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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 题: 死谜(4)
发信站: 哈工大紫丁香 (2002年01月22日03:05:33 星期二), 站内信件
死 迷
王梓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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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只有晚报的一个记者。”
李小毛还没学会说谎。
“那小妖精跟老宁在车上干什么来的?”
“没……没干什么,就是……采访。”
李小毛虽然不会说谎,可也不敢说实话。他从反光镜里瞥见了宁副县长的手伸进了
女记者的上衣里,女记者还咯咯地笑。
这些似乎都让邱阿姨亲眼看见了,她立即气得脸色铁青,命令李小毛:“往回开!
”
李小毛肝颤着:“您……您不是还去看病吗?”
邱阿姨咆哮着:“我要找这对狗男女算账!”
李小毛知道惹了大祸,可也不敢违抗邱阿姨的命令。到底回去之后邱阿姨怎么跟宁
副县长算账的,李小毛就不得而知了。只是第二天他到家去接宁副县长的时候,发现他
的脖子上有两道指甲的抓痕,已经结了黑红色的血痂。
李小毛觉得很对不起宁副县长,等待着宁副县长批评。还好,宁副县长只是自嘲般
地说了一句:“以后那醋坛子就是在这车上发现一只臭虫,你也得说是公的。”
李小毛没说话,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宁副县长。
八
李小毛听宁副县长说,咱龙山县要腾飞了。前面忘了说了,李小毛所在的县叫龙山
县,冀东南的一个不出名的小县城。穷是穷,可是倚山傍海,风光秀丽,自然环境非常
好,没有受到大工业的污染。宁副县长告诉李小毛,县政府准备招商引资,开发一片滨
海山庄,集休闲、娱乐、公寓、商业为一体,将龙山县建成北方的小香港。
李小毛当然很振奋,而且这种振奋与日俱增。招商引来了财神,各路财神都要拜土
地,宁副县长是负责建委工作的,他便是龙山县的土地爷。
从广州来了一个林老板,像鲶鱼一样粘粘乎乎地缠住了宁副县长,连李小毛都烦了
。没过多久,李小毛便发现自己不应该烦。因为宁副县长虽然不大喜欢林老板,可是也
不想躲开他。每次林老板纠缠宁副县长,都会到一个叫做玫瑰谷的地方。玫瑰谷是个康
乐中心,在城外的一座小山的后面。表面看去,这里不过是一片小院,像是暴发户的住
宅。进去之后却别有洞天,吃饭有餐厅,唱歌有卡拉OK,洗澡有桑拿浴,还有按摩房
、足疗室、美容厅、氧吧什么的。
在玫瑰谷李小毛第一次知道什么叫桑拿浴。每次林老板请宁副县长到玫瑰谷,也安
排“司长”们享受一下,譬如洗桑拿看录相什么的。当然,“司长”们洗桑拿是不跟宁
副县长他们一起的。“司长”们洗的是能容纳几十个人的大池,有冲浪浴、药浴、蒸汽
浴、淋浴等等。据说,宁副县长他们进的是贵宾间,李小毛觉得大池就很豪华了,想象
不出贵宾间高级到什么程度。
还有一点令李小毛百思不解,就是宁副县长每次洗桑拿之前,总要先去选小姐。小
姐们在大堂后面的一个房间里,有一次李小毛从外面瞟过一眼,里面一群奇装异服、浓
妆艳抹的小姐,像商场的货物一样地摆成了几大排,非常壮观,供男人们挑选。选中了
的就高高兴兴地跟着男人们去了,到哪儿去了干什么去了李小毛不知道。
宁副县长有意无意地说找小姐是做按摩,按摩李小毛懂,他们金鸡寨有一个瞎子就
会做按摩,不过那是给人家治病的,譬如跌打损伤腰酸腿疼或受风感冒什么的。难道这
些时髦的小姐也会治病吗?宁副县长有什么病呀?给林老板开车的小白对李小毛讲过一
个按摩的故事,让李小毛懵懵懂懂地觉得似乎按摩不是什么好事。
小白说,有一位老领导找小姐按摩,小姐是只摸不按,将老领导浑身上下摸了个遍
。摸着摸着,老领导有了反应。小姐抓住那个高起来的东西问,这是什么呀?老领导说
,啊……是老干部。小姐问,老干部怎么高起来了?老领导说,老干部想参加活动了…
…
李小毛觉得小白讲的故事是在糟蹋老干部,非常气愤。气愤之余,他又产生了怀疑
,难道这里的男男女女真的这么不要脸吗?难道领导者们到这儿也干那些让人恶心的事
吗?不,不会的。他看过许多电影,也读过不少小说,在革命战争年代,女特务,女汉
奸在革命者面前使美人计,都遭到了严厉的痛斥和拒绝。难道和平时期我们的领导者就
不拒绝这些“糖衣炮弹”了吗?绝不会的,至少宁副县长不会。宁副县长找小姐按摩,
肯定是为了治病,或者是为了健身。宁副县长好色是有点儿,可还不至于这样无耻吧?
李小毛活到21岁,还是个童男。虽说也在农村谈了对象,可是从来没有碰过人家
。对于男女之事,李小毛依然看得非常神圣且神秘。跟小白这样的坏小子一起,李小毛
经常问一些天真的问题。当他把自己的怀疑告诉小白的时候,小白不屑地说:“你呀,
整个一个傻×。”李小毛承认自己是傻×,可是仍然不愿意把宁副县长想象得那么龌龊
无耻。让李小毛忘记不了的是,宁副县长是他的领导,是他的恩人,他应该像对待父亲
那样尊重他、爱护他。人是不能糟蹋自己的父亲的。
这一天下午他们又来到了玫瑰谷,刚一进门,先到的林老板就迎了出来,诡秘地说
,宁县长,您可真有艳福,我给您留了一对宝贝儿。林老板说完一招手,从大堂后面的
小屋里便出来两个小姐。李小毛吃了一惊,这两个小姐长得一模一样,圆脸、小嘴、高
鼻子,还有故意挺起的胸部,而且都穿着紧绷在身上的超短裙,只是一个红色,一个白
色。宁副县长色迷迷地笑了,忍不住伸手将两个小姐拢过来,放在一起比着看,像是在
检验着一对刚从同一架机器里生产出来的标准件。宁副县长饶有兴趣地问,你们谁是姐
姐,谁是妹妹呀?
两个小姐嗲声嗲气地说,您猜吧,猜对了奖给您一个吻。
宁副县长说,要是猜错了呢?
两个小姐说,要是猜错了,罚您吻我们。
宁副县长说,不行,我得仔细检查检查。
林老板催促着说,对对,让宁县长仔细检查检查,你们快跟着宁县长进贵宾间吧,
告诉你们,服务好了,小费大大的……
两个小姐一左一右,藤萝般地缠绕着宁副县长进了贵宾间。
不知道为什么,李小毛觉得心里很不舒服。
宁副县长跟两个小姐在贵宾间里消磨了半天,天黑的时候才穿着浴衣出来,两个小
姐也穿着浴衣,仍然一左一右像藤萝似地缠绕着宁副县长。林老板招待吃晚饭,两个小
姐也陪着坐在了餐桌上。宁副县长要吸烟,突然想起来烟盒和打火机忘在贵宾间了,便
让李小毛去取。
李小毛进了贵宾间,一下子愣住了。他从来没有进过所谓的贵宾间,原来他以为也
像他们洗浴的地方一样,男女是分开的。没想到这里只有一个房间,里面有浴缸、蒸桑
拿浴的小木屋、还有一张大床。他亲眼看到宁副县长是跟两个小姐一起进入贵宾间的,
也是亲眼看到他们一起穿着浴衣从贵宾间出来的。他们在这里面怎么洗澡?洗澡是要脱
衣服的……三个人……光着身子……在同一个房间里……在同一个浴缸里……在同一张
床上……?
李小毛不敢想下去了,他觉得一阵恶心,干哕着,想吐。他从床头上找到宁副县长
的烟盒和打火机,逃跑似地冲了出来,像是自己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腌月赞事……
九
林老板回广州去了几天,又急急忙忙地回来了。给林老板开车的小白不在,宁副县
长让李小毛到飞机场去接他。
林老板交给李小毛一个很精美的盒子,说是给宁副县长捎回来的茶叶。把林老板送
到宾馆李小毛便去给宁副县长送茶叶。车开到宁副县长的家门外停下,他拎起茶叶下了
车。他突然有点儿异样的感觉,这盒子里装的不是茶叶吗?怎么重得有点儿压手呢?他
蓦地想起办公室副主任大李前些天讲的一件事,某县一位人大主任,收到了不知道谁送
到的黄花鱼,全家都被毒死了。大李讲完这件事后一再嘱咐,凡是给领导送的吃的东西
,一定要来路正,要仔细检查,确保领导及家属的生命安全。李小毛敏锐起来,拎着盒
子又进了车。他关上车门,小心翼翼地打开茶叶盒,一层层地剥着包装纸,他的手一下
子触摸到了一种熟悉的东西,脑袋轰地大了起来。
这盒子里装的根本就不是什么茶叶,而是钱。李小毛的两只手都哆嗦起来,是钱更
得检查了,被钱掩藏的东西更危险,说不定是定时炸弹呢。钱是一叠一叠的,每张10
0元,一叠1万元,一共30万元。没发现炸弹,也没发现毒药,李小毛的心却怦怦跳
起来。他把钱一叠一叠装进盒子,原样封好,可就是不敢给宁副县长往楼上送。他觉得
这钱非同小可,甚至比毒药炸弹还厉害。你想呀,林老板为什么给宁副县长这么多钱呢
?为什么给得还如此隐秘,如此拐弯抹角,如此动心思呢?
李小毛虽说是从农村来的,可是这两年也没少听说领导干部贪污腐败、行贿受贿的
事。宁副县长好色是好色,可是廉洁的,从没发现什么贪污受贿的事。这钱宁副县长是
无论如何不能收的,林老板耍花招儿也不行。这可是犯罪的事,家里的师父说过,人心
似铁非似铁,官法如炉真如炉。这么一大笔钱要是被揭发出来,要蹲大狱的,要掉脑袋
的。
可是怎么跟宁副县长说呢?说这钱不能收,你怎么知道这里是钱,人家明明说的是
茶叶吗?你打开偷看了?这还了得?大李师傅怎么说的?给领导开车要长一双老太太的
眼睛,该你看见的你不能落空,不该你看见的你绝对不能看,这是规矩。
李小毛犯难了,此事关系重大,多难也得自己为难,不能找任何人商量。他把那个
盒子放进后车箱里,又用备胎水桶等一些杂物挡好,便急忙把车开走了。
后车箱里放着这么一个盒子,就像真的放进了一颗定时炸弹,李小毛每时每刻都把
心提到了嗓子眼上。那一夜他都没有睡踏实,总是一惊一乍地从床上坐起来,生怕突然
听到车库里传来惊天动地的爆炸声。幸亏宿舍里这天只有他一个人,否则让人家看见这
种失态,肯定要产生怀疑的。
第二天宁副县长到市里开会,李小毛开着车,宁副县长问起了昨天接林老板的事,
李小毛嘴上嗯嗯地支吾着,心里却不断地嘀咕,也不知道林老板跟宁副县长通了电话没
有,那茶叶的事宁副县长知道不知道呢?好在宁副县长没再多问,李小毛才稍微踏实了
一点儿。李小毛真的把那个盒子看成了定时炸弹,能拖一会儿是一会儿,能拖一天是一
天。宁可让它炸在自己的车里,也不能让它炸在宁副县长的家里。开会回来天已经黑了
,李小毛专心致志地开着车,宁副县长也一路无话。车一直开到宁副县长的楼下,李小
毛盼着宁副县长快点儿下车,自己好快点儿把装着“炸弹”的车开走。宁副县长坐在车
上,也不知道磨蹭什么呢,迟迟不下车,李小毛急得头上都冒了汗。突然,宁副县长说
话了,李小毛吓了一大跳。
李小毛明明听见宁副县长说什么了,可是他仍然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他啊啊着,宁
副县长只好又说了一遍:“我问你,林老板给我捎的茶叶。”
宁副县长说得很坦荡,李小毛却紧张得浑身发抖。
宁副县长开了车门,却没有立即下车。
李小毛这会儿可真的管不住自己了,他哆哆嗦嗦地下了车,哆哆嗦嗦地打开后车箱
,哆哆嗦嗦地拿出那个盒子。头一直低着,他绝对没有勇气抬头看宁副县长一眼。
宁副县长接过那盒子走了,半天,李小毛才关上后车箱。
“炸弹”给了宁副县长,李小毛心里忐忑不安了。他是这样估计事态的发展的,第
二天,或者第三天,宁副县长发现了盒子里装的不是茶叶,便大发雷霆,让李小毛将那
个可怕的盒子送回去。李小毛等待着,三天过去了,宁副县长一点儿声色都没露出来。
李小毛想,也许宁副县长忙,还没顾得上打开那个盒子呢。他曾经听小白讲过这样一个
故事,说一个拾垃圾的老太太,在某位领导者的垃圾箱里捡到一个没拆包的点心盒,打
开一看却原来是一盒钱。没想到老太太是个“活雷锋”,把钱给那位领导送去,那领导
死活不承认是自己的。那老太太也犯起了直心眼,愣是把钱交给了一个警察。赶上那个
警察也是个一根筋,提着点心盒进了纪检委。一个大贪污案就这样破获了……小白讲这
个故事的时候,说得有名有姓,只是李小毛没记住。这会儿想起这个故事,他替宁副县
长担心起来……于是,他试探性提醒宁副县长:“林老板还问我,您那……茶叶收到没
有……”
(连载之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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