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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信人: dantao (陶陶), 信区: Reading
标 题: 蛰龙10齐晏
发信站: 紫 丁 香 (Tue Apr 11 14:24:28 2000), 转信
蛰龙
第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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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连串的敲门声将鄂楚桑吵醒。
她作了一夜乱七八糟的梦,梦境光怪陆离,不知道是不是成天想着银鳞巨蟒和蛰龙
的缘故,她竟然梦见蛰龙变成了巨蟒,张大着口,露出尖锐的毒牙追猎着她,她吓得魂
飞魄散,拼命奔逃,当巨蟒就要追上她的千钧一发之际,一阵白烟乍起,巨蟒变回蛰龙
的模样,用力揽住她的腰,强硬地狂吻她。
就在意乱情迷时,敲门声打断了她的梦。
“姑娘,时候不早,该起来了!”女婢百里在门外轻唤。
鄂楚桑缓缓坐起来,觉得头部闷闷胀痛着,作了一夜的梦,精神上疲累不堪,昨夜
蛰龙出现在她房中的那一幕,和她乱七八糟的梦交叠着,她搞不清楚蛰龙是不是真的来
过?或者那只是梦境中的片段?
她开了门,百里捧着一盆温水进来,细看了她一眼,笑说:“姑娘的眼睛有点肿,
昨夜没睡好吗?”
“是啊!”鄂楚桑洗了洗脸,由百里替她梳头编发,她随口问:“爹呢?”
“在大厅和洪大人说话。”
鄂楚桑皱起眉头。“他又来干么?”
百里扑哧一笑,“姑娘昨天不是给求亲者开出了一个条件吗?谁能猎着银蟒,谁就
能娶姑娘不是?今天洪大人一早就把他的家传之宝带来炫耀,大概是想借银蟒的画像来
碰碰运气,看看能否博得姑娘欢心,就此成全他吧!”
鄂楚桑震动了一下,突然想起昨夜的梦境来,仿佛是种不祥的警兆。
百里替鄂楚桑编好头发,一面收拾捧起残水,一面说:“姑娘不去看看吗?我刚才
经过大厅的时候,老爷看得正起劲呢!”
鄂楚桑穿好衣服,套上长靴,飞快起身朝大厅奔去。
她一跨进大厅,一幅悬挂在屏风上的画立即映入眼帘,那幅画足足有一人高,画里
的银蟒半蜷着硕长的身躯,慵懒地靠在一颗磷峋大石边。
这幅画夺走了她的呼吸,她的脑子一片空白,下意识地走到画像前,将画仔仔细细
地、一寸一寸地看个清清楚楚。
洪承全正与雍顺啜茶谈话间,看见鄂楚桑冲了进来,不言不语,迳自盯着画像傻傻
地出神。
洪承全狡黠一笑,兴奋地说:“桑姑娘,这就是我洪家的传家之宝,昨天我特地命
人快马加鞭送了来给姑娘欣赏欣赏。我爷爷画法犀利,更何况银蟒是他亲眼所见,所以
能画得如此栩翎如生呀!”
鄂楚桑根本没听清楚他说些什么,她的一颗心全在这幅画像上,当她看见画中的银
蟒颈上,竟挂着一块白玉坠时,先是一呆,继而想起蛰龙的颈上也挂着同样的一块白玉,
这种巧合让她简直不敢置信,脑中轰轰乱响,浑身紧张,心惊胆战,一道寒意从背脊直
窜上来,毛骨悚然。
雍顺对这幅画可以说是佩服得五体投地,连连称赞着。“这画的用色实在精妙,那
一片片的鳞片银光闪闪,好看极了,瞧那火红的眼睛,像活的一样,真高明呀!”
洪承全谦虚地说:“过奖过奖,我爷爷一生画作颇多,都没有这幅画来得好。”
“不过,这画有些奇怪之处……”雍顺迟疑地说。
“噢!城主说的可是银蟒项上那块白玉?”
“正是,洪大人不觉得稀奇吗?银蟒怎会佩戴人的饰物呢?”
鄂楚桑惊了惊,旋即转过头看着洪承全。
洪承全笑了笑,语带玄机。“城主不必太大惊小怪了上这银蟒有几千年的道行,平
常都是以男人的姿态出现,在人的世界里这么久,多少会学学人的习惯,佩戴白玉也不
稀奇呀!”
鄂楚桑呆怔地坐了下来,脸上的神色既惊且惧,回想起蛰龙的模样、法力,以及他
受了重伤还能迅速愈合的能力,再加上他昨天曾希望她换掉擒猎银蟒的条件,这一切都
与银蟒有着诡异的吻合。
但是,不管有多少发生的事可以证朋,她仍然无法置信。
鄂楚桑从一进大厅就不发一语,尤其见到画像那种震惊莫名的神情,不禁令洪承全
大感疑惑,莫非她已知道了什么?
洪承全试探地问道:“据我所知,银蟒似乎已在东北地区出现了!”
鄂楚桑惊跳了起来,诧异地问:“你怎么知道?”
雍顺也大感惊奇。“莫非洪大人见过!”
“只是猜疑罢了!”洪承全嘴里虽然这么说,表情却十分笃定。
“你猜的人是谁?”鄂楚桑急问。
“和我一样想娶姑娘的那个人。”他一字一句地说。
鄂楚桑的脸色倏地刷白。
“怎么可能?”雍顺不敢相信,拼命摇头,“不可能、不可能——”
洪承全突发惊人之语。“如果我能让他现出原形呢?”
雍顺发出一声惊呼,瞠目结舌地看着他。
鄂楚桑神魂俱荡,恐怖地盯着洪承全,声音透着尖锐。“你……想怎么做?”
“我自有办法。”
雍顺不表赞同,更何况他挺中意蛰龙,便对他有些偏袒。“我不赞成这么做,他是
不是银蟒不过是洪大人的猜测,万一猜测错误,平日惹出风波并不妥当,就算他真是银
蟒,这么做若是把他惹恼了,会不会招来杀机?这样太危险了,我不赞成。”
“为了能娶鄂楚桑姑娘,即使她开出再危险的条件也值得一试。”
鄂楚桑惊看着洪承全,震动无比,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揭开银蟒真相这件事让
她感到恐惧害怕,始料不及,她有点反侮,对蛰龙有点不忍,心中有点矛盾。
“别……”鄂楚桑垂着头,低哑地说。“别这么做,算了,我把开出的条件收回,
就当我没说过吧!”
洪承全脸色一变,正色说道:“姑娘说话算话,求亲的条件既然开出来,又怎能说
反悔就反悔,万一我真能擒住银蟒,姑娘难道预备悔婚吗?”
“这……”鄂楚桑自觉陷进泥沼中,无法自拔了。
洪承全站起身,将挂在屏风上的画收下来,嘴角露出一抹嘲弄的笑容。“说穿了,
姑娘就是不想嫁给我,原以为出一个无法达到的条件便能让我打消念头,万万没想到我
还真有对付银蟒的办法,只怕……姑娘现在想反悔也来不及了。我这一生,不曾有过非
卿不娶的念头,但是一见到姑娘,我就知道今生非姑娘不娶。姑娘话出如风,已无法收
回了,等我引出银蟒,擒到你的面前,你就非要嫁给我不可!”
鄂楚桑倒抽一口气,脑中一片浮游昏晕的感觉,她从来没有比现在更感到后悔过。
“桑姑娘,请你等我的好消息!”
洪承全卷好画,自信满满地离开。
鄂楚桑的一颗心暗沉了下来,直觉似乎就要发生什么事。
雍顺如梦初醒,急问鄂楚桑。“你相信他说的话吗?”
“我……不知道。”她恍惚地答。“他说得那么真,我也不知道他到底打算怎么
做?”
“你心里又是怎么想的呢?”雍顺话中有话。
鄂楚桑望了父亲一眼,无意识地摇摇头。
“我以为随口说的玩笑话不可能实现,谁知道会变成这样……”
“这不是正好遂了你的意吗?”
雍顺的话让鄂楚桑心烦意乱极了,她也不明白自己为何如此在乎蛰龙的生死,心绞
痛着,茫然若失,泪悄悄流下来,不可自抑。
她的眼泪惊动了雍顺,在他的记忆中,女儿自十岁后便不曾哭泣过。
小客栈前张贴着一张新的告示。
蛰龙看完贴在客栈前的告示,便拿着弯刀,朝雍顺城主的大宅走去。
如果告示上所写的句句属实,那么他不能再逃避,必须让鄂楚桑知道所有的真相。
夜深人静,他悄悄潜入宅中,在鄂楚桑的房门前停住,轻轻敲了几下。
鄂楚桑打开门,一看见蛰龙,身体像被锥子刺中,剧烈地震动着。
“你……为什么会来?”她哆哆嗦嗦地问。
蛰龙提起弯刀交给她,淡淡地说:“把弯刀拿来还给你,还有有些话不得不对你说
了。”
鄂楚桑惊魂末定,想起他或许就是银蟒的化身,不禁张惶地问:“你想说什么?”
“我……”蛰龙顿了顿,深深望了她一眼,鼓足勇气后开口。“我就是你想要猎捕
的银蟒。”
鄂楚桑瞠目结舌,踉跄后退了几步,虽然早已经猜到了,但听见蛰龙亲口说出来,
仍觉不可思议。
“为什么告诉我?”她惊疑。“那天,你确实来过我房中对不对?你想说的话就是
这些吗?”
蛰龙瞅着她,缓缓点了点头,平静地说:“街上有人张贴告示,表示已经有擒获银
蟒的办法了,我来是想让你知道,你有选择的权利,如果你愿意嫁给那个人,只要他有
本事杀我,我绝不抗拒,但是如果你不想嫁给他,那么——就由你来动手杀我吧!”
鄂楚桑如遭电极,她呼吸急促,拼命喘气,灵魂沸腾着。
“这……这实在太奇怪了,为什么要我杀你?”
“因为我自己杀不了我自己!”他苦笑。
鄂楚桑喘口气,有种奇异的情感在她心底奔流,她忘了自己曾把他当成猎物,心酸
地说:“你为什么想死?你不是千年银蟒蚂?能有永生不死难道不好?”
“没有一个永生相伴的人,有什么好?”他说这话的语气无限悲凉。“我心爱的人
已投胎转世,不再记得我是谁了,我独活世间有什么好?我已经活了二千年,很烦了,
希望能藉此机会得一解脱。”
鄂楚桑脑中一片昏乱,遇见蛰龙几次,她已经变得不再像是她自己了,冥冥之中,
像有条长链,在她身上缠了又缠、绕了又绕,将她缠绕得密不透风。
“我当初做错了一件事,就是不该介入你的命运。”他忧伤地望着她,低低地说,
“你有你的命运,你有不选择我的权利。”
鄂楚桑呆了呆,含糊地说:“幸亏我没有选择你,再怎么样,我也不能嫁给不同类
呀!”
蛰龙僵住了,所有的深情都被她的一句话撕得粉碎。
他取下颈上的白玉,递到她的手心,轻轻说:“我不能再留着这个东西了,现在物
归原主,希望你能好好保存。”
他木然地转过身,朝前走了几步,站在天井中不动,他抬起头望着天空说:“我知
道有人等着擒我,我只想知道你会怎么做?”
鄂楚桑呆站着,远远地看着他,手中的白玉冰凉得令她一阵战栗,淡淡的月光轻洒
在他身上,白色的雾气氤氲笼罩住他,白得接近银的颜色。
她想开口说什一么,却诧异地看见天空飘撒下橙黄色的粉末,接着闻到一阵刺鼻的
味道,她看见橙黄色的粉末落在蛰龙身上,蛰龙的脸色变了,他的表情痛苦万分,粉末
不断泼撒下来,他软倒在地上,发出可怕的嘶嚎声。
鄂楚桑冲到天井中,惊叫着。“究竟是谁?给我滚出来!”
三名男子从屋顶上翻身下来,其中一个是洪承全,他哈哈大笑着。“硫磺粉果然十
分有用,我说过我有办法擒住他,姑娘再等一会儿,就会看见银蟒现形了!”
硫磺苦热攻心,蛰龙痛苦得浑身颤抖,冷汗涔涔而下。
鄂楚桑万分不忍,心疼得有如针刺,急忙阻止。
“放过他,你已经证明他是银蟒就行了,我现在要你立刻放过他!”
洪承全冷冷一笑。“姑娘还没看见他的原形,这么快就放弃了吗?”
“我不想看,你现在立刻放了他!”她大叫。
“好,来人,泼水!”
洪承全一声令下,身旁的两名侍卫捧来一缸子的水,合力朝蛰龙身上泼去。
一阵酒气冲天,蛰龙嘶叫起来,洪承全泼下来的不是水而是酒,酒再加上硫磺的毒
烈,让蛰龙无法抵挡,毒热像一把利剪,将他的五脏六腑剪得支离破碎。
鄂楚桑惊骇不已,等发现洪承全的计谋之后,挥手便给他一耳光,这一瞬间,蛰龙
已经痛苦难当,猛地现出原形来了。
所有的人都被蛰龙的原形吓得受惊过度,目瞪口呆看着巨大的银蟒疯狂扭动著硕长
的身躯。
蛰龙痛苦莫名,当看见鄂楚桑用胆怯的眼神盯着他看时只觉得万念俱灰,再看到洪
承全那张狡诈的脸更是极度痛恨,他拼尽全力,陡地扑向洪承全,朝他身上奋力一卷,
洪承全一声哀嚎,挥手狂叫着。
“取剑来!”
两名吓呆的侍卫回过神来,其中一人急忙取出一把青幽幽的长剑,朝洪承全头上抛
去,洪承全接在手里,挥剑便朝蛰龙腹中狠很一刺——
“不——”
鄂楚桑狂叫着,蛰龙的血溅了洪承全一头一脸,她忽觉神摇魂荡,一阵眼花撩乱,
恍惚之间,看见青绿色的长剑变成了一只青色的龙爪,狠命一扯,便把蛰龙的心口撕开
一个洞,血肉模糊,鲜血泊泊流了一地。
蛰龙最后的力气用尽了,他瘫倒在地,浑身乏力,火红的眼睛黯淡了下来,不住喘
着气。
洪承全从蛰龙身上挣扎逃脱,气急败坏地喃喃自语。“幸亏我够聪明……幸亏我够
聪明,想到把禅杖重铸成一把剑,否则我一定活不成了……”
洪承全绝没有想到,蛰龙喷在他脸上的血含有剧毒.当他感到痛楚突冲脑门时,已
为时太晚,他的脸孔逐渐紫胀发黑,惊愕地张大口,表情不可置信的扭曲着,他发不出
声音来,几乎是立刻就死去。
浴血的蛰龙让鄂楚桑感到严重昏眩,愤怒得全身发抖,理智尽失,心中燃起猛烈的
恨意,双眼尽露杀机。
她回身奔进房,提着弯刀冲出来,不待两个僵呆的侍卫有何反应,便不假思索地挥
刀朝他们砍去,飞快的两刀,让两个急欲奔逃的侍卫同时毙命。
她丢开弯刀,仆倒在蛰龙身边,刺鼻的硫磺和酒气冲天不散,她凄厉地哭喊出声。
“你会死吗——”
蛰龙发不出声音,只能痛苦地点点头。
“对不起——”她痛哭失声。“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这么做——”
蛰龙集中意志力,慢慢地回复人形,胸口的大洞血流如注,鄂楚桑看得怵目惊心。
“我的血有毒,你要小心……别沾上……”他的声音微弱。
听到这句话,她不禁泪流满面。“你告诉我,我是不是……就是你已经转世的情人?
是不是?”
蛰龙勉强一笑,没有回答,只费力地、挣扎地说:“用那把青龙剑……对着我的颈
背……刺进去,便能杀了我,快……结束我的痛苦……”
鄂楚桑悚然倒退几步,动弹不得。
蛰龙发出黯闷的哀嚎,“求你——”
她颤动了一下,无意识地捡起那把青龙剑,剑尖闪着狰狞的绿光,她心一惊,几乎
无力擎住,剑身微微发颤着。
毒热的硫磺侵蚀着蛰龙,如遵烈火焚烧,他不断发出悚然的嘶叫声。
“求你——快——”
鄂楚桑六神无主,嘴唇开始哆嗦,她下不了手,更不忍见他遭受撕心裂肺的痛苦,
只好狠下心,举起青龙剑,闭上眼睛从蛰龙颈背上刺下去,只听见蛰龙痛叫一声,她踉
跄软倒在地,痛哭失声,心碎得四分五裂。
蛰龙痛苦地呻吟着,忽尔一笑,双眸血红色的光采渐渐的,渐渐的淡了,他疲倦地
闭上眼睛,痛苦逐渐消失,突然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快乐,嘴角有一抹舒畅的笑容。
鄂楚桑震颤地看着他,一道淡淡的轻烟在他身上晕化开来,蛰龙巨大颀长的身躯隐
约现出白龙的身形,只一会儿便消失不见了,青龙剑当啷一声跌坠在地,仍沾着他殷红
的血迹。
她霍然而起,冲上前,匍匐在地,赫然发现青龙剑下有片银白灿亮的鳞甲,她小心
翼翼的抬起,放在手中端详着,莫非这是蛰龙遗留之物吗?
冷月半残。
她颓然跪倒,泪如雨下,将鳞甲紧紧捏在手心,另一手,紧握着白玉。
这一刻,大地默然,她听不见声音,也不能思想。
她的心死了!
万籁俱寂。
西元一九九九年
北京的秋天,黄昏。
魏练石坐在紫禁城太和殿前的玉阶上,夕阳如血,映照着这座古老的皇城,他沉浸
在皇城凄艳绝美的景致中。
直到紫禁城的工作人员对他下了逐客令,他才慢慢扛起摄影器材离开。
走到故宫大门,他正想拦部计程车回饭店,脚边无意间踢到东西,他看了一眼,发
现竟然是一个皮夹。
他捡起来,打开查看是否有皮夹主人的资料线索。
皮夹里有几张面额一百的人民币,有电话卡,还有一张北京大学的学生证,证件上
的照片是个相当美丽的少女,双眼很圆很大,慧黠明亮,嘴唇似笑非笑,微微翘起的上
唇十分引人遐想,就像随时都在向人撒娇的模样。
学生证上的名字印着:“路小黛”。
连名字都这么雅致可爱,魏练石决定在这里等路小黛来,他相信这个皮夹对她来说
有一定的重要性,她会来找回的。
他果然没有猜错,只等了四十分钟,就看见有个女孩子低着头一路焦急地找来了,
他好整以暇地等着她走过来。
女孩几乎没有看路,眼睛专心一志地盯着地面,路上的行人闪躲着她,她毫无滞碍
地走向魏练石,魏练石不动,她一直走到撞上他才愕然地停住,缓缓抬起头来。
魏练石呆了呆,他没想到她竟比照片上看起来更娇俏可爱,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
疑惑地看着他,他忽然有种奇怪的感觉,觉得似乎在什么地方曾经见过她。
她圆瞪着大眼睛,奇怪地看着挡在她前面的高大男人,不耐烦地说:“先生,借
过!”
魏练石笑了笑,扬了扬手中的皮夹说:“这个东西可能不想借过喔!”
“我的皮夹!”她的双眼一亮,惊喜地欢呼一声,伸手就想拿回皮夹。
魏练石躲开她的手,抬了抬眉毛说:“我怎么知道这个皮夹是不是你的?你说说看,
你叫什么名字?还有这皮夹里有什么东西?”
她嘟起微翘的嘴唇,这男人看起来像从国外回来的,明明早就知道皮夹是她的,还
故意整她,性格有点坏。
她耐着性子慢慢地说:“我叫路小黛,里面有六百多块钱,是我这个月的生活费,
还有我的学生证,我是北大中文系的学生,另外还有一张便条纸,上面写着:小黛,别
理‘黄’教授,说不定明天他的嘴就破上十七、八个洞了!”
魏练石大笑起来,他还没注意到有这张有趣的纸条,配上她慵懒独特、又有点口齿
不清的北京腔,听起来更为有趣。
“这下总该信了吧!”她把皮夹抢回来,打开看了看,觑着他说。“现在该我看看
有没有掉东西了!”
魏练石又发出一阵笑声。“我没想到你这么风趣可爱!”
“是吗?”她的表情不以为然,对他的赞美也不为所动,看到他扛着笨重的摄影器
材,不太客气地问:“你从哪里来的?口音很奇怪,肯定不是这里的人!”
“你跟陌生人说话都这么直接吗?”魏练石很惊奇。
“那也不一定,一般我都不跟陌生人说话的,你是我的救命恩人,应该不算陌生人
吧!”
“我从日本来的。”他介绍自己,“我在十五岁的时候,从台湾搬到日本住,现在
正为一家旅游杂志拍摄封面主题,我选中北京,所以来这里拍些东西。”
“喔!是这样——”她仔细看了他几眼,笑容有点顽皮,“我看你不像摄影师,倒
比较像专门勾引未成年少女的坏男人!”
魏练石的眉毛抬得很高,不敢置信地看着她,这个和他相差将近十岁的小女生简直
语出惊人,他无奈地笑了笑,“我从来没得到过这么高的评价!”
“是吗?”她笑得很开心,由衷地说,“看你这么大老远来,又是我救命恩人的分
上,请你吃顿饭,尽尽地主之谊吧!”
“你的口气听起来很勉强。”
“不会,一点也不勉强,皮夹里这几百块可以请你到大饭店吃上一顿了!”她一回
说、一面转着圆滚滚的眼珠子。
“不必这么豪华吧!把你的生活费花完,接下来的日子你打算怎么办?”他的表情
受宠若惊。
路小黛忍着笑,没想到成年男人也会这么认真,她收起笑容,不再作弄他了。
“你想吃什么,我陪你去吃吧!如果你想拍北大校园,我也可以带你去拍,其实你
的人还算不错,起码不会油嘴滑舌让人讨厌。”
路小黛这几句话出自真心的话,让魏练石一阵心动,他打趣地说:“你不担心我是
专门勾引未成年少女的坏男人吗?”
“不担心呀!因为我不是未成年少女,我已经快二十岁了!”路小黛噗嗤一笑,
“走吧!说说你想吃什么?”
“只要不是日本料理,主人请什么我就吃什么!”
两人相视一笑,路小黛招了部计程车,上了车后,她看着他的侧脸,忍不住说:
“我总觉得……在哪里见过你?”
魏练石回望了她一眼,很讶异与她有同样的感觉。
“其实,我第一眼看到你,就觉得似曾相识了。”
魏练石的声音低沈且温柔。
路小黛蓦地脸红,发自内心的欣悦,微微笑了起来。
魏练石不经意地发现她颈子上挂着一块质如凝脂的白玉,心念一动,轻轻说:“这
块古玉看起来来头不小。”
“果然有眼光!”路小黛惊喜地说。“这古玉的确来头很大,据传,是我家祖先留
传下来的,还附带一个动人的传说喔!”
“什么传说?”他颇感兴趣。
“你拍它吧!如果你拍它,我就告诉你一个故事!”
魏练石笑了笑说:“你必须保证这个故事一定精彩动人,我才肯拍。”
“肯定动人,你信我就对了,我给你的题材真的棒得不得了,这个传说只有我们家
族的人才知道,从不说给外人听的,用钱都买不到呢!”路小黛的表情略带薄嗔,仿佛
责怪他的不识抬举。
“既然题材这么棒,能出高价卖给杂志社呀!为什么愿意白白告诉我?”魏练石瞅
着她,眼瞳中有两簇火苗在跳动着。
她望着他,喃喃地说:“我从没想过拿它赚钱,很奇怪,我从来不想说给别人听,
好像……就为了等你来,把这个故事说给你听……”
魏练石心口一震,凝视着她微红的脸庞,他本来不相信世上有一见钟情这回事,也
从来不曾对任何女孩子一见钟情过,直到遇见她,才发现对她的感觉不只一见钟情那么
简单,更像是一种亘古别离后,乍然重逢的那种狂喜。
他突然有种想将她拥进怀里的冲动,他费力克制自己,温柔地对她说:“你什么时
候愿意说给我听呢?”
“你什么时候走?”她笑着反问。
“后天!”
“那么快!”她难掩失望之情,不假思索便说。
“那就现在吧!”
“太晚回家,可以吗?”他的心跳失速,轻轻问。
“没关系!”她抿了抿唇,小小声的说,“我会打电话回家说。”
魏练石盯在她脸上的目光灼热炙人,她脑中一片紊乱,从没有比此刻更紧张过,路
经一个十字路口,她急忙叫司机停车,说:“对面有家很棒的咖啡厅,我和同学常来这
里,我们就去那儿吧!”
魏练石付了车钱,两个人一同下车,并肩过马路。
咖啡厅的气氛优雅极了,他们选最角落的位置坐下,各自点了简餐和咖啡。
在柔黄的灯光中,魏练石端详着她娇俏的脸庞,柔声问:“你常来这里吗?”
“这里离我的学校很近,我和同学时常来这里消磨时间。”她边说边解下颈子上的
白玉递给他,继续说:“我妈交到我手上时曾说,这块玉虽然价值不菲,可是不论我多
穷,多需要钱,都不能卖了它!”
当魏练石把玉放在手心上观察时,只一眼,就深刻爱上这块玉了!
从这块玉古朴的饰纹看起来,年代一定非常久远,他对玉的研究虽然不深,但是从
玉圆润得像要出油一样的触感,也能肯定它惊人的价值。
“这块玉带着什么样的传说?凄美的爱情吗?”他温柔的眸子定定凝视着她。
她点点头,娓娓诉说:“传说,二千多年前,有条修炼成人的蛰龙,与人类的女子
相恋,听说这块玉就是当年佩裁在那名痴情女子身上的——”
魏练石和路小黛的这餐饭吃得很长,她的故事,一个字一个字落进他的心里,溶了
进去,他突如其来的感动莫名,她所说的故事,与他自小常作的梦境有着怪异的吻合,
总是有对男女笼罩在轻烟薄雾中,在他的梦里,重复过无数次与她的故事相同的情节。
他急着想知道,与路小黛的相遇,隐含着什么样的秘密?他们与这个属于白玉的传
说之间,又有着什么样的联系?
当故事说到深情的蛰龙,要求心爱的女子替他结束了那段本无法结束的生命和恋情
时,路小黛的眼里猝然涌上一层痛楚,泪水在眼眶里荡漾着。
魏练石的心,凄凄恻恻的痛起来,他情不自禁地伸出手,握住她冰凉的指尖,迷乱
地问:“你是不是要告诉我,你现在的心情正和我一样?”
她的手微微颤抖着,神情迷惑地看着他。
“我不知道怎么形容我的心情,只觉得心口揪得很难受。”
魏练石了然于心,只是双手的触碰,就已激起两人之间波涛汹涌的感情,如果继续
下去,会是什么样的局面?
他看见路小黛的眼神突然僵了僵,对他低促地说:“我看见我的教授走进来了,你
先走好吗?等会儿我再出去。”
魏练石回头望了一眼,看见一个戴着宽边眼镜的中年男人走进来,选了靠窗的位置
坐下。他了解地点点头,扛起摄影器材慢慢走了出去,出餐厅前,他顺便付了帐单,然
后站在街灯旁等她。
约莫十分钟,路小黛走了出来,他迎上去,很自然地牵住她的手,感觉很熟悉,就
像已这么做过几十遍一样的自然。
她没有拒绝,甚至贴近了他一点,两人沉溺在昏乱复杂的情绪里,在街上漫无目的
的走着,一直走到北大校门口才停住。
她轻轻说:“我的学校到了。”
“能带我进去走走吗?”
她点点头,握着他的手,默默走进北大校园,笑着说:“说好我请客的,结果你还
是付了钱,那太不好意思了!”
“别说那些庸俗的话,我们之间不必刻意表现得像陌生人不是吗?”
魏练石的话含意颇深,她抬眼望他,心中漫过一丝暖流,他凝视着她,很久很久,
终于忍不住问:“你现在……有男朋友吗?”
她摇摇头,紧张地反问:“你呢?有女朋友吗?”
“没有。”他坚定地回答。
“老婆呢?”她咬着下唇。
“没有时间娶老婆。”他笑着说。
她的心跳得很不规则,树上的蝉鸣声吵得令她不所措。
“那……”她的双眼迷蒙,不自然地说,“你现想什么?”
“我在想……”他轻轻捧起她的脸,炙热的眼神缠着她,叹息般地说。“我在想,
该不该吻你?”
她一凛,声音有些轻颤。“吻了我之后,你知道怎么样吗?”
“知道啊!”他专注地凝望着她,柔声说,“我会疯狂爱上你,会因此不想走,不
想离开你,然后会辞掉日本杂志社的摄影工作,到这里来陪你,接下来想和你结婚,生
下属于我们的小孩,这辈子再也不会放开你了!”
他简简单单、平平凡凡的几句话,让她的泪水涌眼眶,顺着面颊,涔涔倾流,仿佛
等着这些话已等了千年之久。
他战栗地吻住她,吻中混合着咸咸的泪水和狂热爱情!
没有人能真正了解,为什么他们的爱情过了二千年,还是矢志不渝!
在这座被星星点亮的城市中,她和他的故事,已经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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