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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信人: dir (骗子), 信区: Reading
标  题: 红房子--大学风云(2)
发信站: 哈工大紫丁香 (Tue Jan 18 15:08:53 2000), 转信

    一天,团支书老何把她叫到一边问,你是不是在看黑格尔的《美学》?

    亦琼问,怎么啦?

    老何说,你还是注意点,我听见哲学教研室的陶老师在给辅导员说,张亦琼在看黑格尔
的《美学》,那都是唯心主义的东西,要批判的,她看得那么认真。

    亦琼很心惊。她只知道同学中有些装怪的人,好上纲上线,芝麻大点事都提到阶级路线
和政治革命的高度来看。她没想到老师中也有这种人,还对学生打起小报告来了。她想起那
天她在路上碰见陶老师,手里正拿着《美学》,陶老师问她看什么书,亦琼想到他是教哲学
的,有问题还可以向他请教,就告诉他了。当时他什么也没说呀。亦琼连忙谢过了老何的提
醒,回到宿舍把黑格尔的《美学》包上了封面,上写“马克思主义哲学”。

    接下来的一天,辅导员在系上召开大会说,我们是政治系的工农兵学员,学习马克思主
义,培养无产阶级的政治干部和理论干部,我们一定要注意改造自己的世界观,过去政治系
培养的学生,有的变成了唯心主义者。我们一定要提高警惕,不要去读那些资产阶级的理论
书籍,谨防受腐蚀,思想变修,人变质。我们工农兵学员决不允许培养出资产阶级的接班人
,向无产阶级专政反戈一击。

    亦琼听得心直跳。如果老何没有给她讲陶老师说她看《美学》的事,她不会对辅导员的
讲话那么在意。有了老何的招呼,她觉得辅导员的话,句句都是冲着她来的。她还是有些害
怕,再不敢天天上图书馆了,她怕连累周老师。她也不在宿舍看那些古典哲学和文学的书了
。宿舍也是人来人往,小组还有个穆布尔什维克盯着。到哪里去看书呢?星期天教室都是锁
上的。她下课的时候注意观察教学大楼周围,看在锁门的时候怎么进去。可以从教学楼背面
的窗台翻进一楼教室去。她把靠厕所窗子的铁栓拔起来,把窗户虚掩上,翻窗户的时候,就
把这扇窗打开,跳到里面去看书。这个办法很灵,一点干扰都没有。每个星期天她都翻窗到
教室里看书。后来平时的晚上,她也背着书包到那间教室去。

    那天晚上,天很黑,风吹得一教楼外面半山腰的枸叶树哗哗响。亦琼一人在教室埋头记
笔记。待她抬起右手腕上的天津东风牌手表一看,已经是半夜12点了。她赶快收拾书包,
关了灯,把暗锁门拉上,走出了教室。教学楼外静悄悄的,路灯映着道旁的银杏树影,串起
一束束黑气球不断地摇曳。亦琼往樟树林方向走去。她看见前方有两个人抬着一张大桌子在
走,她扶扶眼镜,好看清楚一点,是四人坐的抽屉桌。半夜三更的,抬桌子干什么,莫非是
偷的?她警觉起来,拉着书包带快步往前走。前面的人听见后面的脚步声了,停了下来,亦
琼也停下来,闪到路边的灌木丛后。前面两人又抬起桌子在走了,还跑了起来。亦琼也跳出
灌木丛,跟在后面跑。前面两人又停下了,转过身叉着腰看着迎面跑来的亦琼。亦琼也停步
了,没地方躲了,她就站在马路中间看着那两个人。两个小偷向她走来了,得把这个女学生
收拾了才能抬桌子走。亦琼这才知道害怕,她一个女孩子是敌不过两个男人的。她掉转头就
往回跑,没有听见后面的追赶声,她气喘吁吁停下来,往后看,两个小偷已抬着桌子转过樟
树林了。亦琼又赶快追上去,到樟树林的三叉路口了,小偷早就不见人影了。亦琼到办公大
楼保卫处的值班室报告有小偷。小偷在哪里呀,我也不知道跑哪儿了。

    第二天上课,一教楼议论开了,昨天晚上教学楼被偷了,偷走两张大书桌。报了保卫处
,保卫处说,昨晚有一个女生看见偷的。一打听,落实到亦琼头上。下午全系65名学生集
中开会,检查偷桌子事件。班委会一个接一个地批评亦琼不敢与坏人坏事作斗争,看见小偷
偷了一张又一张桌子,也不把他们抓住。眼睁睁地看着国家财产受损失。

    亦琼分辩,我是在远处看见的呀,再说也只看见搬一张桌子,没有看见一张又一张呀。
他们是两个人,还是男的,我怎么敌得过,抓得住呢?

    穆向红一步蹿到讲台上说,张亦琼是我们小组的人,她还为自己开脱抓不住,敌不过,
拿出铁姑娘的精神,男人能办到的事女人也能办到。抓住小偷不放,打死也不放,学校的人
不就赶来了吗。再说抓不住还可以叫呀,喊呀,她不喊不叫,临阵逃跑,这是什么作风,什
么思想?还有一个问题,她害怕,半夜三更还在教学楼看书就不怕了吗?她都看的什么书?
她违反纪律不按时就寝还放走了小偷,这个错误是严重的。

    听着对她的批评,她老在心里问自己,我怕死吗,我怕死吗?

    耳边响起一声吆喝:你找死呀,为了几个果子?她摸去脸上的河水,笑嘻嘻地说:我会
游泳。这么说她是不怕死的了。可是这是为自己捞果子不怕死,是有私心的。那么为别人呢


    火车上的人挤得满满的,都是从重庆逃出来的。有买票的,也有没买票的。亦琼和宁子
蜷曲在车窗上面的行李架上。重庆武斗正打得厉害,宁子妈妈从北京来信,要宁子赶快离开
重庆也到北京的姨妈家去。宁子爸妈解除审查后,趁着武斗不上班,全家都跑北京了。宁子
不敢一人出门,亦琼答应送她去北京,两人去混火车,反正都在逃难。坐在位子上的一个妇
女怀中的婴儿哭得嘶声哑气的,他要喝水,可是到哪里去找水呀,别说车上锅炉房没有烧水
,就连厕所也坐满了人,冷水也没有。火车在广元的一个小站停了,临时停车,亦琼从行李
架上爬下来,拿着一个吃饭的大茶缸,从车窗翻到站台上去了。她去给婴儿打开水。站台没
有开水,有米汤,好多人在抢。亦琼挤不进去。突然所有抢米汤的人都散了,拉铃了,火车
要开了。亦琼不管那么多,还是舀了一缸,转身就跑。列车往后一耸,启动了。宁子在前面
车厢探出半个身子,拼命叫,亦琼,在这边,快跑呀。怎么跑得快呢?手里端着米汤呀。快
点快点,把米汤倒掉。不行不行,好不容易打上的,那个奶娃儿在哭呢。她把米汤高高举着
,车厢里伸出几个脑袋,五六只手,快,快把缸子递上来,把手伸上来,抓住。好几只手把
亦琼的手抓住了。里面的人拼命往上拉,亦琼使劲用脚往上跨。不行,不行,车窗伸出的脑
袋叫起来了,过洞子了,过洞子了,停住,不要动,抓紧。又有几只手来抓住亦琼了。亦琼
身子贴着车厢,两腿直直地下垂着。嗡的一声,眼前一黑,火车响起了两倍三倍的巨响,震
得耳膜痛,列车进隧道了。一股热浪冲来,浓烟直往鼻子耳朵眼睛嘴巴里钻。亦琼闭着眼睛
,死死地抓住车上的手。眼睛突然亮了,声音突然变柔和了,出洞了。车上的人把亦琼连身
子带屁股的一起倒拖了上去。亦琼爬起身来,车上的人都说好险呀,那个妇女端着米汤,连
说谢谢你了。宁子靠着座位在那里哭。

    这么说来,为别人她也是不怕死的。真的不怕死吗?为什么连献血都不愿呢?还给自己
找借口,农村连吃的都没有,还要我们知青献血。你队长得表扬,我们不活了?我不给你明
抗,我回重庆有急事,躲了。看来她又是怕死的。

    辅导员最后作总结性发言了,昨天晚上的小偷事件表明就是在校园也是有坏人坏事的,
同学们要有敌情观念,注意阶级斗争新动向。脑子里要时时绷紧阶级斗争的弦,张亦琼要好
好总结自己的教训,这件事就算了。

    散会了,走在后面的学习小组长老田拍了一下她的肩膀说,亦琼,别往心里去,我们几
个机关来的男同学都在议论,一个女生遇上两个坏人,没有出事就是万幸了,还叫人家怎么
斗争?

    亦琼一听就火了,那你们怎么不在会上主持公道,说句公正话呢?

    老田一愣,嘿嘿笑了两声,你呀,就是人年轻,遇事毛躁,什么都硬碰硬,鸡蛋能碰过
石头吗?你吃亏就在这点,太耿直。你看今天开会的气候,能当场硬碰硬地跟老师、跟班委
会唱对台戏吗?我是好心,才下来跟你说说,我们是向着你的。

    亦琼把头扭到一边说,谢谢你的好心,你们这些党员的斗争精神到哪里去了?口口声声
说我不敢与坏人坏事作斗争,你们敢吗?你们比我平头百姓还不如。她气昂昂地,掉头就走
了。

    老田原是地委机关办公室主任,是班上做了父亲的老大哥同学。不想他这个老大哥被小
他十多岁的亦琼抢白了,他站在那里很尴尬,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亦琼背着一包书到图书馆找周老师还。周老师关心地问,怎么好些天不见你来呢?有什
么事吗?

    亦琼摇摇头,也没什么事。她想了想,也有点事。她把小偷事件讲了。

    周老师听着,一脸的不屑,这么点事,有什么好批评的?我倒在想,你们那学习组长会
上不说,会后提醒你,是他的弱点,但是应该看到他提醒得好,幸好你没出事。我看你一个
女孩子以后再也不要晚上一人在教室看书了,万一被坏人摸到了规律,把你害了怎么办?

    亦琼给听愣了,在宿舍和图书馆看书他们要说我只专不红,晚上到教室又有危险,星期
天教室又不开放,那我到哪里看书呀?不看书我又耍不来,还来读什么大学?

    周老师抬头看着天花板,连连叹气,哎呀,这个大学怎么搞成这样,摆不下学生的一张
书桌。他想了一下说,总之教室晚上是不能去的,你再去,我就不借书给你了,一个女娃娃
,要学会保护自己。

    亦琼听着周老师的话,感到很温暖,一个图书馆的老师还那样关心她,而她的老师同学
却只是一个劲地给她上纲上线,这人与人有多么不同呀。她说,我一定不再去教室了。

    周老师说,我看你星期天可以带着书到街上区图书馆去看书,又清静又没人管你。大学
的人是不去那里的。

    亦琼说,真是的,怎么我就没有想到呢?

    星期天一早,亦琼就从上铺爬起来,收拾书包。她把床头的书呀本呀使劲往包里塞,把
上下床弄得吱吱响。

    下铺的蓉蓉把头伸出蚊帐说,怎么,又要上街?

    亦琼说,是呀,星期天嘛,轻松轻松,到街上转转,也去看看熟人。

    蓉蓉说,又不回来吃午饭了。

    亦琼说,不回来了,要玩就玩个痛快。

    蓉蓉笑着说,你近来也爱玩了,和大家一样了。

    亦琼说,是呀,还是大家都一样好。

    外面在下毛毛雨,亦琼头戴一顶边沿已经破损,颜色难辨的麦秸草帽,穿着蓝色工作服
,胸前的口袋插着一支钢笔,手里提着饭盒,斜肩背着那个塞满书的军用颜色的黄书包,象
牙齿印一样的污迹把整个镶嵌的布边沿围了一个圈。她从杏院的背后走,穿过果园的小路,
头上的柑桔树枝头上结满了青青的果子,亮光光的。在市中区可是看不到这样的果树林和真
的结果子的果树的。果园的尽头是奶牛场,黑色、白色、褐色相兼的奶牛正在吃干草,不时
发出哞哞的声音。真是难得的田园风光。亦琼禁不住又要赞美这美丽的校园。可是这美丽的
景色怎么就不能净化人的心灵呢?充满野心的人把这美丽的风景都糟蹋了。

    转过防空洞的山岭,她走上三叉路口,下坡到了学生食堂。她买了一两稀饭,二两馒头
,摘下草帽放在长凳上,坐在饭桌前把早饭吃了,把饭盒洗了,擦干,又到买饭窗口去买了
四两馒头,五分钱咸菜,用勺舀点咸菜到嘴里,边嚼边把饭盒盖上,装进布袋子。临走把草
帽往头上一戴,提着布袋子,一甩一甩地从学校后门出去。过街走对面山坡的小巷,巷子窄
得走两人都嫌挤,却起了一个非常大、非常响的名字:“黑龙江巷”。这是北碚区的一个特
点,街里所有的大街小巷都以全国各省市名来命名。亦琼从黑龙江巷的山顶一直下石梯坎,
来到街上。街区的建筑布局与重庆其他几个区截然不同,它象成都那样,街道分成一个个豆
腐干式的方块,只要你按照“十”字路口永远朝一个方向走,你又会回到原地。街区没有一
幢高层建筑,楼房最多不超过四层,两层的居多。街道两旁的法国梧桐长得特别粗壮,象一
把伞一样篷开来,两边的树叶连到了一起,给整条街搭起了一个绿化篷。这样的梧桐树,完
全可以和南京市街区的法国梧桐树媲美。

    沿街都是重庆小吃,小汤元、担担面、锅贴饺子、刀削面、牛肉面、小笼包子,阵阵烟
雾从临街食店里飘出。亦琼皱着鼻子吸了吸,心里想着下午回去时,一定要到菜市口去吃碗
牛肉面,她感到喉咙热起来,冒出一股辣乎乎的牛肉汤味。

    区图书馆座落在北碚公园大门外的马路边,是一座精致的老式平房,嵌着深褐色的雕花
窗栏和雕花漆门,古色古香。说是图书馆,其实是个阅览室。并排三间厅房,中间是借书服
务部,两边厅房是阅览室,外边有个回廊,放着茶水。

    亦琼选了一个角落,背对着门口坐下,拿出自己带来的书和笔记本,看书,作笔记。她
就伏在那里写。中午了,室内的人很少了。亦琼也就站起来伸个懒腰,提着布饭袋,到门外
走廊里,打开饭盒,拿出馒头,到茶桶去接开水,盒里的咸菜漂起来了,亦琼用勺搅动一下
,咸菜叶子一片一片张开了,一碗咸菜汤也就做成了。她啃起冷馒头,就着热汤吃起来。

    吃完了,她把饭盒盖上,装进布袋,回学校再洗吧。又进到阅览室里继续看书。直到下
午5点,图书馆关门了,亦琼也就收拾书包,提着布饭袋,戴着草帽,又一摇一晃回学校了
。她把到菜市口吃牛肉面的事给忘了,走到人民会堂才想起。倒回去太远了,下个星期天来
吃吧,她这样安慰自己。

    元旦节,城里同学都回家了,农村同学找老乡聚会去了,宿舍里冷冷清清。亦琼没有回
家,尽管在自己的家乡读书,亦琼平时极少回家,北碚离市区有一百里,回家来回的车费要
花两元钱。家里每月给她的零用钱才五元,笔墨纸张牙膏肥皂卫生纸都要靠它来开销了。宁
子顶替她的母亲参加工作了,她不时给亦琼一点钱,亦琼就用来买书,舍不得把钱花在车费
上。她一般是放寒暑假才回家,别的节假日都在学校过。省钱,也省时间,好看书。可是这
个元旦节,亦琼呆在宿舍,感到有种寂寞,她说不清是种什么情绪。那时还没有如今的周末
舞会、节日舞会一说,也没有满天飞的贺年卡。亦琼不想看书了,却也没有什么好去处。

    她坐在寝室里的大书桌前发呆,不提防蓉蓉隔着桌子,笑着扔了一团纸过来,正好打着
她。亦琼一愣,接过纸条,心“怦”地一跳,竟不敢当着她的面拆开。她佯装没事走出寝室
,来到楼道口,心虚地往两边瞅了瞅,没人。迅速打开纸条,只见上写:“祝你新年快乐!
室友蓉蓉”。亦琼吐了一口气,怅然一笑,回到寝室,凑着蓉蓉的耳边轻轻说,“谢谢,祝
你新年快乐!”两人相视一笑。蓉蓉是农村同学,但她是结合进县委班子的贫下中农代表,
是县委推荐来读书的。比起别的农村同学,蓉蓉见过一些世面,对人也很宽容大度。亦琼和
她处得来。蓉蓉的纸团,引得亦琼那种心跳的感觉,在她的青年时代是那样深刻、别致,昙
花一现,以后再也没有出现过。许多年以后,当亦琼步入中年,她也没能忘记那种感觉,是
那样令人心动。

    亦琼到穆向红寝室去,发现她的笔记本摊在穆向红的桌子上,穆向红正在那里画她制作
的图表。这是亦琼自己设计编制的,以便直观地看到哲学、经济学的各种范畴、内容、人物
和观点。亦琼的笔记是借给别的同学的,现在穆向红辗转从同学手里借来抄。亦琼心中一喜
,这正是改善自己和穆向红关系的一个契机,她实在不愿意自己老是被人盯着,老是感到失
去了自由,她上大学不是来与人争名争利的,她有自己的追求,想实现自身的价值。她没有
精力陷入你争我斗的人事纠葛中,她要主动抛出和解的气球,去打通道路,排除实现理想的
障碍。晚上她把自己新作的笔记和新制作的图表主动拿到穆向红寝室去,笑嘻嘻地说,向红
,这是我的新笔记,你拿去看吧。

    穆向红站起身,把脖子一扭,用她那别具一格的方音慢吞吞地说,我才不会看你的笔记
呢。

    你下午不是在抄嘛?

    那是我在检查小组同学的课堂笔记。

    竟然还有这样虚伪的人,亦琼收敛了笑容。谁给你权力检查我的笔记?你把我的图表都
画过去了,有这样的检查吗?我只能说你在剽窃。你把下午抄的我的笔记拿来!

    穆向红把头仰得高高的,挺着胸口,两手插在裤子口袋里,转着圈说,我就是不给你,
我不是在你手上拿的。

    好意思,屁股脸厚。

    请你不要骂人,要讲修养。穆向红拉着拖腔说,她是个沉得住气的人。

    亦琼拿起自己刚才带来的笔记走出门,嘴里说,算老子晦气,倒他八辈子的霉。她急了
,就要骂人,说话带“把子”,这是典型的重庆人的陋习。就是多年以后她离开了重庆,当
了教授,硕士导师,也没改掉带“把子”的习惯。愤怒了,普通话就不够表达了,嘴里吐出
四川话,“把子”也跟着钻了出来。把那“老子”、“妈妈的”“杂种”说得象刚泡熟的“
跳水”萝卜一样,脆嘣嘣的。

    穆向红看着亦琼背影,鼻子里哼了一声,你说倒霉,我还得让你倒大霉。她在心里发着
狠。穆向红只上过两年小学,父亲是农村的大队书记,他把上大学的推荐名额给了自己的女
儿,并在填表的当天发展女儿入了党。她学习跟不上,读不懂那些原著,这也确实难为她,
连认的字都不全嘛。她心里不免又自卑又窝火,嫉妒吞噬着她那尚不健全的心智,使它变得
卑琐。怎么恰好班上学习最好的亦琼在她这个组?害得她象一面镜子一样天天在出自己的丑
。她想起上次搞社会调查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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