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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  题: 蒙面之城(11)
发信站: 哈工大紫丁香 (2001年04月29日08:52:18 星期天), 站内信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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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藏北的月亮升起来,升起来,天空深又亮----这是歌中唱的。果丹有些微醉,她向
成岩讲了一切,从开始她的想法,到后来她知道了他的来历。她讲了这一切如释重负,
成岩尽管没有像她想象的完全站在她一边,要想改变他是很难的,但显然他已理解了这
件事。英国人的告别酒会后,他们一同回到文化局,成岩问她要不要到他那儿坐坐,她
告诉他马格在等她,他已联系好镇上的工作,说不定晚上就住工地了。
  “这个人好好的家庭为什么要出来流浪?”成岩突然问。
  “是呀,我也是想弄清他到底是怎么回事。”果丹兴奋地说。
  “他也不像俄国‘多余人'的形象,他身上有一种破坏性,也不是’唐.璜'。”
  “说的就是!”
  “你别太当真了,富家子弟的变异有诗意,但更多是形而上的,他们的贵族气息除
了表现上不一样,骨子里的霉味是一样的,并无助于健康社会。中国应该是一个有向上
精神的平民社会,公正是第一位的,这种人占有优越条件,放浪形骸,不去从事有益的
创造,我认为不值得推崇,甚至是有害的。这是他的本质,你应该看清这点。”
  他们在前排分手。成岩的话有道理,但也有偏狭的成分,男人与男人,就像女人与
女人之间往往有天然的敌视成分,特别当他们都优秀的时候。果丹匆匆到了后排,心里
一沉,发现自己的房间黑着灯。藏青马不见了。她打开房门,拉开灯,人去屋空,一切
都像她离开时的样子,菜碟、空杯,她没喝净的小半杯酒。他发现了马格的留言,知道
他走了,但走得似乎很匆忙。留言让她感到有些奇怪,第一遍她读懂了,但看第二遍就
有些不懂了,而且越看越觉得有什么问题。“一切平安”,“勿念”,什么意思?不再
相见?他去了工地,即使不住我这了,也从没说过不再相见。发生了什么事?她猛然想
起马格让她锁门的事,头"轰"的一下!他被人带走了?他有什么问题?在逃犯?她的令
汗几乎流下来。她冷静地坐了一会,觉得不可能。
  去工地!她骑上自行车,出了文化局大门。
  藏北的月亮升起来,升起来,天空深又亮,这歌已不再她耳边回荡。到了人民医院
工地,两排板房各亮着几盏灯,敲开几处门都说不知有马格这个人,到了工地负责人那
儿,有了马格的消息,“是,他来过,不过是中午那会,”负责人操着浓重的天津口音
,“我们谈好了,他说下午来,最迟晚上过来。我们正需要人呢,可他到现在也没来,
我这儿还等他呢,他一说话我就听出他是把好手。”
  果丹一个人荡在夜晚卡兰的街道上,没有一点马格的踪影。他匪夷所思,难道马格
真是个逃犯?她想到下午他们谈话时的警车声,马格很敏感,这么说他真是被抓走了?
她软软地回到文化局,什么也没收拾,躺在床上,一夜未能安眠。
13
  《敌人》是成岩着首写的一部诗剧名字,名字有了,框架也有了,但至今未着一字
。他已出了四本诗集,做为西部第一诗人他已确立了自己在国内诗坛上无可争议的地位
,但现在他只是一个抒情诗人,他已不满足于此,他认为最终必须有一部史诗,或者像
歌德《浮士德》那样的作品,才能名标青史。浮士德是个博士,他讨厌博士,他是个平
民知识分子,平民立场是他始终如一的立场。他不喜欢形而上的东西,他认为那是典型
的贵族化的资本主义的东西。他是平民,但不意味着他与这个世界没有冲突,甚至是形
而上的冲突。他的冲突更加具体,因而也更加抽象。浮士德仅仅代表了知识分子与世界
的冲突,而他既是平民,也是知识分子,他力图表现他与这个世界双重身份的冲突。他
最初给诗剧定下的名字《风车》,后来他觉得《敌人》更能表明他与世界的关系,也更
具有现代性或者后现代特征,尽管他厌恶所谓的"后代现代主义"写作或者叫做什么"零度
写作"的东西。
  他不像一般所谓诗歌才子给人的印象:风流,神经质,不修边幅,他是个严肃的诗
人,严格写作的诗人,力量型的诗人。他注意自己仪表,严肃,像雕像一般。他生活严
格,甚至是严酷的,每天清晨即起,叼着烟斗,不用早餐,稍稍洗漱一下即铺开稿纸,
进入沉思。有时一页稿纸,一上午也落不上一个字,但他会坐到规定的时间。今天也不
例外,天一亮他就醒了。他看到昨天稿纸上《敌人》两个字,觉得又有一种新的认识。
他把马格投到牢里一点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妥,相反他感到愉快,他的诗剧也应该体现出
这种愉快,这种生在福中不知福的人就该让他们呆在牢里。虽然他一贯同情弱者、底层
,但马格从一开始出现就让他不喜欢。或许他的同情是有尺度的,抽象意义的?不过也
确有马格的原因,这个人虽然脏兮兮像个民工,但他哪儿不太对,他的眼睛或他流露出
的神态,后来证实他的确不是一般的民工。他们之间发生的事让他刻骨铭心,这不是他
们之间个人的恩怨,而是他与整个不公正世界的恩仇。从马格一嘴的痞子味,他无疑来
自那个正在发生变化的堕落的城市,他蔑视那个城市。空虚的果丹迷上了这个家伙,他
到现在仍怀疑果丹是否虚构了某种东西。果丹虽然也来自北京,但却没有北京人那种满
不在乎的习气,这应该归功于她出生在西藏。果丹优雅、朴素,纯粹,但缺乏智性,这
是一般女作家的通病。她们生活在感性里,容易被迷惑,想入非非,追求离奇、浪漫,
都很任性。如果她的作品能体现出男人某种深度,大气,她会是一个了不起的女作家,
他一直试图在这方面影响她,并且她的确有了某种改进,但她怎么会一下又掉进了马格
的陷阱。女人,你的名字该叫弱智。
  他点燃烟斗,诗剧的内容漫无边际。他听到轻轻的敲门声,是果丹,他正想她,她
就来了,他熟悉她的敲门声,但早晨还很少有过。他想到她为什么而来,显然是为了马
格。马格在他应该在的地方,也许对他是有益的。
  果丹一脸倦容,甚至没怎么梳装,头发有些零乱。
  “这么早,有事吗?”他明知故问。
  “马格失踪了。”她说。
  “失踪了?”
  “他只留下张字条,就没影了。”
  他的脸微微一震:“他说了什么?”似觉不妥又补了一句:“没说去哪儿了?”
  “没说,只说他走了,他会一切平安。”
  成岩舒了口气。
  “我一晚上没睡好觉,我去了工地也没找到他,我以为他去了你说的工地。”
  “他给我的感觉不像是一般人。”成岩富于暗示地说。
  “你觉他会有什么问题?”
  “这我不清,只是我的一种感觉。”
  沉了片刻,果丹说:
  “我也觉得奇怪,下午我们说话时,听到警车声,他很警觉,我和明远出门时,他
要我把门反锁上,我当时很奇怪,可也没那么多。”
  “他让你反锁上门?”
  “是。”
  “你没锁?”
  “我问他为什么,他又说不用了。”
  成岩点点头。点烟。沉思什么。
  “你说他会不会是逃犯?”
  “不会吧?这里地广人稀,他能犯什么事?”
  “是不是别处在通缉他,他跑到了这里?”
  “你想得太多了。”
  “是,我什么都想到了,我又后怕,又觉得不可能。”
  “他不是马啸风的儿子吗?”
  “是,可我并不了解他。”
  “算了,果丹,我倒是觉得也许你应该庆幸,没出什么危险。这件事就让它过去吧
,我们为了写作脑子都有点毛病,急没有用,你的想法不错,可是不能”他没说下去,
靠近果丹,保护般地搂过她,理着她零乱的秀发。
  “你说他到底是不是逃犯?”
  “这事交给我吧,公安局我还认识几个人,我托他们查查,一、到底是不是在他们
那儿;二、如果在,他是什么问题;三、是不是已解往拉萨。”
  “解往拉萨?”
  “如果是要犯,不会在这里停留的。”
  “真的?”果丹睁大了眼睛。
  “一会我就去打电话。”他的声音越来越轻,让她感到安全,他的嘴唇已触在她的
嘴唇上,她闭上眼,搂住他,可心里仍在想马格的事。他疯狂地吻她,力大无穷,喁语
急促,这同她心乱如麻的感觉并不相适,她渴望静静地依在他宽大港湾里,继续听他很
轻的声音,但他今天似乎格外狂热,一种她说不清的与往日不同的狂热。她想挣脱他,
但根本不可能。想起多少次拒绝他,这一次又到了危险的边缘。不,她不是保守,而是
心灵感应并没到位,如果心没到位她决不做此事。但今天她不知自己为何如此软弱,心
里越是反对,可身体却毫无反抗,听由他摆布。难道她负疚,想证明什么?她不知道。
他拉断了她的胸罩,吻她的胸,过去也曾有过,但仅此而止,从没使下身失去遮蔽。可
现在一切都为时已晚,她完全暴露在他面前,在失去最后那一点遮挡之后的刹那,她拉
过有烟味的被子,蒙上了自己的头,不再反抗,他进入了她清白的身体,她在泪水和疼
痛中奉献了自己。她的第一次如此不堪,真是糟透了。她再次想要呕吐。她不知自己到
底怎么了?她对自己绝望了。
  作为一个作家,多年以后她才发现,女人,有多少是发自内心地迎接自己的第一次
呢,真的没有多少。出于种种因素,她们被动地接受了,无论早还是晚。这是女人的悲
哀,同时也是为什么有的女人一生守身如玉的缘故。
14
  一年一度,卡兰赛马会筹备工作已经展开,文化局召开大动员会,布置任务,歌舞
团承担了主要任务,推出一台大型露天文艺晚会。成岩担任总撰稿,果丹担任了部分撰
稿,黄明远任舞台设计,其他人或多或都有任务。会上成岩被任命为地区文化局局长助
理,成岩做了简单发言。会后黄明远来到成岩的房间,谈他准备移居深圳的事。他刚刚
接到表弟的信,他的表弟在深圳开了一间美术装潢公司,业务近来十分火爆。但由于人
手差,达不到用户要求,麻烦不断,要他来深工作。信中说深圳现在机会很多,他来公
司只管设计指导,他仍可以画他的画,有了钱还可以办个展。
  黄明远是个善于机变的人,那天他迎头碰上一脸铁青的成岩,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按照成岩当时愤怒,是要直接就把警察叫来的,那样成岩将毫载疑问失去果丹。黄明远
略施小计,调虎离山得手。这不是成岩的性格,他是准备放弃果丹的,奇耻大辱,他要
不顾一切。但他最终接受了。事实证明黄明远是对的。黄明远敏锐灵活,早有离开西藏
寻求内地发展的想法,他深知艺术是一条险途,梵.高可钦可敬,但并不值得现代人效法
。他在西藏已三年多了,作为体验和积累他认为已经足够,再呆下去已没有意义。目前
他们这些来西藏淘金的艺术家、诗人基本上已陷于停滞状态,只有走出西藏才可能获得
新的意义。他表弟信中说,艺术必须走向市场,否则没有什么意义,现在深圳实用美术
人才奇缺,正是创业一显身手的时机,再晚市场就被人抢占了。
  他以前同成岩讨论过关于去内地或者沿海发展的事,成岩对他的动摇理解但也言词
激烈地抨击了时下下海经商的时尚。那时只是讨论,现在他要走了,他要把他的想法和
盘托出,要走的事成岩还不知道,一赛马会一结束他就离开,二是他也要劝劝成岩,此
地非久留之地,他也应作些准备。他们是同乡,都是河南人,而且都出自靠近湖北的大
别山区,就才华和深度而言,成岩是他服膺的人。他来到西藏成岩帮了他不少忙,他能
很快进入西藏的艺术圈子,参加画展,发表作品最初都与成岩有关。他知道成岩是决绝
的,他的坚守是西部的一面旗帜,但他也清楚他内心深处的悲凉。他要先走一步,另辟
溪径,不光为自己,也为了朋友将来的安身寻求一片天地。他讲了他的全部想法,成岩
沉思良久,没再阻拦黄明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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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天过去了,仍没有马格的消息。成岩一下忙起来。果丹处于一生中最低潮的时期
,她一次也没去问成岩是否有马格的消息,她不想见到他,甚至有意回避他。她心理上
发生了巨大变化,她不知如何面对这一变化。成岩当上局助的庆贺会她只露了一面,就
早早离开。她不想见任何人,甚至不想见镜子中的自己。这些天她心灵上经历了太多的
东西,她需要整理自己,于是摊开本子,作这几天的回忆。
  整整两天她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一丝一扣地记录自己自马格出现到与成岩那个早晨
,心灵每一时刻发生的事情,她觉得自己从这一刻起才真正成熟了。她没有什么后悔的
,因为这是生活的本来面目。她对人的认识又深入了一步。作家的好处在于她既是普通
人,同时又把自己作为对象,甚至"人物"。她有着双重身份,这使她比普通人更能超越
自己的痛苦。她的生活同时就是她的作品。人生的深度不可能在想象中获得,只有在经
历中获得,无论经历了什么,都与人类的精神秘密相关,这使她冷静下来。第三天,当
她骑车来到镇上,她觉得自己已换了一个新人。
  她去《西藏日报》社驻卡兰记者站,一位北京援藏记者期满回京,她给父母大人捎
了些雪莲和冬虫夏草,她想念他们。日报记者站在卡兰镇政府院内,卡兰的主要街道就
是从这里展开的。在政府一些职能部门的牌子中她忽然看到卡兰地区公安局的牌子,眼
睛然一亮,她一下以了马格,既恍然又无比亲切,她怎么就没想到自己来公安局问问呢
?她觉得自己真是愚蠢透了!以前多少次打公安局门前经过,可她从没正眼看过,以致
如果有人问她镇公安局在哪儿,她会答不上来。她决定进去看看。
  把车支好,进了公安局的院子。这是她有生以来第一次走进公安局的院,她不辨东
西,在办公楼走廓里东张西望。要是有个熟人多好,可她怎么会有公安局的熟人呢?她
探头探脑,在一个半敞着门的房间站住,一抬头,副局长室,她立刻闪开来,但就在那
一瞬,她瞥见办公桌上一个白牌,上面分明是一个汉族人的名字。她长出了口气,轻敲
房门,听到一个南方口音的声音,让她进去。是一个非常年轻的副局长,汉族,无疑也
是援藏干部。她先通报了自己的名子,工作单位,年轻的副局长正看报,把手中的报纸
递过来,指着《西藏日报》一篇文章作者的名字:
  “是这个果丹吗?”
  “呵,是,是,请您批评指正。”果丹高兴极了。
  “怎么像个藏族的名字。”
  “我出生在西藏,我父母过去都在西藏工作。”
  “我正在拜读你的文章,你就来了,西藏真是很神奇。”
  果丹问副局长哪的人。副局长是杭州人,来这里还不到两个月。果丹想不到自己也
会和人套磁了,说她杭州有好几个大学了同学,杭州是个多么美的城市。最后才说到正
题上。她说要深入生活,采访这个犯人。年轻的副局长拿起电话,叫到了预审科。“我
是胡长宁,有个叫……叫什么?”他转过头,果丹赶忙说:“叫马格的人,你们收审过
吗?”
  果丹听不到电话里的声音。
  “有个作家想见见这个人,你们接待一下。”
  “太谢谢你了!”果丹握住了胡副局长的手。
  “以后有事尽管找我。”
  “一定,一定,太谢谢您了。”
  “不用客气。”
16
  马格被关了五天了,一直在单间里。整个看守所只有四名犯人,主要酗酒的后果,
没有一个严格意义的罪犯,马格算是要犯了。镇上曾发生过盗马的案,但地广人稀多是
无头案,从来没抓住过什么盗马贼,马格因藏青马头上顶了几起盗马的案子,警察总算
找到案犯了,他的待遇自然高出酗酒的人。他完全没料到会是这样的结果,他以为无非
是成岩报一箭之仇,出口恶气,把他关进来,他没任何违法行径,警察最多关他几天,
放了完事,还能拿他怎么样?
  第一次审讯之后,他觉得问题严重。他赶巧了。他认真详细了说明了有关藏青马的
一切,桑尼,格桑,甚至老人和两个孩子,但审讯人员并没认真作笔录,好像听故事一
样。偶尔想起来,记上几个字。警察甚至认为关于桑尼一家他说的太多了,打断了他,
问他除了桑尼家还到过哪儿,比如某某地方去过没有,马格越听越觉得自己似乎已陷入
好几个案子中。他的直觉告诉他,出去已不可能。此后的几次审讯,他越来越觉得像是
在雾中。他不再说什么,一言不发。被带进审讯室,又被带出来。他低估了成岩,看来
他是要让自己付出十年八年的代价。他后发悔没给果丹留言上多说两句,他太满不在乎
了,这是教训,还来得及补救吗?他临着小窗,望着铁栏外的院子,大门,大门紧闭,
是公安局后门,只开了一个角门,从角门他看到了原野。
  他想念原野。想念一个人在原野上的日日夜夜。夜晚他想念天空。
  他想自己大约只有一条路,越狱,危险的越狱。
  他用了两天时间观察分析牢房每一个细部,逃走的可能性几乎是零。铁窗上下不过
尺宽,铁栏无法撼动,他唯一的一线可能是在晚上诱使看守打开牢门,将其击倒,一击
得手,干净利落。关键是如何诱使看守呢?据他观察这儿的看守是缺乏经验的,应该说
他们待他不错,比内地强多了。他决定从今天一早开始拒绝进食,呈现出精神萎靡,甚
至痛苦不堪的子,到了夜晚或许他就有了理由。如果得手,他第一先去文公局,他心须
去,找到睡梦中的成岩,然后寻文化局一匹快马直奔草原。
  他正想着,听到脚步声,立萎顿地蜷宿起来,房门打开,他没有抬起头来,直到看
守喊他的名字,他才慢吞吞抬起头起头,他猛然看见了果丹!
  果丹在预审科没多讲,只是来采访,她要亲自问马格,看他怎么说,这个谜她要自
己解开。可她一见了马格,泪水就差点涌出来。马格蓬头垢面,非人一样。她强忍泪水
,对看守说想单独同马格谈谈。看守满足果丹的一切要求,非常尊敬她。看守警告了马
格几句,对果丹说,他们就在门外,一有情况会随时冲进来。
17
  “你够神秘的,怎么找到我的?”马格笑道,换了一副面容。
  果丹大惑不解,马格这么一会变了一副模样。
  “怎么,不认识我了?”
  “我真弄不懂你,你到底怎么回事,都急死我了!”
  “我的待遇够高的吧,还是单间呢。”
  “哎呀,行了,快说呀,他们为什么把你抓进来?”
  “抓人还要理由吗?他们认为我是盗马贼,说我的马是偷来的。”
  “马格,你可得跟我说实话?”
  “当然实话。不信你可以问他们,他们没告诉你?”
  果丹真的出去了。很快,马格就听见外面吵起来。
  马格走出来,拉果丹,“行行行,你跟人家嚷什么,有他们什么事。”
  “上头说让我们去抓,我们就抓了,您找上头去吧。”
  “我这就去找你局长,真是胡闹!”
  马格把果丹拉进房。果丹大喘着气,几天来她辗转反侧,食不甘味,百思不解。
  “别生那么大气,我都没生气。”
  “那天你知道警察要抓你?”果丹平静了一些。
  “不知道。”
  “那你为什么要我反锁上门?”
  “我觉得不太妙。”
  果丹看着马格:“我不懂。”
  “只是一种预感,感觉警察就快来了。”
  “警察怎么知道你在我这里?”
  “这事恐怕得问……”他差点说出成岩的名字,“得问问警察。”
  “我以为你被通缉了。”
  马格大笑:“你再晚来两天,说不定我真的要被通缉了。”
  “你说什么?”
  “越狱,杀人。”
  果丹浑身一激凌,从马格眼神里她看得出来他是认真的。
  “马格,你千万别胡来!”
  “你来了,我不会再那样做了。哎,你怎么想到这里来了?”
  “你走了我觉得莫名其妙,我看到了你的留言,还以为你去了工地,我到工地找你
,结果人家还等你呢。第二天我找到成岩,我们都觉得你可能是被警察抓了。”
  “成岩说我什么,说我是通缉犯?”
  “那是我胡想的,成岩说这里地广人稀,想不出你能犯什么事。”
  “他替我辨解了?”
  “他说公安局有认识人,帮我问问,我一直等他的消息,今天我到镇上办事,一下
看到公安局的牌子,立刻想就到了你,进来一问,你真的在呢!你知道我对公安局一点
概念也没有,我从没觉得那是我能去的地方。”
  “你真是个好人,我觉得作家应该是个很复杂的人,懂得很多。”
  “你的意思我有点傻?”
  “反正不太聪明。”马格笑道。
  果丹谈起胡长宁这个人,她为自己在胡那的表现感到满意。
  “你等着,老老实实,什么也不要做,我现在就去找他。”
  “你还是先给我弄点吃的吧,这儿真不是人呆的地方。”
  果丹第一次听到马格抱怨。马格瘦了,要不是他的眼睛始终有一种类似火焰的东西
,他看上去像关了很多年了,衣衫褴褛,头发很长,嘴唇挂了一层白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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