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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  题: 死谜(6)
发信站: 哈工大紫丁香 (2002年01月22日03:05:59 星期二), 站内信件

死 谜

王梓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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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于是李小毛说:“你为什么不到驾校去学?”
  宁馨说:“我得上班,只能业余时间学。”
  李小毛说:“驾校有计时班,方便得很。”
  宁馨说:“我听说计时班的教练特别厉害。”
  李小毛说:“人家是按教材教,你能学出好技术来。”
  宁馨说:“你不是也没进驾校,技术不是也挺好吗?”
  李小毛说:“那是人家李师傅教得好。”
  宁馨说:“你不会也好好教我吗?”
  李小毛说:“我只会自己开,不会教别人。”
  宁馨说:“你还没教呢,怎么就说不会。”
  总之,宁馨要跟李小毛学车学定了,任李小毛有千条理由,宁馨便有千条纠缠。李
小毛没的可说了,教就教吧,不过你学不好可别赖我。
  这一下,李小毛再想一个人独处也办不到了,每天宁馨刚一下班就传呼李小毛,让
李小毛到保险公司接她。然后,两个人把车开到城外,李小毛便“踩摘轰踩挂”地教起
了宁馨学车。
  宁馨学车,瘾挺大,就是悟性太差。往驾驶座上一坐,她就麻了爪儿。不是忘了放
手刹,就是忘了打火,要不就是将油门当刹车,摘档不踩离合。把那辆车交到宁馨的手
里,李小毛就心疼。车走龙蛇,上颠下冲,磕磕碰碰,李小毛的整个神经都攥在宁馨的
两只手里,弄得他惊惊乍乍,连眼珠都不敢错。有多少次,李小毛都不想让宁馨摸他的
车了,可是想到她是宁副县长的千金,又毫无办法,也只有格外小心,还要格外诲人不
倦。
  宁馨总让李小毛手把手地教她,驾驶室里本来地方就狭窄,李小毛为了把住方向盘
,就得跟宁馨挤在一起,非常不自在。宁馨却很兴奋,总是抓住李小毛的手不放,还有
意无意地把肩头往李小毛的怀里靠,更要命的是她那一头长发,总在李小毛的脸上扫来
扫去,弄得李小毛浑身发痒。李小毛教宁馨开车,比跟菊花赛拳还累,常常是满头大汗
,红头胀脸。宁馨又很关心自己的师傅,掏出那喷着香水的手帕给李小毛擦汗。结果是
李小毛脸上的汗不擦还好,越擦越多。
  这一天李小毛下班教宁馨练车,晚饭也没吃,眼看着月上西墙,肚子咕咕直叫,宁
馨就是不罢手。李小毛忍不住了,说明天再练。宁馨跟李小毛撒起了娇,抓住李小毛的
胳膊摇来摇去,噘着红艳艳的小嘴唇嗲声嗲气:“不嘛,不嘛,让我再练一会儿嘛,求
求你了……”
  李小毛有点儿骨酥肉麻,急忙把方向盘让给她。可是宁馨却仍然抓住李小毛不放,
仍然软绵绵地说不。李小毛有点儿火了:“不练算了,咱走。”
  宁馨索性一头扎进李小毛的怀里,不让他开车。
  李小毛抬着身子躲避着,不客气地说:“让你练你又不练,让你走你又不走,你到
底想干什么?”
  宁馨扬起红扑扑的脸蛋儿,调皮地说:“你先吻我一下……”
  李小毛慌了神,一个劲地往后闪着:“不,不,这可不行……”
  宁馨不依,一伸胳膊搂住了李小毛的脖子。那两条又细又白又绵软的胳膊将李小毛
紧紧地搂住,让李小毛躲无处躲,藏无处藏。就在李小毛不知所措之际,宁馨把那鲜红
的小嘴唇扬上来,牢牢地压在了李小毛的嘴上。
  李小毛完全被动了,他在宁馨的怀里,任宁馨亲吻着他,开始是躲不掉,后来热血
攻头,头昏脑胀,尝到了滋味,便不想躲了。李小毛老老实实地让宁馨亲吻着,突然宁
馨抬起了头,问他:“你不会接吻?”
  李小毛一愣:“该怎么接?”
  “你没吻过女孩儿吗?”
  李小毛羞涩地摇摇头:“没……”
  “什么?你都22岁了,还没吻过女孩儿?”
  李小毛辩解着:“没……真的没……”
  “你犯傻呀?还是有病呀?”
  李小毛说:“我们那儿……不兴这个……”
  “不兴这个兴什么?”
  李小毛没的可说了。
  宁馨见李小毛那一副可怜又可笑的样子,突然笑起来。
  李小毛被她笑得有点儿愤怒了。
  宁馨又一把搂住了李小毛:“来吧,我教你。”
  李小毛没有反抗,宁馨就把嘴又压在了李小毛的嘴唇上,一边做着示范,一边诲人
不倦地指挥着:“张开嘴呀……把舌头伸出来……哎呀,你笨……好,慢慢地吮吸……

  李小毛在宁馨的言传身教下,渐入佳境,身子腾云驾雾般地漂浮起来,如梦,如幻
,如魔鬼缠身……
  这一夜,李小毛失眠了。他躺在县政府宿舍的木板床上,总是摆脱不掉那种腾云驾
雾的感觉。他吻了宁馨,或者说,是宁馨吻了他。不,他们互相吻了,是宁馨教的他。
那种感觉竟然是如此的新鲜,又如此的美妙,如此的惊心动魄。宁馨身上和嘴里的味道
,还非常鲜明地留在他的感觉里,他晕了,醉了,像喝多了酒。
  真的,这是他第一次跟女孩儿接吻。这是他的初吻,他的初吻应该是给菊花的。
  他跟菊花一起长大,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可是后来就突然好起来。怎么好起来的
,他似乎记得,又似乎模模糊糊。没有什么特殊的标志,好像是从害羞开始的。见了面
就不那么随便了,躲躲闪闪的,有时候还故意地吵嘴,故意地赌气。后来师父发现了,
师父就出面跟他的父母讲,又跟菊花的父母讲。双方父母都认可了,两个人就算是定了
亲。定亲那天摆了好几桌酒席,热闹的是别人,他跟菊花连单独呆一会儿的机会都没有

  他跟菊花没有接过吻,他想过,每当与菊花见面,看到她那羞红的脸颊和薄薄的嘴
唇,就想像电影里那样地将菊花抱过来亲吻一下。但是他却始终没有这个胆量。与菊花
的亲吻只好留在他那贫乏的想象中了。
  他吻了宁馨,这意味着什么呢?天呀,想到这问题,他浑身剧烈地颤抖起来。宁馨
是宁副县长的女儿,他怎么会把女儿嫁给一个车豁子呢?别听他们管司机叫“司长”,
那都是寻开心的话。司机就是司机,领导就是领导,他们之间的等级差邪乎了。就算是
宁副县长比较开明……不,不是开明不开明的问题,也不是人家愿意不愿意嫁给我的问
题,是我不能娶,绝对不能娶宁馨,因为我有未婚妻,有菊花呀。他怎能抛弃菊花呢?
那不是成陈世美了吗?我怎么有脸见师父,怎么有脸回金鸡寨呢?
  想到这一层,他就不是浑身颤抖了,而是出了一身白毛汗,吓的。李小毛经受不住
如此强大的心理压力,他病倒了,发起了高烧。大李听说了,急忙派人把他送到县医院
,给他吃药,打针,却不见效,他越烧越厉害,还说起了胡话,一会儿叫菊花,一会儿
喊宁馨。弄得宁副县长都担心起来,忙给女儿打电话,叫她来照顾李小毛。
  宁馨来了,李小毛清醒了。宁馨用冰块给他降温,他却躲避着宁馨,不让宁馨碰他

  宁馨奇怪地问:“你怎么了?”
  李小毛可怜巴巴地望着宁馨:“我……我不能……”
  宁馨问:“你不能什么?”
  李小毛央求着说:“你离开我吧……我不能……”
  宁馨急了:“我问你不能干什么?”
  李小毛流起了眼泪:“我不能……不能跟你……结婚。”
  宁馨愣住了:“谁说……谁说我要嫁给你了?”
  李小毛愣愣地看着宁馨:“可是我们……我们……已经接吻了。”
  宁馨火了:“废话,跟我接吻的多了,我都嫁,嫁得过来吗?”
  李小毛像是不相信似的:“你……还吻过别人?”
  宁馨无奈地笑了:“你呀,让我说你什么好呢?土老冒!”
  李小毛听见宁馨骂他土老冒,心里一下子豁亮起来,他明白了,他可以不娶宁馨,
可以不抛弃菊花了。一阵大汗从心底涌了出来,他烧退了,病好了。
  十二
  菊花和师父来了,李小毛万万没想到,他们是这样来的。
  两辆大拖拉机,一辆坐满了人,李小毛的师兄师弟师姐师妹,大小36条好汉;一
辆拉满了货,杂七杂八堆积如山。两辆拖拉机轰轰烈烈、浩浩荡荡地开进了县政府大院
。门房老头儿没拦住,36条好汉跳下拖拉机将门房围个水泄不通,吵吵嚷嚷要找李小
毛,找宁波宁县长。门房老头儿吓得以为闹起了动乱,拿起电话要拨110报警,李小
毛及时赶到了。
  36条好汉见到李小毛,又把他围个风严不透,一个个口手并用,拳打手拍,嗷嗷
大叫,成了闹蛤蟆坑。李小毛急忙作揖央求:别闹了,求求你们别闹了。
  不闹怎么行?不闹我们干什么来了?你李小毛屎壳郎变唧鸟,一步登天了拉拉蛄
坐飞机,跳出土窝儿了;老母猪长犄角,装起洋(羊)来了。你当上了城里人,端上了
铁饭碗,房子有了,媳妇有了,又把师父独占了,这不都是喜事吗?喜事不闹那还叫喜
事吗?
  李小毛急赤白脸地辩解着,不是我不让你们闹,是让你们别在这儿闹。
  在这儿闹怎么了?这儿是县衙门是不是?莫非还要肃静回避不成,也分对待谁呀?
你李小毛不是给县长开车的吗?宰相门前七品官,谁能把你怎么样?再者说了,不是还
有宁波宁县长吗?咱师父是宁波的大恩人,救命之恩,咱是谁呀?
  李小毛无奈,急忙跳上拖拉机,把他们引出了县政府,带到了自己的新居。
  李小毛说先请大伙儿喝酒,他要到一个大一点儿的饭店定四桌酒席。36条好汉不
干了,说喝酒急什么,先卸车。于是,36条好汉又拥拥挤挤地占领了新居和整个楼道
,仍然是山呼海啸,乱乱轰轰,把整幢楼的邻居都惊动了,扒着阳台窗户看热闹。
  李小毛急了,说这车不能卸,这些东西没地方放。
  怎么没地方放?这房子不是你的吗?
  李小毛对师父说,这房子还没装修呢。
  师父不明白,这不是新房吗?还装什么修?
  李小毛说,简单的也得铺铺地面、刷刷墙壁,包包门窗吧?
  没容师父说话,36条好汉又吵吵起来了。这水泥地面,又干净又光滑,能照得见
人,还铺什么?这四面灰墙,又平整又白净,像大姑娘的屁股,还要怎么刷?这门窗都
是新的,油漆还沾手,还要包金包银吗?
  李小毛解释不通,那36条好汉也不让他解释,便七手八脚地卸起了车。先布置师
父的房间,两条短板凳,一扇破门板,支成一张单人床。床上先铺稻草垫子,又铺狗皮
褥子,上面便是那条补了又补,花花绿绿,油渍麻花的棉被子和那油光闪亮的荞麦皮的
枕头。床下面放进去的是酒坛子、烟篓子和那摔掉半个嘴儿的夜壶。李小毛和菊花房子
里的东西大多是新的,老榆木的新床,死沉死沉的,八个大汉抬着还累得喘不过气来。
还有三门的大衣柜,说这最时髦,横着进不来只好放倒了顺进来。一对樟木箱子,八角
包铜,描龙画凤,古色古香。床上是里面三新的被褥,双铺双盖,男红女绿,大花大朵
,晃得人睁不开眼。这些都是36条好汉凑钱给李小毛和菊花添置的,李小毛怎么也得
领这份盛情大义。客厅里更是堆得插不进脚,大水缸、黑铁桶、装粮食的篓子、买菜的
篮子、盛杂物的墙柜,还有追时髦的沙发,舍不得扔的八仙桌、椿木凳、蒲草墩子、木
头马扎、竹篾帘子等等。厨房里和阳台上,则是锅碗瓢盆、柳条笊篱、秫秸盖帘、麦梃
鸡蛋篓。洋铁炉子、白铁氽子、木马勺、火筷子、瓜铲子……看来,师父是倾巢而来,
连熏蚊子的蒿草绳都带来了。
  李小毛哭笑不得,不是哭笑不得,不能哭,只能笑,强作出的笑颜比哭还难看。
  不管怎么说,李小毛的尴尬、难堪和不快跟菊花的爱情相比,跟师父的恩情相比,
跟众兄弟姐妹的义气相比,毕竟算不了什么。李小毛还是很兴奋、很感动、很知足的。

  天黑了,新居里只剩下了李小毛、菊花和师父三个人。菊花一直在忙着,清理衣物
,擦拭着家具。这一天当中,李小毛总是时不时地用眼角瞟菊花,此刻见菊花主妇一样
地忙碌着,心里泛起一阵阵的冲动。菊花更漂亮了,他觉得,宁馨没有菊花的脸蛋儿美
,海拉尔没有菊花的身材好,两个人加起来也不及菊花的一半。啊啊……怎么把菊花跟
这两个女人比起来了呢?
  他心里那股劲儿总是撩拨着他,使他好几回都忍不住要冲上前去抱住菊花,只是师
父总在旁边,他不能轻举妄动。他想吻菊花,无论如何今天要跟菊花接吻。他已经尝过
接吻那如醉如痴的滋味了,在宁馨身上的体验,他常常移到菊花的身上。他觉得他吻的
是菊花,而不是宁馨。宁馨只是教会了他接吻的方法,他真正想吻的是菊花。可不能告
诉菊花这件事,那会让她伤心死的。这是他最对不起菊花的一件事,他是有罪的。他在
心里千百次地忏悔过,要把这种罪过变成爱,百倍千倍地补偿给菊花。他要吻菊花,全
身心地去吻,吻出真正的爱意来。他盼着师父早点儿回自己的房间休息,给他和菊花一
点儿独处的机会。
  师父没有回自己的房间,却把他俩都叫到客厅,郑重地对他们谈起了话:“谈谈你
们俩的事吧,临来之前,我跟你们俩人的父母都商量过了,他们让我一手托两家,连娶
带聘,全权操持了。过两天我还要去找宁副县长,让他当你们的主婚人,这点儿面子我
想他会给的。这事说急也急,说不急也不急,我的意思是及早不及晚,早办完了早踏实
,在大秋之前,你们先登了记,定了亲,秋收一完就给你们办事圆房,你们的心思呢?

  李小毛哑然笑了,师父还是这样。什么事他都是说了就算,吐个唾沫就是钉儿,可
是他还要做出一副极其民主的样子,最后总会征求一下别人的意见。你都说得那么明确
、那么具体了,我们还能有什么意见呢?
  见李小毛和菊花都不言语,师父就认为他们完全同意自己的看法,便接着说:“咱
是武林中人,小毛你又是吃官饭的,所以任何事情都得讲规矩方圆。你们是明媒正娶,
光明正大,谁也说不出什么来。我要嘱咐的是你小毛,你在城里呆的时间不短了,可不
能学城里人那样子,男女之间在什么地方都敢起腻,没结婚就搬到一块儿去住,生了私
孩子还有脸活着。咱把丑话说在前面,一天没结婚,你们一天就不是夫妻,就不能在一
块儿住。可不能让人家瞧不起咱,你们俩的意见呢?”

  (连载之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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