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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信人: fzx (化石), 信区: Reading
标  题: 奔命 10
发信站: 哈工大紫丁香 (Wed Jul  7 07:14:23 1999), 转信

 
说明:本篇转自<小说月报1999.6>,作者冉正万,特此说明. 
 
 
的水壶。他看见老者被阳光和飞扬的草屑压弯了 
背。老者嘴里含着半尺长的烟杆，说话前先把烟杆 
从嘴上取下来，一根亮闪闪的口水线居然没被扯断。 
    “不——渴呢，”老者说，他的声音和他的下巴一 
起抖动着，说话好像比割谷子还费力。“你们挞谷子 
呀？” 
    王海州眯了一眼天上，“今天的太阳毒得很。” 
    “毒——毒，毒也没办法呀。” 
    “你看它会下雨吗？” 
    “看——看——不出来，这天家的事情说不准。” 
    “你比我们多看了二十几年呢。” 
    “多看二十几年也没用，以前还看得准，现在越 
来越看不准了。恐怕天也跟我一样老了，不中用了 
哇。” 
    老婆婆问他还有好多没有收，他说不多了，一共 
只种了八分地。她说那你不用心焦了。 
    老者笑了笑，下巴抖得更好看了：“我怎么不心 
焦，我心里都焦起果子泡了。我的力气比蚂蚁大不 
了多少，已经干了四天了，才干完一半。” 
    太阳像是老天爷特地放到炭火里烧烤了一阵放 
出来的，还不到十点钟，已把冉姓坝烤得热烘烘的 
了。 
    挞谷机是脚踏的，脚踏板和小学校里那架脚踏 
风琴一样，只是长一点。脚踏板带动齿轮，齿轮转动 
钉了许多n字形铁钉的滚筒，谷穗轻轻一挨高速转 
动中的铁钉，谷子便脱离开了，掉到下面的挞斗里。 
这种挞谷机至少要四个人才能让它很好地工作：前 
一个人离开时，后面的人已经做好准备，趁滚筒还在 
高速旋转立即把脚踩上去猛踏几下，给它一个加速 
度，不要让滚筒慢下来，一旦慢下来要费很大的劲才 
能使它重新达到需要的速度。 
    王海州一个人，每一次滚筒都要转死了他才抱 
着第二把稻子凑上去。老婆婆帮不了忙，他在田里 
跳来跳去，头晕眼花，喉咙里像塞了把干谷草一样难 
受。 
    对他来说，任何一件事情都不可能是轻松的。 
谷子挞在挞斗里，还要用箩筐一担一担挑回去。一 
挑上担子他的脚步就乱穿，像喝了酒一样，田埂又 
窄，他自己觉得还有把握，别人看着却心惊胆战。 
    就是休息的时候，他那疲惫的神情也使人感到 
不可名状的忧郁。挑回家的谷子要簸要晒要进仓， 
稻草也要晒于了挑到草楼上去。犁田的时候牛辛 
苦，这是它冬天的粮食。 
    年轻的时候他可以轻松地承担任何一件艰难的 
劳动，现在他却只能用疲乏的身躯去和它们磨，和它 
们慢慢拼。 
    第三天，天上突然来了几块高高的含雨的云，坝 
子里挞谷子的人都有些着慌，他们心焦地看着天上 
的云，又是咒骂又是祈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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