Reading 版 (精华区)
发信人: champaign (原野), 信区: Reading
标 题: 天堂-6
发信站: 紫 丁 香 (Mon Jan 24 19:34:43 2000), 转信
6
五月九日 星期天 春光灿烂
一大早,辉进来说:“看,多好的天,走,谁去照相?在鲜花丛中……”
庆:“采花吗?”
辉:“别说得那么龌龊好不好?”
他问:“你那位呢?怎么不跟你老乡——好的一块去?”
“老相好!老相好!”辉要掐他,“她走了,还剩下一些卷没照,喂,庆,你去不
去?”
“不去,照花有什么意思。”
“得了,你哪次照相不照花?你们屋的人都是口是心非,我早知道。”
“哎!哎!哎!”大家群起而攻之。
“哈,招来一群鸡叫,真的,高,你去不去?”
“快叫你的鸡去吧!”他笑道。
等辉走后,他对卫说:“我今晚上还去!”
“你去什么,去了又不跳。”
“我又遇到一位,我真是艳遇不穷啊。”
“你看了谁都说漂亮。”
“本来就是嘛,漂亮的姑娘世界上又不止一个,卫,你的眼光倒挺高的啊?”
“就她那样,也能算漂亮?我看你都快成花痴了。”
他气坏了,倒不是“花痴”,而是因为污辱了她,“我是花痴,我是花痴!我看你
变态!”他心里想说,你是不是给阉了,一点感觉都没有。没说出口。
平笑道:“卫,你快别说了,你再说,他看你都漂亮了。”
他想着自己的书,“真累呀,看来我得打点鸦片了。”
“成,走,到系里看电视去。”普和成谈论着晚上的东亚运动会开幕式走了。
晶进来:“普呢,去系里啦?”
“好象是。”他漠然地看着晶。
晶觉得他眼神奇怪,也上起劲来,盯着他的眼看,看了一会儿,实在憋不住了,扭
过头去,肉笑皮不笑地说:“OK.”
他看着晶出去的背影,心说你哪有我见过的世面多啊。
他在这边写,那边吃午饭的人整整齐齐坐了一排。
他问:“你们说,一个人从一生下来,在他不懂事的时候别人帮他记,当他懂事以
后他自己记,记他每天的经历,一直到死,那这样一个人不就完全被留住了吗?”
成:“留住有什么用?人死了就死了。”
平:“再说那有什么好看的,一个普通人的事。”
“如果他的经历不一般呢?”
庆:“有什么好记的,每天来来回回就那么点事。”
“只记不同的。”
庆:“就算和自己不同,和别人也是相同的。”
他不知该说什么了,那世界上岂不无事可写了?
庆:“将来你把自己留住之后,一块留在棺材里,等一万年后,把你挖出来考究。
”
“呵呵,真有意思。”
卫:“你整天不吃饭啊?你这人真奇怪。”
“我有精神食粮。”
过了一会儿,别人都躺下了,他有气无力地说:“不行啊,总得吃点啊,还有没有
饭啦?”他望着窗外。打饭去的路上一个人也没有。
平:“你还吃什么饭呀,不是有精神食粮吗?”
庆:“只怕精神食粮,这回要消化不良了。”
成午睡醒来,在他前面转悠。
平:“成,你在那嬉皮笑脸什么呀?大作家就是这个样的,瞧你一副冷嘲热讽的样
子。”
他埋着头写,没看见成做些什么动作。
成笑着吼道:“谁冷嘲热讽啦?你冷嘲热讽,还拉着我!是不是,高?这种人哪。
”
“行啦,行啦,别吵了,等我写好了,一人送你们一卷儿。”他好可怜。
他躺在那呻吟。
平:“还不快去吃点东西,真想死啦?”
“从早上四点醒来,一直到现在,我就没动过窝。”他看了一下表,表针指在差十
分三点上,还不动了,“几点啦?”
“我没表。”
“我得洗个澡去。”他依旧坐着,想着晚上要去青少年宫跳舞。
“卫,我们也当作家吧,当作家肯定有钱,你瞧这位,坐一天不吃也不喝,将来我
也写一篇长的,就算卖不出去,也不至赔什么。”平说着咯咯地笑。
卫低着头弹那把破吉它,一字不理。
庆提着一袋饼干回来:“今天是我的毕业典礼。”
志:“怎么,打过关啦?”
庆:“不是,从今以后再不打了,花不起这钱啦。”
志:“你今天花了多少?”
庆:“三块。”
他听了说:“看来我上舞厅花钱也算不多,现在我已经省下钱来足够点一首卡拉OK
了。”
平:“还是当作家省钱。”
志:“作家,坐家,作家就是坐在家里什么事也不干。”
庆看他抢了自己一大把饼干:“这可是我的晚饭啊。”
“这是我的早饭,”吃完了,他又吼,“吃的!吃的!我到哪去弄吃的啊。”
“嘿嘿,嘿嘿。”让刚进门的云听到了。
“离我远点!小心我待会儿把你消化喽。”
六点整,他终于站起来去洗澡。路上碰到两个外班的同学。
他问:“你们这是去哪?”
力:“去洗澡,你呢?上自习吗?”
“哦,嗯,那我这边走啦。”他还真差一点转向。
“小心!上二楼,别走错喽。”二楼是女浴室。
“你应该进女厕所!”
他听到他们笑着议论:“他反应挺快的。”他怀疑他们也跟别人开过这恶作剧。他
对自己的领悟能力还是挺有信心的。这在看电影的时候尤为明显,他能预感到电影里什
么时候会说逗笑的话,就一个人哈哈大笑起来,然后这笑声淹没在一片笑的海洋里。
七点钟回来,他还在犹豫去不去青少年宫。磨蹭会儿,七点半了,到了那就是八点
半,又该往回走了,最后决定不去了,改去学校的舞会,说不定还能遇着她呢。又磨蹭
会儿,八点了,学校的舞会也甭去了。他觉得很闹心,“什么事也干不成,饭也没吃呢
。”他拿一句好事多磨安慰自?
?
他忽然想起五一打电话回家答应要写信,都一个多星期了,信呢?再不打个电话,
家里又该着急了。什么事都可以不干,电话可不能不打。他赶紧跑出去,买了半斤牛肉
饺,吃得挺好吃,吃完没什么感觉。
发屋就在饭馆的隔壁,今天黑着灯。他问旁边卖冰淇淋的女人:“这里的小伙儿呢
?”“这儿只有女老板,小伙子不来了。”他很是失意。看来这世界并非事事都是替他
安排的。
八点一刻,他来到学校的总机室,看到那个他认为是萍的女孩也在那,旁边还陪着
一个穿九二级队服的男生。萍用南方方言,打着打着话里带了哭音,明显是想家了。他
心里学着:“你们还年轻。”他瞧那男生长得挺英俊,心里十分感慨,她比萍强,而他
比他如何?好姑娘谁不抢,他?
这个实力吗?
他虽然给家里打电话,却不知说什么,依旧是一切都好,在搞毕业设计,在学外语
,在锻炼身体。家里今天只有他母亲一个人。母亲说:“你爸又该抱怨听不到你的声音
啦,他可想你啦,怎么不给家里写信呀?把你的具体情况写一写,你爸让我再寄一百块
钱给你,他说上次那一百块钱?
让你打电话的,这回是让你买好吃的,下回再寄一百块钱让你买衣服。?
“寄这么多钱干什么呀,这不把我惯坏了吗?”他想着自己 PLAYBOY 式的生活。其
实他从家来的时候就已经把这学期的生活费带够了。
“没关系的,你爸说反正你就快花不着我们的钱啦。”当母亲听说儿子要跑一万米
比赛时,万分关切,“那多累呀,那更该好好保养,别累坏了。”
他很憎恶自己的不孝,整天说自己没时间,有时间写那一本本的破玩意儿,却连封
信也没时间往家写。
结帐的时候,他问服务员:“刚才在那打电话的小女孩是往外打,还是接电话?”
“她接的长途。”
“哪打来的?”
“你问那么详细干吗?”服务员盯着他。
“哦,呵,我认识她。”他脸上笑得实在不自然。
“湖南。”服务员终于说。
确是萍无疑。他形象伟岸地走出去,觉得自己是个当间谍的好材料。
他来到系里做面条。成也在那,在试验自己搭的电路。
他越来越觉得写东西很困难,觉得自己才思已尽,草木皆兵,好的坏的都记,就差
没把拉屎撒尿写上了,正象庆说的没什么新鲜东西。他想当个真正的作家真难哪,他觉
得作家应该会四书五经、东周列国,一直到莎士比亚、托尔斯泰,应该读很多很多的书
。他又想,他的书里未必要有?
,未必要有优美的词句,只要有艳遇就够了,正如那些武侠小说,调得动那么多人的胃
口。他觉得自己也很神,能预感到可能会有一段传奇,在事情还没发生的时候,小说已
经开始写了,“是先有鸡,还是先有蛋??
这个问题使他觉得很有趣,他变着样换了好几种说法:“因为要写小说,而使自己尽
量表演得更加出色;因为表演得出色,又使文章更加生动。”“因为吸引了你,我便吸
引了众人;因为吸引了众人,我便吸引了钱;因为吸引了钱,我就更能吸引你。”“爱
情的力量使他完成这部小说?
而小说正是描写他伟大的爱情。?
他又问自己什么是爱情?爱情就是两个自我感觉良好的人为结合作准备。他说:“
对我来说,从来没有忠贞的爱情可言。如果你遇到更好的,你可以毫不犹豫地把原来的
甩掉,去追现在的,因为错不在你,而在于他,因为他没有更好地完善自己。”
他觉得他是世界上第一个人,把一历史瞬间如此详细地记录下来。“托尔斯泰打扑
克决定自己书中人物的命运,可我的命运又由谁来决定呢?”他决心坚持写下去,完全
按照事实,结局抑或悲,抑或喜,“托尔斯泰又能比我写得更接近真实吗?”
他又感觉好起来,看自己写的多一个字纵然没有必要,想少一个字也没有可能。他
不擅于描写人物的外貌,也不喜欢描写,都说人不可貌相,那又为什么在描写外貌上下
那么大功夫呢?“这是小说,又不是犯罪记录。”这就是他的理由。
在和成一起回宿舍的路上,他向着天空大声呼号。吓得成躲得老远,不敢让人知道
和他是同路的。
他欲言又止,最后还是问了:“你现在充实吗?”
“我没时间想这些,我整天忙我的毕业设计。”
“那就是充实呗。”
“嗯,你不充实吗?那么多的俱乐部。”
“虽然那么多的部,可是脑子里一片空白。”
“那就达到一种更深的境界了,呵呵。”成说着自己笑起来。成乃一山东壮汉,学
习成绩出类拔萃,堪称完美,只是开起玩笑来,也就如此境界而已。
“得了,我现在唯一需要的是一颗心。”他肉麻地说。
灯熄了,他又拿出手电。
“王老师你好,”庆又小声地说,“高,校督在下面呢。”
“叫他上来,我有话跟他说。”
“他又走了,他知道你在这里,吓跑了。”
普:“高又在写作哪。”
“废话了,”他对一遍一遍地关怀实在厌烦。
志:“还传记文学哪。”
“哪敢,哪敢。”
普:“高是我们寝室的荣耀啊。”
庆:“现在心情有那么一种说不出的舒服,明天早上打篮球去,高你能叫我吗?”
“你想几点起?”
“六点——之前,五点半以后,不过,你要是五点半叫我,我可能六点又睡过去了
。”
“那我就六点叫你。”
“好。”
志:“你五点半叫我吧。”
“随你的便。”
他写着写着,困得眼皮打架,只好上了床。
--
感情是一个难以驯服的野马
理智却是一个严厉的马夫
※ 来源:.紫 丁 香 bbs.hit.edu.cn.[FROM: 202.118.228.139]
Powered by KBS BBS 2.0 (http://dev.kcn.cn)
页面执行时间:2.601毫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