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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信人: lds (56), 信区: Reading
标 题: 南方的情绪2
发信站: 哈工大紫丁香 (Tue Jul 18 16:52:25 2000), 转信
二
现在我来到火车站办理购票手续。我要争取软卧。我向朋友的父亲借了高级
记者的证件。自从那年秋天发生软卧车厢谋财害命案后,软卧票受到了绝对控制
,以维护软席的尊严和安全感。其实问题并没有解决。凶手可能就属于拥有软席
权的人。
我先去了客运计划室。一个过早谢顶的男人毫无表情地告诉我近三天内的软
席票均已售完。我悻悻告退,暗暗为浪费一支万宝路后悔。车站历来是个杂乱无
章人声鼎沸小偷驰骋的地方,我没有兴趣久呆。太阳此刻已经拔高,所有的人晃
动着半个脸打着各自的算盘。我走到斑马线一端,等一辆猩红色的大货车过去。
一个穿T恤衫的青年款款朝我走来,他的右手插在牛仔裤口袋里,似乎想掏出什么
。此人我并不认识但直觉提醒我这个青年可能与我有关系。于是我对他微笑了一
下,他的嘴角也牵动了:买票?我说是的。我说我急需一张去蓝堡的车票,当然
最好是卧铺。我没有乘软席的奢望。去蓝堡?那人又笑了笑,露出粉红色的牙床
。他把左拳松开,果然就有一张今晚去蓝堡的票并且是软席。我大喜过望,立刻
点钱。我故意放慢点钱的速度,借机观察了车票的标记和公戳。不是伪造的。点
清票款,我们握了握手。他的手很粘,像是刚摆弄过什么带黄油的机械。我说谢
谢。他没说什么,骑上斑马线那端的一辆黑摩托走了。我再次检查了票面,找不
出任何不信任的地方,就小心地放到上衣口袋里。列车18点10分从本站发出,也
就是说今天的黄昏我将暂时从这个城市消失。城里最近一个时期正闹鼠疫,丧生
的基本上是青年和儿童。这与气候对老年的惩罚构成了死亡的平衡。
去蓝堡?这么说我们可以聊上一阵子。你大概是个作家。
我很吃惊,不明白她怎么知道我的职业。我总不至于浅薄到向一个在火车上
见面不过三分钟的陌生女子抖落家底的地步吧。我们的关系充其量不过是坐进了
一个包厢。她是下铺我也是,这就十分容易面对面接触。她刚才一摘下草帽我就
记住了她的相貌。她属于那种忧郁的美。这种女人有着喜怒无常的天性,善于怀
疑和乱发感叹。这种女人不容易到手。不过我觉得遇到这样的旅伴切切不可轻易
放过,得设法同她聊聊,等她安顿好了坐定下来再找一个理由比如借水果刀什么
的同她搭话。可是她先开了口。她很随便地说了那句话然后把垂到胸前的软软乌
发送到肩后然后平淡地看着我。
我说是的,我写小说。我想自己还有点名气,一些刊物在发表我小说的同时
也刊登我的照片。
你不觉得南方是一部非常精彩的小说么?你得先读读南方。
她似笑非笑。
我心里又大吃一惊。这个女人很神秘也很耐人寻味。
我在写《南方的情绪》。
这是个诗的题目。组诗。
我不是诗人。我也不会把这个题目捐给诗。
你是个谨小慎微的男人。不大方。
现在她离开了,到外面的廊道上去欣赏窗外的景致。从我的位置只能看到她
的背面。她的身材无疑是上乘的。她穿着印有暗花的白色套裙。是象牙那种白。
胸罩的颜色是黑的短裤也是,还有黑色的长统丝袜和白凉鞋。这种黑白相间对比
强烈的装束让我大长见识。她很会打扮,既轻而易举地盖压群芳又引男人们注目
。这是个黑白相间的精灵。
我一丝不苟地注意着她。这时候列车长在她边上停下,让她办理加票手续。
她本来是硬卧。列车长是个看上去极其平庸的蠢货,好色自不必说。他大概希望
她能说声谢谢,可她没说。她用找回来的零钱买了两罐可乐。她感觉到我已经到
了她的身后,便递过来一罐。我们几乎同时将罐子拉开,两下漂亮的声响,所有
的人都往这边看。我很自豪。一个高瘦的乘警慢慢垂下放在腰间的手。
我们坐下来开始评论外面的世界。我坐的位子同我的床铺方向一致,背对着
车头,因此我始终感到这趟车是在飞速后退。我在想象一个叫作蓝堡的地方。如
果不误点,明天子夜时分我就到达了目的地。会有人去接站,可能就是给我打电
话的那个女人。我心里顿了顿,觉得那个打电话的女人与面前这个谈吐不凡的女
人可能是同一个人。她们的音色很相似,如果不经过电话的过滤几乎一模一样。
最有力的证据是她们都把蓝堡念成了南堡。再联系我们见面的情景就更为逻辑严
密。给我打电话的女人显然对我了如指掌,而面前这个女人不但了解我的身份了
解我的去向而且了解我的设想。她们从不同的角度从容地走进了我的小说,这部
《南方的情绪》。我不能不感到惊奇。不动声色掩饰不了我内心的慌乱。我茫然
观察窗外,天已变得幽蓝深远,只有一粒星星在不起眼的地方做案。列车呼啸着
向后退去,宣告一个关于南方的寓言正在杜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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