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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信人: super (0"N0), 信区: Reading
标  题: 鬼丈夫(4)
发信站: 紫 丁 香 (Tue Aug 24 19:54:53 1999), 转信

 地点仍然四安村的市集,他仍然出其不意的现身在她面前,并且趁着宏威、宏达、怡
君和小佩挤入人群中抢看花灯时,不由分说的把走在最后头的她胳臂一握;因为惊讶与慌
张的缘故,她根本来不及思考或其他,就身不由己的被他拉走了。在远离市集的僻静处,
他终于放开了她,单刀直入的说:

    “抱歉这么拉着你,可是我必须单独跟你说说话!”

    她揉着被他扯痛的手臂,面红耳赤、又惊又气的瞪着他,哦,这人可真蛮横大胆!她
决定自己应该义正词严的数落他两句,结果说出来的却是结结巴巴的一句:

    “我……我有在攒钱!”

    “什么?”他愣了一下。

    “攒钱我说!”她期期艾艾的,努力让自己更严肃些。“八块钱不是小数目,距离上
回赶集日,不过十二天,你……你不会以为,我已经攒够了钱吧?就算攒够了,你都是这
样突然出现,我……我并不能预知,又怎么会带在身上呢?”

    他啼笑皆非的跨前一步。

    “你以为我是来讨债的?”

    他与她靠得这么近,使她紧张得几乎说不出话来?”

    “那……那不然……”

    “假如这十二天,天天都是灯节就好了!”他完全不顾及她的反应,只是沉浸在自己
满腔热烈的情绪中。“那么你就可以天天出来,我也可以天天见着你!”鬼丈夫6/39

    “灯……灯节吗?”她更紧张了。“人人都出来看灯的,你遇见我,不过是碰巧……


    “如果我也住在你们四安村,你或者可以说是碰巧,可我住在雾山村,是踩着自行车
,骑了几里路来的!”

    他的语气如此急促,使她不得不放软了声调:

    “好嘛,我相信你就是了,你别这么激动!”

    想来她一定不能明白,他这些日子过得多么魂不守舍,更不会知道他天天到韩家附近
站岗,只为远远看她一眼!他有些绝望的盯着她那张天真清丽、无沾无滞的小脸,低声说


    “我的突然出现,背后其实是煞费苦心的。辛苦我倒不怕,真正苦的是见不着你的时
候!”

    她本能的退后一步,喘着气说:

    “你……你对我说话越来越大胆了!如果你以为我是个轻浮的女孩儿……”“我绝对
没有这个意思!”他着急的打断她。“我只是忍不住要把心里的话说出来!对你而言,我
这人或许很陌生,可是你知道吧?我觉得我已经认识你很久了,真的!这……这很难解释
清楚。”因为他那百分之百的诚恳与急切,她不由得又心软了。

    “那么,你可以从你的名字开始,不然,我怎么能够相信一个陌生人的话呢?更别提
什么解释了!”

    他很不愿意对她说谎,可是他猜若她知道了他的真实身分,十有八九会立刻掉头就走
,而且这一辈子绝对再也不肯理他了。下意识的,他避开了她清澈而纯真的眼眸,以免自
己说不下去。“我姓……我姓何。”他望向不远处影影绰绰的通明灯火,灵感一闪:“单
名一个明字,是的,我叫何明!”

    她不疑有他的把这个名字在心里默念了一遍,继续底下一连串的发问:“还有呢?你
为什么知道我的姓名?知道我的身世?还知道四安韩家?你不可能认识我姑爹的,除非令
尊认识?”

    他生硬的点点头,避重就轻的说了真话:

    “不错,家父的确认识你姑爹,认识许多年了。”

    “我就猜着是这样,”她自言自语着:“若不是老朋友,姑爹怎么可能把我出生时的
事儿说给别人听……”

    她蓦地住了口。不对呀,就算再熟吧,这么私人的部份也不该随便提起的,莫非……
莫非姑爹在悄悄的给我安排亲事?这个念头一闪过,她顿时无措起来。

    “我……我要走了。”他吃了一惊,上前拦住她,几乎是恳求的说:

    “再等一会儿,好吗?”“不行不行,我已经跟你说了太久的话,”她不安的低语:
“大表哥他们肯定在找我了。”

    “那么回答我一个问题就好!”他见她去意甚坚,也急了。“刚才一见面我就想问你
的,你也在人群中找我吗?”

    这个问题太直接,让她不知道怎么回答。她心慌意乱的只想一逃了之,但他并不轻易
放过。

    “你希望我像赶集日那天一样,突然出现在你的面前,对吗?所以你会算日子,准确
记得从那天到今天,整整有十二天,对吗?你期待见到我,就如我盼望的一样殷切,对吗
?对吗?”这一连串的问题更直接,让她更不知道怎么回答,可是他又硬是拦着不让走,
使她整个人陷入一片恼人的昏沉中。

    “都是你!”她骤然委屈的叫了起来。“你总是躲在暗处窥伺,总是神出鬼没,又总
是说这些奇奇怪怪的话,叫人家根本猝不及防,一点儿小秘密都藏不住!你……你觉不觉
得你好可恶,好不光明正大?”

    她虽然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问题,但话中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他屏息凝视着她,一时
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她却以为他生气了,不禁更感到委屈。

    “本来就是你不好嘛!”她一跺脚,整个人已接近泪的边缘。“本来就是你……”她
说不下去了,一个转身就要跑开,他却上前一揽,情不自禁的把她抱在怀中。“的确是我
不好,请原谅我的可恶。”他捧起她的脸,温柔而炽烈的轻唤:“乐梅!乐梅!你知道么
,你的一点儿小秘密,给了我多大的勇气!我答应你,我会光明正大的做给你看,请你耐
心的等着我,好吗?好吗?”

    他的话让她似懂非懂,只能恍恍惚惚、昏昏迷迷的回望着他。两人就这样痴痴相对着
,直到一群小孩提着花灯闹嚷嚷的在不远处跑过,她才如梦初醒似的惊跳开来,随即逃也
似的飞奔而去。他目送着她融进流离灯火中的纤纤背影,眼底闪烁着明灿的火光。是的,
他知道自己接下来应该怎么做了。鬼丈夫7/393

    起轩接下来所做的事,无疑是在自己家里投下了一颗炸弹,他的哥哥起云首先炸响开
来:

    “什么?你要爹娘替你去向韩家提亲?而且你还见过袁乐梅?”“是的!”起轩沉着
而肯定的。“自从跳面具舞那天看见她之后,我就再也忘不了她,所以我打定主意,非她
不娶!爹,娘,你们一定要为我出面,她本来就是你们为我选定的媳妇儿,不是吗?”一
家人面面相觑,都惊诧得无法言语。好半晌之后,延芳望着儿子,打破了沉寂:

    “可是,你是怎么认出她的?你们彼此交谈过吗?”

    起轩迟疑了一会儿,决定有所保留。这屋子里的每个人年纪都比他大,也比他保守,
尤其是奶奶,她老人家简直还活在清朝时代,如果他说实话,只怕奶奶第一个不能接受。


    “没有,我们没有交谈过。”他悻悻的。“当然,她不是一个人来的,身旁还有家人
相陪,而我在无意中听见他们的谈话,才发现她就是袁乐梅。”

    “那她现在长成什么模样儿啊?”延芳迫不及待的追问:“记得最后一回见到她时,
她是五岁吧,生得玲珑剔透,可爱极了。如今她也有十七、八岁了,应该是个漂亮的姑娘
了,是吧?”“这还用问吗?小时候已经让您形容得那么好,长大之后自然更是亭亭玉立
。她固然美貌,但绝非艳丽,而是那种脱俗飘逸的美,就像一朵梅花!噢,应该说是一朵
白梅,她就像一朵白梅那样纯洁清新!”

    这一番热烈的形容再度让每个人都傻了眼。士鹏若有所思的一颔首,淡淡的补注:

    “而这朵白梅已经在你的心里生了根!”

    “是的!”起轩双眼发亮的望着父亲。“她不但让我一见倾心,更让我深信所谓的姻
缘天定,不然为什么在韩家紧闭大门,而且你们也放弃了这么多年之后,我和乐梅却会有
这番巧遇呢?这不是天意是什么?”

    士鹏与延芳对望了一眼,彼此都能从对方眼底读出某种默契。当年那场意外一直是他
们夫妻俩挂心介意的隐痛,如果真如起轩所说,他和乐梅是姻缘天定的话,那么罪孽就有
补救的机会了。可是柯老夫人挂心介意的却是士鹏这些年来的愁惨困顿,她不曾亲身体会
过那场意外,却不只一次亲眼见过儿子和媳妇从四安韩家碰钉子回来,那么反反复复的拖
磨多年,韩家是一点儿也不肯化解,他们柯家倒搅得一片愁云惨雾。后来,她不得不命令
儿子和媳妇再也不许上韩家,也命令一家人都不许再提起那桩伤心往事,偏偏这会儿,她
最疼爱的孙子竟然又把陈年旧创勾了出来!“哼!我瞧这跟老天爷没关系,根本就是你意
乱情迷了!”她气冲冲的指着起轩。“现在你给我听着,不管那个袁乐梅长得像梅花儿还
是桃花儿,你都趁早打消结亲的念头!想当年,你爹跟人家说尽多少好话,赔尽多少不是
,结果人家给了他多少难堪,让他受了多少罪?哼,那时你还是个孩子,哪里知道这些?
”说到这里,柯老夫人语气一软,恩威并施的哄道:“反正这天底下花容月貌的女孩儿又
不只有她一个,你喜欢漂亮的,奶奶负责替你物色就是□,包准赛过她!”

    “可是我只要她!”起轩硬声说:“容貌并不是最主要的原因,就算奶奶替我物色一
打沉鱼落雁,我也一个都不要!”

    柯老夫人气得变了脸色,一旁给她捶背的孙媳妇儿佳慧赶忙安抚:“奶奶不气不气,
我来说他两句。”

    柯老夫人赌气别开了脸,佳慧就对起轩微笑说道:

    “好,容貌不是主因,另外还有为爹一偿宿愿的心意在里头,对吧?不过,大嫂说句
不中听的话,你可别介意:隔了这么多年,再要爹娘硬着头皮去看人家的脸色,你又于心
何忍啊?”她表面说得客气,话中却不无挖苦的意味。起轩还来不及反驳,起云已经大声
接口:

    “佳慧说得对,你就别给爹娘出难题了吧!什么姻缘天定,什么一见倾心,全是你自
个儿一厢情愿。人家若晓得你是谁,我看白梅花就要了红辣椒!所以我劝你别傻了,天涯
何处无芳草?攀这门亲,无非是自讨苦吃!”

    置身于四面楚歌之中,起轩势单力薄,只有奋力一击:“自讨苦吃就自讨苦吃!总之
我心甘情愿!”

    “好了好了,别再争执了!”士鹏手一挥,定定的望着小儿子。“咱们就走一趟四安
韩家吧。”

    没想到还能如此峰回路转,起轩抽了一口气,正要感谢父亲,柯老夫人却愕然发言:


    “你真要去?你们爷儿俩是不是都昏了头哇?”

    “娘,您是明白的,”士鹏恳切的说:“这段恩怨一日不解,我心中也一日不能安宁
。今天得知起轩和乐梅这番巧遇,坦白说,我也忍不住要想,莫非这冥冥中真是有一股奇
妙天安排一切?”他的视线扫过众人,最后停留在起轩的脸上,声音里充满了希望:“姑
且不论这个安排是不是一次转机,就为了起轩的感觉,这一趟,也已势在必行了!”

    如果求亲一事对柯家来说是一颗炸弹,那么对韩家而言,就是一场灾难了。大厅中,
伯超、淑苹和映雪站在这头,士鹏、延芳和起轩站在那头,这边严阵以待,那边陪着笑脸
,但怎么说都是一个壁垒分明的局面。好半天,映雪终于冷冰冰的抛出一句:

    “你们又来做什么?”“唉!”士鹏不禁长叹一声。“多年不见,你还是老样子。”


    映雪一咬牙。“岁月能改变的,只有我的外表,其他什么都没变,也永远不会变!”


    “别这样吧!”延芳哀恳道:“咱们都是年近半百的人了,难道就不能心平气和的好
好说几句话吗?”

    “很抱歉,长长的十八个年头,你或者在修身养性,但对于一个失去丈夫、带着孤儿
寄人篱下的寡妇来说,怎么可能像你一样悠哉?就算我马齿徒长,性情怪僻又怎样?那还
不是拜你们之赐!”起轩神色一凛,忍不住想上前争论,延芳暗暗拉住他,委婉的对映雪
解释:“你误会我了,我真的没有要刺激你的意思……”

    “你们明明知道,”伯超板着脸打断:“只要跨进我家大门,不论你们说什么、做什
么,都是动辄得咎,又何必自讨没趣?”

    “咱们并没要求你们什么,”淑苹黯然接口:“仅仅一件事儿,老死不相往来,这也
很困难吗?丧亲之痛,咱们可是费了好大的劲儿,才把它压在心底,你们为什么又来挑起
它呢?”

    起轩跨前一步,再也无法忍耐的冲口而出:

    “这个创伤不是你们才有,咱们也有啊!家父一直努力在做的,并不是挑破旧创,让
它流血,而是想要治好它,却始终不得其门而入!”此话一出,伯超、淑苹和映雪都相对
愕然,士鹏连忙介绍:“哦,这是小犬,起轩。”

    起轩这才警觉到自己的态度已失了分寸,只得努力稳住情绪,行礼如仪。“小侄起轩
见过韩伯伯、韩伯母,以及袁伯母。”

    此时,宏达正悠哉游哉的从厅外走过,“柯起轩”三个字让他停下脚步,好奇的凑近
窗口朝内打量,而且立刻就大吃了一惊。天哪!这家伙不是那天那个巫师吗?他正要喊出
声来,又急急把自己嘴巴一捂。别急,先告诉乐梅去!这么一想,他就三步并做两步的跑
走了。

    这头,映雪并不说话,只是默默的望着眼前修长、帅气的青年,她脸上那种尖锐与抗
拒的神情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岁月漂洗过的感慨和忧伤。终究是女人明白女人,母亲
了解母亲,延芳察言观色,柔声说出映雪心中的话:

    “一转眼儿,孩子都这么大了,是不是?想当初,你看到的起轩,还是个两岁的小男
孩呢。”

    士鹏也不禁缓缓接口:

    “记不记得咱们在路上抢着给新生儿取名字的事儿?乐梅这个名字,还是我想出来的
哩。”

    记不记得?映雪心中一阵乱针戳刺般的痛,他竟然问她记不记得!如果真有什么令她
记恨一辈子的,那就是怀玉的惨死异乡!就算天毁地灭,她也不会忘记,更不能原谅!

    “你们带着儿子来叙旧吗?”她无法克制的颤抖着,眼里几乎冒出火花。“我真不敢
相信,你们说话的语气,好像咱们是老朋友似的,简直荒谬透顶!这种心血来潮就上门歪
缠的行为是多么令人厌恶痛恨,你们难道连一点儿自知这明也没有吗?”映雪的咄咄逼人
原在起轩的预料之中,而他绝不轻言退却。“袁伯母,”他很快的说:“家父家母今日上
门拜访,并非心血来潮,而是我请求他们为我出面,前来求亲的。我以十二万分的诚意,
恳请伯母答应,将令嫒许配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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