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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信人: windfall (暖暖*用我一辈子去忘记), 信区: Reading
标 题: 第一章 姑娘,你为什么泪流满面?
发信站: BBS 哈工大紫丁香站 (Sat Feb 19 21:23:33 2005)
连载:苦婚 出版社:作家出版社 作者:涂俏
(一)
2001年1月13日,距农历蛇年春节还有10天,在深圳打拼的外来人员开始陆续返回内地
老家过年。从这天开始,我隐姓埋名实施“卧底”调查,拖着两三件行李,搬进深圳河畔
的某某村(为了叙述的方便,也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我称之为海湾村)一个小单元房
居住。稍事收拾,已是中午12点钟。
我这里所说的村,并不是传统意义上青山、绿水、田畴围绕的村庄,而是城中村,或
者说是城市街道的一部分,只不过在城市规划里被区别对待,还保留着一些农村原生态的
建筑群落。深圳市区发展迅猛,原有村落来不及同步建设,就有许多插花地一般的村子。
海湾村村内主干道上有一家茶餐厅,我在那里买了一份煲仔饭吃。香港人根据英国人爱饮
下午茶及其膳食习惯,在本岛开设了一种港式茶餐厅。深圳辟为经济特区之后,就有港人
将这种带有西方饮食文化特色的餐厅移植过来。正是晌午时分,茶餐厅内没有一般中餐饭
馆里的那种喧闹,透过一尘不染的大玻璃窗望出去,整洁繁华的马路上,行人不多,只有
拎着满兜鲜菜的年轻女子和一两个刚刚出门的港客。
煲仔饭香气扑鼻。不期然,一位女仔裹着一身寒气走进来。她身材娇小,短发齐耳,
穿着一套粉白的棉睡衣,外罩一件艳黄色的太空衫,搭配得让人忍俊不禁。她走进柜台,
对老板娘交待外卖的内容,便坐在椅子上等待打包。这时候,我无法安心吃饭,她的举止
让我感到某种不安。她时不时警觉地瞥一眼门外,眼神有些惊恐,仿佛随时会有一只大灰
狼冲进来咬她。不看门外的时候,她只是低着头,闷闷地想着心事。抬首之间,可以看见
她的左脸眼睑边有一道划痕,像是有人用指甲剜过的一般。
大约10分钟后,老板娘给她打来两只饭包。就在她接过饭包的刹那间,玻璃门一阵乱
晃,冲进来一位身材敦实的中年男子,猛然给了女仔两记响亮的耳光,操一口粤语骂骂咧
咧:“死八婆,你有无搞错,背着我偷人,我打死你,你个死八婆……”
在中年人的辱骂、女仔的哭喊以及老板娘的劝架声中,食客们逐渐听了个八分懂。中
年男子是香港货柜车司机,上个星期他开车到梅林拉货,赫然看见这女仔与一个后生仔从
一家超市出来,气得怒火中烧,先回到海湾村租住的家里,等女仔一回来就又打又骂,猛
抓她的脸。今天他运完货回到家,又发现女仔不在,烟灰缸里有两个烟头,更怀疑女仔有
奸情……
女仔涕泪交流,大呼冤枉。前次在梅林的那个后生仔,是她的胞弟。今日的烟头,是
个会抽烟的四川妹子留下的。中年男子不信,气呼呼地当众诉说他如何供她吃供她穿,她
反去包男人,恨不得把她打死。
渐渐地,女仔由嚎啕大哭变为间歇性的抽泣,眼色黯淡无光,有一份悲伤和绝望。
原本有英国绅士优雅味道的餐厅内乱作一团,败坏了我的食欲,赶紧埋单出门。
听得出来,女仔是中年男人包养下来的“二奶”。我猛然想起我“卧底”的目的,匆
忙返回茶餐厅,碰巧遇见女仔红肿着眼睛走出来,我想拦住问问又不知说什么。她冷若冰
霜斜睨着我,迅速地走开,留给我一个单瘦的背影。
女人做了人家的“二奶”,一般是不会接受媒体采访的,何况在这种时候。我只有耐
心地潜下来,住他个几十天,和“二奶”交朋友,或许才能挖到真材实料。
今天,茶餐厅内播放的音乐,不是在这种地方常听到的粤剧、港台流行歌曲,是萨克
斯吹奏的《回家》。哦,回家,回家。
(二)
在珠江三角洲一带,在广州、深圳、东莞等地,“包二奶”现象日益严重。自20世纪
80年代中叶始,一批往来香港与内地的香港商人、白领人士以及货柜车司机,开始在深圳
等地包养“二奶”。随着这个“风流军团”的扩大,一些位于罗湖文锦渡口岸附近的花园
住宅,如怡×花园、翠×花园等楼盘,因“二奶”相对集中而闻名。90年代中叶,随着深
圳中心区的西移,福田区成为少部分港人“金屋藏娇”的首选地。沿深圳河北岸,邻近中
国最大的内陆口岸皇岗口岸附近的众多村落,因便利出入境货柜车司机的歇脚和进出,日
渐成为香港货柜车司机包养内地“二奶”的首选居住地。在关外,如布吉镇、宝安新城,
由于房价较低,又无须持有“边境管理通行证”,在那些地方,亦有相当多的“二奶”居
住。
对那些“二奶”租住较多的村子,人们习惯上称为“二奶村”。这种叫法,是不科学
的,但口口相传,仿佛已经约定俗成。
当然,“包二奶”现象不单深圳存在,在其他地方也有,只不过随着深圳经济飞速发
展,深港两地多元交流的频密,港人在深圳包养“二奶”竟成为一道独特的景观,由此而
在香港与内地造成严重的社会、家庭、道德等问题,早已引起广泛关注。1999年下半年,
因珠江
三角洲“包二奶”之风得不到有效遏制,以维护广大妇女权益为己任的广东省妇联终于忍
无可忍,拍案而起,呼吁制定相关法律,严惩“包二奶”丑陋现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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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实也许在云遮雾罩的某个角落。当社会对“二奶”有较理智的态度,当媒体对“二
奶”有较客观的对待,也就是可以说这个事儿的时候,我一头扎进云雾中,沉进“二奶”
居住相对较集中的海湾村,努力去接近、了解、捕捉、反映“二奶”们的甜酸苦辣。
(三)
我之所以选择海湾村作为隐性采访的落脚点,是因为村里有我的朋友阿洁。早在1998
年10月,我因病在市中医院住院一个月,和邻床的一位四川妹结成好友。四川妹叫阿洁,
嫁了一个香港货柜车司机——大头。大头足足大阿洁18岁,但两人相爱得不行,连医院的
护工都看得眼热。大头的工作是在大陆验货、拉货,每晚要忙到12点才回深圳,见不到太
太,就跑到医院来缠绵。那时,我常常帮阿洁撒谎,糊弄严格执行住院规定的值班医生,
帮助她夜晚溜回家,次日清晨赶回医院等待查房。
大头不在深圳的夜晚,阿洁就躺在病床上和我聊天。她说,她家安在海湾村,是喜欢
村里的治安环境。自大陆改革开放以来,因地理之便,这个小渔村成为深圳市区的一部分
,迅速致富,村民普遍盖起高达七八层的私房,供外地人租住。村中仅有200多户本地人,
竟租住了近千户外来人员。村中的年轻靓女,阿洁说,也就是四川妹、湖南妹、贵州妹、
江西妹等内地女子,多为港人所包养的“二奶”。阿洁家楼下,有一家云南粥店,粥店的
老板娘胖得几乎走不动路。每天早晨10时左右,多数“二奶”才刚刚起床,趿拉着拖鞋,
穿着睡衣,云集粥店吃早餐,然后便东家长西家短地扯闲天。喝完粥后,相约打麻将。在
粥店中,几乎天天可以听到有关“二奶”的各类信息。
那时,我就打算,到这个村里去住一些日子。阿洁出院,我送她乘电梯到楼下,她请
我以后无论如何要到她家里去玩。大头不在的时候,她很孤单无助,希望我就在她家附近
租房而居。我答应“以后再说”。
这个“以后”就后到了数年之后的2001年。在领导和同仁们的支持、帮助下,我决定
入住海湾村,化名“阿敏”前去租房。房主一定要验看身份证件,无奈中我找了一个相熟
的村干部说明来意请求帮忙,并请他保密。我以每月800元的租金住进一套有一厨一卫的公
寓“套房”。厨房的防盗网外,两栋私房挤压过来,抬头只见“一线天”。
我将带来的少量行李提进屋内,然后跑到楼下的杂货店,买了一张席梦思床垫和一个
床头柜,花4元钱买了一把扫帚,将房内打扫干净。扫帚上沾着许多长头发,我好奇地扯
出一根,跟我的头发比了比,原住户的头发还长过我,一定是垂在腰际的。苦恼才让女人
落秀发,前住户有什么样的烦心事?又为什么人而苦恼呢?
离开茶餐厅在街上闲逛,想找阿洁,因她的手机一直关机,始终联络不上。她说的那
家粥店也不知在哪条街巷。我回到公寓,百无聊赖地读墙,发现房间内一面墙上写着两个
电话号码,一个是香港的手机号码,一个是香港的电话号码,字迹都模糊不清。
厨房窗户的防盗网上,挂着两串风铃,在寒风下拂动,发出清脆而神秘的声响。
夜晚,人生地不熟,我哪儿也不想去,便把床头柜当书桌,边读带来的几本书,边整
理读书笔记。
夜读笔记(一)
妾:《辞海》1980年版注释为:“旧社会中的小妻;侧室;偏房。”
《辞海》1999年版将上述释义作了小小的修正:“旧指小妻;侧室;偏房。”
新版的改动很有意思。几字之易,道出一种无奈。旧社会中的妾,到了新社会竟然沉
渣泛起,所以不能仅指“旧社会中的”东西,而用“旧指”加以包容。
在南方很有影响的、中国名牌杂志之一《新周刊》,总以独到的策划和视角见长。在
1999年,有一期“男女关系经典表述”专栏,在辑录的词语中,有“包二奶”一语:
“二奶”这个词,在珠江三角洲一带原来纯粹是指真正的小老婆,后来逐渐把男人所
包养的情妇也划了进去。大约在1995年前后,人们开始在名词“二奶”的前面,加了一个
动词“包”。“包二奶”的势头是如此之烈,以至于成了珠江三角洲一带妇联的工作重心
。老鼠过街人人喊打。(《〈新周刊〉’99佳作》,新周刊杂志社编,漓江出版社2000年
版,P301)
概括得很不错。只是,“老鼠过街人人喊打”却未必。首先,她们不是老鼠,额头上
没有贴“我是二奶我让你打”的广告。即便知道我们身边有“二奶”,你怎样去“打”?
是运用法律的武器还是道德的力量?何况,我们的国民素质还没有达到“人人喊打”、“
全国共诛之”的地步。不要说普通老百姓,在干部中,从已经揭露出来的贪官来看,“包
二奶”、“养情妇”的现象还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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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界上最远的距离
不是我在你面前你不知道我爱你
而是
明知道相爱却不能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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