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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  题: 蒙面之城(14)
发信站: 哈工大紫丁香 (2001年04月29日08:53:21 星期天), 站内信件

10
  “快撤!”马格大喊一声,飞了出去。冰檐断裂下滑,果丹吓傻了,成岩千钧之力
撑住了冰檐,大喊果丹出去。眼看成岩要支撑不住了马格一个箭步又冲进来,与成岩一
同撑住了下滑的冰檐,为果丹撑起了一片天。
  “果丹,快走,快走呀!”两人青筋崩跳。
  果丹不动,竟呆呆地也伸出了手。
  马格飞起一脚,将果丹踢了出去,滑出了一丈多远。
  冰檐在两个高大男人的支撑下稳定下来,但仍有小块冰凌不断滑落。
  “听着,没有时间,我们不可能都出去,我留下。”成岩大义凛然地说。马格未动
,正迟疑,见果丹又要走过来,于是大喊:
  “果丹,别动!听着,拿出一枚硬币,放在背后,快,快,快拿呀,你存心让我们
一起完蛋吗?!对,对,就这样!”
  “你他妈浑蛋!”成岩。
  “上帝的安排,我们来这儿干什么?我们谁也不欠谁的。”
  “好,马格!你猜吧。”
  马格要了国徽。
  硬币亮出来,马格猜中了。
  马格与成岩相视。
  “如果我没猜中,”马格说:”我保证活着冲出去。”
  “你滚吧。”
  “注意跟上我,注意--”
  两人面如血盆,怒吼一声,马格飞了出去,成岩也飞了出去。
  他们都没于冰雪之下。
  虽然秒钟之差,马格很快从冰雪里爬出来,成岩却悄无声息。马格像个雪人,他的
伤也不轻,两眼冒着金星,看什么都像有雪花飞舞。果丹已经扑过来,泪如雨下,与马
格一起刨出了紫色的成岩。
  “他活着!”马格大声说。
  “老成,你醒醒,老成,老成!”
  “别叫了,赶快走。”
  马格背起成岩,果丹扶着,飞似地向谷口冲去。
  终于看到了司机土登,马格两腿一软,昏了过去。
  吉普车在高原公路上飞驰。
  马格醒来时已躺在了卡兰人民医院。
  成岩生命垂危,内脏出血,多处骨折,经医生紧急处置连夜送往拉萨西藏军区总院
。五天过去了,拉萨方面一点消息也没有。马格住了五天医院,基本恢复了。果丹留下
了房门钥匙,压了两千块钱。马格走出医院,百感交集,一切像梦一样,他是严重的脑
震荡,现在感觉仍有些飘忽。
  回到文化局,藏青马十分萎顿,这些天怕是没什么人正经喂它。文化局的人都围上
来,成岩生死不明,人们对马格的愤怒是毫无疑问的。这回是真的愤怒。马格被人围攻
、诘难,同时对果丹破口大骂。马格听着。人们平静了一些,马格讲了事情经过,略去
了猜硬币的情节。人们愈发觉得不可思议,成岩就算这是为了赢得果丹也不至如此呀!
人们散去,马格打马穿过镇子,来到南部草原赛马场。
  11
  八月的草原,人山人海。人们骑在马上,欢呼着,雀跃着,摇着手臂,哈达,像一
年一度的飞行集会,人们带来了帐篷、女人、酒、马,雄心,欢乐,草原不再空旷,马
背民族以季节的方式突然集群地出现在广阔的天空下,上万帐消夏帐篷仿佛从天而降,
像一个星球对另一个星球的着陆。劲风吹拂,彩绘的帐篷整体地波浪起伏,波澜壮阔。
这里没有经幡、没有朝佛,没叩跪,没有五体投地,所有人都是站着的,昂着首的,在
马上的。马格觉得像是到古战场上,到了格萨尔王战后狂欢的人民和队伍里。男人们身
挎腰刀,坦露臂膀,头结英雄绳,个个昂首挺胸,高视阔步;女人是花朵,是盛开,是
五彩缤纷。
  骑手们整装待发。马格看到了马上的格桑,然后在花朵和蝴蝶般的人群里看到了桑
尼,桑尼先喊了他一声,跑过来,马格几乎认不出桑尼了。桑尼一身盛装,鲜艳夺目,
戴了一顶藏式棕色阔沿礼帽,耳畔坠着绿松石,一件无袖黑色绒袍配着粉红色的水袖绸
衫,三色帮典裙从腰间一直拖到脚面上。裙上挂着铜镜、银元、红玛瑙、松耳石、佛龛
宝盒,走起路来叮当作响,仿佛一个乐队。她亭亭玉立,神彩飞扬。
  “你找得我好苦,”马格说:”我都认不出你了,简直像个公主。”
  “我不想这么花花绿绿,可哥哥要我这样。”
  “你这样漂亮极了。”
  “你别笑话我了。”
  “你们到几天了?”
  “已经三天了。”
  “桑尼,我拿什么祝贺你哥哥格桑呢?”
  马格忽然想起应该买一条哈达或别的礼物送给格桑,这是藏族见面时最重要的礼节
,可现在他两手空空。
  “现在你发愁了吧?”桑尼笑道。
  “我光顾找你们了。”
  “我早就知道你会这样。”
  桑尼说,从袍襟里拿出一条哈达,白丝绸的,非常高贵。
  “我早就给你准备好了。”她说。
  “桑尼,真是太好了!”
  一声枪响,骑手们风驰电掣冲进草原。人们欢呼,震耳欲聋,挥舞着手臂,帽子,
为属于自己的骑手呐喊,唯独桑尼不动声色,从容自若地嚼着奶渣,但眼睛一眨不眨盯
着格桑。格桑是卡兰颇富盛名的骑手,已连续两届赛马大跑第一。今年桑尼同样信心十
足,事实越来越证明了桑尼的自信,格冲刺时,后面的骑手还远远没有跟上。
  桑尼家的夏日白色帐篷与别人家的没什么不同,同样绘有月亮、贝壳、海浪。帐内
陈设简易,清新整洁,一架新添置的四喇叭的立体声收录机放在一张擦拭一新的古色古
香的藏式方桌上。收录机成为帐篷的中心,此时正放着”果谐”。格桑全家都来了,老
人、妻子和孩子们。收录相让这家人听不够,看不够,带来了比赛马本身还大的快乐。
桑尼控制着收录机,显然购置这台神奇之物是她的主意。马格与格桑开怀畅饮。格桑不
会讲汉话,但仍不住地向马格说着什么,不管马格是否能听懂。桑尼告诉马格,哥哥说
说你像我们藏族,以后就叫你扎西,索朗扎西,马格披了格桑的皮袍子。格桑兴起,抓
住马格的手欲较腕力。桑尼把收录机从藏桌拎到卡垫上,他们的手上了桌,一直相持着
,他们一个虎背,一个熊腰,那架势像是要使地球停止自转似的。顿珠和央宗为他们的
阿爸呼喊助威,卓玛含笑不语,桑尼摆出不偏不倚架式,站在两人中间专注不语,嘴角
却挂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笑。马格面红耳赤,渐渐不支,正要一败涂地之际,桑尼妙手回
春,忽然抱住马格的手用力一压,把哥哥突然压倒,转身就逃,格桑像抓小鸡似的一把
抓住了桑尼,吼叫着把一大碗酒统统灌进了桑尼嘴里,一点没剩。马格自罚三杯。
  青棵酒直喝到夜幕降临。这时牧民全体出动,盛大的草原,骑士和女人的土风舞开
始了。在巨大夜幕下,千顶透明的帐篷,波澜壮阔,一顶顶帐篷犹如一顶顶热气球在草
原上漂浮、荡漾,照亮了高原之夜。如果大海底部也有辉煌的夜晚和舞会,那这里就是
,而牧人此刻就是鱼群的盛会,在帐篷与帐篷之间穿梭、游动,盛开出一朵朵的海底的
浪花。马格置身在桑尼、格桑和卓玛之间,手挽手,同时也差不多是与成千上万的草原
牧民手挽手,肩并肩踢腿,旋转,发出丹田的吼声,直至黎明。
  12
  五十铃在高原公路上奔驰。马格在车上。早晨他匆匆告别了桑尼一家。成岩在拉萨
生死不明,他简单向桑尼一家讲了那场意外事件,然后搭上了一辆运土豆的卡车。他躺
在车斗里的马铃署堆上,很快便沉沉睡去。他出的价钱完全可以让他舒舒服服坐在驾室
里,但他要求坐车斗里,避开了与司机的东拉西扯,他希望到车上就睡觉。土豆在卡车
减速或刹车的时,他在土豆堆上滚来滚去,有一次急刹车差点把他扔了出去,撞在车梆
上。他几乎睡到了拉萨,卡车在拉萨西郊停下来,天色已晚,他在路边店没吃了点东西
,先到了元福的包工队。西郊离北郊军区总医还有相当的距离,他想找元福借他那辆破
自行车,结果包工隐的人说元福三个星期前就离开了,据说是去了深圳。他从别人那里
借到了车,马不停蹄奔向军区总医院。
  到了总医大门口,门卫拦住了他,要他出示证件,他没有证件。死说活说不让让他
进。他要给问询处打个电话,当兵的也不让他用。他浑身上下都是土,土豆弄得他像个
土人。他的确让人难以信任。没办法,马格只好骑上车沿总院高大围墙下的土路骑下去
,边骑边注视着墙头。当兵的远远地注视着他,过了一棵孤树,马格向前骑了一会返回
来,到了树下。他轻而易举逾墙而过。天已完全黑下来,院区非常寂静,大得没有边际
。穿过一片树丛,他看到亮着灯的建筑物,他在楼区内快步穿行,说他像一个高大的贼
影一点也不过分。虽然他不知道成岩在哪个病区,但他尽量不打听什么人,以免引人怀
疑。他转到了家属区,后来到了太平间的停尸房,觉得全不对头,不过他还是谨慎地向
停尸房的人打听了一下,问有没有一个叫成岩的人送到了这里。他查阅了一周来所有登
记的死者,没看到成岩的名字。他给了停尸间老人二十块钱,老人说如果不放心他可以
把所有抽屉打开让马格看看,马格向老人表示感谢。
  马格到了主楼门诊,打听到成岩有关情况,但成岩已不在这里,几天前转到了高干
楼的特护病房。成岩一直昏迷,医生说。离开门诊楼,马格到了高干楼,有当兵的门口
站岗,马格没敢轻举妄动,直到一个年轻护士出来,马格从阴影中迎上去,吓了小护士
一跳,几乎喊叫起来。马格向小护士说明情况,小护士才舒了口气,上下打量着马格,
有点不太相信马格。”他是为了救我才成重伤的。
  ”呵,你就是他救的那个人?!”
  ”是是,他可是个英雄,我一直希望有人采访我,我要好好说说他的事迹,请您带
我进去好吗,谢谢您了!”
  13
  马格顺利地进入了高干楼。小护士打开201特护病房,让马格进去。马格看见了果丹
。比起床上的成岩果丹的疲惫当然算不了什么。成岩头上缠着绷带,嘴和鼻子插着管子
,脸是青色的,一动不动。床前支架挂着四五支药瓶子。一直是这样。果丹问了马格的
情况,马格说已经完全恢复了,住了五天医。果丹叹了口气,提到昨天晚间的电视新闻
。她在电视里看到了马格,看到夜晚草原盛大的舞会,镜头在对准马格、桑尼、格桑、
卓玛、央宗时,电视播音员说藏汉民族亲如手足,一同跳起了草原的土风舞”锅庄”。
画面持续了有近一分钟。马格看上去沉醉、飘忽,与偏远的马背民族如此融为一体,为
历年卡兰赛马会所罕见,是不可多得的镜头。(这一画面后来无数次重复出现在内地的报
刊、杂志、影展和电视专题片里,新华社发了照片通稿)。
  果丹的愉快并没持续多久。特别是马格谈到当初要是听她的劝阻就好了时,果丹陷
入长时间沉默。
  “没办法,”马格说,”我们两个总要有一个人躺在这里,不是我就是他,上帝的
安排。”
  “上帝是可以改变的。”果丹说。
  这话让马格觉得奇怪:”谁能改变上帝?”
  果丹眼圈忽然红了。
  马格当然不明白果丹此刻承受着什么,多年以后他才知道诺朗冰川事件原来有惊人
的隐情。他并没猜中那枚硬币,事实上是上帝选择了他面对死亡,但果丹改变了上帝。
他猜中了。那一刻她没有犹豫,她已想好,马格猜中是天意,猜不中她要取上帝而代之
。当然她也想好了如果成岩死了,她也不会再活在世上。一命抵一命,她也对得起成岩
了。现在她仍然是这么想的。她剥夺了成岩的同时也把自己的命运与成岩永远联在一起

  医生说成岩只有百分之五的可能,除非出现奇迹。如果他奇迹般地活下来,她将不
再犹豫,嫁给他,服侍他一生一世,无论他怎样活着,她都将成为他有罪的妻子。而这
一切为了什么?
  让马格活下来。这些天她担忧的想的更多的居然不是成岩,而是马格。她在电视上
看到了马格竟是如此激动,她觉得她做得对,一点没错,应该让马格好好活着,他是一
个多么健康的有趣的人。成岩作为诺朗冰川的始作蛹者使她彻底看清了成岩,他一直在
欺骗她。不能怪马格。事实上成岩利用了马格。她最后的努力,成岩态度忽然的改变,
她与成岩关系的缓解,这一切都有些突然,无疑是马格不曾料到的。而成岩居然利用这
点另有所图,直到诺朗冰川之行的提出,她才隐约感到了什么。马格当然乐于前往。一
次危险的旅行有时就是一场蓄谋。当然,事实上想象中情况并没了发生,一来三个人对
此行都已心知道肚明,二来风景的确太美了,风景将人的原罪意念洗涤一空。剩下就看
天意了,这也正是成岩最初的一种冥冥的预期,后者真的发生了,虽然成岩已改变了初
衷。事情往往是这样,许多情况纠缠在一起,并且处于变数之中,你怎能分清它们?
  马格是坦荡的,他看人简单而准确。也许他与成岩是天敌?不然他怎么一眼就看穿
了成岩不是善良之辈?其实她也一直模糊地感觉到这点,但为何始终不能明确?为何总
是从别的方面考虑,比如从才华、性格、苦难去考虑他的根性?
  夜晚,她躺在另一病床上,月光照进来,她想起马格在铁皮房顶上干活的情景,想
起电焊的炽光,他一闪一闪的专注神情,想起他们一起读米兰昆德拉,他的调皮,他让
她如此快乐。他们竟然躺在一个床上,而她居然一点也不怕他,他们如此自然。她第一
次洗上太阳能热水浴,那种幸福是从来没有过的。而她鬼使神差竟在当晚舞会上让成岩
请马格过来,这同她的幸福感是完全背道而驰的,难道她恐惧那种幸福?人有时真是奇
怪,越是内心的东西越是在行为上反对,成心与自己过不去,对所爱的人拒绝,对讨厌
的人反而热情,这种反向说明了什么?
  死亡随时随地会到来。她已准备了大剂量的安眠药,一旦成岩心脏停止跳动,她也
会在某个夜晚沉沉睡去。因此面对死亡她认真地清理了自己,她短暂一生的真爱到底在
哪儿?在成岩还是在旧时的恋人那里?她回忆为数不多的曾让她心动的男人,但没有一
个像马格如此特殊,让她回避、拒绝,又让她纷乱。现在她承认,她喜欢马格,喜欢他
甚至愿为他付出生命,同时不惜自作主张剥夺另一个人的生命。她是有罪的,但她把自
己摆进去,因此也不觉得再欠成岩什么。她用两条生命换取了马格一个人的生命,她何
曾有过如此绝决的义无反顾的情感?如果这不出于爱又出于什么?
  14
  在守护石像一般成岩的日子里,想念马格是幸福的。她困了就睡一会儿,但更多时
候是醒着。成岩一动不动,吸氧、输液、医生定时检查、换药,心电图红灯日夜嘟嘟地
显示,她其实没什么可做的。她对夜没有恐惧,只是有一次一个浮梦使她看到成岩脸上
生出许多树杈,上面的蛇把她吓醒了,她再也睡不着了。她开始想马格,想他第一次出
现的情景,想他那双长时间被原野映照的好看的顽皮的眼睛。她的职业敏感使她直觉地
意识到这是个人物。他咀嚼一种难闻的汉族人从来不吃的风干肉,别说吃闻一闻都受不
了,他使在坐的人难以容忍。他说他是谢元福的朋友,可他的举止与打工仔谢元福毫无
共同之处,他一点儿也没把这里的人当回事。他被逐了出去,但满不在乎,而她随后把
他叫回来,叫到了自己的房间,让他安歇在外屋沙发上,这可真是个大胆的举动。她是
作家,而她的行为本身已经构成了小说的要素,故事已经开了头,她既是作者,又是作
品中的人物。她一直试图保持这种双重身份,但后来她身不由己,越来越深地卷入她自
己创造的故事中,直到她完全丧失了作者的身份。她爱上了一个人,毁了一个人,自己
也将毁灭。她是作家,同时也被别人创作着,那个人是谁呢?硬币从来代表不了上帝,
而那个人才是真正的上帝。
  那么,她要问一问上帝,她是否应该随成岩而去?她应不应该把这一切写下来留给
后人?如果成岩死了她能否作为罪人活下来,以完成上帝赋予她的驶命?这一切她都想
过,但是没有答案。上帝是不可捉摸的。马格也是不可捉摸的。似乎一切都是安排好的
。那就听凭你的内心吧,她想。永远按你的内心行事,你的内心就是你的命运,你的上
帝。她到拉萨后一直没马格的消息,不知他怎样了,是否出院了。她给他留下了足够的
治疗费。昨天她在电视里看到了他,她放心了,他天然就有非汉族的气质,没有一个汉
族能像马格与马背民族融为一体。她快乐的一夜没怎么睡,起来给成岩擦身,导尿,换
尿布,凌晨四点她还在给成岩刮脸,这是她这些天来最愉快的一天。
  成岩非常安静。如果不是她的努力成岩也许早已停止了呼吸,最好的专家为成岩实
施了抢救,他的治疗是军区首长级的,倒不是因为他是著名诗人,而是她父亲的老战友
、总院政委黄叔叔起了决定作用。她调卡兰后来拉萨一般都住在黄叔叔家里,出入有小
车相送,办事方便,这使她在拉萨的文学圈里颇有些特殊。黄叔叔知道成岩,知道她与
成岩的关系,因此对成岩非同小可,让成岩住进了军区首长病房,药都是进口的最好的
。病房设施齐全,有电视、沙发,冰箱,每天送水果。她完全不必时刻守在这里,有专
门的全天候护理人员,但她执意如此。
  15
  马格的到来让黄叔叔有些惊讶。黄叔叔对马格没什么好感,成岩舍己救人救的是一
个叫马格的人,这事黄叔叔已经知道了。马格到总医的第三天是周末,晚上黄叔叔叫果
丹过去吃饭,果丹叫马格一起过去了。黄叔叔对马格十分冷淡,甚至教训了马格一顿。
马格竟然很乖,不住地点头,表示悔过,一本正经地说自己年轻,不懂事,不知深浅,
不务正业,说得果丹笑起来。果丹提起前几天的电视节目,问黄叔叔注意到一个汉族人
跳锅庄的镜头没有,黄叔叔说注意到了。果丹叫黄叔叔再看看马格,黄叔叔看着马格,
”嗯”了一声,似乎想起来了,一时没找到感觉。”那人就是你?”黄叔叔有点不太相
信。马格否认,直劲摇头,果丹大笑,说,”就是他就是他。”黄叔叔找来《西藏日报
》盯着马格和报纸上的大照片,照片非常醒目,毫无疑问是他眼前这个人。”你倒成了
名星了。”黄叔叔嘲讽地说。马格支支唔唔,瞪了果丹一眼,果丹笑,
  吃完饭出来,马格就责怪果丹:”你说那么多干什么,老头本来就对我有气,我这
儿直躲着,你没事提什么电视新闻,成岩生死未卜,我在那儿跳舞,这不气老头么!”

  “你跳没跳舞。”
  “我跳了,不过......我不都跟你说了。”
  “跳了还不让人说呀。”
  “得得,果丹,你就害我吧。”
  他们缓步走在林荫道上,阵阵树香袭来,十分沁人。院区多年绿化,林荫覆盖,已
是拉萨北部一块风水宝地,毗邻的色拉寺不时有淡淡的桑烟飘过,经声飘过,十分幽静

  “马格,我想问你件事。”
  “什么事?”
  “你说成岩他要求留下,让你先走,是真的吗?”
  “真的,是真的。”
  “他策划的诺朗冰川,他是想害你,不惜欺骗我的感情,一切都是他精心的安排,
可他为什么改变了主意?”
  “我捉摸过这事,这也确实是我没料到的,不过,在那种情况下,只要还是个男人
都会像他那样做的。”
  “那你为什么不?”
  “我跟他争?那就更可笑了,还不如掷硬币。不过说实话果丹,你救了我们两个,
如果你不在场,我们俩可能一块完蛋了,其实我们都做了这样的准备。我说的是真话,
绝对是真话。他是条汉子,我过去有点看扁了他。”
  “我实在无法理你们这样争强斗狠。”
  “都是为了你。”
  “你也是为了我?”
  “是。”
  他们停住了。她说:
  “马格,我们好像都没把生命放在眼里。”
  马格没听太明白,但又觉得有点不太对,我们,也包括她?他等她说下去。她说:

  “你说他会死吗?”
  “我觉得不会。”马格肯定地说。
  “你这么肯定?”
  “我肯定。”
  果丹长出了口气,接着又叹了口气。
  “你为什么从来不说你爱我?”她问他。
  “我不能说,只能做。这就够了,而且会适可而止。”
  马格说,看着别处,目光悠远。
  “马格,我真想不到,你这么成熟。”
  “不是成熟,是我没这个权利,我是谁呢?一个浪人。”
  他说”一个浪人”时昂起了头。
  “你真这么想?你还很年轻,你会有生活目标的。”
  “我是一个只有道路没有方向的人。我只能顺着路走,走到哪儿说到哪儿,凭心去
做事,走路,飘零,爱,离开。”
  “为什么要这样对待自己?”
  “我也不知道。”
  “你应该得到爱。”
  “我已经得到了。我没什么不满足的,我天天都在祝福你,我所需不多,心里充满
感激。”
  她再也不能控制自己,伏在他身上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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