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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信人: champaign (原野), 信区: Reading
标  题: 最后的时光 第一卷·天堂-1 歌金 著
发信站: 紫 丁 香 (Mon Jan 24 19:32:22 2000), 转信

    献给我自己。就象我把我自己全献出去了。
    献给我的老师和同学。他们是我首先要感谢的。他们给我爱,却不曾希望换取什么
。当然除了爱。
    献给我的父母和姐姐。他们是最自私和最无私的化身。
    献给住在北京的人们。是他们给我启蒙,使我懂得了这世界除了爱还有很多东西。

    献给中国。谁让我生在这个地方。
    献给人类。你付出钱财只能换来废纸,而你不用任何付出,却能得到最宝贵的财富

    献给我的……我已经无话可说了。
 
    《最后的时光》
    第一卷·天堂
    歌金 著
    他睁开眼睛,摸出手表,才三点。现在醒得越来越早了。他坐起来,戴上耳机听英
语,听不太懂。他也没有仔细听。他想起了蓉,蓉那双因化了妆而显得更大的眼睛。他
想象自己站在蓉面前,对她说:“恕我直言,你很漂亮,但胖了点,舞台形象不是很好
。你可千万别想‘节食’二字?
如果你胃口好,千万不要压制自己的食欲,你是跳舞的,不能说你平时不活动,但你的
具体情况,运动量应该加大。你应该去跑长跑,不要怕吃苦,你没见我上学期有多胖,
这学期我跑了两个月,炼就一身钢筋铁骨——就剩下骨头了,但我自我感觉非常好,当
然你只要练到适合你就行了?
”他想象自己已经跟艺术团的人很熟了,他就可以玩玩他们的音响设备。“有了,我将
来可以带她去那玩,可算有去处了。我要向她一展我美妙的歌喉,定会艺惊四座,要让
她脸上也倍添光彩。”猛然间,他的写作欲望空前高涨,他要马上开始写他的自传小说
,不打算等到毕业以后了,那?
许多精彩片段他会记不清的。他想象自己随着毕业,也完成了初稿,然后拿给一位专家
接受指点,最后被引荐,被付印,被出版,成了畅销书,尤其受大学生们的欢迎。他心
里骂了一句说:“我也要发他一笔了。我好好写,细心润色,保不定成为宏篇巨著,流
传千载呢!”他仿佛看到那?
作家学校毕业的互相抱怨,科班出身也写不出什么好东西来。他心说:“这算什么,这
种事我见多了。”他想起自己小时候。那时候,大概现在也没变,小孩上初中都要服从
就近原则。他父母为了能让他进一所重点中学,又是挪户口,又是转学,在小学五年级
的时候,把他转到了那所中学?
附属小学。他转去的头一个学期就考了全班第一,气得班主任老师大骂自己的学生不中
用?
    他非常兴奋,把耳机拔掉,对自己说:“快安静下来,睡会儿,要不白天实在受不
了。”就在半梦半醒之间,天亮了起来。他一屁股坐起来,看表,五点整。他下了床,
找出一个笔记本,写到:“公元一千九百九十三年五月四日卯时,他正式开始了他的宏
篇巨制的创作。”
    写了一个开头,到五点半了。他换了运动衣,仍跑出去找他们打篮球。那是一帮职
工家属,有退休的老师,还有他们的子弟,各色人等。每天都要在那块早已形成传统和
既成事实的专用场地上两军对阵,人数不限,于混战中见神奇。他早就想上去掺和掺和
。前几天,他站在场外看。一?
老者说:“过来一块儿打吧。”他二话没说就蹦了进去。他打得不错。大家挺喜欢他的
?
    过了六点钟,人来得多了。他更为大胆地走上去说:“算我一个。”“好,算你一
个。”这回他加入年轻人阵营,打得老头们没脾气,很快赢了两局。他们以先进十五个
球为获胜。后来敌人队伍迅速壮大,小伙子们也有意放水,才让老头们挽回点面子。
    回到宿舍,听平说下午一点半图书馆放《BASIC INSTINCT》,是谁和谁演的。他听
了也没有印象。平学着:“昨天,我去图书馆,看他们在写广告,我不能确定是不是那
个《本能》,就问他们,他们说是,而且那些镜头太那个了,所以不能广为传播,只能
作为资料片内部放映,‘快来?
票!’说得旁边那些人,哼哼。”他在想下午有没有事,不会和训练冲突,好!去看!
?
    他依旧慢腾腾地梳洗完,九点了,随便拿了本书出去。路上碰到外班的军。军问:
“你的头发在哪做的?”
    “就在门口那个新开的发屋。”
    “多少钱?”
    “十块。”
    “还行,——我这头二十块钱。”
    他倒没注意,军短短的头发确是卷的,“哪弄的?”
    “市里。”
    “还是学校附近的发廊能便宜点。”
    “不过,那是全市最好的美发厅,设施这没法比,你信不信,我的头发肯定比你的
保持得时间长。”
    “嗯,”他心说,长不长我倒不知道,不过你愿意多花十块钱坐一坐那凳子,随你
便好了。他对军说:“我还没吃早饭,我去买俩小饼。”
    “那好,再见。”
    “再见。”
    他买了五两小饼,又到布告栏前确认一下。她们上午头两节课是英语。她在提高班
,教他们的老师叫A。
    他向旁边的汽水摊买了一瓶汽水,使劲省着喝,等喝完了,还是剩下了一个小饼。
他拿着空瓶到开水桶前灌满。卖汽水的女人冲着他笑:“怎么,一瓶不够喝?”“嗯。
”他也笑了。
    宋也来买录像票。一起出来,宋问:“你去哪?”
    “系里。”
    “正好,我也去系里。”
    他不希望有黑马出现:“我要先去中心,我的书在那里。”
    “那好,我先走了。”
    “好。”
    他向中心走去,等宋消失了,他调头转向外语系。他蹑手蹑脚走到她们的教室,刚
想抬头往里瞧,心说:“不行,等我看到她,他们也瞧我半天了,这如何使得?”他又
退出楼外,象个猎手一样,找了一个可以发现猎物,却不易被猎物发现的地方坐下。他
一边拿着书翻,一边静候猎物?
鱿帧?
    九点五十,大批的学生开始涌动。他在细心地搜索,越来越感觉自己象个猎手。可
走了一批又一批,目标却踪影皆无。他在问自己,是这个猎手不称职,还是这个侦探不
称职。于是他跑进楼里截老师。在走廊里又一批学生迎面而来,那些男生盯着他瞧,他
也瞧着他们,心想:“他们那?
盅凵竦降姿得魇裁础!?
    她在其中!他侧过头去。她好象没看见他。他的心跳并没有加快,他感觉自己老成
多了。
    教室后排坐着几个男生,不知是刚才的班级还没走,还是下一个班级刚来的。他走
了进去。男生停下谈话看着这个人。一位年轻的女老师在讲台前整理资料,他觉得好象
见过她。他走到讲台前,声音尽量压得很低:“您是A老师吗?”
    “不是。”
    他心里微微一凉,课程表和实际不一致的情况经常出现,不足为奇。
    “你找他有事吗?”她的语调缓慢而柔和,他对她更加有了好感。
    “那刚才在这上课的是土木系九二级的提高班吗?”
    “是的,哦,我跟A老师换了,这学期我来教这个班。”
    他的心又热了两热:“您是不是曾经给一位德国教授的演讲做翻译?”
    她微笑着说:“哦,是的。”
    果然是她,“那回我去听了。”
    她没有答话,仿佛在等他往下说。他停顿了一下,却不知该如何往下说。不能夸她
翻译得好,人家是老师嘛,那不是废话,可除了这个又能说什么,干脆直截了当:“我
想向您打听一个人,这个班是不是有个女孩,眼睛大大的,今天穿着件黑上衣?”
    “是有,是不是头发短短的?”
    “对对,她叫什么名字?”
    “让我想想,她好象叫萍,湖南来的,等一下,我不能肯定,这个班有几个女孩,
都挺好的,头发都是短短的,我不知道你说的是哪一个,我也不知道你到底有什么事,
她是不是坐在靠窗的那个位置上?”
    “我没有看见,哦是这样,在一次舞会上,我跟她跳过舞,她给我的印象很深,我
很想和她认识。”
    “你没有和她说过话?”
    “没有,我对她一无所知。”
    “那等下次吧,我们星期五还有课,还在这,你看清她坐在哪,那几个女孩通常都
是坐在前边,需要我帮什么忙吗?要不要等下课后,我让她稍等一下?”
    “不用不用,还是等有机会我自己跟她说吧。”他心里山呼万岁,觉得自己真是有
神相助,老天真是有眼,让自己遇到了这么好的人。
    “是的,你们同学之间的事,还是应该你们自己来说,你是哪个系的?你叫什么名
字?”
    “我是电子系九○的,我叫高嵩。”他说了谎,他对自己是毕业班的感到万分恼火
。“那我该怎么称呼您呢?”
    “我姓姜。”
    “噢,那,姜老师,我先走了,谢谢您。”
    他春风得意地从外语系出来,往电子系走,又好长时间没干正经事了。路过专用教
室的时候,他先伸了一个脑袋进去。宋在里面看书,还有瑞和晶。
    宋笑着问:“你不是说去中心吗?怎么这么快就跑到系里来了?”
    他一屁股跨在宋桌子前面的凳子上,兴奋地说:“我离理想的彼岸又近了一步!”

    “怎么,你报了那个什么啦?”
    “不是,只有你知,我知,天知,地知。”
    “噢,是她,她在中心上课?不是在外语系?”
    他摇摇脑袋,摆摆手,站起来向门口走去:“不说,现在不说。”
    “好,那你以后告诉我!”
    课题室里只有成,普不在,毛老师也不在。
    “普呢?”
    “好象上街了。”
    “正好,我在这学会儿,吃口香糖吗?”
    成的样子肯定不反对,但仍干着自己的事。
    “到底吃还是不吃,一毛八一块呢,给你简直是浪费。”他扔了一块给成。坐了一
会儿,觉得这的气氛不适合写作,就走了。
    在走廊里他边走边哼着歌。郗老师从走廊那头走过来,停下脚步,盯着他看,“怎
么样?”
    “啊,郗老师。”什么怎么样,噢,是问最近怎么样,“好得很,那段过去了,没
事儿了。”
    “唉,就是,年纪轻轻的。”
    “青春期忧郁症儿,哼哼。”
    “你跟毛老师搞毕业设计?”
    “对。哦,好。”
    郗要进办公室了,他也就直向着教室走去。稍嫌流气了点儿,他想。
    他找了间教室坐进去。一会儿,碰巧进来同班的女生简:“嘻嘻,你烫头啦?”
    “嗯,哼哼,很好笑。”
    “不,很好看。”
    他心说:“那当然了。”过了两秒钟,突然醒悟,对一个女孩子的称赞怎么能这样
,未免太狂妄了。他赶紧吐出两个字“谢谢”不知她听清楚没有。
    不知不觉到了十二点,再不回去就没饭了,他赶紧往回走。在路上,他的脑子里自
然而然全是他的宏篇巨制,他想:“所谓宏篇巨著不应只是肤浅的流水帐,还必须有大
段的议论,要有独到的见解,闪动着智慧的火花,并被后世证明是正确的,有能带给后
人无尽的精神上灵魂上的滋润?
哲学式的思想,正如《巴黎圣母院》。”《巴》的情节并不复杂,但里面就有大段的关
于建筑的评论,历来被他推为阳春白雪,不是他这种下里巴人看的。他又想起昨天法国
电台报道的法前社会党总理贝雷戈瓦自杀的消息和转述的一些报纸的评论。那些评论措
辞是那样的分寸得体,他听?
是句句入耳,仿佛一个音叉收到一个与他的谐振完全一致的声波,产生极度的共鸣,振
得他的身体快要爆炸了。评论大概是讲,贝有如何如何的业绩,有口皆碑,在经济出现
困难的时候,其呈现出如此的果敢,而其如今的情况又是如此的矛盾,其的勇气和怯懦
交织出的悲剧使人感动,谁要?
其的死评头论足是十分无聊和下流的。但具体的话,他脑袋都快涨破了也想不起来。他
紧锁眉头,心力交瘁,心想这时别人看见他一定会说:“这人是不是快不行了,要死了
。”他知道那些杰出的人物为什么平时总是被人视为疯疯傻傻的了。因为他们压根就没
把他们放在眼里,他们不必?
了他们掩饰自己的喜怒而装出一副别的样子来,况且他们也根本控制不了自己,当你潜
心揣摩,苦思冥想的时候,你还有心思考虑外界的一切吗?你能不被人视为傻子吗?当
你为某个事物所打动,兴奋无比或痛苦不堪的时候,你能不被人视为疯子吗?
    吃完午饭,他上了床,一点睡意也没有,又下来。
    成这才发现:“你理发啦?咦,你这是怎么弄的?烫啦?”瞧了一会儿说,“不好
,还不如让阿瑞给你铰铰得了。”
    “得得得,懂什么呀,啊,我知道了,你们以前就承认过,好的你们就说不好,不
好的你们就说好。”
    “嗨,平,你看他的头怎么样?”
    “看惯了,就好了。”
    看来,只要面对他的笔记本,时间就很好过。一看表,一点四十,录像迟到无疑了
。他快速向图书馆走去。
    整个放映室几乎坐满了,唯有后面角上空出一个扇形。“那倒不错,”他过去坐了
下来,“噢,怪道说呢。”他的座位后面就是音箱,他用手堵上双耳,音量正好合适。
他把两腿翘在前面的椅背上,舒舒服服,迷迷糊糊地看完了录像。
    回去后,他大叫:“好看,太好看了,没看过这么好看的片子,谁说没剪辑,骗人
!肯定剪了,镜头那么不连贯,唉,真可惜。”
    别人都在那坐着,似乎无事可做。他忙着换衣服,又要去跑步了。路上,他想,校
运会快到了,怎么着也得加紧训练,这回就跑一万米测测时间,买块巧克力吧,增加点
热能。
    他边跑边吃。本来呼吸就越来越紧,这回又要嚼又要咽,全乱了套,弄得他又是咳
嗽,又是反胃,心说:“多亏我先试验一下,否则真正比赛那天,后果不堪设想。”
    他跑得不快,跑一千米歇一下,这样跑了四千。他的右脚心又开始疼了,“妈的,
这样比赛能行吗。”他看着一个同是长跑俱乐部的人在卖劲地跑着,心里倍感灰暗,他
不打算再接着跑了,就往回走。刚才看到的那个同学也跑完了回去。他们走在一起。
    他问:“你叫什么?”
    “虎。”
    “哪个系的?”
    “动力。”
    “我叫高,电子系的,你参加比赛吗?”
    “参加,我跑B组的八百和一千五,你呢?”
    “我跑一万。”
    “我们系是小系,好跑,不象你们大系竞争激烈。”
    “时间不长了,我这得进行强化训练,然后到比赛前几天好好歇歇。”
    “调整好最佳状态。”
    他发现低年级同学都有附和的毛病,他回想自己好象也是如此。
    因为洗澡错过了晚饭时间。宵夜时,他打了二两油饼,二两面条,和一个鸡蛋,吃
完没什么感觉,又到系里自己煮面条吃了,然后就在那写。
    可想而知,不到系楼断电前,他是走不了的。
    他不象以前那么怕黑了。他慢慢地走,想着整个楼里就他一个人,看着透窗而过的
淡淡的星光,感到诗一般的美妙。
    回到宿舍,见坐了一堆人。他以为是无聊的国产电视剧,“烦死人了,都多大的孩
儿啦,还什么都看。”他看见马睁大了那双大眼笑着在看他,他从马的眼神里知道这等
人物也开始对他感兴趣了。马走了。他这才注意到电视里放的是香港武打片,“哟,不
错。”他坐了下来。他觉得近?
眼使自己高深莫测,他想到了马的眼神?
    影片结束了,人也走光了。他抱着诗经尖声怪读:“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
女,君子好逑,……”
    “行了,疯啦你,烦不烦人!”志在床上忍不住了。志从早睡到晚,中间穿好衣服
起来了一次,左右蹦达了两下说:“唉,怎么这么冷呀,你们冷不冷,不行!”把衣服
脱了又上了床。
    他执拗地读完,心说,你睡你的,我读我的,两不相碍,再说现在睡了,呆会儿你
干什么,“‘觉是外财,越睡越来’,这不是你说的吗。”
    “志病了。”平说。
    哼,病也是懒病,唉!他想起上学期自己跟志现在的样子差不多。
    “是非成败转头空,”平也吟了一句。
    他不知道平这话是否有所指,据他的理解,平是在同病相怜,和哀叹门前冷落鞍马
稀,因为随着他的崛起,人们明显不再象以前那样注意平了。
    熄灯前,他想起明天就要实习验收了,他的实验报告还没写,就跑到隔壁找旺,旺
和他是一个小组的。旺一帮人正在打扑克。
    “报告呢?”
    “我只写了两页。”旺似乎很歉疚。
    “好!好!”
    旺嘿嘿笑了。他回去后并没急着抄,仍写他自己的东西,直到黑了灯。就这样结束
了他写作生涯的第一天。

--
    感情是一个难以驯服的野马
    理智却是一个严厉的马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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