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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记            


    花边文学

    五十三岁寿辰全家合影(1933)

    与萧伯纳等合影(1933)

    书赠瞿秋白联语

    《自由谈》、《动向》发表的部分文章书影Ⅹ鲁迅全集·第五卷

    伪自由书

    本书收作者一九三三年一月至五月间所作杂文四十三篇,一九三三年十月由上海北新书
局以“青光书局”名义出版。一九三六年十一月曾由上海联华书局改名《不三不四集》印行
一版。此后印行的版本都与初版相同。

    前记

    这一本小书里的,是从本年一月底起至五月中旬为止的寄给《申报》〔1〕上的《自由
谈》的杂感。

    我到上海以后,日报是看的,却从来没有投过稿,也没有想到过,并且也没有注意过日
报的文艺栏,所以也不知道《申报》在什么时候开始有了《自由谈》,《自由谈》里是怎样
的文字。大约是去年的年底罢,偶然遇见郁达夫〔2〕先生,他告诉我说,《自由谈》的编
辑新换了黎烈文〔3〕先生了,但他才从法国回来,人地生疏,怕一时集不起稿子,要我去
投几回稿。我就漫应之曰:那是可以的。

    对于达夫先生的嘱咐,我是常常“漫应之曰:那是可以的”的。直白的说罢,我一向很
回避创造社〔4〕里的人物。这也不只因为历来特别的攻击我,甚而至于施行人身攻击的缘
故,大半倒在他们的一副“创造”脸。虽然他们之中,后来有的化为隐士,有的化为富翁,
有的化为实践的革命者,有的也化为奸细,而在“创造”这一面大纛之下的时候,却总是神
气十足,好像连出汗打嚏,也全是“创造”似的。我和达夫先生见面得最早,脸上也看不出
那么一种创造气,所以相遇之际,就随便谈谈;对于文学的意见,我们恐怕是不能一致的
罢,然而所谈的大抵是空话。但这样的就熟识了,我有时要求他写一篇文章,他一定如约寄
来,则他希望我做一点东西,我当然应该漫应曰可以。但应而至于“漫”,我已经懒散得多
了。

    但从此我就看看《自由谈》,不过仍然没有投稿。不久,听到了一个传闻,说《自由
谈》的编辑者为了忙于事务,连他夫人的临蓐也不暇照管,送在医院里,她独自死掉了。几
天之后,我偶然在《自由谈》里看见一篇文章〔5〕,其中说的是每日使婴儿看看遗照,给
他知道曾有这样一个孕育了他的母亲。我立刻省悟了这就是黎烈文先生的作品,拿起笔,想
做一篇反对的文章,因为我向来的意见,是以为倘有慈母,或是幸福,然若生而失母,却也
并非完全的不幸,他也许倒成为更加勇猛,更无挂碍的男儿的。但是也没有竟做,改为给
《自由谈》的投稿了,这就是这本书里的第一篇《崇实》〔6〕;又因为我旧日的笔名有时
不能通用,便改题了“何家干”,有时也用“干”或“丁萌”。

    这些短评,有的由于个人的感触,有的则出于时事的刺戟,但意思都极平常,说话也往
往很晦涩,我知道《自由谈》并非同人杂志,“自由”更当然不过是一句反话,我决不想在
这上面去驰骋的。我之所以投稿,一是为了朋友的交情,一则在给寂寞者以呐喊,也还是由
于自己的老脾气。然而我的坏处,是在论时事不留面子,砭锢弊常取类型,而后者尤与时宜
不合。盖写类型者,于坏处,恰如病理学上的图,假如是疮疽,则这图便是一切某疮某疽的
标本,或和某甲的疮有些相像,或和某乙的疽有点相同。而见者不察,以为所画的只是他某
甲的疮,无端侮辱,于是就必欲制你画者的死命了。例如我先前的论叭儿狗,原也泛无实
指,都是自觉其有叭儿性的人们自来承认的。这要制死命的方法,是不论文章的是非,而先
问作者是那一个;也就是别的不管,只要向作者施行人身攻击了。自然,其中也并不全是含
愤的病人,有的倒是代打不平的侠客。总之,这种战术,是陈源〔7〕教授的“鲁迅即教育
部佥事周树人”开其端,事隔十年,大家早经忘却了,这回是王平陵〔8〕先生告发于前,
周木斋〔9〕先生揭露于后,都是做着关于作者本身的文章,或则牵连而至于左翼文学者。
此外为我所看见的还有好几篇,也都附在我的本文之后,以见上海有些所谓文学家的笔战,
是怎样的东西,和我的短评本身,有什么关系。但另有几篇,是因为我的感想由此而起,特
地并存以便读者的参考的。

    我的投稿,平均每月八九篇,但到五月初,竟接连的不能发表了,我想,这是因为其时
讳言时事而我的文字却常不免涉及时事的缘故。这禁止的是官方检查员,还是报馆总编辑
呢,我不知道,也无须知道。现在便将那些都归在这一本里,其实是我所指摘,现在都已由
事实来证明的了,我那时不过说得略早几天而已。是为序。

    一九三三年七月十九夜,于上海寓庐,鲁迅记。



    〔1〕《申报》旧中国出版时间最久的日报。一八七二年四月三十日(清同治十一年三
月二十三日)由英商在上海创办,一九○九年为买办席裕福所收买,一九一二年转让给史量
才,次年由史接办。九一八事变、一二八事变以后,曾反映民族资产阶级的抗日要求。一九
三四年十一月史量才遭国民党暗杀后,该报重趋保守。一九四九年五月二十六日上海解放时
停刊。《自由谈》是该报副刊之一,始办于一九一一年八月二十四日,原以刊载鸳鸯蝴蝶派
作品为主,一九三二年十二月起,一度革新内容,常刊载进步作家写的杂文、短评。〔2〕
郁达夫(1896—1945)浙江富阳人,作家。创造社主要成员之一。一九二八年曾与
鲁迅合编《奔流》月刊。著有短篇小说集《沉沦》、中篇小说《她是一个弱女子》、游记散
文集《屐痕处处》等。〔3〕黎烈文(1904—1972)湖南湘潭人,翻译家。一九三
二年十二月起任《申报·自由谈》编辑,一九三四年五月去职。〔4〕创造社新文学运动中
著名的文学团体,一九二○年至一九二一年间成立,主要成员有郭沫若、郁达夫、成仿吾
等。它初期的文学倾向是浪漫主义,带有反帝、反封建的色彩。第一次国内革命战争期间,
郭沫若、成仿吾等先后参加革命实际工作。一九二七年该社倡导无产阶级革命文学运动,同
时增加了冯乃超、彭康、李初梨等从国外回来的新成员。一九二八年,创造社和另一提倡无
产阶级文学的太阳社对鲁迅的批评和鲁迅对他们的反驳,形成了一次以革命文学问题为中心
的论争。一九二九年二月,该社被国民党反动派封闭。它曾先后编辑出版《创造》(季
刊)、《创造周报》、《创造日》、《洪水》、《创造月刊》、《文化批判》等刊物,以及
《创造丛书》。〔5〕指黎烈文的《写给一个在另一世界的人》。是一篇缅怀亡妻的文章,
载于一九三三年一月二十五日《自由谈》,后收入他的散文集《崇高的母性》。

    〔6〕作者第一篇刊于《自由谈》上的文章,是《“逃”的合理化》,收入本书时改题
《逃的辩护》。

    〔7〕陈源(1896—1970)字通伯,笔名西滢,江苏无锡人,现代评论派重要
成员。曾任北京大学、武汉大学教授。“鲁迅即教育部佥事周树人”,是陈源在一九二六年
一月三十日《晨报副刊》发表的《致志摩》中说的话。

    〔8〕王平陵(1898—1964)江苏溧阳人,国民党御用文人。这里说的“告
发”,见本书《不通两种》附录《“最通的”文艺》。〔9〕周木斋(1910—194
1)江苏武进人,当时在上海从事编辑和写作。这里说的“揭露”,见本书《文人无文》附
录《第四种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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