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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信人: leonado (佛光掠影), 信区: Reading
标  题: 禅宗与中国文学
发信站: 哈工大紫丁香 (2002年01月10日20:07:30 星期四), 转信

文 / 南怀瑾
    中国文化,从魏、晋以后,随着时代的衰乱而渐至颓唐之际,却在此时从西域传入
佛教文化,使中国的学术思想突然加入新的血液,因此而开始南北朝到隋唐以后佛学的
勃然兴起,而形成儒、释、道三家为主流的中国文运。尤其在中国生根兴盛的禅宗,自
初唐开始,犹如黄河之水天上来的洪流,奔腾澎湃,普遍深入中国文化的每一部分,在
有形无形之间,或正或反,随时随处,都曾受到它的滋润灌溉。我们就其显而易见,举
例说明,供研究禅宗与中国文化演变关系的参考。
隋唐以后文学意境的转变与禅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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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汉未、魏、晋、南北朝到隋、唐之间,所有文章、辞、赋、诗、歌的传统内容与
意境,大抵不外渊源于五经,出入孔、孟的义理,涵蕴诸于的芬华,形成辞章的中心意
境,间有飘逸出群的作品,都是兼取老庄及道家神仙闲适的意境,如求简而易见的,只
须试读「昭明文选」,便可窥见当时的风尚。南北朝到隋、唐之间,唯一的特点,也是
历来讲中国文学史者所忽略的,便是佛教的输入,引起翻译经典的盛行,名僧慧远、道
安、鸠摩罗什、僧肇等人的译作,构成别具一格的中国佛教文学,其影响历经千余年而
不衰,诚为难得稀有之事。只因后世一般文人,不熟悉佛学的义理与典故,遂强不知以
为知,就其所不知的为不合格,诸般挑剔,列之于文学门墙以外,遂使中国文学这朵巨
葩,被淹埋于落落无闻之乡,正如禅师们所说:“我眼本明,因师故瞎”,甚为可惜。

(1)诗:现在只就唐代代表性的作品,如唐诗风格的转变来说:由初唐开始,从上官体
(上官仪)到王(勃)、杨(炯)、卢(照邻)、骆(宾王)四杰,经武后时代的沈诠期、杜审言
、宋之问等,所谓“景龙文学”,还有隋文学的余波荡漾,与初唐新开的质朴风气。后
来一变为开元、天宝的文学,如李(白)、杜(甫)、王(维)、孟(浩然)、高(适)、岑(参)
,到韦应物、刘长卿,与大历十才子等人,便很明显的加入佛与禅道的成分。再变为元
和、长庆间的诗体,足为代表一代风格,领导风尚的,如浅近的白居易、风流靡艳的元
桓,以及孟郊、贾岛、张籍、姚合,乃至晚唐文学如杜牧、温庭筠、李商隐等等,无一
不出入于佛、道之间,而且都沾上禅味,才能开创出唐诗文学特有芬芳的气息与隽永无
穷的韵味。至于方外高僧的作品,在唐诗的文学传统中,虽然算是例外,大体不被正统
诗家所追认,但的确自有它独立价值的存在。现在略举少数偏于禅宗性质的诗律,作为
说明唐代文学与禅学思想影响的体例,诗人如王维(摩诘)的作品,有通篇禅语,如「梵
体诗」:
一兴微尘念,横有朝露身,如是睹阴界,何方置我人。
碍有固为主,趣空宁舍宾,洗心讵悬解,悟道正迷津。
因爱果生病,从贪始觉贫,色声非彼妄,浮幻即吾真。
四达竟何遣,方殊安可尘,胡生但高枕,寂寞谁与怜。
战胜不谋食,理齐甘负薪,子若未始异,讵论疏与亲。
浮空徒漫漫,泛有定悠悠,无乘及乘者,所谓智人舟。
讵舍贫病域,不疲生死流,无烦君喻马,任以我为牛。
植福祠迦叶,求仁笑孔丘,何津不鼓倬,何路不摧[]。
念此闻思者,胡为多阻修,空虚花聚散,烦恼树稀稠。
灭想成无记,生心坐有求,降吴复归蜀,不到莫相尤。
又如白居易的『读禅经』:
须知诸相皆非相,若住无余却有余。
言下忘言一时了,梦中说梦两重虚。
空花岂得兼求果,阳焰如何更觅鱼。
摄动是禅禅是动,不禅不动即如如。
    唐代方代高僧如寒山子的诗,他的意境的高处,进入不可思议的禅境,但平易近人
的优点,比之香山居士白居易,更有甚者,他完全含有于平民化的趣味。其他如唐代诗
僧们的诗,确有许多很好的作品,如诗僧灵一:
『雨后欲寻天目山,间元骆二公溪路』:
昨夜云生天井东,春山一雨一国风。
林花解逐溪流下,欲上龙池通不通。
『题僧院』:
虎溪闲月引相过,带雪松枝挂薜萝。
无限青山行欲尽,白云深处老僧多。
『归岑山过惟审上个别业』:
禅客无心忆薜萝,自然行径向山多。
知君欲问人间事,始与浮云共一过。
又,诗僧灵澈『东林寺酬韦丹刺史』:
年老心闲无外事,麻衣草履亦容身。
相逢尽道休官好,林下何曾见一人。
此外如唐代的诗僧贯休、皎然等人的作品,都有很多不朽的名作,恕不繁举。
 
     受禅宗意境影响的诗文学,到了宋代更为明显。宋初著名诗僧九人、世称九僧的风
格(如剑南希昼、金华保暹、南越文兆、天台行肇、汝州简长、青城惟凤、江江宇昭、
峨嵋怀古、淮南惠崇)影响所及,便使醉心禅学的诗人,如杨大年(亿)等人,形成有名
的西昆体。名士如苏东坡、王荆公、黄公谷等人,无一不受禅宗思想的熏陶,乃有清华
绝俗的作品。南渡以后,陆(放翁)、范(成大)、杨(万里)、尤(亵)四大家,都与佛禅思
想结有不解之缘,可是这都偏于文学方面的性质较多,不能太过超出本题来特别讨论它
,所以暂不多讲。现在只选择在宋、明之间禅宗高僧的诗,比较为通俗所接触到的,略
作介绍。如道济(俗称济颠和尚)的诗:
几度西湖独上船,篙师识我不论钱。
一声啼鸟破幽寂,正是山横落照边。
湖上春光已破坚,湖边杨柳拂雕栏。
算来不用一文买,输与山憎闲往还。
山岸桃花红锦英,夹堤杨柳绿丝轻。
遥看白鸳窥鱼处,冲破平湖一点青。
五月西湖凉似秋,新荷吐蕊暗香浮。
明年花落人何在,把酒问花花点头。
他的绝笔之作:“六十年来狼藉,东壁打倒西壁,如今收拾归来,依旧水连天碧。”若
以诗境而论诗格,与宋代四大家的范成大、陆放翁相较,并无逊色。如以禅学的境界论
诗,几乎无一句、无一字非禅境,假使对于禅宗的见地与工夫没有深刻的造诣,实在不
容易分别出它的所指。
再举几首唐宋之间禅师们的佳作,藉此以见唐宋诗词文学风格转变的关键。
唐代禅师寒山大士:
吾心似秋月,碧潭清皎洁。
无物堪比伦,教我如何说。
慧文禅师:
五十五年梦幻身,东西南北孰为亲。
白云散尽千山外,万里秋空片月新。
慧忠禅师:
多年尘上自腾腾,虽著伽黎未是僧。
今日归来酬本志,不妨留发候燃灯。
雪窦重显禅师(与时寡合):
居士门高谒末期,且隈岩石最相宜。
太湖三万六千顷,月在波心说向谁。
此外,明代禅宗诗僧的作品,诗律最精、而禅境与诗境最佳的,无如郁堂禅师的《山居
诗》:
千丈岩前倚杖墓,有为须极到无为。
言如悖出青天滓,行不中修白壁疵。
马喻岂能穷万物,羊亡徒自泣多歧。
霞西道者眉如雪,月下敲门送紫芝。
    至于明代诗僧如苍雪,不但在当时的僧俗词坛上执其牛耳,而且还是道地的民族诗
人,也可称为出家爱国的诗人。他又是明末遗老逃禅避世、暗中活动复国工作的庇护者
。他的名诗很多,举不胜举,现在简择他诗境禅境最高的几首作品为代表,如:
松下无人一局残,空山松子落棋盘。
神仙更有神仙著,千古输赢下不完。
几回立雪与披云,费尽勤劳学懒人。
拽断鼻绳犹不起,水烟深处一闲身。
举头天外看无云,谁似人间吾辈人。
荆棘丛中行放脚,月明帘下暗藏身。
 
(2)词曲:中国文学时代的特性,从唐诗风格的形成与蜕变,到了晚唐、五代之间,便
有词的文学产生。在晚唐开始,历五代而宋、元、明、清之间,禅宗宗师们以词来说禅
,而且词境与禅境都很好,也到处可见,只是被人忽略而已。我们现在简单的举出历来
被人所推崇公认的词人作品,以供参考,如辛稼轩的词『有感』:
出处从来自不齐,后车方载太公归。谁知寂寞空山里,却有高人赋采薇。
黄菊嫩,晚香枝,一般同是采花时,蜂儿辛苦多官府,蝴蝶花间自在飞。
又:
胶胶扰扰几时休,一出山来不自由。秋水观中秋月夜,停云堂下菊花秋。
随缘道理应须会,过分功名莫强求。先自一身愁不了,那堪愁上更添愁。
元曲如刘秉忠的《干荷叶》:
干荷叶,色苍苍,老柄风摇荡。减清香,越添黄,都因昨夜一场霜,寂寞在秋江上。
又如鲜于去矜的《寨儿令》:
汉子陵,晋渊明,二人到今香汗青。钓叟谁称,农父谁名,去就一般轻。
五柳庄月朗风清,七里滩浪稳潮平,折腰时心已愧,伸脚处梦先惊,
听,千万古圣贤评。
清初有名的少年词人、满清贵族才子纳兰性德的词《烷纱溪》:
败吐填溪水已冰,夕阳犹照短长亭,行来废寺失题名;
驻马客临碑上字,闻鸡人拂佛前灯,劳劳尘世几时醒。
又:
抛却无端恨转长,慈云稽首返生香,妙莲花说试推详;
但是有情皆满愿,更从何处著思量,篆烟残烛并回肠。
 
(3)小说:讲到中国文学中的小说,它与唐代戏剧与词曲,也是不可分离的连体,而且
它犹如中国的戏剧一样有趣,将近一两千年来,始终与佛、道两家的思想与情感没有脱
离关系,所以后世民间对于戏剧的编导,流传着两句俗活:“戏不够,仙佛凑”。
    为了贴切本题来讲,我们姑且把中国小说写作的演变,分为两大阶段:第一阶段,
便是由上古传说中神话,到周、秦之际,诸子书中的寓言与譬喻,以及汉魏以后道家神
仙的传记等,如『穆天子传』、『汉武帝外纪』、『西王母传』等等,大多是属于传统
文化思想,掺加道家情感、神仙幻想成分的作品。
    第二阶段,是由唐人笔记小说与佛经变文开始,到了宋元之间的戏曲,以及明、清
时代的说部与散记等等,大多是含有佛、道思想的感情,而且融化其中的往往是佛家思
想的感情多于道家。值得特别注意的,无论是小说与戏剧,它的终场结尾,或为喜剧,
或为悲剧,或是轻松散漫的滑稽剧,甚至,是现代所谓黄色的作品,它必然循着一个作
家固有的道德规律去布局与收煞,那便是佛家与道家思想综合的观念、人生世事的因果
报应的定律。旧式言情的小说与戏剧,我们用讽刺式的口吻来说,大都是“小姐赠金后
花园,落难公子中状元”的结局,然而,这也就说明一个人生因果历然不爽的道理。唐
人笔记小说中,因为时代思想受到禅宗与佛学的影响,固然已经开其先河,而真正汇成
这种一仍不变的规律,嵌进每一部小说的内容中去,当然是到了元、明之间,才成为不
成文的小说写作的规范。
    元、明之间,历史小说的作者如罗贯中,在『三国演义』的开端,便用一首「西江
月」的词,作为他对历史因果循环的观念,与历史哲学的总评语,如“滚滚长江东逝水
,浪花淘尽英雄。是非成败转头空,青山依旧在,几度夕阳红。白发渔樵江渚上,惯看
秋月春风。一壶浊酒喜相逢,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谈中。”若依哲学立场而讲历史哲学
观点,罗贯中这首词,便是『金刚般若经』所说:“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
如电,应作如是观。”是为文学境界的最好注释。也正如一位禅师的『颂法身向上事』
说:“昨夜雨滂亨,打倒葡萄棚。知事普请,行者人力。撑的撑,拄的拄,撑撑拄拄到
天明,依旧可怜生。”岂不是一鼻孔出气的作品吗?后人根据这种思想,作了本小说中
的小说--『三国因』,来说明三国时期的局面,是楚、汉分争因果循环的报应律的结
果。施耐庵的名著『水浒传』,表面看来,好像仅是一部描写宋、明时代社会的不平状
态,官府骗上蒙下,欺压老百姓,而引起不平则鸣共同心理的反应与共呜;
    如要再深入仔细研究,它在另一面,仍然没有离开善恶因果的中心思想,隐约显现
强梁者不得其好死的观念。后来又有人怕人误解,才有『荡寇志』一书的出现,虽然用
心良苦,而不免有画蛇添足的遗憾。至于『西游记』、『封神榜』等书,全盘都是佛、
道思想,更不在话下。此外,如历史小说的『东周列国志』、『隋唐演义』、『说岳全
传』等等,无一不含有佛学禅宗不昧因果的中心思想。也正如天目礼掸师颂『楞严经』
的“不汝还者,非汝是谁”,云:“不汝还兮复是谁,残红落满钓鱼矶,日斜风动无人
扫,燕子衔将水际飞。”
    到了清代。以笔记文学著名的蒲松龄所著『聊斋志异』,几乎全盘用狐鬼神人之间
的故事,衬托善恶果报的关系。尤其他的『醒世姻缘』一书,更是佛家三世因果观念的
杰作,说明人生男女夫妇间的烦恼与痛苦,这种观念,后世已经普及民间社会,所以杭
州城隍庙门口,在清末民初还挂着一幅韵联:“夫妇是前缘,善缘恶缘,无缘不合。儿
女原宿债,讨债还债,有债方来。”便是这个观念的引申。
    至于闻名世界、反应老式文化中贵族大家庭生活的『红楼梦』一书,也是现代许多
人以一种无法加以解说的情感与心理,醉心于号称“红学”的一部名小说。它的开端,
便以一僧一道出场,各自歌唱一段警醒尘世的警语与禅机,然后又以仙凡之间的一块顽
石,与一株“小草剧怜唯独活,人间离恨不留行”的故事,说明许许多多、形形色色、
缠绵反侧的痴情恩怨,都记在一本似真如幻的太虚幻境的账簿上,隔着茫茫苦海,放在
彼岸的那边,极力衬托出梦幻空花、回头是岸的禅境。作者在开始的自白中便说:“满
纸荒唐言,一把辛酸泪,都云作者痴,谁解其中味。……假作真时真亦假,无为有处有
还无”的警句,这岂不是《椤严经》上,“纯想即飞,纯情即堕……生因识有,灭从色
除”的最好说明吗?所以有人读『红楼梦』,是把它看成一部帮助悟道的好书;有人读
『红楼梦』,便会误入风月宝鉴、红粉迷人的那一面。其中得失是非、好坏美丑的问题
,都只在当事人的一念之间而已,吾师盐亭老人曾有一诗颂云:“色穷穷尽尽穷穷,穷
到源头穷亦空,寄语迷魂痴儿女,寥天有客正屠龙”,应是最好的结语。

    以上举出有关唐诗、宋词、元曲等的例子,有些并非完全以佛学或禅语混入辞章的
作品,但都从禅的意境中变化出来,如果只从表面看来,也许不太容易看出佛学禅宗与
中国文化演变的深切关系,事实上,我也只是随便提出这些清华淡雅、有关禅的意境的
作品,作为此时此世,劳劳尘境中,扰攘人生的一副清凉解渴剂而已。禅宗本来是不立
文字,更不用借重文学以鸣高,但禅宗与唐、宋以后的禅师们,与文学都结有不解之缘
,在此提出
    两个附带的说明,便可了解禅与文学关系的重要了。
(1)禅师与诗。孔子晚年删诗书定礼乐,裁成缀集中国传统文化学术思想的体系,他为
什么每每论诗,随时随处举出诗来作为论断的证明?秦、汉以后的儒家,为什么一变再
变,提到五经,便以『诗经』作为『书』、『易』、『礼』、『春秋』的前奏呢?因为
中华民族传统文化的精神,自古至今,完全以人文文化为中心,虽然也有宗教思想的成
分,但并非如西洋上古原始的文化完全渊源于神的宗教思想而来。人文文化的基础,当
然离不开人的思想与感情、身心内外的作用。宗教可以安顿人的思想与感情,使它寄托
在永久的遥途与不可思议的境界里去,得到一个自我安心的功效;纯粹以人文文化为本
位,对于宗教思想的信仰,有时也只属情感的作用而已。
    所以要安排人的喜、怒、哀、乐的情绪,必须要有一种超越现实,而介乎情感之间
的文学艺术的意境,才能使人的情感与思想,升华到类同宗教的意境,可以超脱现实环
境,情绪和思想另有寄托,养成独立而不倚,可以安排自我天地。在中华民族的文化中
,始终强调建立诗教价值的原因,这个特点与特性确是耀古腾今了,古人标榜“诗礼传
家”与“诗书世泽”,大多但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的关系,就是没有深刻研究诗词境
界价值与妙用。
    过去中国读书的知识分子,对于文学上基本修养的诗词歌赋,以及必要深入博古通
今的史学,与人生基本修养哲学,乃至琴、棋、书、画等艺术,都是不可分离的全科知
识。所以在五、六十年以前,差不多成为一个文人,自然也多会作诗填词,只有程度好
坏深浅的不同,并无一窍不通的情形。因此过去中国的诗人,与学者、哲学家,或政治
家、军事家,很难严格区分,并不像西洋文比中的诗人,完全以诗为生,而不一定要涉
及其它学识。
    禅宗不但不立文字,而且以无相、无门为门,换言之,禅宗也是以无境界为境界,
摆脱宗教形式主义,而着重禅法修证的真正精神,升华人生的意境,而进入纯清绝点、
空灵无相而无不是相的境界。我们为了言说解释上的方便,只好以本无东西而强说东西
的方法,列举世间的学问,可以譬喻禅宗的境界的,便有绝妙诗词的意境,与上乘艺术
作品的境界,以及最高军事艺术的意境,差可与之比拟。所以自唐、宋以后,禅宗的宗
师们,随口吟哦唱道的诗、词与文章,都是第一流有高深意境的文学作品,因此流风所
及,就自然而然,慢慢形成唐宋元明清文学的意境,与中国文学过去特有的风格了。
(2)宗教与文学。它们本来就是不可分的连理枝,任何宗教,它能普及民间社会,形成
永久独特的风格,影响历史每一时代与社会各阶层的;全靠它的教义构成文学的最高价
值;它从本有平民的俗文学中,升华到文学的最高境界,才能使宗教的生命历史,永远
延续下去。佛教教义与禅宗的慧命,能够在中国文化中生根、发芽、开花而壮大的原因
,除了它教义本身具有宗教、哲学、科学、艺术与学术思想等,各方面都有丰富的内容
与高贵而平实的价值以外,它的最大关键,还是因为佛教输入中国以后,形成独立特有
的佛教文学,进而影响到中国文化全部所有中心的缘故。
    例如西洋文化中的新旧约全书(俗称『圣经』),它在西方每一种不同文字的民族
与国度里,无论哪种译本,都是具有最高权威的文学价值,所以姑且不管教义的内容如
何,就以它本身的文学价值而言,亦可谓“文章意境足千秋”了。我时常对许多不同宗
教信仰的朋友们说,要想千秋,便须多多注意你们的教义与文学;因为我认为宗教信仰
尽管不同,每一宗教教义的深浅是非,尽管有问题,但是真正够得上称为宗教的基本立
足点,都是劝人为善,都是想挽救世道人心的劫难,这个是几大宗教共同具有的善事,
用不着因为最后与最高宗教哲学的异同,而争执到势同冰炭,那是人文文化过去的错误
,与人类心理思想的弱点与耻辱,更不是中华民族、中国文化的精神,希望大家多多注
意与珍重。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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