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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  题: 老康开始旅行（3）
发信站: 哈工大紫丁香 (2002年01月22日03:22:08 星期二), 站内信件

老康开始旅行

何立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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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包常出山到各个村子去转悠。他熟悉了放泉斋内飞出的琴声。半个月前他带人下
来一回，四脚八叉躺在放泉斋院后的山坡上，肉酥骨酥心酥，比玩女人还酣快。足足酥
了个把钟头，直到琴声止住他还不起。土匪们撺掇他进院看个究竟，他犹豫再三没敢造
次。俗难近雅，他自惭形秽哟。
　　眼下见商月抽抽搭搭还是个稚儿，更听说这丫头来自放泉斋，天赐良机，送回她去
不就胆子壮多了。
　　商月想不到，拔不动腿的小子们也出乎意料。一伙土匪一帮孩子，说说笑笑翻山越
岭来到放泉斋。
　　商正、苑雨正急着，商月被簇拥着回来了。
　　互相通报了姓名，大包不自在地搓手：“这位妹子迷了路，我和弟兄们把她送回来
了。”
　　商正赶忙称谢，对身边的苑雨说：“赶紧准备饭菜，刘先生辛苦了。”
　　“别别别，”大包双手又往衣襟上抹，转向跟来的土匪们说：“要不你们先回去，
我跟商先生聊会子。”
　　商正拦住，大包一扬手，人们还是全出去了。他又嘿嘿冲商正一笑：“全都上不了
台面儿。”
　　商正朗朗一笑：“刘先生这般仗义与人为善，带出的队伍错不了。”
　　“糟践我糟践我，您再夸我可要出溜到桌子底下去了。”
　　商正与大包无拘无束地聊天，喝酒，直到日近西山。看看天色晚了商正要留客人住
下，大包满嘴酒气坚辞。商正约他再来，他说专爱听琴，再来，一定。
　　看着大包趔趄入暮色，商正的心哪还放得下来。早就听苑雨念叨过大包，最稳妥的
办法是小心谨慎相安无事。今天商月把人招到家里来，长了难免生出麻烦来。
　　进屋他和苑雨一块儿问商月，到底怎么回事，怎么把土匪招了来。
　　商月却把嘴巴嘟起来：“人家玩去迷了路，大包这人挺好的。”
　　商正一愣，商月就是孩子气，其实她也不小了！
　　“大包棒极了，飞刀，打枪，练杂耍的也没那功夫。”
　　她细细地给哥嫂讲大包讲山羊，商正苑雨都听呆了。
　　３
　　胥宣来到放泉斋，一眼就被那满壁古琴惊住了。他跟商正是发小儿，现在是琉璃厂
尔雅堂的少东家。前一阵忙着到江南去看货，直到今天才来放泉斋。
　　满目的宋琴、元琴、明琴、清琴，他比商正更懂。双眼溜溜地转了半天，最后把目
光落到两张唐琴上。
　　不用别人上手，他格外小心地取下那两张琴，并排放在两张琴桌上。在琉璃厂随父
亲耳濡目染，今日是他第四次见唐琴，还是大唐雷氏所制的唐琴！
　　别看髹漆斑驳，在胥宣眼中，它们斑驳得灼灼且熠熠——
　　左面这张琴通长不足四尺，肩宽六寸尾宽半尺。伏羲式，桐木斫，紫栗壳色漆，曾
用朱漆修补过。漆胎为鹿角灰，可见粗丝黄葛布底，断纹呈小蛇腹状。
　　胥宣让商正帮着，二人把琴侧竖，只见琴背龙池上刻篆文“九霄环佩”四字，下方
有“包含”大印一方，池旁右刻“超迹苍霄，逍遥太极，庭坚”行书十字；左刻“泠然
希太古，诗梦斋珍藏”及印一方。琴足上方刻“霭霭春风细，琅琅环佩音。垂帘新燕语
，沧海老龙吟。苏轼记”。凤池上方刻“三唐琴榭”、“楚圆藏琴”印两方。
　　胥宣看得心怦，低头再看琴腹，模模糊糊似有腹款又似无款。把琴放平，他轻轻拨
弄几下琴弦，音色温劲纯粹完美。实在一张好琴，况有苏东坡、黄庭坚题跋，更增加了
它的价值。
　　他转身，再看另一张琴。
　　这张唐琴的形制稍小些，为神农式，桐木斫。漆为栗、黑相间，边沿也用朱漆修补
过。腹内纳音微微隆起，琴背龙池上方刻草书“大圣遗音”四字，池下方有“包含”印
一，两侧隶书铭之“巨壑迎秋，寒江印月，万籁悠悠，孤桐飒裂”十六字。腹内似有朱
漆，但是否款识仍不清楚。
　　胥宣用指试音，松脆响亮饶有古韵。伏羲神农形制不同，九霄环佩自有妙响，大圣
遗音别具清音。
　　不待他品评，商正在九霄环佩前坐下，他要弹一曲《浪淘沙》，欢迎胥宣的光临。

　　琴音铮铮缓起，苑雨、商月也坐下来，她们也还没听商正用九霄环佩弹过《浪淘沙
》呢。
　　又不似琴音，是大江东去的水声。由缓至疾由远而近，一个浪头扑过来，乍裂渐缓
的水音刚出，第二个浪头又迎上。崆峒之声震人心肺，那水势退得急了些，第三浪第四
浪再追涛，如万花飞泄卷雪千堆。商正的双手吟揉绰注越弹越活，不可思议乐曲是如何
被他捏塑而出的。
　　琴曲由激越化作舒缓。天地，造化，众生；无穷，亘古，永恒，商正用吐絮的指法
播散着大浪淘沙的恢宏。连商月都大睁了一双眼，统统是画面，乐曲能嗅到触到看到，
置身大浪淘沙，她也在浏览千古风流。
　　胥宣当然更能感悟，可他跟苑雨、商月不同，能入境又能化境，脚下应和着拍节，
他早从大浪淘沙的幻境之中走了出来。
　　妙不可言的琴音。即清雅沉细，又虚鸣响亮；有温劲雄浑，也有高亢激越。精实透
脆纯粹完美——奇，古，透，润，静，圆，均，清，芳，用琴音九道来衡量，九霄环佩
九德兼备。商正把它的瑰丽淋漓尽致地演奏出，这才是地地道道的“古琴味。”

（连载之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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