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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信人: windfall (暖暖*开往靡荼), 信区: Reading
标 题: 似水年华25
发信站: 哈工大紫丁香 (Tue Jan 6 13:05:41 2004), 站内信件
1.齐叔的心事
清晨,金红色的阳光铺散在书院重重叠叠的黑色屋檐上,鸽群飞起,由近及远,又由
远及近,盘旋徘徊,激起满天的清脆。
这满天清脆之下,那对情同父子的男人安静地享受着冬日里难得一见的暖阳。
齐叔今天起得格外早,照例将书院的门一道道打开之后,重新回到房间里,在窗前桌
子边坐下。桌上放着文房四宝和一杯已经泡淡了的绿茶,齐叔抿了一口茶,沉思了一会儿
,开始提笔写信。
写完,又工工整整在信封上写上地址。
齐叔走到书院门口,四下张望,巷弄里还没有人。
望着深深的小巷,阳光明亮地铺在树枝上、墙壁上和地面上,泛起一层淡淡的暖意。
齐叔眯着眼看着眼前这一切,思绪恍恍惚惚回到了从前。
从前,在这里走过了实在太多太多的往事,齐叔仿佛又看见莹姐身着旧式女学生装,
一手理了理头发,头发上别了一个发卡,一手提着一只小巧的皮箱,美好地彳亍在前方,
朝气蓬勃的身段犹如青葱一般水灵……
他不由得踮起脚尖,伸长脖子张望。
远处,一个青春矫健的身影果然跑过来,那是女孩默默。
到了跟前,默默调皮地跳起来,大声问候:"齐叔,早!"
齐叔醒过来,看见默默神采飞扬的样子,立刻嗔怪道:"早?你怕是又去吃'早饭'了吧
?"
"嗯。"默默不好意思一笑。
"这丫头!"齐叔慈祥地看着默默,说,"总是一大早就偷吃酒酿,跟小时候一样,长不
大。你看,脸都红了。"
默默撅撅嘴:"我哥说这是我们家的传统。"
齐叔若有所思,感慨道:"那倒是,你爸爸那个时候总是在清早喝。唉,日子过得真快
,一眨眼人都走了,你们都长这么大了,就剩下我一个……"
"您今天是怎么了?好像有心事似的?"默默关心地问。
"我能有什么心事?我的心事就是你们这帮小的,什么时候都长大成人了,我啊,就没
心事了。"
"我们早就长大了,连玲儿都长大了呀!我们都是大人。"
"是啊,你们都是大人了,所以我老了……"
"老了好呀!"
"老了怎么好?"
"老了才有魅力,才有味道,就像酒一样越陈越香,所以您现在是最棒的时候!"
"鬼丫头!真会哄人。"齐叔乐呵呵拍了一下默默的脑袋,问,"哎,今天你文哥要去上
海,你有没有什么要他带的?"
默默一愣,忙问:"他去上海?干什么?"
"啊……"齐叔一顿,继续说,"他去帮我办一件事,去见一个我和他爸爸的老朋友。"
"哦……"默默点点头,问,"那个伯伯是我们乌镇人吗?"
齐叔笑了:"丫头,不是伯伯,是……阿姨,她,也是浙江人。"
"那她干吗不回乌镇来看看?"默默好奇地问。
"她……大概……大概是太忙了吧,也许……下次吧。"齐叔变得吞吞吐吐起来。
"您不去吗?"默默又问。
"我不去了,我走了谁看院子?"
"我呀。正好您和文哥一起出去转转,上海可大了。您是不是不放心我呀?觉得我还是
个小孩?"
"我放心,下次吧。喂,问你要不要你文哥带什么东西呢?"
"不要!让他给我带东西,我才不稀罕呢!"
"怎么了?昨天就看你们好像吵架了似的,他是不是又欺负你了?"
默默告状似的:"对!"
"那怎么欺负你了?"齐叔装模作样道,"告诉我,我去教训他!"
默默哪里在真生文的气,听齐叔这么一说,反倒安慰起他来:"其实……他已经给我道
歉了,我不生气的。齐叔啊,他……文哥要去多久呀?"
齐叔继续逗默默,说:"嗯,得几天,也可能再多几天吧。"
"噢……"默默有点儿失望,说,"那我走了,我哥还在等我呢。"
默默跑远了,齐叔又望了望那条空巷,回身向院中走去。
楼上房间里,文衣着整齐躺在床上,睁着眼睛发呆,质询的目光直直地投向头顶的地
图。
他有些忧郁而伤感地想,自己这一生,到底走过多少路,看过多少风景,记住多少面
孔,爱过多少人,还会走向何方呢?曾经,他是那样坚信,生命中每段感情都会留下证据
,不论模糊还是清晰,不论软弱还是坚强。现在,这信念似乎开始动摇了。
他起身,走到书桌前,墙上有一张表格,仔细地标注着目的地、行程和归期。文在新
的一行上写下"上海",注上了日期。
他蹬着一把椅子,从柜子顶上往下拿一个旅行箱。这时,齐叔进来了,嘴里说着:"呦
,怎么起得这么早?又失眠了吧?"
"我没失眠,是您自己失眠了吧?"文拿着箱子跳下地,说,"您最近起得越来越早了。
"
"我?"齐叔一愣,随即说道,"老喽!人一老,觉就少。这就叫前三十年睡不醒,后三
十年睡不着啊……"
文掸了掸包上的灰尘,抬头无精打采地看着齐叔:"您忘了,我整三十,您看我该睡多
久?"
"嘿,你呀,爱睡多久睡多久,我才懒得管呢。你呀,早一分钟也不做准备,马上要出
发了,东西还没收拾好……"齐叔开始忙着给文收拾行装。
"我……不想去了。"文突然说。
齐叔连忙停下手里的动作,直起身来看着文:"哎,这怎么行?你这孩子,怎么能这么
任性呢?这……早就说好的嘛!"
文皱着眉头:"可我去干吗?我又不认识她。"
"不行,这次你是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你怎么这么不爱见人呢?"
"您爱见人,那您怎么不去呀?是您的朋友,本来就应该您自己去嘛。"
"我去?我去了谁看门?再说,人家点名要见你……"
"她要见我干吗?她又不认识我。"
"她也是你父亲的朋友啊,所以啊,你这次就全权代表,还要代表你的父亲!"
文干脆重新躺回床上,叹气道:"唉,真别扭!我去算怎么回事,我跟人家说什么嘛?
"
"别扭?谁别扭?我看呐,就你别扭。"齐叔在屋子里转来转去,有些着急,"说什么?
该说什么就说什么嘛,她问你什么你就告诉她什么,不就行了?"
齐叔将刚才写好的信递给他,说:"喏,你再帮我把这封信交给她。"
文只好不情愿地起身接过信,看了一眼,嘟哝道:"我看呐,是你们自己别扭。就说那
位女士吧,人都到了上海,为什么不能自己回来看你呢?"
齐叔搪塞道:"近乡情怯,近乡情怯嘛!这个可以理解,那,你正好代表我,请她回来
走走。"然后,拎起箱子就往外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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