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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 题: 我代表人民判处你的死刑(2)
发信站: 哈工大紫丁香 (2002年01月22日02:33:22 星期二), 站内信件
我代表人民判处你死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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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天晚上,我没事在家看电视,并不是电视好看,主要是我没事。陈哥的爱人小李
来了,当时已经九点多钟,她敲门,我没想到敲门的是她。
是你
没打扰你吧她一脸凄惶的样子问我。
没打扰没打扰。
她进来了,坐到了我的破沙发上。这张沙发还是我结婚时做的,陈哥当时还出了力
,坐了十几年已坐烂了好几个地方,该扔掉了。小李就跟她这个年龄里所有的下岗女工
一样,穿得普普通通,头发也有些凌乱,脸上还飘浮着几抹凄然。我说:什么事啊小李
陈兵要跟我离婚,她开门见山地说。
我晓得我晓得,我那天还劝过陈哥。
我并没做对他不起的事。我老老实实在家里做饭吃,也没说过他一句,他他他一定
要要跟我离婚。小李一脸哭腔道,脸上的表情顿时就十二分可怜。
陈哥是不是有了外遇
应该不可能,他晚上从不出门的。
不出门每天晚上都在家里。
每天晚上都在家里,连隔壁叫他去打五毛钱一炮的麻将,他也不去。
白天呢
白天他就是在厂里转转,或者到农贸市场买买菜。
那他离婚是为了什么
我不晓得。
那他是不是有病啊我老板要跟老婆离婚,是他有了新欢,而这个新欢又年轻又漂
亮,还只二十几岁,青春得要死。陈哥没有新欢,忽然提出跟你离婚,不是有病么
他应该没有新欢,他不是那种有钱在外面瞎搞的男人。他也没有钱,这我晓得。
是不是他在搞地下工作,隐瞒得跟铁桶一样
小李神色凄凉地摇摇头,应该不会。她说。想了想,她又说:如果一个男人有了新
欢,总会有一些迹象。他门都不出,又没女人跟他来往,厂里的女人又个个有主,我想
他应该没有。假如有的话,除非是他的初恋情人。他的初恋情人,是那个姓尚的高中女
同学,在县城办学校,混得比他好得多,怎么会看上他?
我感到非常茫然。
你劝劝他吧,小李说,眼睛红得同两枚烂李子似的盯着我。你们以前关系很好,而
他一直是把你作朋友看待的。他对我说:你现在混得好了,他为你高兴。他不找你玩并
不是对你有意见,而是不想沾你的光。
我只是混口饭吃,谈不上好。
你至少比陈兵混得好些。小李说。你有摩托车,还有BP机……
我打断她的话:那是我老板跟我配的,我自己并买不起。
反正你比陈兵混得好些,这你就不要谦虚了。小李说,脸上仍然是那种凄凉的表情
。我想要你劝劝陈兵,离婚对女儿会有影响,这几天女儿学习就心不在焉的。
小李坐在我这张烂沙发说了很多,口罗口罗唆唆,希望我出马,劝劝陈哥别打离婚
的算盘。什么不好玩,干吗要玩离婚这种时髦是他陈兵赶的么小李走后,我就这样
想着。我老板郑刚要离婚,那是有一位美丽的姑娘企盼他离婚,而郑刚也觉得他与黄红
专的感情已玩完了,要有新的生活新的血液才能刺激他奋发向上。陈兵好像没有一个女
人在背后等他和催促他,在我眼里,他也不是那种喜欢找女人调情的男人。他经常是绷
着脸,埋着头。他从不给女人机会,女人也不会给他机会。他离婚是为了什么呢
4
如果这个世界上有谁是我的初恋情人,那就是黄红专。追溯起来,我可能还在读小
学四年级的时候就偷偷爱上了她。我们同是迎春路小学毕业的,而在迎春路小学读书时
,她的美丽非常令人瞩目。那时候我就暗暗喜欢上了她。我想那种暗暗喜欢就是少年男
孩的初恋。后来郑刚把她弄到手后,我曾忧伤过很长一段时间,甚至都想跑到黄公庙后
面的樟树林里上吊,一根食指粗的绳子放在书包里都放了好一会儿,只等自己下最后的
决心。但这个最后的决心就是下不下来,就仿佛天阴沉沉的,雨却迟迟不下来一样。于
是我就努力让自己认命和不断开导自己想开点,才霸蛮挺过来。现在郑刚让我去做黄红
专的工作,劝她不要死脑筋,劝她想通点,人生就是一世,不要吊在一个已不爱她了的
男人身上。如果她同意离婚,他愿意给她50万元,就凭这50万,她也可以找一个很
好的男人,甚至找一个比她年轻几岁的靓仔也尚未可知。这个光荣任务就交给你了,郑
刚脸带微笑地冲我说,你得说服她。你要她明白,不离婚的话,对她没半点好处。
小李找我,是求我。郑刚却是吩咐我去完成这个任务。郑刚也没有别的办法了。他
跟黄红专闹离婚闹了两年半,却毫无结果。我接受了这个倒霉的任务,成了郑刚离婚的
说客。我有一年多时间没看见黄红专了,现在我得去见我心目中的冬妮娅。当然这个冬
妮娅在我眼里已经死了,只是存活在我的心里。黄红专在这一年多里变化很大,一年多
前,她还有很多姿色,脸上红灿灿的,皮肤也显得光洁。现在这张脸与小李那张脸几乎
没什么区别,当然保养得还是稍好一点。但脸上不再是那种红灿灿,而是一种疲惫和憔
悴。这也是因为她妆也懒得化而呈现的原汤原汁的结果。在这方面,上帝对任何人都一
碗水端平了,不会因为你生活得好,你地位高或有钱,就让青春在你脸上多驻留一些。
那些给你的感觉乃青春常在的人,其实是化妆品在制造一个虚伪的假相,一旦卸掉化妆
品,就原形毕露了。
黄红专那天就原形毕露。
我要他赔偿我的青春损耗费,黄红专冷静地说,脸上是一种一不做二不休的表情。
我也不晓得为什么我会有这种感觉,但确实是这种一不做二不休的感觉。她又说:我告
诉你,我16岁就委身于他了,那时我还是个尚未成年的少女。现在我38岁了,他却
要跟我离婚,我不干。假如你是女人,这事发生在你身上,你会同意吗
她16岁就委身给郑刚了。那时候她多么青春靓丽啊。
她说:我也晓得他另有新欢,但我不在乎。男人有了钱,有几个还会安分
我说:这也不能绝对。
她冷笑一下。郑刚是个忘恩负义的畜生。你对他一点都不了解,他很坏,利用当官
的弱点把当官的拉下水。她说,瞥一眼我。而且郑刚自私自利到了极点。
我心里的冬妮娅变成了一个半老徐娘,而且还成了个尖刻的女人。我不禁嗟叹岁月
的无情。为什么一个好好的姑娘会变成一个不讨人喜欢的女人呢我抽着烟,看着她,
一边打量着客厅里的摆设。客厅里,彩电、音响、空调、影碟机和录像机一应俱全,沙
发也是酱色的真羊皮沙发,茶几也很别致。她应该是我们镇上生活最富裕的十来个女人
中的一个。她不是陈兵的老婆小李,小李在买菜中会为短斤缺两争吵,她不会为这类鸡
毛蒜皮的事动气。她的痛苦不是在生活的琐事上,而是在感情上。她为我削了个苹果。
她削苹果的技术非常精湛,只是削掉了一层薄薄的皮,而且直到最后一刀结束,长长的
一串皮才掉入一只硕大的玻璃烟灰缸里。我接过了她递给我的苹果,一边考虑着怎么说
服这个女人。
其实,你要是离了婚,再找一个男人并不会很困难。我说。你有很好的物质条件,
住着三室两厅房,家里装修得又这么漂亮,何必要浪费自己的青春呢
她没说话。
你还只38岁,你要晓得你还活40年是毫没问题的。我继续说。既然郑刚不爱你
了,你完全可以重新开始。我觉得与其守着空房,还不如再找一个男人过日子好得多,
只要这个男人是真心爱你,忠实于你……
我不需要男人爱我,我就这样过很好。
我明白她是说气话。我是为你好,我觉得你稍稍打扮一下,走出门还是挺有魅力的
。
我对任何男人都没兴趣。我恨男人。她说。男人都很坏。
并不是每个男人都很坏,我说,还是有好男人。
你不要说了,我不会离婚的,我恨他,我要拖死他。他想离了婚再找个年轻的,他
是做梦,你要他莫梦游了。她说着昂起了她那张冷峻的脸蛋。他回来,我欢迎,他不回
家,我也无所谓。我每天看看电视,打打麻将,也没什么感到无聊的。
我感到她内心肯定是一片荒漠,只是她将荒漠掩埋了。
5
陈哥这天傍晚在家里打小李,这是小李不同意离婚所致。陈哥这天下午在厂里转着
,鑫山集团公司来了很多人,运来了很多木头和尼龙网,来圈红星乐器厂售给鑫山集团
的30亩地皮。红星乐器厂将正式从历史的舞台上消失,隔不了几天,这片厂区将被推
土机夷为平地,然后在夷为平地的基础上再建起一栋栋公寓楼出售。这让陈哥感到悲伤
。他为这个破厂子付出了他的青春,付出了20年生命,现在这家破工厂毁在黄厂长手
上了。是黄建成毁了红星乐器厂,他对与他一并观看鑫山集团的人打钎拉网的同事说。
黄建成是个猪日的。
黄建成就是黄厂长。
黄建成可不是猪日的啊,他灵泛得很。他一旁的同事说。他发了。30亩地做50
0万卖给了鑫山集团,地段这么好,500万就成交了,他不在中间捞一把,他会干
黄建成肯定得了很多路。另一个职工估计说。他如果没得路,我不姓张。
得路是土话,就是得了好处或捞了一把的意思。有路得,或者没路得,都是这个意
思。路字在湖南方言里有很多用法,有时候是指“事”。比如说有路或者没路,搞路或
者没搞路,可以理解成有事或没事,搞事或没搞事。假如湖南人问你最近搞什么路,并
不是问你得了什么路,而是问你最近搞什么事。
那他肯定得了大路,另一个同事说,我们厂就毁在黄建成手上。
陈哥回到家里时心情极为不好,觉得这个世界真他娘的不像话。这一年来,他不下
10次地出门求职——镇街上有那么多私营企业和店铺,但回回都碰了一鼻子灰。人家
问他学历,他说高中毕业,人家就打个哈欠,说考虑一下再答复他。人家问他以前是干
什么的,他回答说做琵琶的,对方就会抱歉的样子说:我们公司没琵琶做啊。他后来就
不出去求职了,他晓得求职的人多,而镇上用人的地方很少,于是把劳动力变得十分廉
价。他感到很委屈,自然也就很恨,恨自己没用,还恨这个世界正在抛弃他这类人。
吃饭时,他觉得小李炒的肉太咸了。小李说:咸就可以少吃点。
报纸上说,吃盐多了会患胆固醇、高血压,甚至癌症。他提醒小李。你不晓得吗
那又怎么样呢小李说,扫一眼男人。只有这么些收入一月,也就只能这么吃。你
还那么讲牌子干什么
干脆我们离婚,你就可以找一个好老公,陈哥说。
你又来了,你又来了。你开口闭口就是离婚,你离了婚,哪个跟你搞饭吃烦躁。
陈哥没吭声。吃过饭,小李要陈哥去洗碗,这也是两人平常的分工。小李做饭菜,
陈哥洗碗。我不洗,我要跟你离婚,还洗什么碗不洗。陈哥绷着脸说。
小李说:你太懒了,懒得连碗都不肯洗了。
就是不洗,陈哥吼道。你要我洗我就得洗老子就是不洗
你吼什么吼你吼给哪个听
要吼,就是要吼吼给你听陈哥说,瞟一眼桌上的碗筷,索性手一拂,于是一桌
碗筷哔哩叭啦响成一片,都打碎了。
畜生,畜生咧。小李心疼地骂道。你怕你是什么好东西,好逸恶劳
陈哥抬手给了小李一巴掌,打得小李身体歪倒在洗衣机上。你是自己讨打。陈哥对
小李吼叫说。我并不想打你,是你逼我打你。我要跟你离婚,你不离,你嫌我就跟嫌狗
屎一样,我晓得你嫌我,所以我就是要跟你离婚。我早就想自己一个人过了。
你打口罗你打口罗,我不离婚,我就是不跟你离婚。小李痛苦地嚎叫着说,像一只
受伤的母狼在哀号。你打死我好了,你打死我好了。
陈哥做出狞恶的模样踢了妻子屁股一脚,踢得小李一头撞在墙上。你这个猪,你是
自己讨打。陈哥又那么吼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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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刚拉上我陪县银行的两个朋友及县国土局的一个朋友,一起去金龙头大酒店打保
龄球。我和国土局的朋友上了郑刚的本田轿车,银行的两个朋友开着一辆奥迪跟在后面
。金龙头大酒店是县城两家三星级大酒店之一。一家叫白云大酒店,另一家就是郑刚的
金龙头大酒店了。金龙头是郑刚与县公安局合开的一家三星级大酒店,原址是县公安局
招待所。公安局出地皮,郑刚投资,于是就建了白水县唯一一栋十层楼的大厦。郑刚让
他弟弟当总经理,让姐姐管财会,让表妹当住房部经理,让堂弟任娱乐部经理。他自己
虽然是投资商,董事长,但他自己却不在这里干,也不来这里办公,原来的董事长办公
室也被他下令做了客房。他甚至都很少来这里露面。这是因为在这栋大厦建成且装修工
程快竣工前,他请来县里最有名的算命先生测黄道吉日。算命先生围绕着金龙头走了一
圈后,又绕着郑刚走了一圈,盯着郑刚看了良久,忽然对郑刚说:郑先生,你不适合经
营这个酒店,你的面相与这处风水地不符。郑刚大惊失色,没想到自己为此奋斗的一切
居然相克。算命先生又道:你不经营它,它必定兴旺。你在这里则是凶多吉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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