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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信人: champaign (原野), 信区: Reading
标 题: 人间-3
发信站: 紫 丁 香 (Mon Jan 24 19:46:50 2000), 转信
3
二月二日 星期五 晴
六点半,BP机把他弄醒。他起床打通了普。
“高,是你?怎么样,还好吗?”
“挺好的。”
“你在哪?在北京吗?”
“在北京。”
“我听你好象心情--”
“哦,没有,我还没睡醒,我这是在公司里,我昨晚上没回去,趁现在老板还没来
,所以──”
“嗯,这公司怎么样?”
“一般吧,也不是长久之计。”
“有什么事吗?”
“元旦我给你寄了封信,你收到了吗?”
“没有。”
“我也不知道你的地址该怎么写,就写‘电子系九三级研究生’,后来我才想起来
你是力学系的研究生,有时间你去电子系看看。”
“好的,很重要吗?”
“是这样,一个偶然的机会,我在一次招聘会上看到一家公司能接收外地生源,信
里是那个公司的介绍和登记表,我听说你现在找到单位了?”
“找到了,也在北京,公司还算不小,信里还说别的了吗?”
他不好意思地笑了:“没有。”
“多谢你。”
“没什么,只不过是碰巧,也帮不上什么忙。”
“能想着就好,那好吧,也别打时间太长了。”
“还有件事,你知道梁老师家的电话吗?”
“唉呀,我知道,你可以问学校的查号台,阿辉知道,不过他现在在家,你可以往
天津他家里打。”
“那好吧,就这样。”
他又给辉打。
“我就是辉,您是哪位?”
“我是高,我根本听不出来,你好象又──成熟多了。”他使劲挑拣着形容词。
“哦,是高,我一开始也没听出来。”
还是问些最近怎么样,别的人都好吧之类的话。他问辉有没有到北京找单位的打算
。
辉说:“不可能,我这还拖家带口的。”
“怎么,已经办了?”
“没呢,你呢,有朋友了吗?”
“哼,不知道在哪,可能还没生下来呢。”
“哈!哈!那别的人呢,有没有办了的?”
“没有,还是经济基础不够牢固。”
“也是,象我在家怎么着也好说,你们在那可就难多了,好了,别让你们老板来了
发现。”
“我还想问你一件事,你知道梁老师家的电话吗?”
辉想都没想就把电话号码说了出来。
他马上拨通了梁家的电话。是梁的声音。
“真不好意思,打扰您睡觉了。”
“我半天没反应过来,叫你这名字的太多了。”
“真的吗,我也觉得世上姓高的有一半叫这个名字。”
“我们最近要考试。”
“考什么?”
“考研,象我这么大了,还得不停地学,现在竞争越来越激烈,你说累不累?”
“是挺累。”
“你现在做什么呢?”
“我现在在中关村的一家公司里。”
“你还行,也算天南海北闯了个一溜十八遭。”
“撞了个头破血流。”
“你脑瓜好使,好好干,干什么都不容易。”
“是啊。”
“哦,对了,玲玲结婚了,她过得怎么样?”
“她是结婚了,挺不错的,还分到了楼房,象她们这样才来两年,能分个平房也不
错了。”
“是吗,那挺不错,海的妈常跟我提起,说‘这个春节他们不来看我,我也得去看
他们’,听说玲玲结婚时挺漂亮的。”
“对,是漂亮。”他和玲不是一个班的,来往也不多,他并没看到她结婚时的样子
,但理所当然一个女孩在结婚的那一天应该是她一生中最漂亮的。
“还有,你知道莲和存的事吗?”
“我听说了。”
“我真替他们操心,他们按理说也都不小了,能成就摊开了,不能成,老这么拖着
,也不是个事儿。”
“有时候某些现实的原因会让人很无奈的。”
“你是说地域的原因?”
“对,莲留在北京是肯定了,那就看存那边--”他想说,看存有没有勇气,抛开一
切困扰,甚至包括户口,来北京。
“他们都读研究生,按理说,存进京没什么问题,但谁知道他怎么想的。”
他也不知道。他现在是泥菩萨过河,自己还救不了自己,没精力考虑这些问题。
“你和莲来往多吗?”
“不多。”两年了,他只在昨天给她打了个电话。
“其他人都好吗?”
“都挺好。”
“那就好,什么时候等你们都混出个模样了,我没事,也去你们那玩。”
“好,您来,身上不用带一分钱,大家轮流请,让您从初一吃到十五。”
“是啊,你们人还是挺多的。”
“学校现在放假了吗?”
“今天刚放。”
“那什么时候开学?”
“三月三号。”
“现在每年开学前两天是不是还有供需见面会。”
“有,一号和二号,怎么,想来这招人?”
“倒不是,梁老师,我想求您一件事。”
“你说。”
“我想让您帮我打听一个人的住址。”
“没问题。”
“不是电子系的。”
“那也没关系。”
“是土木系的,今年要毕业了。”
“叫什么名?”
“颖。”
“男孩还是女孩?”
“女孩。”
“怎么,想和她处朋友?”
“是的。”
“你想让我帮你什么忙?”
“我想让您帮我查一下她家的住址和电话。”
“你为什么不当面问她?”
“没有机会,我现在找不到她。”
“她认识你吗?”
“认识,只是互相都还不怎么了解。”
“想加深一下了解?”
“是的。”
“那好吧,等我五号考完试,我就帮你打听,一有消息我就告诉你,我怎么跟你联
系?”
他把公司的电话告诉梁,说随时都可以找到他。放下电话,他稍微轻松了一些,第
一步算是走完了。
同住在公司的亮跑过来,叫他赶快收拾床铺,时间已经不早了。
“爽吧?”亮问。
“什么?”
“电话打通了。”
“爽,是爽。”他的心情又好了一些。路总得一步一步走,他不愿抬头,看路的前
方是什么样的。
“门铃叮叮当当地响……”传来一张黎的笑脸。
“来一碗香浓美味的方便面。”他看着汤里冒出的热气越来越少,实在想不起“食
物”这个词是什么意思。
上午经理让他给一台要送给客户的计算机装软件。时间很快过去。
中午,他只在饭里捡了几片肉吃了。
黎:“哇,这位大爷不想活了。”
“没有山珍海味我吃不下去。”
收音机里在放音乐礼品卡。
黎问:“小高,你知道这首歌叫什么名字?”
“不知道。”
“叫‘用心良苦’哎。”
他心想,“谁对谁‘用心良苦’?”他不知道公司里的女孩是怎么评价他的。他尽
量躲着她们。
今天是周末,下班后他坐汽车回宿舍,心里盘算着,五号是星期一,两天休息时间
好歹也容易过去,“但愿什么事也别发生。”他不想再记任何东西,他的体力早已不能
和大学时相比了。
“你坐。”
“你坐吧,别人不照顾你,我还不照顾你?”上来两个女人。
车上不挤,可以清楚地听到她们的对话。什么猪肉炖粉条,搁肉只是为了要的那个
味,主要吃的是粉条和白菜,什么每天晚上借两盘录象带,只看第一盘的头和第二盘的
尾,中间全睡着了,什么风水轮流转:“我要去跳舞,他说不会,等他来了劲儿,我又
不想去了。”
他心说:“什么乱七八糟的,说点正事儿。”
果然:“哎,你听说谁和谁结婚了。”
“真的!?真没想到哎,你没骗我吧?”
“没骗你,我开始听了也不信。”
“他是那么一个,那么一个小孩儿。”
“没错儿,他挺会哄女人开心的,有一回,他还陪我买裤子,那天下着雪,也是碰
巧在路上碰到,我说我要去买裤子,他说,反正我也没事儿,就陪你一块去吧。”
“真没想到,他们俩会结婚。”
“你是说这是个错误?”
“也不是错误,是……”
他听不太清,也快到站了,就装作急着下车的样子,站在车门前面。
“他说他挺喜欢看人买东西的,要是没事儿,他能陪女人……”
“逛一天的街!”两个人居然异口同声。
“哼哼。”他忍不住笑出声来。车门开了,他下了车。
“哈!”车上传来一个女人一声尖笑。
在过街天桥上,他看着一个漂亮女人走过。他问自己是否也象自己写的,眼睛里冒
着食肉动物的光芒。他突然感到写作可以净化人的心灵。虽然有的人写的东西就象其其
它排泄物一样令人恶心,那是因为他们的良知被麻痹了,也许是因为遭了暗算,或者干
脆就是自己下的药。如果硬要?
有的人都把自己的经历写一写,那么所有的人就都会明辨是非了?
回到宿舍七点了。厂里今天聚过餐,又发了一些水果。一些青年工人喝醉了酒,在
走廊里大呼小叫:“你有种把对门砸喽。”
“关人什么事儿。”
“你不认我作哥哥啦。”
“谁认你,爱谁谁。”
别的人来找和他同住一室的明,说些无聊逗乐的话。他没什么话说,觉得孤独得要
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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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情是一个难以驯服的野马
理智却是一个严厉的马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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