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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  题: 我在美国当农民（10）
发信站: 哈工大紫丁香 (2002年09月23日01:14:53 星期一), 站内信件

　　　　　　　　　　　　　　　踏上环美之旅
　　　　　与二大妈分手时，我忽然觉得自己是个不忠不孝的十足混蛋
   我一直误以为自己拥有远古侠客才有的漂泊勇气，有朝一日面对茫茫荒漠，随时能
把只拥有一次的生命扔出去。可直到我告别唐氏农场踏上环绕美国的不归之路，我才发
现自己是个十足的懦夫。一个人一生中的莽撞和冒险是由年轻时决定的。尽管在此之前
我遭遇了一些天灾人祸甚至海湾战争，充其量不过是个连寺庙都没有的云游和尚，被人
一吹捧，就自以为阅览过大地就能告别滚滚红尘。
   晚秋是南加州一年中最好的季节，干热灼人的天气终于过去，万物染上一层收获的
金黄色，连中午的阳光也带着柔和的色调。1996年11月6 日清晨，深秋早晨特有的雾气
笼罩着整个农场，穿过窗纱钻进屋里，弄不清是露水还是雾气。怕吵醒二大妈，我一个
人扛着行李，悄悄穿过客厅，奔向前一天我停在车库门口的丰田柯罗纳。这辆天蓝色的
小车正静卧在农场清晨的浓雾里，天空格外蓝，田野格外静。农场上空流动的湿而沉重
的空气，带着奇怪的寒冷和农田特有的怪味，神秘得令人兴奋。柯罗纳车顶、风挡和引
擎盖上铺满金黄的落叶，被冰冷的雨水一淋，让我想起“凄风苦雨”这个成语。
   二大妈睡房的灯突然亮了起来，我赶紧打开车门，像碰响了警铃的小偷，瞬间把摄
影包、换洗衣服等杂物胡乱塞进汽车里，钻到驾驶座上，扭开发动机钥匙。雨刷将前风
挡上的枯枝败叶刮得横飞乱舞，马达狂呜，引擎盖上的落叶像上了筛子，剧烈地滚动。
我转动方向盘，绕过树丛冲向农场大门。就在这时，二大妈怀抱一团东西，出现在我的
视野之中，我本能地一脚踩住刹车。
   二大妈送来的是两条毛毯和一件二伯的旧防寒服，后者是典型的美式装备，穿上很
舒服，但由于我太高，夹克式的底边紧箍在我肚脐眼上，显得挺滑稽。这反倒帮我摆脱
了分手的尴尬。马克。吐温说过这样的话：新英格兰的天气，好像女人的面孔，变化无
常。二大妈说她当年在康奈尔读硕士时经历过新英格兰的冬天，严寒浸骨，多带点衣服
没坏处。她叮嘱我说，路上要多吃新鲜肉和水果，保持体力，说着让我把厨房里的几箱
水果搬上车。她告诫我碰上危险，一定把车和东西全扔了，买张机票飞回来。最后，是
每天给她打个电话报平安。她说她没想到我和我二伯一脉相承，也是凌晨5 点上路，半
个多世纪她已习惯了我们无锡唐家公鸡式的作息方式。说着走过来用劲抱了我一下，花
白的头发贴在我的左胸。我忽然觉得我是个不忠不孝的十足混蛋，我不仅扔了我二伯奋
斗了一生的农场，也遗弃了应由我赡养的母亲。
　　　　　　　　　在我心目中，只有吉普车才是真正的汽车
   我环绕美国之行的准备并不充分，首先我对我的坤车就不十分满意。在此之前，我
一直开大吉普。在我心目中，只有吉普才是真正的汽车。劳斯莱斯的尊贵、卡迪拉克的
气派、梅塞德斯的矜持、凌志400 的奢华已经把汽车糟蹋得面目全非。惟有吉普坚固得
像块高碳钢，简单得像汪清水，平凡得像块鹅卵石，而其无所不能的通用效能则犹如一
团烈火，足以让任何汽车黯然失色。
   我曾驾驶北京212 在海拔55ho米的可可西里无人区探险半年，驾奔驰260E以210公里
的时速在撒哈拉沙漠上奔驰去晋见卡扎菲，驾尼桑桑尼倘徉于黑云压城的伊拉克街头，
驾丰田陆地巡洋舰闯过以色列国防军阵地进入戒严的加沙，单人独骑从开罗到耶路撒冷
，驾道奇羚羊大面包晨辞巴格达夜抵安曼，驾本田阿科严冬翻越贝鲁特雪山，驾马自达
929 追随穆巴拉克横穿西奈，驾三菱大山猫参加法老沙漠拉力赛、随555 富士车队在印
尼热带雨林中拉力……随着阅历渐长，我窃以为，一个人的良好教养表现为可以享受最
好的、可以承受最差的。吉普，就是具有这种贵族气质的生命。
   唐氏农场中可供选择的共有四辆小车：棕色丰田、天蓝色柯罗纳、灰色雪佛莱、白
色福特皮卡（PICkap，轻型卡车）。在这四辆车中，福特皮卡是最具男性魅力的雄性动
物。该车装有V6汽油发动机，排气量为4 升。伊斯特伍德、斯特里普联袂主演的《廊桥
遗梦》里，让一对男女一见钟情肌肤相亲的就是这种汽车。作为一个当过战地记者、云
游摄影师的单身汉，我向往这种浪漫的经历。可二大妈说该车油耗大高、车龄太长，恐
怕路上会有麻烦。她建议用她刚买不久、只开了4000英里的柯罗纳。
   柯罗纳是当年丰田公司击败美国通用、福特的王牌产品，四缸前置前驱汽油发动机
，四气门电喷，档次仅低于皇冠和克瑞西达，以物美价廉风靡美洲大陆。二伯生前只上
洛杉矾办事开过几次，各种性能皆佳，行李箱中还有两个备用轮胎。我把四辆车逐一试
了一遍，发现小柯罗纳的确不错，而且油耗不到福特皮卡的一半，这对我的环美之行有
特殊的经济意义。
   其他装备有备用机油、防冻冷却剂、刹车油、千斤顶、简单的维修工具、若干罐头
食品、饮用水采访工具有两台Canon EOS －1 相机、三只镜头、一个Veo 三脚架、一架
以色列产的RealistiC 牌微型录音机、派克钢笔、胶带纸、笔记本以及各种应急药品。
兜里还揣着埃及的国际驾照、美国的临时驾照、汽车保险、行车行驶证、美元若干、美
国AAA 汽车协会会员卡、几本美国地图和《世界博览》主编任幼强的公子凌晨从五台山
为我请来的护身符。
　　　　　　　　　　　择良辰吉日，开始我的环美之行
   我在1996年11月6 日星期三的清晨，由南向北开上了南加州86号公路，这一天一开
始就景色宜人。我这人一直迷信的数字是“三”和“六”，因为每到星期三、六我都运
气偏好，这一点始自我在北大上学时的几次考试。以后遭遇人生种种灾难，都在“三‘
、”六“化险为夷。为此，我特择良辰吉日开始我的环美之旅。我由埃尔森特罗向北开
了约20分钟，在布劳利向东拐上78号公路。以下的路程笔直平坦，路边一簇簇的荒漠植
物向后移去……一轮朝阳冉冉而升，一望无垠的大沙漠被照得五彩斑斓，让我想到《伏
尔加船夫曲》。一辆大红色的可口可乐罐装车从我左侧飞驰而过，在金黄色的沙漠上形
成绚丽画面，构成绝佳的广告照片。可惜我埋头驾驶，无暇他顾。我的右侧是金黄碧绿
的科罗拉多河谷，雾气弥漫宛如莫奈笔下的塞纳河。左侧是望不到头的乌龟保护区，尽
管沿公路架了密如鱼网的铁丝网，可还是有标牌提醒高速公路上的司机”勿轧乌龟“，
想不到美国茫茫沙漠上”龟权“也受到保护。
   这是我头一次独自驾车在美洲大陆上长途行驶，在此前一个星期，我仅和二大妈去
过圣迭戈、洛杉矾和尤马。其实大多数中西部美国人也生活得呆头呆脑，一年忙于生计
，难得像我游手好闲地四处乱逛。早就从书上知道，尤马是加利福尼亚和亚利桑那交界
处的古城，民风古朴，还保存着上个世纪殖民时期的遗风，对于我这个好事之徒，自然
神驰已久。软磨硬泡终于说得二大妈心动，引得当地一位印第安老太太伊丽莎白。巴维
拉也要跟着一起去。
   巴维拉夫人祖籍新墨西哥，后嫁给一位督学到了加利福尼亚。美国督学不比中国教
师教书育人、为人师表，他在巴维拉身上播种了四个女儿之后，由幽谷迁乔木，又泡上
一个女学生。巴维拉夫人红颜一怒，带着四个女儿离家出走，靠教小学的薪水把孩子全
都拉扯大。她劳累一生，享受极少，听说我要带二大妈去尤马，她立刻积极响应。
   那天早晨，我带上两个老太太迎着朝阳上了8 号公路。两位老太太大概很久没出远
门，沿途的一山一水都能使她们激动半天。巴维拉夫人问我，带两个老太太出游，是否
不如带两个妙龄少女有趣。我说，在我看来所有女人都是迷人的。逗得这老太太在我右
耳根子上连啃三口，向二大妈称赞中国男人真会爱女人，不愧为来自礼仪之邦，不像美
国的白眼狼。情绪激动处，差点碰歪我的方向盘，开到引水渠里。
   旅途中我原以为两位老太太是我极好的向导，结果路上一问，二老都是两眼一抹黑
，二大妈3 年前陪二伯去尤马卖过种子，巴维拉夫人则是10年前和男朋友去兜过风。这
让我联想到世上所有女人大概都天生不记路。当年我在中东当记者，每逢周末都开车拉
上全分社的大嫂们出游。路上一窝乌鸦嘴乱叫一番，都称各自老公上次带她去了什么地
方，可又都说不出由来。等到了目的地，又一齐乱嚷：“我说的就是这儿！”
　　　　　　　　　　　沙漠中突然跳出赌城拉斯维加斯
   汲取以往经验，我在汽车仪表板上放了两本美国道路图。美国的道路图（Road 
Atlas ）不同于一般地图，它是专门为驾车出游者设计的。大部分美国道路图涵盖了美
国本土50个州和邻国加拿大、墨西哥。尽管与欧洲相比，仅英国就有20家道路图出版公
司，美国才有6 家，但其质量绝对是一流的。另外，像《读者文摘》、《国家地理》等
杂志也出版类似的道路图，但毕竟没有foln、Ia MeNal小GOusha、AInrican MapCorn 
、Mobil 、hanlnond六家公司规模大、印刷专业。每当我觉得厌烦时，我便找一条旁支
公路开上去散散心。为了记住我的行程，地图上被我画上了一个个的小X 标志。
   AAA 是美国汽车协会（Aznrican Automobile Ass ‘x3iation）的简称，是世界上
仅次于罗马天主教会的第二大会员组织，也是世界上最大的“美国快速旅行支票”的销
售者。美国公路建设及标识归政府管理，AAA 协会则为遍布美国、加拿大的几百万会员
提供非赢利服务。假如你出行，你只需给当地AAA 协会打个电话，你就会收到一包地图
，AAA 协会分别在各张图上用彩笔标出你的最佳路线。我汽车的仪表板上就放了一本《
AAA 美国道路图》，一册在手，足以让我横行天下。另一本是《读者文摘道路图》，它
在每页的空白处标明自然名胜和文化遗迹，如林肯小屋、切诺基部落、巴顿博物馆等。
自由平等的美国在地图上并不平等，（（A 美国道路图》的比例尺是诸图中最大的，可
给康涅狄格州是1 英寸／8 英里，而给加利福尼亚却是1 英寸／25英里，透着新英格兰
区对中西部地区的轻视。这在一个多月后我抵达康涅狄格州表哥家时，有了更多的认识
。康州自视为美国文化发祥之地，是最早加人联邦的殖民地，故而在汽车号牌上都印了
“宪法之州”（Constitutionstate），以示自己是开国元老。
   美国道路图在城市之间都列出英里数，这大大有助于旅行者人在江湖，心中有数。
可惜并不标出海拔高度，这使驾车者冬季翻越雪线以上的山口时困难重重。现在科技进
步，已有一些电脑软件比印刷成册的地图更好，如“ntomp Road AliaS”可以告诉旅行
者从A 地到B 地的最佳路线，以若干时速行驶多长时间可以抵达。司机只需在键盘上轻
敲几下，一面小旗就会从出发点插到目的地。该软件可直接用在Macinios、Wu－dows等
计算机系统上。现在最新的电脑地图“Road WlllzPlus”除提供最佳线路外，还告知行
走方法、沿途的加油站。旅馆、餐厅、野营地、医院等服务设施的详细情况。在这种服
务下开惯车的美军，难怪拿着GpS （环球卫星定位仪）在伊拉克还会迷路。而如我之流
的中东流寇，在此如人天堂。循着地图沿78号公路北上在布莱斯左转，上了95号公路，
一路直插到尼德尔斯。以后是光秃秃的内华达山，寸草不生只有仙人掌。土丘中突然跃
起一块巨大的标牌：“前面就是拉斯维加斯。”——这就是只身驾车旅行的好处，美妙
之处是你不知道半个小时后会坐在什么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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