Reading 版 (精华区)

发信人: emacs (In the Name of Love), 信区: Reading
标  题: 序
发信站: 哈工大紫丁香 (2002年08月08日14:25:13 星期四), 站内信件



               我 钻 进 了 金 字 塔


                  唐 师 曾


                   序


                  张中行

  近年来我感到日暮途穷,生活成为大部分时间面对稿纸,目光很少射到一尺
以外,以致连唐老鸭(学校注册和身份证之名为唐师曾)这样一位性格奇、造诣
高、成就大的人也毫无所知。后来有了所知,是他找上门来。大致是去年夏天,
他来个电话,说姓唐,新华社记者,想来采访我,向海外发一篇介绍。我说我没
什么成就,往远地吹嘘更不合适,还是以不如此为是。他不退让,并拿出新武器,
说他也出身于北京大学(1983年国际政治系毕业),采访向海外发是他每月一次
的任务。听到同出一门,我只好退让,说欢迎来谈谈。不久他来了,门开处,一
米八几的大个儿,最上部是长而秃的头,使我吃了一惊。坐谈了一会儿,拍照了
一会儿,我的印象由惊奇变为亲近,觉得他为人憨厚,对一切事都特别认真,简
直近于痴。告辞前留下一张名片,因为我眼既昏花又缺少注意力,只觉得上面还
有个似曾相识的漫画,究竟表何意,未想就放过去了。

  很巧,之后不久就见到在新华社河北分社工作的高莉笑女士,闲谈触及采访
的事,她说那就是新华社有大名的摄记者唐老鸭,人很有意思,新闻界无人不知,
无人不晓。

  如梦初醒,找出他的名片看看,原来上面的漫画就是与米老鼠齐名的唐老鸭,
只是胸前多个像机。原来的印象未变,加点新的,是立身处世还不少风趣。又是
不久之后吧,他送照片或已刊于报刊的照片兼文,还带来他1994年出版的一本
《我从战场上归来》。这本书是写他在海湾战争中的采访情况的,其时我正忙,
只看了其中的几十幅照片,书就被更想看的友人拿走了。“还书一痴”,到我想
看的时候,只有向老鸭呼叫。很快又送来一本,我看了。有什么感受呢?

  除了对于书,比看小说更加感到新奇以外,主要是对于作者原来的憨厚或痴
不变,要加上许多新东西。占首位的是胆量希有,海湾战争,现代化武器的烟云
之下,出生入死,他总是乐呵呵的。其次是事业心强,为抢几个镜头真是连命也
不要了。其三是还多有机智,异国有异,而且是战时,困难甚至危险多到数不清,
靠他能够随机应变,都化险为夷。

  还可以加个其四,是不愧为北京大学出身,而且学国际政治的,域外许多国,
史,地,统治阶层,人民生活情况,都了解得一清二楚,所以化为文字就能内容
丰富而确凿可信。他是摄影记者,摄得之影也就多值得欣赏,这本记海湾战争的,
第206页有个“爱国者”弹道导弹轨迹之影,第127页有个“生离死别的以军恋人”
热吻时之影。我见到,就真想揪住老鸭问问:“这都是万钧一发之际的瞥见之景,
你是怎么弄到手的?”

  还没来得及问他,他又登门,送来一部书稿,总有十几章吧,仍是记国外采
访情况的,所以取名为《我钻进了金字塔》。他说书已在印,希望我看完写几句,
为同学助助威。

  能写不能写再说,总可以先睹为快了。于是翻开看。正文十六个题目,可见
写法要化零为整,想法大概是,不说则已,说就说个痛快。果然是折子戏变为整
本戏,看也就可以看个痛快。正赶上我将外出,未能篇篇俱到,只是看了几篇特
别感兴趣的。语云,尝一脔而知一鼎之味,也就可以说说新的一些心得。已经写
过的优点不重复,说这未问世的一本里使我看时兴奋、看后念念不忘的,可以归
结为三点。一是几乎没有想到,对于异域的各方面,他竟有如此丰富的知识。以
《铸剑为犁的拉宾》一篇为例,写拉宾的经历和突出的成就,可谓面面俱到,巨
细不遗,简直使我有个感觉,是根据这一篇,可以为拉宾写个简要的年谱。其中
写往乌干达救人质一事尤其使我感兴趣。这个看似神话的举动我在某期刊上见过,
说得比较概括,到老鸭的笔下,一切都化为具体,连谁指挥,如何化装,用什么
枪打都说到了。这样写,就使记实而能有戏效果,所以干脆就走入剧场,不能不
高喊一声:“好!”。二是还善于剪裁,能取重舍轻,常常不乏画龙点睛之笔。
仍以写拉宾的一篇为例,拉宾是政界大人物,所行或所记应该都是会场上或战场
上的大事,可是这位老鸭也述说了与丽哈恋爱拖延的事,不穿防弹背心以致被刺
身死的事,这看似闲笔,却既可寓褒贬又可增情趣,取得开卷如“漫游奇境记”
的效果。三是更想不到,他不是学文的,却常常显示有雕龙的巧技。稍有写作经
验的人都知道,诌文,开头难,结尾更难。我看了这本书稿的第一篇,讲见卡扎
菲的,就很欣赏那段结尾,照抄如下:黄昏,我们的总统专机从班加西机场直冲
蓝天。我平躺在专机惟一的一张沙发床上,想象卡扎菲上校躺在这里的情景,耳
边回荡着红袍恺撒的一句名言:“我来了,我看见了,我赢了!”窗外是波涛汹
涌的锡尔特湾,远方,残阳如血。

  “我来了,我看见了”,等于用画笔画出他的性格。后面还有“残阳如血”,
是掺杂一些轻微的惆怅吗?难说,此之谓余韵不尽。能如此,高手也,应该赞扬。
如何措辞呢?想借用胡博士在红楼里常说的一句话,“北大不愧为大”,能够养
育唐老鸭这样既能拿像机又能拿笔的。


              1998年4月1日于元大都北郊


                  自 序

  躺在北京军区总医院病房里坐井观天闲肌难耐。医生让我静养,可每到子夜,
所有电台都说完晚安之后,我还在双目圆睁怒视天花板。我一直拥有大牲口般的
健康,低地高原、严寒酷暑、战场疫区刀枪不入、百毒不侵,可现在从外到里都
令人忧虑。首先我的右腿受伤后未及时就治,至今周长已比左腿细了两寸。以后
发现,心肺肝胆都与常人不同,当301医院建议我摘去萎缩的胆囊时我大叫不可,
人可以无心不可以无胆。X光、B超,肝胆相照之后我肝火上升,见谁都有气,把
身边能砸的东西都砸了一遍。此时我的白血球仅为2600,不足常人的一半。

  一个月内我撅着屁股在北京医院、301医院、北京军区总医院连续做了三次
骨穿一次活检之后,显示的特征为“再生障碍性贫血”,就是山口百惠和三浦友
和合演的《血疑》中的“不治之症”,医生怀疑我受过核辐射污染。我不断变换
卧姿,幻想有林妹妹跳出来让我敲骨吸髓。可面对我这个四处生事的大白胖子,
所有人都摇头说不大可够,我自己更深信这纯属无稽之谈。因为1990年在海拔
6860米的布堪·、峰下,西宁高原生物所的医生为我验血时,说我的血在68人中
足以与出生在沱沱河的藏人恰加媲美。

  那年在可可西里无人区半年的野外生活,我认识了《民报》的记者凌风,在
高原寒风掀动的帐篷内,他每天不辍给三岁多的儿子写信。听他讲,他的儿子叫
凌晨。从此高原旭日金黄的暖光照进帐篷,我都想起这个名字温暖可爱的孩子。
于是我第三者插足,给他们父子的信画插图。吉普车追藏野驴,爬冰塔林,还有
千奇百怪的高原生活。我羡慕他和他的儿子。光阴荏苒,到1994年我从中东回国
时小凌晨已8岁。

  是轮到他为我写的文章画插图。除天赋之外,小凌晨更多的是善良。每次得
知我受伤、生病、失恋或诸多不如意时,都会令他伤心得大哭,并旗帜鲜明地向
一切伤害我的人、物开战。去年我一人驾车环绕美国,他特地从五台山请来护身
符让我带在身上,保我平安而归。郭沫若《棠棣之花》里有句台词:“有了好的
母亲,才有好的儿女;有了好的儿女,才有好的国家。”凌晨的母亲是恢复高考
头一年考进北大中文系的,据说当年同班的凌风慧眼识珠,以“不成功便自沉未
名湖”相要挟,才把我这位善良的师姐弄到手。

  母校百年华诞,CCTV两套人马找到北京军区总医院动员我再次露脸为母校效
力。《世界博览》主编任幼强也动员我把这几年的辛苦整理一番,献给我们的母
校。为母校祝寿,儿子自然尽力。

  可惜我百病缠身,拖着输液瓶在纸上乱画,连派克45型钢笔的钢杆都被我捏
断过两根……心灰意懒有如诺曼底之战后受伤住院的隆美尔。其实还有几篇如
《家在开罗》、《贝鲁特绿线》、《长长的尼罗河》、《戈兰高地》、《该不该
修阿斯旺水坝》等正在炮制之中。时至今引4月1日,离北大百年华诞“五四”大
典仅剩一个月,而我病体孱弱,显然无力完成学长们布下的作业。

  取名为《我钻进了金字塔》很合我现在的处境。外人以为我事业如日中天,
正勇攀金字塔顶,其实我肉身已处于地层深处。更深夜静扪心自问,大概是当年
在开罗年轻气盛,乱闯金字塔,惹恼了当地头号大法老,祭起法老符咒,压得我
从此永无出头之日。特长荒废,鸡飞狗走,事事不顺。进而侵浸身体,以至今天
愚人节还趴在手术台上,再一次骨穿取活体。一阵毫无警告的剧痛之后,麻药麻
痹了整个后腰,大脑却清晰如刚擦过的玻璃。回首往事,或许海湾战争在伊拉克
的半年中,我的确被人辐射过……


                  唐师曾


                 1998年4月1日


              于北京军区总医院骨穿之后



--
What a friend we have in EMACS,
  All our text-problems to halt!
What a privilege to keypress
  Control-meta-ESC-shift-alt!

※ 来源:·哈工大紫丁香 bbs.hit.edu.cn·[FROM: 211.93.34.117]
[百宝箱] [返回首页] [上级目录] [根目录] [返回顶部] [刷新] [返回]
Powered by KBS BBS 2.0 (http://dev.kcn.cn)
页面执行时间:3.759毫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