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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  题: 蒙面之城(15)
发信站: 哈工大紫丁香 (2001年04月29日08:53:35 星期天), 站内信件

16
  成岩一动不动。氧,液体、插管支撑着他。他眼窝深陷、鼻翼耸立、面孔呈现出凝
固的威严的不屈服的睡眠。他在最黑的黑暗里。水银泻地的月光落在他的脸上,他像睡
在深海中的人。马格深夜疲乏地回来,站在黑暗中望着蓝色的成岩。
  高原月色如舞台的灯光,他们一个躺着,一个站着,心电图显示屏红灯闪烁成舞台
布景,两个高大男人浮雕一般定型于蓝色月光里。
  这不是行为艺术。这是人生场景。
  马格在想另一个人。想还阳界的队长。成岩的面孔几乎重写了队长的面孔。从第一
次见到成岩,马格就觉得成岩与队长在哪一点上惊人的相似,以致他怀疑他们是否是兄
弟。是不是兄弟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们是同一类人,有着同样的眼神。他们都有着某
种程度的酋长的气度,心比天高,但同样面临着不可知的深渊。成岩还没留下遗言,如
果他有时间留下遗言,毫无疑问,他会像深山里的队长暴尸七天,让鹰把他啄空。并且
无疑的他的骷髅,他整齐的牙齿同样会放射性地对天大笑,只是成岩笑得会更队长更加
狰狞、灿烂。所有的人都注定是这个下场。一切都是徒劳的,不过是各有各的狰狞,各
有各的灿烂。
  马格十七岁开始穿越自己生命的黑暗,重新寻找自己生命的源头,但穿越的结果不
是走出,恰恰相反,越走越远,越陷越深,永无归路。恨无所指向,爱无所依托。
  他是一片流云。他在大地上飘。
  他幸福的时刻同时也是他悲伤的时刻。死是挑战,他无所畏惧,生机盎然;幸福来
临,他看到的是黑暗,死亡。果丹在他肩头上哭泣,她如此悲伤又紧紧拥抱着他,像拥
抱太阳那样,她浑身都在打战。他屹立,抚着她的短发,以宽广的肩头让她感到了安全
,温暖,他突然感到几乎父亲般的感觉。
  他们长时间的接吻。她身体渐平静下来,当他们再次接吻,他感到危险来临。他知
道她已经属于他,她深邃的情怀已经向他敞开,甚至是在诱惑他。她有一种温柔的疯狂
。他略有些惊讶,或者不如说是惊喜。他们相视,拥抱。
  在通往总院招待所不长的甬道上,落叶已经开始了。
  他们开了房间,把成岩完全丢在了脑后。
  她不让开灯。他们在黑暗里。
  他们融为一体。她突然问他:”你会永远爱我吗?”
  “永远。”他说,吻她。
  她抱紧了他。他们在天上。
  她像失火的天堂,把他一次次推向云端。
  她泪流满面,拥抱着他,沉沉睡去。
  他没有睡,很久之后,慢慢松开她。
  现在他看着成岩。生死线上红灯嘟嘟,如此有力,在50次至170次之间跳跃,像浪滔
一样。
17
  如果有什么是不顾一切的,那就是爱了。
  他们奇妙的关系正在医生、护士之间传递着。都知道昏迷的病人是果丹的男友,马
格是做为英雄行为受益者后来的,但事情出现了奇妙的变化。果丹与这个荒凉沉默的家
伙关系暧昧,引起人们种种猜测。他们伙精心护理病人,找来有关成岩病症状的医书,
一起研读,经常的手握在一起,医生进来他们才分开。果丹住到了政委家,马格住在病
房另一张床上。白天一整天他们在一起,晚上他们总是双双离开。马格送果丹,几乎成
为惯例他们走时总是叮嘱护士照看一下病人。马格有时回来很晚。已经有人注意到他们
去了哪里。他们并不躲躲闪闪。
  她说,这是她一生最幸福的时光。
  每天他们只有两三个小时的时间,不能再多了。他们没有过一个完整的夜晚。他们
相拥长吻,几乎三分之二的时间是在做爱中,吻着,感受着,缓慢地,刻度般地享着受
每一点身体的快感,心灵的梦幻。如果心灵是避港,那么肉体也同样是。他们缠绵。缱
绻。倾心。爱语绵绵。他吻她的胸,像婴儿吃奶那样。她突然抱紧他,说她受不了了,
咬住他的肩。她分崩离析。她说像在海上。她看到了沙滩、舢板和木片。她说她就是那
些木片。破碎,幸福、无法收拾。他说他要把她一片片拼好。体温和手真的重新修复了
她,点燃了她,她再次完整地感觉到自己,再一次直入云端。那一刹那,她看到他闪电
般的面孔。她搂住他,与他一同飞升,堕入寂静的天空。几乎是黑暗中,他说,在她的
耳畔,他也看到了海,舢板和木片。
  他们的行为最终传到政委那里。招待所客人记录在案,他们两人的名字在上面。政
委不能不相信了。政委家摆着当年政委抱着四岁的果丹的照片。果丹各时期的照片也在
镜框里。政委没有孩子,一次难产之后婴儿死了,他与夫人一直没再生育。政委并不特
别在乎那些流言蜚语,当然,她可够瞧的,但更主要的是政委不明白果丹怎么如此待成
岩?果丹曾把成岩带到政委家里,他让老伴做了丰盛的晚餐。他对成岩印象不错,一个
高挑的男人,成熟而敏锐,不是那种文弱的诗人。他的谈吐给他留下深刻的印象,让他
明确地感一种长江后浪推前浪的感觉。丹丹也是人中翅楚,一直非常纯正,有追求,是
个难得的理智型的才女。他们是天配的一对,时代的骄子,成岩的病情他可是尽了全力
的。现在怎么一切突然变了?马格是谁,是个什么东西?他施了什么魔法迷住了丹丹?
丹丹从来没说清他是干什么的。
  但他毕竟不是果丹的父亲,这让他悲伤。这天果丹回来的早点,老人温和而认真地
问起马格,果丹一下就明白了。她知道很快一切都会传到黄叔叔耳朵里。她怎么向黄叔
叔解释呢?
  没法解释。黄阿姨的脸已经很不好看。
  她硬着头皮简单讲了马格的情况。确实没法介绍马格,她只能说他是她老师的孩子
,来西藏旅游来了。可关于她和他,唉,她实在说不下去了。
  “您别问我了,黄叔叔,我对不起你们。”她痛苦地说。
  “成岩会醒过来的,”黄叔叔说:”我已经请了北京最好的专家,很快就要到拉萨
了。你们很般配的,我还想让你们在我这儿办事呢,我们无儿无女,把你和成岩看做我
们的一双儿女。他会好起来,相信黄叔叔。”
  果丹含着泪点头。回到房间她觉得无地自容。黄叔叔并没说她什么,只是点到为止
,他为成岩做出的努力完全是为她好,出于对她的爱,而她做出了什么?不仅在黄叔叔
看来,在所有人看来她都是有孛天理的。她不是荡妇,但在别人看来她和荡妇有什么区
别?男友在床上弥留,她却与别人通奸,她可以不在乎别人说什么,但不能不在乎黄叔
叔,黄阿姨,他们如何面对下属和同事?他们的努力看上去多么荒谬!
  她要中止与马格的幽会吗?他们还有多少时间?
  如果成岩明天死去,一切都会迎刃而解。
  她不会随成岩而去。她已经改变想法,她情愿接受良心的审判,也不离马格而去。
她爱他,他是她的生命,血液、呼吸,他已深入她的骨髓,是她的举手投足,分分秒秒
,日月星辰。她决不想着再改变他什么,一切都由着他,与他一生相随,他到哪里她就
跟他到哪里。他想做普通人就做普通人吧,这有什么不好?没有奢望,没有野心,不趋
炎,不附势,不低看也不仰望,无畏地活一生一世有什么不好?他一身劳动本领,直觉
丰富,毅力惊人,又有着孩子般的明亮。他是上帝赐予她的男人,她愿跟他漂泊,打工
,写作,住下等旅店,租旧房子,任何一个天边小镇都可以成为他们临时的爱的住所。

  这一切是她近来的梦想。但仅仅是一个梦想。
18
  成岩的醒来如此惊人。
  先吐了一大口黑血,然后奇迹般地睁开了眼睛。
  这是黎明之际,天色微曦,马格刚睡下不久,听到响动一下跳起来。他看到了血和
成岩的眼睛。他的血压和心跳已趋正常。血是乌褐色的,他吐出了黑夜。他没去擦他的
血。他们相互凝视了足有半分钟,天正在迅束变白,这对他的醒来是合适的,太阳升起
来他是无法睁开眼的。
  “果丹呢?”这是他醒来的第一句话。
  “你吐血了,我要叫医生吗?”马格问。
  他摇头:”果丹呢?”
  “我去叫她。”
  马格拿起床头柜电话,拨通政委家。政委接的,马格通报了名字,政委问他什么事
,口气非常冷淡。马格告诉政委,让他转告果丹成岩找她。”什么?你说什么,他醒了
?!”
  “是。”
  “你看好他,别让他多说话,我马上就到。”
  马格放下电话:”她很快就到。”
  “这是哪儿?”
  “拉萨。军区总院。”
  “我在这儿多久了?”
  “四十天。”
  “我没死?”
  “是。”
  “你一直看护我?”
  “我,还有果丹。”
  “机会不错,是吗?”
  “政委让你少讲话,我去拿条热毛巾。”
  马格在洗手池拧了条热毛巾,为成岩擦脸,手。手上是干了的血,流到小臂上。脱
下他的外衣,换了件新的病号服,转动电剃须刀。他尽可能简知短地回答他的问题,或
者不回答。
  果丹、黄政委、黄阿姨到了,同时进来了一大群医生护士,其中有北京来的专家,
一位大校。
  成岩握着政委的手,久久没放下。
  专家听他的心脏,敲打脊椎,四肢,简短问话,助手飞速地记录。”你刚刚脱离危
险,”大校说,”你是5%的幸运者,好好珍惜,我喜欢你的诗,你会好起来。”
  “谢谢。”他说。
  “好好休息,不要说太多话。”
  他点头。
19
  现在,房间只剩下了果丹。这是必然的。果丹低头削着苹果。他看着她,”你受累
了。”他说。她点点头。”我不能多讲话,你说点什么。”他说。”许多人来看你。”
她说,讲到加措、杜默,陆高原一堆名字,讲他们的状态、作品、趣闻。他还有一大堆
信,黄明远从深圳来的有两封,内地的朋友、诗人,稿约,都是卡兰来人捎来的。她念
这些信,后来他打断了她,摇摇头,表示不想听了。”你睡会吧。”她说。”好。”他
闭上眼睛。
  “看看我是否在发烧。”他说。
  她把手放在他的额上。
  “好像有点儿低烧。”
  “别拿开手。”他说。
  她一动不动,后来慢慢抚摸他的额。
  他安详的睡去。他还非常虚弱。
  她移开了手,看着他。
  他的确睡了。她想起曾发过的誓。这让她战粟。
  而且,马格怎么办?
  她没想到他居然穿越了黑暗。
  难道她希望他死?上帝!不,她不是这样想的!她怎么能咒一个人死呢?!这不可
能是她的所为。她不过是看到了死亡,相信了死亡。她似乎已忘记他的死同她有关,她
剥夺了他生的权利,并把这一权利给了马格。难道他挣扎着活过来,是她所不希望的吗
?这还是她吗?上帝不要他死,她应该怎么办?她是他永远的罪人!她还要继续下去吗

  上帝是不可改变的,她注定要遭受最严厉的惩罚!
  马格不知去哪儿了,可怜的马格。
  她站在窗前向下看,试图年看到马格,但没有他。
  他去哪儿了?他没地方去。
  他们的幽会已嗄然而止。所有的眼睛都在盯着他们。他依然晚上送她出来,他们走
在林荫道上,但不再去招待所。每次分手他们都无声地拥抱一会。成岩手术那天,据说
要四五个小时,没有道理他们不在一起了。他们漫步穿过院区。
  十月已是满地落叶,叶子掉了三分之一,白杨的最后金黄十分绚丽,绚丽而高贵。
天空碧蓝。阳光明亮。院区庞大、空旷,一直延续到山坡上。山坡一丛丛灌丛荒暖,像
烟,已是冬天景象。过早干涸的溪水流痕像灌丛一样,饱含阳光。没有遮拦。灌丛挡不
住阳光。但他们还侵占了鸟的领地。
  他们返回不到十分钟成岩出了手术室。
  谢天谢地,不算太晚。
  那将成为他们最后可怜的幸福吗?她想。
  中午,马格应该回来了,订了他的饭的,但是没有。下午也没有。直到晚上八点马
格才回来。
20
  果丹下意识地站起来,本想问马格去哪儿了,但话到嘴边却已是如此平淡:”你吃
饭了吗?”
  “吃过了,你回去吧。”
  成岩说;”再坐一会,果丹。”
  “怎么样,感觉还好吧。”马格问成岩。
  成岩点点头。
  “能吃点东西了,”果丹说,”晚上吃了一个蛋羹。”
  “给你留了饭,你再吃点。”成岩说。
  “好,”马格说,”饭我什么时候都能吃,吃饱了还能吃。”
  马格端起饭就吃,果丹问要不要再热热,马格说不用。
  “去哪儿了?”成岩问。
  “找地儿睡了个觉,下午干了两趟活。”马格说。
  “什么活?”
  “运石料,给珠峰酒店。”
  成岩问果丹:”我们是不是应该付马格工钱?”
  果丹无法回答。
  “开句玩笑。”成岩说,”不过,马格,我还是应该非常感谢你这些天。也感谢上
帝的合作。我没想到还能活着,梦中都是死后的事情。我真的看到了阴曹地府,它们的
确存在,他们说我是冤假错案,迟早要重返人间,昭雪于天下。我认为他们是在取笑我
,阴间的人也不是整天愁眉苦脸,也开玩笑。我在那里学会了开玩笑。”
  说得果丹毛骨耸然,说到了她的痛。她看到了成岩无法捉摸的游移的眼神。正说着
,政委和黄阿姨来了。成岩对政委总是恭敬有加,他几乎欠身起来,被政委按住了。
  “我没放果丹回去,想让她多留一会,让您着急了。”
  “不不,我是来看你。”政委说。
  政委来的真实目的在稍后的谈话中恰当地显示出来。
  “他们两个这些天也够累,我想跟你商量一下,”政委仁慈对成岩说:”你已经脱
离了危险,这里是24小时特护,让他们两个也松驰一下,丹丹白天多陪陪你,晚上有护
士,我已经跟护士长打了招呼。马格很忙,就别拴住他了。你看这样可以吗?”
  “果丹,你看呢?”成岩问果丹。
  果丹脸色苍白。
  马格说,对着果丹:”老同志如此体谅,你就辛苦一点吧,我告辞了。”
  “你去哪儿?”
  “我有我去的地方,我有地方。”
  “今天太晚了,明天不成吗?”果丹惶然地问政委。
  “不,果丹。”马格说。”成岩,”马格转向成岩:”我会再来看你,保重吧,你
的确不容易。”
  “果丹,送送马格。”成岩说。
  果丹送马格到楼下,到楼口马格栏住了果丹。
  “赶快回去,听我的。”
  果丹停住了,目送马格,一动不动。
21
  一场初雪覆盖了拉萨周围山脉,除了蓝色河流,放眼望去,一派银色世界。太阳升
起来,雪在融化,荒树、浅山渐渐脱去雪的衣裳,露出深秋的荒暖,浅山之后群山皆白

  果丹踏雪而行,一个人在河岸上走着。
  她来到一个叫”雪”的甜茶馆,要了杯热奶茶。
  她在等马格。苍蝇顽强地飞着,她轰着苍蝇,没碰那杯甜茶。这里是马格每天早饭
的地方,早饭对他很重要,一上午他要推着条石顶着烈日在路上跋涉。这是拉萨的苦役
。他可以干别的,但他没去干别的。他说,有时就想干这活儿。
  陆续有民工进来,都盯着她看。这儿很少有像她这样的女士坐在这儿,不过有人在
看见过她,他们小声议论着。他们知道这个女人与马格有关。不大会儿马格进来了,看
见了果丹。
  他们又有十天没见面了。这之前他们也只见过两面。其中有一次就是这里,也是在
这样的早晨。另一次是马格离开的第三天。他一直没音信,也没来过电话。她放心不下
他,他走得突然,那天她离开病房已是晚上九点,她没回政委那儿,直接去了珠峰酒店
工地,在一片难民营般的帐篷费了很大劲找到了马格。
  她一夜未归,他们去了八廓街,在”异乡旅店”度过了他们最后一个晚上,也是他
们唯一一个完整的夜晚。做爱之后,他们相拥入眠。无言,紧紧相拥。盍长头的声音把
他们叫醒了。那是八廓街职业盍长头者,两手套着木板,钉满铁钉,落在地上非长响亮
。他们都是一些虔诚的乞丐,行乞与长盍为生,通常天不亮就上街了。她吻他。都还赤
裸着。乳房。手臂很美。最后的黎明。他们望着天顶,晨曦已使藏式天顶、画梁变得清
晰可见。她要他忘掉她,她说他们将很难再见面。成岩恢复得很快,已能下地走动了,
这是天意,她说。他已经料到了,他说。”来世吧,”她说:”我欠你的。”他说:”
你欠我的比不上你已经给予我的。”他说:”我是个'零人',只有感激,不会有别的。
”他喜欢用”零人”称自己,这个词不能深想。
  七天以后她来到”雪”,现在又过去十天了。
  她说成岩已完全康复,明天他们就要返回卡兰了。
  “说不定我也会重返卡兰,我的故事还没讲完呢。”他尽量显得轻松地说,一种苦
艾的幽默。
  “还有我的故事。”她说,苦涩地笑。
  “还有见面那一天吗?”他问她。
  “你善待自己,我想会有。答应我,能对自己好点吗?我照顾不了你了。”
  “我答应。”他说。
  “我不想掉泪,”她擦着眼角,”我不知能劝你什么,可你一定答应我,别做这份
苦役了,我这儿有点钱,你装太阳能的钱。”
  无法推辞的。也用不着推辞。不少的钱,沉甸甸的。
  “我们出去走走吧。”
  他们走出”雪”。阳光灿烂。
  雪如此快地就融尽了,岸上残雪点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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