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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信人: champaign (原野), 信区: Reading
标  题: 天堂-3
发信站: 紫 丁 香 (Mon Jan 24 19:33:35 2000), 转信

    五月六日    星期四    阴
    卫快六点的时候醒了,看他还在那坐着:“你一晚上没睡?!”
    “哪里。”
    “你几点睡的?”
    “从十一点到一点不过两个小时,从一点到三点也不过两个小时,从三点到五点也
不过两个小时。”他想形容一晚上的时间很容易过去。
    “你现在到底怎么了,整天神魂颠倒的。”
    “好了,我要去打球了。”
    身高一米九五的大陈一胳膊把他扒拉到一边,他拼死冲上去拽住大陈的胳膊不放,
球死了,他抬起一只手,承认自己犯规。大陈把球往他脑袋上按了一下,“有你这么玩
球的吗。”众人都嘿嘿地笑。他回过身去,使劲推了大陈一下,说:“是你先挤我!他
妈的。”
    打了一会儿,老头们人多势众,另一边光靠大陈、小边几个毕竟有点螳臂当车。他
喊了一声:“我叛变了!”然后立竿见影地反戈一击。
    “哎,他怎么叛变了!”老者们很不乐意。
    他更喜欢跟年轻人一个阵营。
    有一个人大喊一声:“给我!”他把球传了过去,结果上当了。他垂头丧气地站着
。大陈笑着说:“没什么,跟我们这边无所谓,不就丢个球么,接着去抢啊。”他又来
了劲。
    场外围着许多学生观战。他觉得自己在表演。打了两局人就散了。他觉得不过瘾,
那边有他的同学在玩球,他跑了过去。
    毅大喊一声:“接球!”来个地面反弹传球给卫。他抬头看着篮圈,满以为卫能接
球投篮,却迟迟不见球起,再一看,卫到场外追球去了。
    “这叫什么呀,”他恶心地说,“一点意识都没有。”
    过了一会儿,卫在很远处三步上篮,没拿稳球,作很痛苦状,把球扔了出去,球连
篮板都没碰着。
    “好球!这球好,非常有意识,就是要不择手段地投篮。”他鼓励卫。
    卫颇有“老板”风范,不愧其这个绰号。卫虽身材短小,却有时不禁让你仰视。离
其稍远一点的球,不捡,更不抢,就算捡球也是优哉游哉踱过去。卫中距离投篮现在颇
能进几个,更使其得意许多。
    他有意刺刺卫:“你在那干什么吃哪,抢球呀,什么东西。”
    依然如故。
    他做了一个踹向卫面门的姿势:“滚你的吧。”
    卫微笑着,过了一会儿,果然不见了,再一找,从来不踢足球的卫这回竟也跑去踢
球了。
    几个人回去的时候,毅问他:“三步上篮,最后一步在哪起跳比较合适?一般距篮
一米远吧?”
    “在哪都行,要因地制宜,有些球就在篮圈下,没法投,你可以让身子冲过去,然
后反手投篮。”
    “你是什么水平,球星级的,咱还只停留在高校教学的阶段。”
    他不由自主地笑笑,心里很不是滋味,这样下去不是要被捧杀了吗。
    他回到宿舍,见大家都起来了。平和成互相穿着对方的上衣。
    普趴在床上:“成穿什么衣服都能撑得起来,平,把你的衣服给成得了。”
    平悻悻地表演。
    他诌道:“你有一个苹果,我有一个苹果,互相交换,每人只有一个苹果,你有一
件衣服,我有一件衣服,互相交换,每人有了两件衣服。”
    普迅速起身:“我也试试。”
    庆:“哈,我就知道你,普,准来凑热闹,哟,普,对不起,我又忘了。”
    普:“啊,没关系。”
    庆:“我也知道你就这两句,对不对?普,大好人哪。”
    普:“哎哟,这马屁拍的。”普平时“大好人”三字运用自如,而今被反拍回来,
竟也不知如何对付。
    庆:“姐姐,我怕他喝了酒是个混蛋,姐姐,我要回家……呵呵,这就是摇滚,哼
哼哼。”
    平整理着自己的东西:“一百五十块钱一下就没了。”
    卫:“你都上哪逛去了,啊?”
    平:“去你们家了。”
    卫:“操。”
    庆:“卫,你到了上海,小心遇到拆白党。”
    卫:“什么是拆白党?”
    庆:“拆白党就是用女人骗取钱财。”
    卫嗫嚅:“不会吧。”不知卫是说不会遇到,还是说遇到了不会被骗。
    “卫,帮我打点饭吧。”他哀求。
    “自己去,懒得你。”
    “求您啦,你没看我这忙着吗。”
    “不打不打,自己去。”
    “好,你要是打回来的油条少于五两,你就休想吃到一根!”他有点恼羞成怒。
    “哼,”卫走了。待会儿,卫回来了,饭盆洗得干干净净。
    “卫,我发现你这人真绝。”
    大家都在笑。
    人走得差不多了。他一直坐在那写,耷拉着眼皮,说:“我现在是呕心沥血,精疲
力尽了。”他忘了“沥”字怎么写,就查成语词典,看到例句是这样的:“他呕心沥血
二十年,才完成了这部长篇小说。”他把这句话念了出来,又说:“我两年能完成我的
小说吗?”
    平笑着:“高一切都是速成法。”
    “我发现我写的真是字字千金哪。”
    平睁大了眼睛,似乎真的倍感神奇:“你写什么呢?”
    “我在写自传,怎么,不配?”
    “你写的自传谁看呀?”
    志一旁插话:“给自己看就行了呗。”
    “对!”他深表首肯,“姑且叫它自传,实际就是写日记,我现在忽然又想写日记
了。”
    平:“你说,一个人十岁的时候写的自传,他以后看起来是什么滋味啊?”
    “象白开水,”他稍微想了一下。他想起他小时候写的日记最后一句必然是“今天
过得可真有意义啊。”
    “你小心你写的是白开水,充其量也只是果珍。”
    “果珍也不错嘛,现在有那么一种感觉,肚子里有那么多东西要写,全都挤在一起
,谁也出不来。”
    平:“想想小时候写作文净在那胡诌巴扯,现在有那么多感想却也说不出来。”
    志:“小时候写作文就一两百字,四五百字就算多的。”
    平:“是吗,我小时候倒是挺能写的,尤其上了高中,不过怕的就是,要是你写得
好了,老师会让你重抄一份,留着,或者上台去念,头一遍写倒无所谓,讨厌的是再抄
,只可惜,过去的作文都扔了。”
    志:“我上了大学,又是总结,又是报告,天天写,哎哟我的天。”志自己说着笑
起来。
    他心想你写的那算什么东西,“我的作文全是抄的,”他说。
    平问几点了。十点整。平转悠了一会儿说:“唉,不出去了,现在没钱,不敢出门
。”就到别的屋玩去了。
    俄顷,庆回来,辉也来串门。辉似乎很累,颓废地往那一坐。
    庆:“怎么,精疲力竭啦?”
    辉没脾气地笑着摇摇头。
    庆:“她走了吧?”
    辉:“谁?哦,没呢。”
    庆:“还没走!这样下去,你不废了吗,什么时候请兄弟喝喜酒呀?”
    辉:“四五年后吧 。”
    庆:“用不着等那么长时间,研究生可以结婚,等到四五年后,都有人给你打酱酒
了,过来,小辉子,给爹买包烟去。”
    辉嘿嘿傻笑。这时又进来了杰,普也回来了,屋里顿显热闹了许多。
    杰:“看来庆挺有经验的,是不是有人给你打酱油啦?”
    庆:“去!”
    杰:“庆这么英俊的小伙儿,没找一个?”
    庆:“别恶心我了。 ”
    辉:“也是,别人来了都说,咱校的女生气质挺不错的,就是身材太差。”
    杰:“那妖精在家里一定有了。”妖精是庆。
    庆:“废话了,”庆似乎想起前几天家里来的信,信的内容大概是要给庆介绍对象
,不由笑了一下,“不过咱这回要到北京去啦。”
    杰:“怎么能这样就把人家甩了呢,人家苦苦等了你这么多年,再说北京女的有什
么好的,将来你把她接过去就是了。”
    庆:“马儿自是情场老手,如果你是女的,一定如麦当娜。”
    杰:“妖精,下辈子定变只小猫,在那喵喵地叫。”
    庆:“这位变只种马,让主人牵着到处跑,收钱。”
    大家笑疼了肚子。他觉得句句精采,用心记着。
    杰:“妖精是位理论家,学院派的,性学博士。”
    庆:“看来马儿特注重实践,实践出真知啊。”
    他为了丑化自己,这时也肉麻道:“辉哥,我这写了首诗想请您批评批评。”
    辉正襟危坐:“嘘,大家别吵,听听,听听。”
    “咳!咳!君来我未来,我来君要跑,君恨我来迟,我恨君来早。”
    辉:“听得耳熟。”
    “这是我由一首古绝句改编而来的,原诗是这样的,‘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
君恨我生迟,我恨君生早。’据说这诗是在一个新挖掘出土的唐墓中发现的,唉,现在
虽然不至于‘君生我未生’,但也是‘我来君要跑’。”
    辉:“唐朝就是开放。”
    杰:“高老松,既是理论家,又是实践家。”
    “‘君生我未生’是乱伦,‘君来我未来’是早泄。”庆一说完就端着饭盆溜了出
去。
    “操!!”顿时惊起一滩鸥鹭。
    他没吃早饭,心说:“中午吃点好的,买鸡腿去。”就去了一个较远的食堂。路边
草丛里,有一只小猫在“嗷——嗷——”地叫,声音稚嫩无比。他想起刚才杰的话,不
由得笑起来。等他打了饭往回走,那只猫还在那叫。这时有一群女生也从那走过,他注
意看她们的表情:有的置若罔?
牛械暮闷娴叵蚰钦徘疲屑父雠骸霸诮心恪!薄敖心悖 ?
    他啃着鸡骨头上所剩无几的肉。辉进来向平谦卑地问:“今天中午想借你们寝室一
用,如何?”
    平:“行,哦,我不管,你去问室长。”
    辉又转而躬向他。他笑着把脑袋上下做圆周运动。
    平笑道:“就是这指示,自己回去慢慢领会吧。”
    “不懂,实在是不懂。”
    他又把脑袋反着转。
    “还是不懂。”
    “高,你这样。”平一边点头,一边嘴里说:“不行,不行。”
    “噢,好,行行,”他摇着头说。
    辉:“哎,正经点,那底行不行?”
    “唉,你快走吧!”他作出不耐烦的样子,一挥手。
    “噢,好。”真的走了。
    “我说什么了?”他和平都笑起来。
    过了一会儿,辉和各班的制片人走进来,围坐在一起。他并不走开,坐在屋子的另
一头,细心注意他们。辉是总负责人,左右斡旋,游刃有余,颇具领袖气质。另一个副
总负责人,外班的柱,动作表情如此的深沉,不自然,以至于别人不会认为那是做作,
干脆就是个怪人。四班班长提?
本班的设想,要拍一拍他们平时自己做菜的镜头?
    柱:“那样‘影响’不好吧,呵,呵,呵,是不是可以只拍菜做好了正往上端,煤
油炉就不要拍了吧。”
    “也行。”大家都同意。
    “‘阴暗面’也可以拍拍嘛。”他在那边插进一句话,觉得自己颇有总设计师的味
道。
    大家顿时深表赞同。
    辉:“其实无所谓,真的。”
    三班班长:“我们平时生活就是这样的,不拍毕竟是个遗憾。”
    旺:“虽然在学校看来是阴暗面,却正体现了我们生活的丰富多彩。”
    他们最后决定放出风去,快开拍了,让同学们有点心理准备。
    中午睡了觉,他又去跑步。这回他事先喝够了水,并在右脚心贴上膏药。他每次都
是用打篮球作为跑前的准备活动。今天,他看到一个场地上有两个初中生模样的小孩,
和一个小学生模样的小小孩在煞有介事地练球。他走上前去。一个小孩竟然主动对他说
:“我们打一场,我们俩一拨?
你跟他一拨。?
    “好啊。”
    那两个初中生明显受过训练,或者正在受训练,两人配合得有板有眼,其中一个很
有篮,那个小小孩也受过熏陶,就是投篮不成形。他小心不跟他们撞上,同时又卖力地
抢球,他不想让他们觉得:“这个人没什么了不起,不就比我们岁数大点,个高点。”
他得到球都尽量传给小小孩,?
其投篮,看实在没个样,就说:“别着急投!我在这把他挡住,你从我背后绕过去,尽
量近点上篮。”小小孩想了想,点点头,开始领会到篮球的奥妙了。两个初中生总是千
篇一律地二过一,而且另一个总是让这个投篮准的投。他几次把球断下,说:“你别老
是传球给他,你也投。”果?
跟着投进几个,其实那一个准性也不错。两个小孩的变化多起来,他有点防不胜防了,
叫到:“哎呀,我打不过他们了。”其间有几个他不认识的大学生走过。他听到他们议
论说:“瞧这小子在训练小孩。”“他打球挺不错的……”
    打了一会儿,他想起来还得跑步,就说:“我走了,你们自己玩吧。”他看得出他
们明显对他有了好感。
    曾经有一回,他一个人在操场上玩球,一个母亲带着一个非常可爱的三四岁的小男
孩散步。他对小男孩说:“我来教你打篮球。”母亲也给予鼓励。小男孩开始很活泼,
摸了两下球,害起羞来,想是有点怕生,也许又是宠爱惯了,不愿卖力气学。小男孩一
个人在一边爬栏杆。他对那位?
亲说,在他没上学的时候,有一次父母带着他去报一个武术班,教练挺喜欢他,让他随
便做两个动作,可他死活就是不敢,最后没有被录取,否则的话,他现在也许已经——
那母亲点着头。过了一会儿,母亲拉着小男孩走了。他看到母亲对小男孩说着些什么,
越说越生气,小男孩则干脆?
起来。他远远的有一种兴灾乐祸的感觉。
    他一千一千地跑,跑了八千,累得他想死,他想起刚才跟小孩打球,消耗体力挺多
的,“就顶了那两千吧。”他实在跑不动了。
    磨蹭到天黑,他去打夜宵。路过女生宿舍,他毫不在乎地大声唱:“痛苦与甘,谁
管甘苦知多少。难得此生有你,同勉赴危难,应共照料。最凄楚是世间把我错认,唯独
你真正明白我,黑暗尽头是天晓。”他隐约看到一个窗户里坐着一个女孩。她有没有听
得出了神呢,他想。
    他总能看到,一对对情侣在闹别扭。黑影里,男的闷着个脸,或者在抽着烟,女孩
埋着头,有时甚至哭出声来。他想,这些大学生啊,为什么男的就这样无聊,女的就这
样下贱?你们之间到底真的有没有感情呢?还只是因为耐不住寂寞?遇到这种情况,他
就边走边大声唱:“女孩,为?
么哭泣”或者“我的黑夜比白天多,不要太早地离开我。”他妄图点化他们?

--
    感情是一个难以驯服的野马
    理智却是一个严厉的马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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