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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信人: azheng (月光如水), 信区: Reading
标 题: 另一次爱情,不是我自己(二)
发信站: 紫 丁 香 (Wed Aug 18 09:28:57 1999), 转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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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双子座本月运程一般,工作方面你的部门有人离职,你的工作量会增加,但薪水
却维持不变……"
"哦!"我不禁大叹一声,"不会这么倒霉吧?"
"爱情方面不妨换换约会的方式,不要老是吃饭看电影。"
"除了吃饭看电影,其他的就要伤身体了。"对一个陌生人开这样的玩笑,也许不
合适,"水瓶座怎么样?"我忽然想到了安力。
"不知道,你以为我是星相师?我只关心白羊和双子。"
"为什么?"
"因为You and Me。"
碰到一个自做多情的人,你不能去嘲笑他,这是我处事为人的原则。也不是什么
原则,只是与陌生人交往时的伎俩而已。当你吃不准时,你有权保持沉默,不然,你就
显得有点自多情了。
"世上又有多少东西,是一眼能看出特征的呢?似是而非罢了。"在走神之际猛然
听到他的声音,我吃了一惊,我以为他在说我的心思,其实他说的是我手中的那杯琴通
尼。
无色透明,果然似是而非,说是琴酒,却有大部分是托尼克,说是托克,却明明
含着酒精,多喝几杯要醉人的。而外表更是没有特征,说苏打水也可以,说七喜也可以
,等一下,等到气泡冒完,更是说自来水也有人信了。
"周翔上个礼拜六又结婚了,这家伙才三十二岁已经结婚第四次婚了,他说他喜欢
结婚就是因为特别迷恋婚礼的场景和气氛,特别迷恋穿那套白色西服时的感觉,他居然
每次都穿同一款式的白色西服……"这位白羊座的话题转换德同我的思绪一样随意。
"四个婚礼,谁是今生的新娘?"我脱口而出。
出人意料的婚姻经历总是由一些平庸的人创造的。婚礼是社会给予个人的一次关
注,对于许多人来说,也许这是唯一能够强迫社会注意自己的机会。
而每一段婚外恋的开场总是由诉说自己不如意的婚姻而起。每一个已婚女子总是
抱怨丈夫婚后不求上进。当然,女人对着另一个女人抱怨自己的丈夫,有时是炫耀,有
时只是向你套个近乎。只有全身心地倾听过女人诉说她的婚姻不满以后,你才可能成为
她的知己。十个已婚的女朋友,有九个在麦当劳餐厅向我讲过她不美满婚姻的故事,我
怕煞下雨天有人邀我去麦当劳谈心。
"……你相信的,并不就是存在的,你不相信的,并不就是不可能的。"白羊座已
经在作总结状的讲话。
我连忙点头称是。稍一回味,忽然发现,如果去掉我们说话的背景,所有的话都
是妙语格言。
Happy Hour结束的锣声响起时,我们碰杯,一饮而尽。
CLASSIC有一个奇怪的仪式,每天都以一声惊天动地的;锣声宣告买一送一的时间
结束,而不是开始。好几次我在出神的时候,被冷不丁传来的这一大声吓得灵魂出窍,
这次我偷偷看着手表好提前有心理准备。
一个多小时的对话,足以使两个陌生人变得熟悉起来。在这个男女相遇,身体语
言多以言表的年代,如此没有负担的瞎聊未始让人感到松弛狭意。
我决定吃了晚饭再走,他说要赶回公司加班。
在我犹豫之间,他已叫来侍者替我要了一份意大利肉酱面,道了声明天见就匆匆
而去。
其实,我只想吃份三明治,好在浓郁的意大利肉酱面也不错。
与一个不知道姓名的人聊天,隐隐地有一种浪漫的感觉。年轻的女子独自一个人
在餐厅吃饭,接下去一般都会发生点什么故事。
故事的主角总是一男一女,地点通常都是在巴黎。
巴黎,米歇尔广场上的十字路口,法学院的大学士遇上了一个叫席乐菲的女孩。
一场法国式的爱情追逐之后,女孩答应同大学生正式约会,但从此,女孩一去不回。不
复出现。
每天,大学生都到街角的小面包店里吃一点简单的食物。,然后关注每一个从大
街走过的异性,希望从中发现那个心仪的女孩。
面包店也有一位漂亮的姑娘,她暗恋这位天天来这里的大学生,回回暗送秋波。
终于,大学生对于惊鸿掠影的席勒菲不再抱有期待,他接受了面包店姑娘的邀约
。
就在去赴面包店姑娘约会的路上,他重新见到了病愈的席勒菲。
夜晚临睡以前,我的宵夜是一部电影。
在电影院看电影当然是最好的选择,可我们的电影院里能有多少片子可看?我惟
有自己配备影碟机,录像机以及VCD机等等所有装备,只为了独自在黑暗中的那一份享受
。
当演职员表慢慢推出,我按下遥控器,关掉电视。然后,倒在床上,于极度的满
足中,安然如睡,直至天亮。
但那一夜,好久不曾造访的失眠重又袭来。
睁着眼睛躺在床上,直到半夜两点半,不得不起身,翻箱倒柜找以前吃剩的安眠
药,吃了一片,躺下,想想还是再吃一片更保险,又起床再吃了一片、然后。睡眠始终
不来……
我们公司的老板是个只会说英语和广东话的香港人,里里外外一副外国人的好脾
气,刻板,寡情,缺乏幽默感。
但是,无论如何,他有一点好,就是把英国公司喝下午茶的规矩带进办公室。每
天午后三点到四点,办公室里充满人情味。人人手捧一杯饮料,互相分食各自的糕点饼
干。又或者,索性打电话到快递公司,让他们派人替我们买了汉堡包,炸鸡或薯条送来
。
失眠的日子,我总是徒劳地想利用这一个小时的时间,伏在桌子上瞌睡一下,补
补觉。但是,办公室里总是一片吃糕点喝饮料宛如开派对的热闹。我敷衍一会后,独自
走到窗前安静。想起多日不见的安力。于是回到桌子边,站着给他的公司打了一个电话
,听到的是忙音,只好放弃。
话筒刚放回原位,铃声即时响起,我拿起电话,只说了声你好,就听到一个男性
声音说:"君玉,今天下班还是在老地方等你,我把照片也带来……"
答应着就挂上电话,挂了电话才想到打电话的人并没有告诉我他是谁。我记得我
也没有告诉过他我公司的电话号码和我的名字。
随后,一个客户来电话说已叫快递公司送来一些文件。四点半,来了一张新面孔
。在办公室门口探头探脑地问:君玉是在这里吗?
我接过信封,签字的时候,随口问:"你是新来的吧?"
他搓搓手说:"原来的那个人走了,到日本去了。"
坐我隔壁测赛琳用很高的频率问:"他到日本去了?你是说他到日本去了。"
快递公司的人奇怪地看了她一眼,说了一句"现在到日本去打工的人不要太多哦"
,就走出了办公室。
我着手拆信封,翻阅那些文件。
忽然,听得有人惊呼的声音,我转头,只见赛琳脸色惨白,双手捂着肚子,痛得
缩成一团,血顺着她的大腿流到小腿,顺着小腿流到地上。
公司里的人包括我都是些年轻男女,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完全被吓懵了。
拿毛巾,拿药水棉,忙了半天,才有人想到打电话叫救护车。
救护医生拎着担架进来的时候,赛琳已完全昏迷。他们一边给她接氧气一边问我
们发病的过程。没有人说得清楚。刚刚还是好端端地,声音很大地问快递公司的人:"你
是说他到日本去了?"
然后,过了真正一小会,她喊了一声啊哟,就见她痛得缩成一团,去扶她的时候
,发现血流了下来。
医生点点头,问:"她结婚了吗?"
好几个人同时迅速地回答:"没有。"
医生又点点头,馒馒吞吞地说可能是宫外孕造成大出血,有生命危险,你们公司
要派人跟我们去,最好马上联系她的家属。
全公司的女子都挤在玻璃窗前,看着救护车一路呜咽着把赛琳送到医院去。
人真是残酷。救护车的影子刚从我们眼前消失,大家就开始议论纷纷,相互打听
赛琳的男朋友是谁。不知谁说就是那个以前常来公司送快递的人,经常骑摩托车接送赛
琳。这答案有些出人意料,我听到有人发出一声低低的惊叹。其余的人,都默不作声。
坐回自己的位置后,他们都拨了电话,压着声音叙说一遍刚才惊险的过程,然后
同情人确定约会地点,周末之夜去哪里吃饭再去哪里跳舞。
下班时,我忘了给安力的公司打电话,而径直去了"老地方"。
在CLASSIC,为了保持清醒,我喝的是可乐。
"你知道喝酒和喝水的区别吗?酒会越喝越暖,水却越喝越寒。"
伴随着男侍者递来的饮料的是另一个声音,那个与我约会的陌生人(第二次见面
就不应该再算是陌生的了,可我却还不知道他的姓名〕一边说着梁朝伟在《东邪西毒》
中的台词,一边坐到了我的对面。
我有一丝棋逢对手的兴奋,还他一句《东邪西毒》:"萍水相逢,不必拥有一样的
梦。"
"真的,前几天在一份文摘报的医学版上看到的。我还看到一个消息说老鼠喝了可
口可乐再吃老鼠药居然不会死……"
"这是可口可乐公司刊登的软性广告吧?"
"也可能是讽刺假药的笑话。"
牛头马嘴的一段对话,剪接起来也很妥贴。我又一次明白,不是所有的人都喜欢
电影,也不是所有的警句都出自电影台词,这个世界还有许多比电影更匪夷所思的情节
。老鼠把可口可乐当解药,小狗吸大麻上瘾后偷钱去买香烟等等,全是报纸上登的。不
看报纸的人就永远没有幽默感,英国人常常这么说。
报纸般大小的浅棕色牛皮纸袋放在桌上,从中抽出一张很大的彩色双人照,摊在
我面前,他意味深长地看着我……
呀,见鬼了,我惊得目瞪口呆:我的照片不是我的。
照片上并排的居然是我,和现在坐在我对面的这个男人,标准的婚纱照样子。
这一切大大出乎我的想象之外,我几乎反应不过来。
"这是你的最新创意?"我知道自己很虚弱,很乏力,但也只好强打精神来应付。
"常常陷入幻想的人,容易对某些事失忆。"他看着照片,又看看我。
仿佛被点中了穴位,一刹那间,我恍然醒悟:他对我的了解远远大于我对他的了
解。从一开始,他就是有备而来。
"……我看上去是很容易被骗的人吧?"因为不明白他究竟要做什么,我倒真的紧
张起来。
他摇头,无语,只是温和地看着我,微笑。那笑里,有一点,暧味。
"用电脑制作一幅照片很容易,但为什么偏偏要选择你?你真的肯定那不是你?已
经不记得了吗?那个春天的午后,一男一女甜甜蜜蜜地走进一家名叫"人之长情"的照相
馆。化妆,试衣,女的发现那件婚纱礼服的右肩吊带有一点紫色的唇膏,男的那件白色
西装的第二粒扣子已经摇摇欲坠。经过好一阵子的修饰,才进入正式拍摄,每拍摄一个
镜头,两人都要被调度被指导多次才能使彼此的姿势协调起来,那个摄影师说:再耐心
一些,再耐心一些,夫妻就是一生一世的配合练习……"
是的,情景一幕一幕,对白一句一句,我好像都记得,我没有失去记忆。然而,
那时候,陪在我身旁的那个千真万确,是安力,而不是眼前这个喋喋不休的人。
"似曾相识的桥段。但我故事的男主角可能你不会认识。"
"柳忆安。"他指着照片上的他,又指着自己的他。
我发誓,这是我平生第一次听到柳忆安的名字,无论是在电影里,还是在生活中
。
"……不可能。"
"什么不可能?"
"他不可能是柳忆安。"我指着照片上的男子。
"绝对是我。"
"是你也不是他。"
"不是他就是我。"
"……"
他这样温和地,坚持着逻辑。
我明白,如果他是存心的,争也无益,于是问:"你不像是要害我吧?"
"害你什么?"
是啊,在公共场所加害一个没有多少钱的人,费那么大的周折,工夫,而且还不
一定得逞,我是随时随地都可以抽身而去,全身而退的。
但我依然不明白,为什么会是这样富于戏剧性的场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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