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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信人: super (0"N0), 信区: Reading
标  题:  鬼丈夫(3)
发信站: 紫 丁 香 (Tue Aug 24 19:53:53 1999), 转信

 风波是平息了,表面上,乐梅仍旧一如往或,过着无事无忧的闺秀生活,但她心里,
却隐隐浮动着一片若有似无的云雾。那片云雾虽然清清淡淡,却也一直挥之不去,造成了
相当程度的困扰,让她在独处的时候怔忡失神,写诗滴心情,作画无情绪,成天除了发呆
,一事无成。这种感觉前所未有,乐梅怀疑自己大概是生病了,一种时而恍惚、时而脸红
的怪病。

    哦,都是那个奇怪的人不好!他为什么会知道这么多与她有关的事?又为什么要那么
神秘?他究竟是怎么回事?

    乐梅想着他摘下面具时,那副清俊斯文的模样,也想着他那近似蛊惑的低沉声音:想
知道答案吗?五天后是你们四安村的赶集日,我会在南门市场等你……她不禁抚着微烫的
脸颊,轻轻自问:“这算是一种邀约吗?”

    话一出口,她立刻把自己吓了一大跳。天啊,她又是怎么回事?怎么可以为了一个根
本连姓名都不知道的陌生男子,如此思绪缥缈,如此心神不宁?“这是不对的,不应该的
,不可以的!”她生气的责备自己。“赶集日那天我绝对不出门!而且也绝对要停止想他
!”

    她很努力的紧闭了几秒钟的眼睛,然后很有把握的点点头。“行了,从现在开始,我
已经完全忘了他!”

    结果,赶集日那天,因为怡君想上街添置一些胭脂衣料,硬拉她作陪,加上小佩又在
一旁拼命央求,她还是身不由己一的来到了市集。大街上南北什货纷陈,贩子叫卖声此起
彼落,正是大年初三,放眼望去尽是一片热闹升平的新鲜景象。穿梭在人群中,怡君不疾
不徐的顾盼浏览着,小佩则东张西望,兴奋得不得了,只有乐梅心里七上八下,而她自己
都分不清这样的不安,究竟是因为期待,抑或是因为害怕。

    怡君很快的就找到属意的花粉摊子,小佩也一心响往着掷圈圈儿的游戏,乐梅和怡君
说好待会儿在前头会合,便带着小佩去掷圈圈儿了。但乐梅对这种小孩游戏一点也不热中
,数尽零钱铜板给小佩尽情去掷,自己却无精打采的站在一旁,望着眼前涌动喧哗的人群
,情绪骤然低落了。

    我这不是太傻气了吗?她怔怔的想,在人山人海中找人多费工夫!谁会真的这样和自
己过不去呢?人家或许只是随口说说,我居然还当真……这么一想,她不觉淡淡一笑,有
些放心了,但更多的是怅然。

    “各位各位,快来瞧瞧我这儿的好东西哟!”对面那个骨董贩子热烈吆喝着:“字画
皆真迹,宝物皆真品!要不来自大内皇宫,就来自王公府第,从前可是瞧不见的,如今换
了民国变了天,咱们也可以拥有啦!机会难得,各位快来瞧瞧!”

    乐梅反正没事,又看小佩正玩得浑然忘我,就踱向那骨董摊子,随意欣赏着那些琳琅
满目的古玩玉器。忽然,她的视线被一只物件吸引住了,那是一面精致、小巧的绣屏,里
面绣了一只雪白的狐狸。贩子顺她目光所及,赶紧把绣屏递给她细看,巴结着介绍:“这
位小姐,您可真有眼光!这于意儿原来可是一位小王爷的爱物儿呢,而且那里头用的还是
真正的白狐毛,一根根给绣出来的哩。据说那位小王爷曾经和一名狐仙幻化的女子,发生
过一段爱情故事,大概就像聊斋之类的奇遇吧。所以□,它工细不说,还有这么一番典故
,可不是顶特别吗?”

    乐梅并没有仔细聆听贩子的介绍,也无心想像那只典故里的白狐,只是回想着自己放
生的那只白狐,以及放生之后的种种,不禁神飞魂驰了。多巧呵,她微笑的想,倒是值得
把这绣屏买来做个纪念呢。鬼丈夫5/39

    “请问,”她的视线舍不得离开那绣屏里的白狐。“这要多少钱啊?”贩子竖起了两
根指头。

    “二十块!”她结实吃了一惊,这价钱远在她的能力所及之外。她依依不舍的要把绣
屏放回去,贩子却不轻易罢手,一面继续天花乱坠的赞扬宝物如何神奇名贵,一面做出忍
痛牺牲的表情表示愿意降价,但乐梅只是频频摇头,就算降得再低,她相信自己还是买不
起。“干脆你开个价吧!”贩子也怨了:“你说多少嘛?”“我说六块钱!”身后忽然响
起一个低沉而从容的声音,乐梅震惊的回过头去一看,心跳顿时加剧。

    “哦,”她呐呐低喊:“是你!”

    “我说过会来的!”起轩紧盯着她。事实上,打从她一入市集,他就跟踪在后了。贩
子困惑的看看起轩,又惑的看看乐梅。

    “这……我该听谁的?”

    “听我的。”起轩接口:“我说六块钱,怎么样?”

    “哎哟,不成不成,那我不血本无归啦?”贩子拉长了脸。“你多少让我赚一点嘛!
十块十块,真的是最低价了!”

    起轩不慌不忙的掏出钱来,在手上掂了掂。

    “八块钱!点头就成交,摇头咱们就走人!”

    贩子好似多么为难一般,但总算不情愿的答应了,起轩则爽快的付了钱。乐梅呆呆的
站在一旁,因这情势的急转直下而手足无措,直到那只装着绣屏的盒子被塞入手中,她才
如梦初醒似的,忙不迭要把它递向起轩。

    “呃,这是你的绣屏。”

    “不,是你的!”说着,也不管她一脸的瞠目结舌,他就掉头走开了。她不好意思在
大庭广众之下叫唤,只得被迫跟在他身后亦步亦趋,直到稍离了市集中心,好才着急的喊
住他:

    “喂,你这人是怎么回事儿?这是你花钱买的东西,快拿回去呀!”他虽然应声回头
了,却完全答非所问:“你胳臂上的伤好点了没?还疼吗?”

    他眼中的关切可是一点折扣也不打的,使她无法不回答。

    “啊,好多了,谢谢你……”恍惚了半晌,她才又意识到手中的盒子。“这是你……


    “那天和你表哥回家之后,怕是根本遮掩不了吧?有没有受到严厉的责备?长辈们很
生气吗?”

    她着魔似的怔看着他,喃喃说道:

    “是的,我娘非常生气。”

    “那她处罚你了,严重吗?”

    “嗯,她……”不知从什么地方忽然炸起爆竹声响,把她吓了一跳,她慌忙垂下眼去
,脸上迅速泛起懊恼的红靥。“多荒谬呵,我居然站在这儿跟你谈起话来了。”

    他顺水推舟,趁势拐入正题。

    “你来赶集,不就是想认识我,想知道我是谁吗?”

    “不不不!”她一心只想赶紧结束目前的局面,以免被怡君或小佩撞见,又要解释不
清。“我一点也不想认识你,更不需要知道你是谁!现在请你快把你的绣屏拿去,而我…
…我得回家了。”他好半天不吭声,久久才再度开口,脸上的表情有些受挫,还有些受伤
:“你若不想要,就扔了吧。我买下它,是因为看你那样爱不释手,而且它碰巧绣了一只
白狐,好似在呼应你先前惊天动地放走的那只白狐;我觉得它注定是属于你的,所以,我
为你买下了它!”从来没有一个年轻男子以这么大胆,可是也这么真诚的语气对她说话!
不由自主的,她抬起眼动容的望着他,两人的视线缠绕了片刻。“买下它,另外还有一个
小小的原因,是那个小贩的说词打动了我。”他的神情忽然有说不出的温柔。“不管是否
虚构,我都愿意相信,这个白狐绣屏,确实牵引了一段动人的爱情故事!”“爱情”这个
字眼蓦然令乐梅重返现实,也令她想起自己的身分、少女该有的矜持,以及母亲多年来耳
提面命的教养。天啊,如果让母亲知道,她和一个连姓名都不晓得的男子在这儿悄悄私谈
……乐梅不敢想下去了,她心慌意乱的逃开了他的视线,声音里也充满了抗拒:

    “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但这个绣屏,我却没有道理接受!”

    他无法理解她的转变,不禁有些诧异,有些着急。

    “为什么非要有道理不可呢?”

    “反正我就是不能接受陌生人的赠予,而且……而且我又没有钱还你……”“我不是
陌生人!”他急切的试图说服她。“你看,我们已经见过两次面,而且又谈了这么多话,
我怎么会是陌生人呢?”

    乐梅忽然意识到某种危险的讯息。是的,如果她继续待在这儿听着他、看着他,她很
可能会给自己惹来一些麻烦。至于是什么麻烦呢?此刻的她心里已经够乱了,所以拒绝细
想。

    “我不能再跟你说话了,”她不安的退后一步,软弱的强调:“我真的要走了。”“
这样吧,”他仍然不肯放弃。“你大可坦然的拥有这个绣屏,因为你将自己出钱!但是不
用急,钱你可以慢慢攒,攒够了再还给我,这样总行了吧?”

    “可是我怎么还你呢?”她困惑着。“我根本不知道你……”“你不必担心!”他低
低的打断她。“相信我,我们还会再见面的!”相信他?但她根本不知道他是谁!一时之
间,她弄不清自己究竟是该拒绝,该发问,还是该道谢,可他并不容她想清楚,作势朝她
身后望了一眼,挑挑眉说:

    “唔,我好像看见你的家人来找你了。”

    她骤然一惊,回头一望,却没看见熟人的影子,再转过头来一看,竟连他都不见了。


    她无措的捧着那只装了绣屏的纸盒,茫然的想,为什么我会遇上这等怪事儿呢?这个
绣屏好奇怪,那个神秘的人也好奇怪,而我更奇怪!就像他说的,已经见过两次面,谈过
许多话,甚至还莫名其妙的接受了他的礼物,可是,我对他却仍然一无所知!乐梅带着满
心的怔忡、解和绣屏回家了,一干女眷对她所发现的宝物,展开了热烈的讨论。

    “你说多少钱买的呀?”淑苹兴致勃勃的问。

    “一块我!”怡君再度召告左右众人。“乐梅才花了一块钱耶!”淑苹啧啧称奇。“
真是太离谱了!这么精致的东西,照我估算,起码也值个十块钱!”“是有这个价值。”
映雪不可思议的看着女儿。“你到底是怎么讲的价?”“我也没怎么讲价,”乐梅微笑的
嘴角有点儿发僵。“那个小贩原来开的价,就只有五块钱,而我跟他说,我身上只有一块
钱,然后……他就卖给我啦。”

    同样的说词,怡君在和乐梅一同回家的路上已听了一次,这会儿,她依然充满了欢喜
赞叹。

    “我们乐梅就是有这个运气,撞上一个不识货的,捡了个大便宜!”大家都笑了,乐
梅眼见过了明路,暗暗松了一口气,也跟着开心的笑了。淑苹对着摆在桌子中央的绣屏左
瞧瞧,右看看,越端详越喜爱。“真是个好东西呀,绣工真细呀,而且顶特别的是,我从
来只看人家绣些花儿啦乌儿啦,就没见过有人绣只白狐!”

    “就是因为是只白狐,她才会去买。”映雪含笑的望着女儿。“对不对?”怡君恍然
大悟的叫了起来。“哦,对对对!”

    “被箭射伤,为的就是救一只白狐嘛!哟,这样看来好像有点儿玄机耶,说不定乐梅
救的那只白狐是有灵性的,才安排了这么一段儿,好答谢救命之恩哩。”

    乐梅噗哧一笑。“表嫂八成是章回小说看我了!”

    怡君本来就在打趣儿,一听这话也笑了,映雪和淑苹亦相对莞尔,只有小佩丫头一脸
认真。

    “大少奶奶说的,也许是真的嗳。这个白狐绣屏,我越看越灵!”

    说着,她就取了手绢儿,热心的想把那绣屏好好擦拭一番,乐梅赶紧抢先把它抱在怀
里,对向来闯祸频繁的小佩恳求:“我拜托拜托你吧,我这屋子里的任何东西你都可以碰
,打坏了也不要紧,可是这个绣屏你千万别碰,好不好?”

    “哎呀!”怡君指着乐梅取笑。“刚才还笑我哪,瞧你把它宝贝得什么似的,哈,明
明就是有那么一点儿小迷信呢。”

    乐梅正众人的笑声中难为情的低下了头,模糊的想着,那人说还会再见面,她该相信
他吗?如果真是这样,那又是在什么时候呢?灯节这夜,起轩和乐梅第三度见了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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