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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  题: 死谜（9）
发信站: 哈工大紫丁香 (2002年01月22日03:06:28 星期二), 站内信件

死　谜

王梓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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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师父骂起来：“他妈的，皇帝不急太监急，你还有点儿良心没有？我又回了一趟金
鸡寨，你爹你妈，你丈人丈母娘都同意了，日子就定在下月６号，又是星期六，取个吉
利。你抽空带着菊花买几件衣服，冬棉夏单，别让菊花受委屈。你自己也得买套体面的
行头，办事的时候穿。还有，眼下时兴照结婚照，你们也得提前照了。还有办事要准备
的酒席，要请的亲戚，要找的汽车，要选的知客……这些都得提前合计合计，你知道不
知道？今儿晚你给我回家，咱跟菊花一起商量出个子丑寅卯来！”
　　师父说的话就是圣旨，也不管李小毛同意不同意，答应没答应，一转身就气哼哼地
走了。
　　十六
　　这天晚上，李小毛没有回家，这是他第一次违抗师父的命令。他不是有意不回家的
，而是回家后不知道该怎么见师父和菊花。能拖一会儿是一会儿，他骑着自行车，慢慢
悠悠地出了县政府的大门。完全是鬼使神差，冥冥之中似乎有一股无法抗拒的力量牵引
着他，让他绕过回家的路，朝县政府宾馆的方向奔去。
　　他说不清自己为什么要来找海拉尔，当他推开海拉尔那虚掩的房门时，看到海拉尔
正在收拾着自己的东西，衣服摆得满地满床，杏红色的衣箱敞开着。
　　海拉尔见了他并没有表现出一点儿的惊讶，她只是轻轻地迟疑了一下，扑过来一把
搂住了他。
　　李小毛像是喝醉了酒，反映得很迟钝，他又像一个梦游者，似乎一切都是在无意识
中发生的。
　　海拉尔像一个慈爱的母亲对待一个失了魂的孩子，轻轻地吻着他，轻轻地呼唤着他
那已经游离了肉体的灵魂。李小毛被唤醒的不是灵魂，而是一种本能的欲望。那欲望像
烈酒一样在他的体内燃烧着，从心底直到全身，随着奔流的血液越烧越猛烈，越烧越野
蛮。他像一个色狼那样剥去了海拉尔的衣服，海拉尔急切地呻吟着，把他拉到床边。两
个人像两只疯狂的野兽在堆满衣服的床上搏斗着，挣扎着，狂叫着……李小毛似乎听到
了一声轻轻的推门声，抬起头来却见门缝里闪过一个身影，他一下子清醒过来，直起了
身子，惊恐地对海拉尔说：“是谁？刚才是谁进来了？”
　　海拉尔从床上爬起来，关好那虚掩的门，安慰李小毛说：“不会有什么人的。”
　　李小毛说：“我看见了，我看见有一个人影在门口闪了一下。”
　　海拉尔说：“你太紧张了，看花了眼。”
　　李小毛认真地说：“我不会看错的。”
　　海拉尔说：“也许是服务员，他们不会乱说的。”
　　李小毛还是紧张起来，急忙穿上衣服，离开了海拉尔的房间。
　　当李小毛经过大堂的时候，一个认识他的服务员告诉他，刚才有个姑娘来找他。
　　李小毛惊慌地问：“谁？谁来找我？”
　　服务员说：“她没说自己叫什么，只是说师父让她来找你的。她先到县政府去找你
，有人告诉她看见你朝宾馆来了，我猜你可能在七楼的客房里，就让她上去了。”
　　李小毛问：“她人呢？”
　　服务员说：“上去一会儿又下来了，可能没找到你。”
　　李小毛问：“她走的时候说什么没有？”
　　服务员说：“她走得很急，我没问她。”
　　李小毛慌了，他立刻明白了，刚才那个身影不是别人，正是菊花。他心发慌，身子
发软，脑袋发沉，眼睛发黑。他强挣扎着，像逃跑似地离开了宾馆的大门……
　　失魂落魄的李小毛居然忘记了自己是骑着自行车到宾馆来的，他急匆匆地离开宾馆
，走在大街上，朝自己的新楼奔去。一路上，时跑时走，连熟人向他打招呼他都没有听
见。可是到了自己的楼下，他却没有勇气走上楼去。他无法面对严厉的师父，也无法面
对受到致命打击的菊花，更无法面对他自己。
　　他在自己的楼下徘徊着，走到楼门口，又退了回来。夜色渐渐地浓重起来，街道上
的行人和车辆也越来越稀疏了，只有路边那昏黄的灯光陪伴着他，将他游离的身影一会
儿拖长得变了形，一会儿又缩短得让自己踩在脚下。
　　他腰间的ＢＰ机突然响了起来，是宁副县长呼他。这么晚了，宁副县长还找他，肯
定有急事。他顾不得多想，跑步朝县政府奔去。到了县政府大门口，便见到海拉尔从里
面出来。海拉尔说他那么匆忙地走了，不放心，到宿舍来找他，他不在，便以宁副县长
的名义呼了他。他没有跟海拉尔说什么，很冷静地告诉他自己没事，便让她回去了。
　　这一夜，李小毛没有回家。第二天一早，他才回去。失眠了一夜，他想明白了，不
管怎么样，他总该面对师父，面对菊花，面对自己的罪过。
　　可是已经晚了。
　　他敲门，里面没有人应声，他用自己的钥匙打开门，里面空荡荡的。师父和菊花已
经走了，连个纸条儿都没有给他留。
　　他明白了，师父和菊花不会原谅他的，金鸡寨的３６位师兄弟和师姐妹不会原谅他
的，他的父母和全村的父老乡亲都不会原谅他的。这个世界上，已经没有他的容身之地
了……
　　从金鸡寨到县政府，他是怎样一步一步地登上天堂，又怎样一步一步地滑向沼泽地
呢？他想不明白。
　　十七
　　两天以后，李小毛送宁副县长去机场，宁副县长应何老板之邀去香港谈滨海山庄的
具体事宜。这件事关系重大，不便在大陆谈，只能在香港谈。
　　到飞机场要开两个多小时的车，虽说要翻山越岭，却全是柏油铺成的公路。这条路
李小毛早就走熟了，他很顺利地把宁副县长送上飞机，自己开车往回走。
　　他出事的地方险是险，可是路却不窄。两山之间一座小桥，桥是水泥的，还有很坚
固的栏杆。李小毛的车居然冲垮了栏杆摔下了山涧，山涧深有百尺，浅浅的水下都是鹅
卵石。汽车被摔成了柿饼，当即起了火，李小毛被烧得面目皆非，一场惨剧。
　　且不说李小毛的死如何令人震惊，菊花和师父及李小毛的亲友同事如何悲痛欲绝了
，这些人们都想象得到。奇怪的是，李小毛出事的第二天，菊花莫名其妙地收到了一封
信。信封是李小毛的字，可是里面只有一张纸条，是办公室副主任大李写的，介绍菊花
到县政府的宾馆去当服务员。
　　县里的少年体校武术班，收到了一笔赞助款，１０万港币和２万元人民币。钱是通
过邮局汇来的，可地址和汇款人都是假的。体校领导说是遇到了一个活雷锋，把这事写
成了通讯稿，登在县报上了。
　　更蹊跷的事还有，一个星期以后，宁副县长从香港回来，一下飞机，连家都没有回
，便被检察院请走了。据说，宁副县长到检察院就交待了贪污受贿的问题。不是因为宁
副县长交待问题主动，而是检察院掌握了确凿的证据，有人揭发检举了他。（全文完）


（摘自《北京文学》２０００年第１２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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