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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  题: 死谜(8)
发信站: 哈工大紫丁香 (2002年01月22日03:06:21 星期二), 站内信件

死 谜

王梓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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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小毛心想,肯定是哪个贱骨头把他们出卖了。
  海拉尔也不深究,说:“好了,你们背后叫我什么我不管,可你当面总得称呼我什
么吧。”
  李小毛面有难色:“可是……我不知道该叫你什么好。”
  海拉尔说:“要是你愿意,就叫我姐吧。”
  李小毛心里一阵发热。
  海拉尔说:“怎么,不愿意?觉得有我这样一个姐丢你的脸是不是?”
  李小毛急忙辩解:“不不,哪儿的话,我要是有你这么一个姐……真……真……”

  海拉尔紧逼着他:“真什么?”
  李小毛一着急,说了一句特别没水平又特别有水平的话:“真……真幸福。”
  海拉尔笑了,举起杯跟李小毛碰了一下,一饮而尽。
  李小毛叫了一声姐,也一扬脖把酒干了。
  海拉尔眼泪流下来了:“小毛,说真心话,我早就把你当亲弟弟看了。我这个人从
小没爹没妈,也没有兄弟姐妹,一个人孤孤独独地活了20多岁,我多想身边有个亲人
呀。可是,我遇到的人,特别是男人,都是属狼的。表面上对你甜甜蜜蜜,都把我当成
了一盘下酒的菜。弟弟,姐姐苦呀,姐姐的苦没地方说呀……”
  李小毛也激昂起来,周身涌起了一股江湖气:“姐,今后有用得着小弟的时候你说
话,我保证两肋插刀。”
  海拉尔突然问:“弟弟,你要钱吗?”
  李小毛一愣:“我要钱干什么?”
  海拉尔说:“瞧你说这傻话,钱多了烧手吗?”
  李小毛说:“不不,你挣的钱不容易,别……别给我。”
  海拉尔说:“我说的不是我的钱,这笔钱狼不要狗要,还不如给你呢。”
  李小毛困惑地看着海拉尔。
  海拉尔解释说:“你知道吗?为了争取滨海山庄这个项目,何老板给了我200万
港币的活动经费,完全由我支配。我给你10万港币,人不知鬼不觉,算是姐姐给你的
见面礼吧。”
  李小毛吓得脱口而出:“不不,这可是犯法的事。”
  海拉尔叹息说:“是呀,只有咱这顺民百姓怕犯法,可那些贪官污吏就敢玩火你信
不信?”
  李小毛胆虚地说:“宁副县长不是那种人……”
  海拉尔哈哈笑起来:“我的傻弟弟,你傻得真可爱,让我说你什么呢?”
  李小毛想到了林老板茶叶盒子里那30万元钱,心里震颤起来,央求说:“你们…
…你们千万别给宁副县长行贿。姐姐,求求你了……”
  海拉尔从他身后的手包里拿出一张印着字的单据,递给李小毛:“你看看这是什么
?”
  李小毛接过单据却看不懂。
  海拉尔解释说:“这是香港银行的存款单据,100万港币,你看看上面写的是不
是宁波的名字?”
  李小毛确实看清了宁波两个字:“这是你给他的?”
  海拉尔气不忿地说:“我给他的?我怎那么待见他呢?这是条件,只要他把滨海山
庄的项目给何老板,他在合同书上一签字,这钱就是他的了。”
  李小毛不说话了,他心里怦怦跳个不停,为了压住自己的紧张情绪,他自斟自饮了
一杯酒。
  海拉尔把李小毛的手抓过来,紧紧地握住,李小毛的手冰凉。
  海拉尔站起身,挪到对面的沙发上,与李小毛并肩坐下,将一条光滑的裸臂搭在李
小毛的肩头上。
  李小毛将她的胳膊拉下来。
  海拉尔宽慰着说:“有点儿吃惊是不是?有点儿接受不了是不是?弟弟,你还年轻
,你还不知道海水的深浅。不过,别怕,不会出事的,这种事多了,你别看电视里报纸
上揪出了多少腐败分子,那些都是笨蛋傻瓜。法律嘛,就是不打近的,不打远的,专打
那些不长眼的。来吧,喝酒吧。”
  于是,李小毛又喝酒,不知不觉那酒鬼酒见了底儿。李小毛心里翻江倒海,可是他
不知道翻腾的是什么?是海拉尔吗?是宁副县长吗?好像是,又都不是。他呆呆地望着
海拉尔,他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如此大胆地看一个女人。海拉尔也直直地看着他,眼睛
里燃着火,那火烧着李小毛的心,烧得他头晕目眩,天旋地转。他只觉得头越来越沉,
身子越来越软。不知道什么时候,海拉尔又把那只裸臂放在了他的肩头上,他没有拒绝
,也无力拒绝了。他的头一歪,便倒在了海拉尔的怀里。海拉尔的怀里软绵绵的,起伏
着一种神奇美妙的力量。后来,他便什么都不知道了。
  这是一个奇怪的梦,他的身子漂浮起来,平放在一片洁白的云朵上。那片云朵越升
越高,越飘越远,飘过高山大河,在一片绿油油的田园上停留下来。这似乎是金鸡寨,
还有菊花。阳光强烈地刺着他的眼睛,他怕。菊花却非常勇敢,紧紧地搂住他。菊花的
肌肤跟他的肌肤紧贴在一起,温柔地摩挲着。菊花的肌肤很光滑、很细腻,像那洁白的
云朵。菊花怎么没有穿衣服,她的整个身子一丝不挂地袒露在他的面前。菊花怎么不害
羞呢?天呀,菊花怎么疯狂起来了呢?不,不是菊花在疯狂,是他在疯狂,是李小毛自
己在疯狂。他像驾驶着一条小船,在狂风巨浪中搏斗,为了使自己不被风浪吞没,他拼
命地挣扎着。他挣扎上了岸,却又不由自主地扑向海里。他不愿意离开风浪,他渴望被
风浪吞没,就像渴望死亡一样。死亡是一种极其美妙,极其酣畅淋漓的快感。他真的死
了,他大声地呼叫,是呼叫,不是呼救。那呼叫声是从他骨髓深处发出来,整个生命都
凝聚在一个狭窄的洞口,都凝聚在一刹那的喷射之中。他死了,真的死了。他的身子软
塌塌的,浑身的筋骨都变成了一摊泥。他喘息着,如丝如缕,欲绝不绝。脑子里一片空
白,这是从人间进入天堂的一段超越时空的道路,是一种无形无色无声无息的失重状态
,是一次入仙境入神境入魔境的迷幻旅途,是一种登上顶峰纵身一跃的灵肉分离的体验
……
  是海拉尔唤醒了他,他的灵魂是从一个遥远的地方被海拉尔呼唤回来的。过了很长
很长时间,他才明白这是一张床,缠绕在他身上的是海拉尔那雪白的身体,他终于想起
来了这是宾馆,想起了那瓶奇形怪状的酒鬼酒,想起了这不是菊花,这是海拉尔……
  他彻底清醒了,他哭了,哭得非常厉害。有生以来,他从来没有这样哭过,是嚎哭
,一个男人从内心深处喷发出来的嚎哭,惊心动魄,惊天动地……
  海拉尔吓坏了:“弟弟,弟弟,你怎么了?”
  李小毛怒不可遏,一脚将海拉尔踹下了床。
  海拉尔慌忙爬起来,扑在李小毛的身上。
  李小毛又把她掀开:“你滚!你滚!”
  海拉尔哭叫着:“弟弟,弟弟,你怎么了?”
  李小毛狂叫着:“我不是你弟弟,你也不是我姐姐!你毁了我,你毁了我……
  海拉尔呆若泥塑,愣愣地看着李小毛。
  李小毛默默地穿上衣服,一声不响地打开门,摇摇晃晃地走了。
  十五
  李小毛变了,变得沉默寡言,心事重重,凡人不理了。特别是见了海拉尔,一句话
都没有。宁副县长让他给海拉尔送东西,他敲开门将东西一放扭头就走,看也不看海拉
尔一眼。海拉尔呼他,他从来不回电话。海拉尔把电话打到司机班,说要跟他谈谈,他
啪的一声就把电话挂断。海拉尔苦恼极了,给他写了一封长信,那信很长,厚厚的。把
信封塞得鼓鼓的。他没有看,原封不动地将信给她退了回去。
  终于有一天,海拉尔敲开了他的宿舍,将他堵在了房间里。
  李小毛坐在床沿上,低着头,不看海拉尔。
  海拉尔站在李小毛面前,强忍着自己的委屈说:“小毛,你到底怎么了?干嘛这样
呀?是我伤害了你吗?不错,那天我们是喝多了酒,是干了出格的事。可是我真的喜欢
你呀,我那样做有什么错?你觉得委屈是不是?你觉得把童男给了我不值是不是?你觉
得我占了你的便宜是不是?你知道的,有多少男人整天价苍蝇似地追着我,想跟我上床
,我都不正眼瞧他们。好了,就算我对不起你,你说怎么办吧?要打随你打,要罚任你
罚,你说话呀!”
  李小毛就是不说话,脑袋耷拉在胸前,像是没听见海拉尔在说话,或者像是这屋子
里根本就没有海拉尔。
  海拉尔沉了一会儿,又说:“你就是骂我一顿也好呀,你可真把我憋死了。我要走
了,我再说一句,我喜欢你,我佩服你,我崇拜你,为了你我什么事情都愿意做。活了
20多岁,这是我第一次追求男人。以前都是人家追求我,我身边从来没有少过追求者
。你知道吗,这些天我一直在设计着咱俩人的生活,我希望你跟我走。爱上了你以后,
我也认识了我自己。我不能再这样混下去了,我不能再这样卖自己了,我得走自己的路
,开创自己的新生活。可是这新生活里必须有你,没有你,我的一切都是没有意义的…
…”
  李小毛还是不说话,连个大气都不出。海拉尔停止说话的时候,屋子里死一般的寂
静,连空气都凝滞了。
  海拉尔依然按照自己的想法说下去:“小毛,你给我一句痛快话,你到底喜欢不喜
欢我?你难道一点儿都不明白我的心吗?真的要让我把心掏出来给你看一看吗?你跟我
走吧,去北京、去上海、去深圳、去海南都行。我能养活你,我有钱,虽说我没有何老
板有钱,可是钱并不比宁副县长少。咱们到一个新的地方,自己开一家公司,我给你买
一辆车,你开属于自己的车,这多好!你听见我说的话没有?你倒是吭个气呀……”
  就这样,海拉尔站在李小毛面前,说了有一个多钟头,李小毛愣是死豆不开花,连
身子都没有动一下。
  海拉尔从随身带的小包里掏出一个沉甸甸的信封,举到李小毛的眼前。
  李小毛抬起迷茫的眼睛,疑惑地看着海拉尔。
  海拉尔说:“我答应过你,给你10万港币。”
  李小毛终于说话了,瓮声瓮气地:“这不明不白的钱我不要。”
  海拉尔说:“干嘛不明不白?这钱是脏,可来路清楚。是我给你的,你要是还认我
这个姐姐,就拿着。”
  海拉尔说完,把信封往李小毛的怀里一扔,转身就走。
  李小毛叫住了她:“那存款单呢?”
  海拉尔一阵兴奋,待她听清了李小毛的话,又一愣:“什么存款单?”
  李小毛说:“就是那100万港币?”
  海拉尔明白了:“噢,你说的那个钱呀,给宁波啦。签合同的当天就给他了,他跟
你说什么了?”
  李小毛摇了摇头,朝海拉尔挥了挥手,示意她离去。
  海拉尔无可奈何地走了。
  李小毛也不再理睬宁副县长了。按说,他给宁副县长开车,要时时事事伺候着宁副
县长,还免得了请示汇报?以前是这样的,事无巨细,有事无事,他都要跟宁副县长说
一声,至少要打一下招呼。现在可倒好,他根本就没把宁副县长当成人,整天价像是拉
个不会说话的物件,任你上车下车,他连吭都不吭一声。宁副县长上车不说去哪儿,他
连油门都不踩。到底谁伺候谁呀?
  宁副县长发现他情绪反常,还挺关心他,时不时地问:“小毛,怎么了?”
  李小毛不言语,一心一意开着他的车。
  宁副县长试探着:“是不是跟菊花闹别扭啦?男子汉大丈夫嘛,凡事得让着一点儿
女人。天上下雨地上流,小两口吵架不记仇,白天吃的一锅饭,晚上躺着一个枕头。对
了,你们现在还不是正式夫妻,你师父对你们要求还挺严是不是?他跟我说了,这个老
古董,典型的封建卫道士,榆木疙瘩脑袋。这样吧,你师父也跟我商量过了,还是早点
儿给你们把婚事办了吧。我的意见呢,既不能大操大办,也不能太寒酸,你师父是个要
脸面的人。我答应了到时候给你们去当证婚人。你师父说等收完秋就办,我说,还等收
完秋干什么?等我从香港回来,就给你们操办这件事。我去香港的时候,你找大李开个
证明,到民政局先把结婚证领了……”
  李小毛像是没听见宁副县长这一番话,继续开着车。
  宁副县长掏出一个鼓囊囊的大信封,扔给李小毛:“你伺候我这么长时间了,我没
把你当外人,拿着这钱,买点儿东西。话说明白了,这钱算是我跟你师父两个人给你的
,你要是觉得过意不去,算我们给菊花的嫁妆也行。”
  李小毛该非常的感动才是,可他没有,连气也没吭一声。好在宁副县长对他的态度
一点儿也没有在意。
  宁副县长下车以后,他打开信封看了看,整整2万元。他把那钱锁在了车前面的工
具箱里,海拉尔给他的那10万元港币也在那里锁着。有这么两笔巨款藏在车里,这车
的分量就大不一样了。每当他上车下车的时候,都心里发毛,像是在做贼;他开着车在
路上跑的时候,也战战兢兢,像开着一座弹药库。
  更要命的是,李小毛连菊花和师父也不理了,而且也一直没有回家。
  师父托人捎信找他,菊花呼他的BP机,他都不予理睬。
  师父急了,噔噔噔找到了县政府的司机班,把李小毛拎到院子里,斥责说:“你怎
么了?你不知道我跟菊花找你吗?你还要不要这个家呀?”
  李小毛从牙缝里挤出了一个字:“忙。”
  师父火了:“你比县长还忙?”
  李小毛不吱声了。
  师父逼问着:“你跟菊花的事怎么办?”
  李小毛从牙缝里多挤出两个字:“忙什么?”

(连载之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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