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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信人: champaign (原野), 信区: Reading
标 题: 天堂-7
发信站: 紫 丁 香 (Mon Jan 24 19:35:07 2000), 转信
7
五月十日 星期一 晴热无比转有云
五点半醒来,外面已经阳光明媚。他叫醒志,庆也跟着爬起来。
今天,大陈和小边几个没来。在人数相同的情况下,年轻的居然打不过年老的,乐
得老头们哈哈大笑。那几个小伙子拼抢不积极,也打不出什么配合,还净互相抱怨。他
全场拼命地跑,还是挨训:“这球你传给我多好!”“你喊一声,我看不见你!”他反
唇相讥。他想社会就是这样的?
师傅骂学徒,上司骂下属。他心说这样也挺好,自己打的球是自己的,将来谁呼喝谁还
不一定呢?
卫又嫌他占地方。
他说:“你要那么多地方干什么?整天除了吃饭,就是睡觉,给你一张床就足够了
,你再说,再说我就把你写进去。”
“写呗,你写的谁还有人看,浪费时间,不干正事。”
“你说什么是正事?我苦心孤诣不是正事?自古‘劳心者治人,劳力者治于人’,
你懂不懂?”
卫打饭回来:“又在这省钱哪,看来作家就是不同,又不用吃饭又不用睡觉。”
“我一半时间用来生活,另一半时间记录生活,你说我哪有时间吃饭睡觉!”
成:“一半时间吃饭,一半时间睡觉,嘿嘿。”
平:“作家都是风流成性。”
卫:“真的啊,什么都要体验体验。”
“哼!哪天把那小妞领回来让你们瞧瞧,现在冷嘲热讽,到时候让你们垂涎三尺。
”他看着庆。
庆在那笑:“我可一句话也没说。”
“你们还不都一样,从表情上就看得出来。”
庆:“作家就是不同,具有敏锐的洞察力。”
“隔着你的肉,我能看到你的筋,隔着你的骨,我能看到你的髓!”
平:“卫,倒霉啦你,隔得这么近,什么都让人家看到了。”
“哈,告一段落了,四天写一本,两个月写十五本,”他用手比量着,“这么厚,
也可以称得上巨著了,你们说,人们都喜欢看些什么?”
庆:“看平时看不到的。”
平:“什么也不喜欢看,那得看什么人了,象普,就看看胸部,腰部以下什么的。
”
普低着头只管看杂志。
屋里只剩下平、卫和他。
“唉呀,我写不完了。”他手脚无力。
卫:“有什么写不完的,作家一辈子就是在写。”
“我是说在我没完成之前就要吐血而死,我要是会速记多好,可以赶得上说话的速
度啦,想到哪写到哪,唰,唰,唰,灵感可是瞬间即逝。”
平似乎有点闲:“我也要学高,当作家,不,”平拿起了箫,“我要当音乐家。”
说的和听的都乐了:“象幼儿园的大班。”
平趁他不注意:“怎么里面还有我的名字呀,哎呀,卫,毁啦,他果然在记我们,
完了,我这个超级间谍也给他发现了。”
卫:“我操,我们要起诉,告他侵犯肖像权,叫他赔。”
“你告呗,将来我出了书,有了钱,赔就赔,还在乎那一点。”
平:“完啦,卫,以后我们可不敢说话了。”平和卫都捂住了嘴。
“人的每一时刻都对应着一种行为,无论你们怎么样,都要被记下来,你说是不是
,卫。”
“我不跟你说话,哎哟。”卫又捂起了嘴。
“我给你们讲个故事,有四个和尚围着一盏蜡烛参禅,他们规定谁也不许说话,一
阵风吹来,蜡烛灭了,一个和尚说‘哎哟灯灭了’,另一个说‘你怎么说话’,第三个
说‘你们俩都说话了’,第四个说‘我可一句话没说’。”
那俩人果然参了禅,在那捂着嘴,挤眉弄眼。
志和庆进来,看到三个哑巴神色怪异,莫明其妙。
平放开声音说:“他把我们每一句话都记下来啦。”说完又闭紧了嘴。
庆:“这还了得,这不是处在白色恐怖之中啦?”
志哭丧着脸:“能什么都记吗?关键的有些话不能往上写。”
“以后你们说话得好好想想,否则让你们遗臭万年,这有什么,我要说的话拿哪去
我都不怕,你们要是怕丢脸,将来我出版的时候,给你们换个假名都是了。”
平思考状:“纯现实主义——为什么一定要反映现实呢?”
宇进来听见了说:“现实是丑陋的,而小说只能写美好的东西。”
“你这话我就不愿意记,现实就不美好?小说不能写现实?那不写现实写什么?一
点水平都没有。”
宇笑着不说话了,似平在考虑水平的问题。
他想露馅就露馅了吧,这倒是个有趣的心理测验,有如一个人被扒光了衣服,扔在
太阳地下,看他如何表现。
宇告诉他五点半寝室长到系里辅导室开会,就走了。
大家越来越不是滋味,没有一个说话了。
四点半,他几天来终于第一次去食堂打饭。他看到两个女孩在执勤,其中一个背影
非常象她。他的心砰砰直跳。他不买米饭了,改买馒头。他从她们面前挪过,不是她,
她比她好看多了。再看另外几个执勤的男生,认得是电子系的。
馒头又粘又酸,他实在吃不下去。
五点多,他往电子系走,心情很不好,猜自己是不是到了情绪低潮。有一高一矮两
个女中学生背着书包从他面前走过。“她说她也喜欢林志颖,我故意气气她,就说,‘
你非颖不嫁啊,’可把她气毁了……”矮个女孩劲头十足地说着。那个高个女孩似乎觉
得有人在周围,很不好意思,?
了个用手捂同伴嘴的动作,示意小声点?
他边走边想:“我是不是非颖不娶呢?”
时间还没到,他坐在阶梯教室里写,几个女生穿过教室到走廊里去,其中一个非常
象她,他赶快掏眼镜,可她们已经走出去了,他隐约听到:“又看到他了……”是他天
生耳聪,还是时常出现幻觉?他想不会是她,她不会跑到电子系来,可能还是食堂里见
到的那个。
会上,梁大谈拍片的酬备工作是多么多么的不易,让大家回去好好准备一下,别到
真拍的时候抓瞎。他挺佩服梁的口才的,一句话翻来覆去变着样地说。他想拍成功是肯
定会成功的,只不过为了确保万无一失,多费点口舌也不算什么。梁提到,有的同学可
能觉得大学四年灰溜溜的,这?
也应该鼓励他把片子拍好,他想是不是在说他。明天下午就要预演了,他看着众寝室长
个个神情严肃,甚是好笑,这等事情对他来说小菜一碟?
回宿舍的路上,肚子的感觉使他不得不想起自己又一天没吃东西,他买了三个面包
,和一袋奶粉。
“不不,我想要绿袋的那种。”
“这种好。”不知是这种奶粉真的好,还是那售货员懒得去换。
“好吧。”他倒无所谓。
售货员嘿嘿笑了:“听人劝,吃饱饭。”
“就是。”他也笑了。只要能让人觉得他挺大方,就算奶粉真的差点又有什么。
卫看他回来,又装出不敢说话的样子。
“你以为你说的话我都记呀,看美得你,除非是极好的或者极差的。”
“面包吃你,快记呀,多好。”
“好你妈个头。”
云进来:“高老松,买这么多面包呀。”
他害怕起来:“这是早饭,这是午饭,这是晚饭。”
暖水瓶都是空的,他跑到隔壁。
猛抱怨:“你们屋的人今天怎么回事?都跑我们屋来打水,真不象话。”
“是不象话,得了,将来我们下十八层地狱,你们下十七层就行了。”
他回到寝室问:“今天谁做值日?”
平:“普。”
庆:“好象党员没他的份。”
“应该。”
庆:“三月底以后交申请书的就没戏了吧?”
“现在谁还想入党?想入党的都是些什么人?”
志:“这叫什么话!”
庆:“就象咱们那厂似的,好的赖的都要,哎呀!可不敢瞎说,这儿藏着个卧底的
。”
“你怕什么?你又不入党。”
庆:“谁说我不入党啦,我还要当国家主席呢,这是有关政治前途的问题。”
“那正好啦,现在你说些光耀千古的话,到时候可以大派用场。”
庆:“等我将来当了主席,第一件事就是把你抓起来杀掉,你那本书也就成了各派
争夺的目标。”
“好一帮传奇的人物,好一本传奇的书,好一个传奇的故事。”
庆:“哎,高,你也创办个教吧,我们都入你的教,每天都向你作思想总结。”
“我要创门道教,叫不知道。”
这时普和成谈论着他们的线路板乐呵呵地回来了。
平:“打水去!”
普厚着脸笑,想赖过去。
猛来找卫,也打哈哈道:“普不是党员吧,怪不得呢。”
庆:“不是因为不打水而不是党员,而是之所以不打水,是因为不是党员。”
“行了!闭了你们的嘴吧。”普笑不出来了。
平和庆都厉声道:“不打水还有理啦,管你是不是党员!”
普不说话了,自个坐在那生闷气。
“问题严重啦,”他幸灾乐祸,“你们少说点好不好,这么多话,我一晚上也记不
下来。”
平:“怪不得他要学速记呢,可算找到法子对付他啦,以后我们说话就嘟噜嘟噜嘟
噜。”
“以后我在桌底下放个录音机,还怕你们说得快不成。”
平:“得,把电池钱给我,你要我说多慢,我就说多慢。”
级队体育部长凌进来告诉他后天下午四点在辅导室运动员开会。
凌走后,他说:“我现在也是大忙人啦。”
志:“你好好想想明天我们怎么拍。”
“你们有什么好的意见建议?我要广泛吸取群众的意见。”
庆:“还拍什么,没意思,就两个镜头,跟拍张照片能差哪去,谁花得起钱买这录
像带?”
“那我不管,咱屋的人又没什么特长,倒是挺能耍嘴皮子的,你们每人想一句最精
彩的话,到时候说一说就行了啦。”
志:“人家三三五的人准备拍修家电,还打算把毛老师请去。”
“他们不是说可以打破寝室界线吗?你也可以去修啊。”
志:“要你好好想想,你却在这冷嘲热讽,”谁遇到他也没脾气,“咱们不得拍出
咱们寝室的特点?团结的气氛,友谊什么的?”
庆:“团结什么!坐着的坐着,出去溜达的溜达。”
平:“就拍这个,这就是咱们寝室的特点。”
他也提高了调门,“叫你出主意,你又不出,还说我冷嘲热讽,你把自己该说的话
想好就行啦!”
灯熄了,他拿出手电。
庆:“高越来越象个作家了,除了作家的文采,作家的什么坏毛病他都学到了。”
“唉,要提高文采岂是一朝一夕之功。”
卫:“作家最没出息了。”
“我最讨厌那种自诩为作家的人,作家就象乞丐,伸手乞讨或者拉拉胡琴就是他的
写作,职业作家就是职业乞丐。”大家都嘿嘿笑。“其实谁都可以当作家,也只有他有
工作,他才有的可写,我不想当作家,作家只是我众多业余爱好之一。”
志:“业余乞丐,你现在还写不写‘陋室空堂,八个小和尚’啦?”
庆:“人家现在不是小和尚啦,人家有了追求的目标。”
“是啊,我就要还俗啦,成了花和尚啦。”
大家都笑。
庆:“艺术家都不是什么好东西,象毕加索,老婆一个接一个。”
“人进取的动力是什么?弗洛伊德说,一是性的欲望,二是作名人的欲望。”
“弗洛伊德是疯子。”
“配称得上疯子的没几个。”
“可是他骂每个人都是疯子,他说每个人或多或少都神经不正常。”
“人家是从纯生理的角度上说这个问题,再说他也没把自己排除在外,我就佩服那
种敢于骂人,并把自己包括进去的人。”
辩论告一段落。他为了这段话一直写到两点四十。手电筒的光越来越暗,没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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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情是一个难以驯服的野马
理智却是一个严厉的马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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