Reading 版 (精华区)

发信人: paste (see,look,read), 信区: Reading
标  题: 老康开始旅行（8）
发信站: 哈工大紫丁香 (2002年01月22日03:23:03 星期二), 站内信件

老康开始旅行

何立伟
 

----------------------------------------------------------------------------
----
 
　　“我也为你感到遗憾。”俞丽说。
　　“女人，还是老话说得好，妻不如妾，妾不如偷，偷不如偷不着。第三个伟大的志
愿嘛，我今生只能享享偷不着的快乐啦。”
　　“我觉得刘先生要求自己是太高了一点，”俞丽说，“不过一般的女人只怕也难抵
挡你的魅力。”
　　“我有一件事情让自己还是感到蛮骄傲的。有一回呵，我勾到了台湾一位有名的将
军的太太。”
　　“哦！快说，我要听！”钟可尼兴奋得拍了一下巴掌。
　　“那个将军的军衔可是高哇，他的太太得子宫癌死了，这位年轻太太是他的填房，
比他要小三十几岁，真是漂亮。那一年冬天我在桃园机场等去夏威夷的航班。她就坐在
我对面候机，手里捧了一本书。她那模样简直称得上迷人啦。我当时想，要是我的这趟
飞行有这样的美人相伴，那可就浪漫哦。没想到，登机的时候，她居然真的跟我上了同
一班航班。而且，更凑巧的是她的座位就在我的旁边！真是天赐良机呵。于是一路上我
逮住机会就和她说话，一直说到夏威夷。她是到这里来度假散心的。下了飞机她住进了
歪基基大街的太阳酒店，我帮她拿行李，也跟着住了进去。她住在二十八楼，我住在十
九楼。”
　　他抽了一口雪茄，又优雅又潇洒，按他说的那样，把烟灰拖在托起的碟子里。他那
双有神的眼睛里浮出了回忆的雾霭。
　　“黄昏的时候我走到酒店外面的沙滩上，看了一会儿游泳的人们，然后走到一家很
干净的日本人开的料理店里用晚餐。她也正好在那里，一个人靠窗坐着，眺望夕阳下的
海湾。她看见了我，显得很高兴。我就在她对面坐下来。我们一边吃料理一边聊天。我
还叫了清酒，两人一起喝。我们聊得很投机，因为我们都是年轻人，有很多共同的话题
。我们聊得最多的是美国电影。我是个影迷。我记得住所有电影里的男女主角的名字以
及导演的名字。这让她感到高兴，因为她恰好也是个影迷。吃完料理我建议到沙滩上散
散步。这时候火奴鲁鲁岛上升起了一轮满月，海水平静得像是一面闪闪发亮的镜子。远
处的树影下面飘动着女人的裙子。一切是适合谈情说爱的诗情画意。我们散散步，又坐
一会，坐一会，又散散步，像一对恋人一样。”
　　“太浪漫了，简直！”钟可尼很陶醉的样子。
　　“别打岔，听刘先生说。”她的师姐在她肩上拍了一下。
　　“后来我们回到酒店，又在露天酒吧里喝马蒂尼酒。我感觉她有点喜欢上我了。但
是她累了，她说她想上去休息了。我说，我送你回房间。她朝我一笑。那笑容里我看出
是拒绝的意思。我很顽强，坚持要送她。我说你应当给我一个表现骑士风度的机会。她
又朝我一笑。这回我看出来，她是默许了。到了二十八楼她的房间门口，她站住了，说
，请你留步。你也累了，休息吧。我说你不打算让我参观一下你的香阁？她笑着说你还
是参观你自己的房间吧，因为我的房间和你的房间是没有区别的。我说哪里哪里，一个
房间是男人住，一个房间是女人住，一定是有区别的。我就是想参观参观这种区别。女
人嘛，就是挡不住男人缠。她只好把我放进了房间。她说你只能在这里坐十分钟。我太
困了，我想休息了。你们想想看，在那样的地方，那样的夜晚，两个年轻的男女在一间
充满了挑逗意味的房间里，其中的一个怎么可能休息。
　　“接下来的事，我就不用细说了。我们一直到天亮才睡。她什么话都对我讲了。我
这才知道她是那位非常有名的将军的太太。将军老了，知道自己不能满足一个女人的年
轻的身体。他也很知趣，跟她说，你不可以在台湾岛上发生任何红杏出墙的事，如果你
实在忍不住了，你可以到全世界任何地方去散心，遇到你喜欢的陌生男人，你也可以满
足一下自己。然后，你就回来继续做我的太太。就这样，她每年到国外旅游一两趟，在
世界各个美丽的地方留下一夜情，然后过后不思量，回到台湾。
　　“第二天上午，我们醒来的时候，她吻了我一下，说，这是最后一吻。从此我们就
互相不认识了，下午，她坐飞机又去了泰国。三年后，我在一次采访中意外地见到了她
，我和她打招呼，她说，先生，你认识我吗，我想起了她说过的话，连忙说对不起，我
是认错人了。这是我一生中最浪漫，最不寻常，也最有回味的一次艳遇。我在台湾都不
敢跟别人说，两位是大陆的小姐，所以我才跟你们讲了这段传奇经历。我今天也是兴致
太好了。两位还想要点什么？”
　　１５
　　刘道尺打定主意要买老康的这幅肖像画。他凭着自己的商业嗅觉，闻到了每块笔触
和色彩里的铜钱气味。他有一个客户是橡胶大王，专爱收藏绘画。这个老头子眼力不错
，已从弘道画廊收购了好几幅老康的油画肖像。让刘道尺很赚了几把大钱。刘道尺估计
这个身家数千亿新台币的巨豪会喜欢老康的这幅近作。凡他喜欢的画，他都舍得在支票
上填写巨大的数字。
　　刘道尺已费了许多的口舌，但是老康似乎不为所动。刘道尺见在这个问题上僵持了
，就暂时先绕过去，接下来谈谈签约的事。他提出了一个非常诱人的数目。他想，大陆
的画家他见得多，这个数目的诱惑应当没人能抵挡得了。在十年的时间里，老康每年都
可以从刘道尺那里得到一大笔钱，除此之外，他的画作由弘道画廊每卖出一幅，还可以
另外享受收入的对半分成。由于有了这样的签约，老康可以成为大陆非常富有的画家。
他可以拥有别墅、香车宝马以及他自己的巨大的画室。
　　“怎么样呵，老兄？”他的声音宏亮而自信。
　　老康却默然不语，只顾着抽烟。
　　经历过非常清贫的日子，后来撑不住这清贫，忍痛卖掉一些画，他的生活为之一改
。加上他现在的教授地位，经济上已和过去不能同日而语。他还愿意卖画吗？他愿意以
自己的自由来兑换富足吗？他是一个为艺术而生活的人。而这位台湾来的朋友却要他为
了钱而生活。给出的诱惑是如此之大，如果在早些年的清贫日子里，他肯定经受不了这
诱惑的袭击，正如同他经受不了人家对他的清贫的蔑视一样。
　　“刘先生，我非常感谢你的美意，”他终于跟他说了，“我知道，和弘道画廊签约
，我会过上有钱人的日子。这是要叫人羡慕的。但是，那是我的追求吗？我要人家羡慕
的只是有钱人的生活吗？我清楚的一点就是，我是一个艺术家。我能够教一点学生，有
充足的时间呆在画室里画画，看书，思考，就是我最大的满足和快乐。我已经摆脱了穷
困，我现在的生活正是我所要的。我不想因为别的什么而将它改变，包括非常多的金钱
。”
　　刘道尺站起来，在老康的画室里踱来踱去，手里夹了一根没点火的古巴雪茄。
　　“亲爱的朋友，你听我说，”他站住，朝着老康，“以我给你开出的条件，我想我
在大陆可以签至少十位和你同样档次的画家，而且他们会对我感激不尽。但是我不想把
这样的机会给别人，只想给你，我的老朋友。这是因为我特别看好你和你的画，我想推
广你的艺术，以我们弘道画廊作为窗口，向世界推广。为此我有一些计划，我要为你办
巡回画展，到美国、日本和欧洲。这个时代你也知道，没有商业炒作的艺术是自生自灭
的艺术。奥斯卡奖角逐期间，各个片商在干什么？宣传、炒作，争取所有的眼球。这中
间动用的是人的力量、钱的力量、媒体的力量，还有商业智慧的力量。一个单枪匹马的
艺术家能做到这一点吗？朋友，你能做到这一点吗？在这个传媒的时代，艺术已不止是
艺术家一个人的事，而是更多人的事，是整体企划和操作的事。这就有点像拍电影，票
房的号召力绝对不是取决于一个演员或一个导演的力量。你明白我的意思，传媒的时代
，就是商业炒作的时代。请你千万不要孤芳自赏呵，朋友。”

　　（连载之八）
 

----------------------------------------------------------------------------
----
 

 

--
※ 来源:·哈工大紫丁香 bbs.hit.edu.cn·[FROM: 172.16.6.4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