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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信人: champaign (原野), 信区: Reading
标 题: 天堂-20
发信站: 紫 丁 香 (Mon Jan 24 19:39:20 2000), 转信
20
五月二十三日 星期日
他六点钟醒来就开始起草稿。思想忽前忽后地跳跃,基本上都是昨天激情所至,他
也就想到哪写到哪。他并不是一开始就打算写韵文,只是偶尔两个字压韵,使他来了兴
致,就尽量往一块凑,最后将稿纸肢解,拿胶水重新嫁接,再用字句把砌缝磨平,便其
看上去更符合逻辑。
写完了,又一遍一遍通读品味,不断地修改。从大块的搬移,到句逗的删添。将近
十点钟,才有了他较为满意的形状:“
你一定没收到我邮寄的信,但愿不会是有其它的原因。难道我竟张冠李戴?那我得
向这位小姐说声抱歉,让您见笑了。
我且认为现在执书于手的就是你,只是已不敢十分肯定。我们是不是也对对暗号:
‘月黑杀人夜,风高放火天’?──你还记得领口上的那个玩笑吗?就在那次迷人的舞
会上。我的感觉告诉我你不会忘记,因为我自己是那样深深印在心里。就在我穿上它的
第一天,——我宁愿不相信世?
上有这么多巧合,——就在我漫无目的到处走的时候,玩笑那么快就变成了真格。于是
它被锁在箱子里从此不见天日,——因为你,盼望直到有一天能重新再穿起,——也因
为你。我不知这是否妄想,因为有首歌唱:“男儿当自强。?
我不知是否配得上你。我很丑,但我并不为此感到惭愧。我甚至怀疑你将来会后悔
,如果你错过这个机会。我能让我周围的人都深深陶醉,你也不会例外,只要你不服气
这小子如此大不韪。
还是休说狂言吧,因为我早已只是个阶下囚,你众多俘虏中的一个,但我要做其中
的佼佼者,不管从前的胜败如何。我不知道这样说是否不甚新奇,但你就真的不曾对自
己的美丽感到丝毫得意?
谁说世上多巧合?要恁多巧合有何用?为何我不巧得再早来或晚来几年,为何你不
巧得再早来或晚来几年,为何偏偏巧得你来了,我却要走。我心里一个劲儿安慰自己,
没关系吧,如果真有这福气,——我等你。但愿真能天长地久,又何必在乎它短短几个
春秋。
听说你是天津人,我高兴极了。我愿拿出世俗的砝码向你炫耀,——我将工作在北
京,——还满意吗?将来我定会很有钱,开着飞机去找你;也许不必这么复杂,只要你
来到我身边。
我不能再多说了,怕你认为我太轻狂。我是狂,但并不轻。我付出的汗水比谁都多
。我知道该在哪狂,狂的分寸怎样。我就是要做世界上最好的男孩,一直在寻找世界上
最好的姑娘。如今我认为我找到了,你说呢?我是那么幸福,你我就近在咫尺;我又是
那么不幸,你我仍只是陌路,?
且很可能就成为永远,永远的一段梦,朦胧不清?
所以还是回信给我吧。不要紧张,不必彷徨。就说你讨厌我,憎恶我,惧怕我,或
者可怜我,同情我,或者能不能再有所缓和,说你喜欢我。
不管说什么,我都无所谓,只求你的信。只求你的信,否则真要碎的是我的心。难
道他们说的都是真的,痴情郎才思用尽,才会打动少女,来到墓前伤心地为他弹琴。
我扳着指头一天天地数,从星期一数到星期五,如今我又从头开始,只是不敢再走
老路,怕路上有很多老虎。
我心中祈祷着唯一的愿望快快实现,或许就在今天,或是明天,最迟后天吧?否则
世界末日对我来说,真的要来临。
哈哈,不要在意这可怕的笑话,我才不会轻易做那样的傻瓜。如果你不理睬我,我
会在路上截住你,当着众人的面向你问好,你想跑也跑不掉。
其实不管结局如何,就算在你的生活中从此多一个善良又勇敢的大哥哥,那也很不
错。相信我的话,真的。而我认定了你这妹妹,脸皮厚薄,随你怎么说。
这就是我的全部。我的心实在好苦。
”他往干净信纸上腾写。写完以后,又是读了一遍又一遍。有些地方不甘心,就干
脆在上面改,并仍留着原来的字迹,他想让她也评判一下哪种更好。
十一点多,人们都回来了,吵吵闹闹的,原来刚看了录像《新龙门客栈》。他这回
知道写作必须在一个绝对安静的环境中了,他现在的感觉就象是在车水马龙的大街上拉
小提琴。他趁他们去打饭的时候,抓紧时间抄写修改,可他们一回来又全完了。他恨恨
地说:“连我这纸里都是一股?
味,我求求你们大家了!等将来真要是成了,我每人多给你们几块喜糖。?
“好,现在就给吧,你拿钱请我们看录像,我们马上就不吵了。”
他当即翻遍全身,把全部的三块多钱掏出来,扔在桌子上。
“这么点钱够谁看的,干脆请我一个人得了。”
“你还真要啊?”
“他既然给,为什么不要?”到底谁也不会拿,有的溜出去了。
卫:“她是很漂亮吧?”
“那当然。”
“那就肯定有很多人追她。”
“是又怎么样?”
“她收到这样的信多了,所以对你不会有什么印象。”
“有道理,不过,我认为她肯定会对我有印象。”
“你应该做得不同于别人,否则就凭什么又轮到你?”
“这我知道。”
“你应该天天给她写信,你最好去学学那本什么书,我一下想不起名字了,上面讲
一共要写五封信,每封信应该怎么写,第一封写什么第二封写什么。”
“我才不会看那样的书呢,再一再二,没有再三再四,第三封我都不再写了,别说
第五封,我给她两天期限,要再没有回音,我就跟她刀枪相见。”
“我的天。”
“我是说我要当面向她进攻。”
志:“别人都喜欢,你就写信,别人都写信,你就找她当面谈,是吧?”
“嗯,我在信上说,我会在路上截住她,当着众人的面向她问好,让她想跑也跑不
掉。”
卫:“那她这回肯定会有反应,要是她胆子大些还好说,要是她胆子小非得——”
庆:“非得去找老师,或者到保卫处去告你,毁啦你,高,过两天保卫处肯定派人
来抓你。”
“那更好,那我就更出名了,其实话是那话,可我信上能用那种口气吗?”
卫:“那这回的信你打算怎么送?你可以找咱们班女生,她们见多识广,让她们帮
你送去。”
“不必了,我把信给她们门房,让门房亲自交到她手里,这样又快又保险。”
“门房哪认识?”
“认识,怎么不认识,其实,”他有点不好意思,“我真的去找过一回。”他把运
动会那天中午的经历给他们讲了,“我猜那她肯定在看台上。”
过了一会儿,他对卫说:“还是我们老大阅历丰富,不象那些小弟弟,不懂事。”
他撇着嘴指着旁边那些人。其实,除了空之外他是他们屋最小的。空也是神乎其神,八
八的降班生,居然是七三年出生的。“哎,普,学着点,别看老大平时不怎么显,一到
正经事上就拿出老大的气派来?
,别整天对老大横挑鼻子竖挑眼的。?
“谁对老大横挑鼻子竖挑眼了,净挑拨离间,是吧老大?”
“没有,没有。”卫憨憨地说。
“得了,瞧你们平时冷嘲热讽的样,还说没有。”
“连老大都说没有,你吵吵个啥。”
“老大那是宽厚,我作小弟的气不忿。”
他把信往信封里装的时候仍是不放心,又一遍一遍地检查,直到眼看一点钟都过了
,怕她有可能出去,这才把信叠整齐,塞进信封封好。他在信封上只写上她的名字,别
的什么也没有。
来到女生宿舍,正碰上门房女人往外走:“你找谁?”看他手里拿着封信,“噢,
送信呀,放在那边黑板下边就行了,她们自己会取。”说完就自己走了。
他看收发室里再没有别人,很是懊丧,没办法,只好把信扔在那了。他实在不放心
,又在她的名字上面加了系别和年级。
他来到邮局为姐姐寄生日卡,挑选了一种,并不往上写字,他想她日后还可以拿去
给别人,反正都是形式。他从随身带的笔记本上撕下一张纸,在上面写了几行字:“
恭祝姐姐大寿:
一切都好吗?是不是感觉什么都好多了?反正我是脱胎换骨了一般,等我回家以后
你一定都不敢认了。
我本来一直想等事情有了结果,再写信向你显摆,所以现在还只能一句话不说。
等着吧,我会给你许多惊奇,作好充分的心理准备,不要到时受不了那份刺激。
唯盼多多珍重,努力磨炼自己,给我这弟弟争气。
还挺压韵的。
五月二十三日
”写完之后夹在贺卡里,仔仔细细把信封好。他对信封看了又看,迟迟不肯投进邮
筒里,他觉得自己似乎怀有孩子气般的眷恋,但比以前有人情味多了。
他去了新发屋。云正在那里剪发,见他来了:“你也来理发吗?”
“不,闲着没事,到这坐着。”
“你们是同学?”
“嗯,一个班的。”
“云,我来给你剪吧,不收你钱。”
云笑了笑。
“就是,不要钱也不让他剪啊,谁相信他。”
他翻着口袋里剩下的一块多元钱:“我得去买点吃的,一天还没吃东西呢。”说完
出去了。过了一会儿回来。云已经走了。
“买什么啦?”
“什么也没买,没什么好吃的,唉,还是熬一会儿,等呆会儿吃晚饭吧。”他看阿
姨盯着他看,怕自己又有哪做得不对了:“怎么,越看我越不顺眼?”
“这话说的。”阿姨似乎伤了心。
“那就是越看越顺眼。”
“不顺眼,也顺眼,也不顺眼。”
他看很多人来理发:“我得出去了,呆在这,给您添乱。”
“对,你要看这没人,就在这坐着,要看人多了,你就换个地方呆着。”
他搬了把椅子坐在门口,看那本电影介绍。他越来越感觉到,华丽的辞藻并不能表
达任何思想,真正有意义的言语用词都是平淡无奇的。
他看到好多自己的同学来回走过,他也不在乎让谁看见了,要是能让她看见那才好
呢。
回去以后,到隔壁用胶水。
云:“高老松现在太历害了,跟理发的混得那么熟,她问我你是不是有些怪,她说
你在那一坐就是三天不动窝,我说你是有点怪,我对她说你现在正在写小说,她听了很
吃惊的样子。”
他心说,“怪不得她用那种眼神看我呢。”
“怎么样,有什么进展了?”
“我把信搁在她们门口了,等转了一圈回来,看见信没有了,就是这样。”
卫:“不会丢了吗?女生之间一般不会干那事啊?”
“好啊,咱们寝室这回也算由高开创了先河,将来把小姑娘带回来让咱瞧瞧呗。”
“那好说。”
“长得什么样,给咱形容形容。”
“你就往好处想吧,她简直是完美无缺。”
“干吗非得一定要找漂亮的。”志若有所思。
卫:“就是你对她一点都不了解。”
“并不是因为她漂亮,而是因为她人好,如果真的将来成了,如果真的她不如我想
象,那我们也就好说好散,其实人好不好,我一眼就能看出来。”
“还一见钟情吗?”
“不是一见钟情,人是不可貌相,但人的一颦一笑,一举一动,一言一词都能反应
这个人的特点,哪该皱下眉头,哪该笑一下,哪该说哪个字,哪不该说,哪句话别人都
说了,她不说,哪句话别人都不敢说,她说了,这都能反应出她与众不同,超出常人,
我不是看一眼,看上几眼,我?
能知道得差不多,为什么又说日久见人心呢?我后来经历的那些事,没有一件是给她抹
黑的,都是更加给她增添光彩,你们说,一个漂亮女孩一般都比较傲气啊?从小生长在
那种环境里,被别人捧着宠着,可从她身上一点看不出来,她要是二年级三年级的,那
也还可以说得过去,毕竟呆?
时间长了,都放得开了,可她毕竟是一年级的,一年级的一般都比较拘束啊?尤其是小
姑娘,可她大方极了,要不我怎么开始一直认为她是研究生呢,你们不觉得真是神了吗
?”
庆:“说过多少遍了。”
“我真是津津乐道。”
卫:“那你就找个研究生得了呗,找个博士生更好。”
“话不能这么说,那我干脆找伊丽莎白·泰勒得了,毕竟不是同一代人,再说她又
不是将来考不上研究生。”
“那不是比你强了吗?你就是要找比自己强的啊?”
“那也不一定,我找对象的标准,不是她一定要比我好,或者一定不如我,她是越
好越好,我也会尽量做得不比她差,我特别喜欢《假如明天来临》里的萃茜,她要能象
她就好了,我们俩做一对江洋大盗,神仙夫妻。”
这时天来给每个运动员送一条毛巾。
“原来只是毛巾。”他心里有点失望。
他坐在看台上,浓浓的树荫下面,看着天黑下来的全过程。
已经没有了阳光。树叶是黑的,不是绿的。他有点说不清楚了。或者树叶是黑的,
但心里明知是绿的,或者本来是绿的,心里又明知终究要变黑。唯有天的蓝色是确定的
,且在渐渐加深,并增添了灰色进去。路灯越来越亮,星星也越来越亮。
他坐在飒飒的风声中,心情万般的安闲和宁静,这种心情只有在对自己的过去感到
满意,对现在和未来充满信心,没有任何事情牵挂的时候才会有。
跑道上不多不少的一些人在走或跑,有老人,有小孩,也有学生,暮色暗淡中偶尔
传来几声嬉笑。他明白了为什么同样是静,有时被人称作死寂,而有时却明显给人蕴藏
着无限生机的感觉。他觉得中国现在正和他一样,充满着希望,而他希望他能给中国带
来更大的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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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情是一个难以驯服的野马
理智却是一个严厉的马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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