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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 题: 武则天--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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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 题: 武则天--11
发信站: 日月光华站 (Wed Mar 11 18:16:23 1998) , 转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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仪凤元年的年号来源于陈州府的上奏,奏书说有人在陈州水边看见了凤凰,所有人
都相信了虚幻的凤凰之说,因为那是大吉之兆。武后闻讯对高宗说,再改一次年号吧,
仪凤的年号或许可以给社稷带来祥瑞和富庶。如此上元三年又变成了仪凤元年。太子贤
不知道母后为何如此热衷于改换年号,显庆、龙朔、麟德、乾封、总章、咸亨、上元,
如今又是仪凤,大唐朝代的年号在母后的心血来潮下已经面目破碎,莫衷一是。东宫的
学者们对此颇有微辞,他们认为混乱的年号不利于典籍史书的修订,但是没有人为此向
朝廷进谏,没有人会冒险触怒一代天后,事实上武后对年号的随意更改缘自北门学士的
煽动,而东宫学者们把追随武后的北门学士们当成了政治学术领域的劲敌,北门学士们
以圣哲自居,以冷眼轻觑太子身边的张大安、刘纳言、薛元起等人,东宫学者们在忧愤
之余便把希望寄托在太子贤身上,《后汉书注》其实就是一种勾心斗角的产物,张、刘、
薛三人合力帮助太子贤修撰这部巨著,其挑战和示威的目的也就不言而喻了。
仪凤元年太子贤将《后汉书注》呈献给洛阳宫的高宗,高宗喜逐颜开,就像赏赐当
年修撰《瑶山玉彩》的李弘一样,高宗命东宫差役带回了满满一车的金银布帛作为赐物。
但是差役同时也从洛阳捎回了武后的礼物,是两本用黄绢包扎的书册,一本是《少
阳正范》,另一本是《孝子传》,两本书都是由北门学士执笔修纂。
书籍的一去一返也是一个历史掌故了。
太子贤收到母后的赠书后发出一声冷笑,他指着《少阳正范》对赵道生说,你懂这
个书名吗?少阳正范就是太子正范,或许我解溲放屁她也反对,太子贤行坐不歪又何须
她的正范?紧接着太子贤又拿过《孝子传》翻了几页,《孝子传》是给不孝之子读的,
如此说来她已经视我为不孝之子了,太子贤说话之际牙齿咯咯颤响,猛然把书砸在地上,
他说,什么正范什么孝子,这书只配擦了宫人的屁股。
一旁的赵道生惊吓不浅,他知道太子贤的放肆之语是出于积聚多年的火气,但是这
种违背理智的火气对于整个东宫都有害无益,于是赵道生小心地拾起地上的书册,柔声
劝慰着太子,但是太子贤深深地沉入了激愤之中,太子贤低吼一声拔出星月宝剑,挥剑
斩向头顶的一根绳络,应声落地的是一盏镶有水晶珍珠和玛瑙的宫灯。
那是东宫最昂贵最华丽的灯盏。
赵道生后来屡次提及灯盏落地的一瞬间,他说太子贤与武后矢志相抗的决心在这一
瞬间暴露无遗。
正谏大夫明崇俨远在洛阳,太子贤不记得他是否曾在洛阳宫的聚会上见过他,他只
听说明崇俨的法术精深,祛病诊疾自成一路,父皇和母后对他视若神明,所以当东宫坐
探从洛阳宫带回消息说明崇俨在武后面前攻讦太子时,太子贤茫然不解,他说,我与此
人素不相识,从何结怨?再则区区江湖术士信口雌黄,我何必与他锱铢必较?
太子贤的宽容很快就被愈传愈烈的流言激变成一团怒火。赵道生在一个鸟语花香的
春夜向太子第三次转述了明崇俨的谏言,明崇俨向武后赞叹相王李旦高贵仁厚之相,向
高宗皇帝赞叹英王李哲容貌举止酷似先祖太宗,唯独对太子贤的面相竭尽贬低中伤之能
事。太子贤命相孤寒,恐怕日后难持大唐社罢,赵道生在枕边摹仿明崇俨说出最后一句
话时,太子贤突然把他推下了床榻。
滚开。太子贤的脸在月光烛影下扭曲着,迸发出一种暴怒的青光。殿下息怒,小奴
只是如实禀告明崇俨的诬谤之词。赵道生就势跪在榻下说。滚开。太子贤仍然低声吼叫
着,他抓过赵道生的衣袍跳下来,用袍袖拴住了赵道生的脖子,我要勒死你这个搬弄是
非的贱奴才,他一边骂着一边勒紧赵道生的脖子,我恨死了大明宫里的飞短流长萧墙之
祸,恨死了你们这群唯恐天下不乱的奴才,我要把你们全都勒死。
赵道生努力挣脱着太子贤就地取材的绞套,不要勒死我,不要勒死你忠心的奴才,
赵道生惊恐地狂叫着,他感到太子贤的手渐渐地松开了,那只手在他光裸的肩背上松软
地滑过,停留在他的臀后,一切又复归平静,赵道生舒了口气,回过头来朝太子贤嘻地
一笑,我知道殿下不忍心杀我,杀了我谁还能侍候好殿下的饮食起居?谁还会把洛阳宫
的消息一字不差地传给殿下呢?太子贤那夜的情绪变幻无常,有很长时间他与赵道生默
然相对,静听春夜沙漏之声。后来他们各怀心思相拥而睡,赵道生很快就睡着了,但他
又被太子贤推醒了,他看见太子贤用一种阴郁而威严的目光注视着自己,太子贤说,你
别睡了,今夜启程潜往洛阳,我要你五天之内杀了明崇俨那可恶的老贼。几天后洛阳城
里出了那件轰动朝廷的命案,正谏大夫明崇俨在深夜出宫归家途中被人刺杀。据明崇俨
的几名侍从描述,那夜月黑天瞑,刺客从路旁大树突降于明崇俨的马前,行凶及逃遁速
度之快令人猝不及防,他们只看见刺客的黑衣在奔马上一闪而过。人们说刺杀明崇俨的
刺客绝非拦路的劫盗,人们猜测明崇俨死于他与洛阳宫的暧昧而危险的关系。
高宗皇帝下令大理寺缉拿那个神秘的刺客,诏告张贴于长安和洛阳的大街小巷,但
是一年光阴悄然逝去,明崇俨的命案却依然是雾中看花。太子贤知道母后从一开始就在
怀疑他。当他们在洛阳宫共度调露元年这个灾难岁月时,母后多次提到明崇俨的名字,
她的哀惜的语气和锐利的目光无疑是一种谴责。太子贤也因此相信她对明崇俨的宠信非
同寻常,愈是这样他觉得明崇俨更是死有余辜了。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你知道这个朝
典吗?有一次武后直截了当地试探了太子贤,假如你也犯了法,父皇母后该怎么治罪于
你呢?与庶民同罪。太子贤镇定自若地回答道,儿臣自幼熟读诗书,朝典条例自然也铭
记心中。
我就见不得你这种自作聪明的习气。武后冷笑着给太子贤敲了一记警钟,她说,不
要想瞒我的眼睛,没有什么能瞒骗我的眼睛。我放不下的只是一份舐犊之情,但是我眼
看着你在一点点地伤透我的心,你已经视我如仇敌,我已经从你的眼睛里看出来了。太
子贤记得他当时下意识地转过脸去看母后身边的侍婢上官婉儿,看上官婉儿手中的纨扇,
但是武后突然怒喝一声,看着我,为什么不敢看着我?
太子贤咬着嘴唇,他的目光在母后日见苍老的脸上飘浮着,看见的却是韩国夫人七
孔流血的死亡的容颜,他在想两个重叠的幻影到底谁是我的母亲?他的目光下落至母后
涂满荨油蔻丹的手,那只手始终紧握着一只熟悉的紫檀木球,太子贤隐约忆起儿时曾想
从母后手里抢那只木球被重击一掌,或许他对她的怀疑就是从那时产生的?她不会是我
的母亲。太子贤的目光最后滞留在武后尖削的指甲上,他依稀看见一片臆想里的鸠毒残
液,看见他哥哥弘纤弱的亡魂在毒痕里忽隐忽现,弘说,小心,小心那只手。太子贤想
那只手是不是已经朝我伸过来了,现在那只手是不是已经把鸠毒下到帘后的酒杯中了?
太子贤的沉默再次激怒了武后,武后突然一扬手将手里的木球朝他砸过来,为什么不说
话?你不敢说话了?我就见不得你这副阴阳怪气的模样,武后气白了脸大声喊道,你心
里到底藏着什么鬼?我已无话可说,太子贤看着紫檀木球从他胸口弹落在地,滚过脚下
的红毡地。胸口的那一击带给他的是钻心刺骨的疼痛,拂袖而去之际,太子贤听见自己
的心疯狂跳动的声音,他想那不是心跳,是一种绝望的呻吟或者啜泣。
太子贤自此不登武后的殿阶。
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再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摘绝抱蔓归《种瓜谣》于
调露二年在东宫流传,到处哼唱《种瓜谣》的宦官和婢女知道这首小调是太子贤酒后挥
墨之作,而乐工的精心配曲使《种瓜谣》听来更有一番凄怆动听的韵味。
小曲的影射之意昭然若揭,摘瓜者是谁?太子妃房氏第一次听一侍婢在洗衣时哼唱
《种瓜谣》时大惊失色,她处罚了那几个侍婢后向太子贤通报此事,不料太子贤淡然一
笑道,是我让她们随时吟唱的,那是我生平最得意的诗文,为什么不让他们唱?
太子贤预计《种瓜谣》不久会传到母后宫中,他等待着母后对这支小曲作出的反应,
冷嘲热讽或者大发雷霆,他已经想好了决绝的答案,他甚至不时地浮出一个悲壮的念头,
拔剑自刎于父皇母后面前,或许是自己对一个苛刻专横的母亲最有力的反击。但是武后
宫中平静如水,他们对《种瓜谣》的传播似乎置若罔闻。太子贤悲凉的心境反而变得烦
躁抑郁起来,对于紊乱的危机四伏的生活太子贤难以自持。
东宫学者们注意到太子贤优秀的王者风范急遽地归于自暴自弃之中,调露二年的春
夏太子贤不思朝政治学,终日沉迷于酒色之中,刘纳言多次看见太子贤与宫女或娈童在
光天化日之下大行淫乱之事,云雨交媾甚至不避众人耳目。刘纳言有一次看见赵道生一
丝不挂地在书案上摹拟波斯国的舞伎,动作淫秽恶浊,但太子贤在一旁狂笑欢呼不止,
刘纳言未及开口谏阻,太子贤就喝退他了,太子贤说,我迟早会死于非命,趁我还活着,
趁现在及时行乐吧,谁也别来拦我。
太子贤的锐气和鸿鹄之志已经在焦虑不安中渐渐散失,东宫学者们意识到这一点便
顿感失望,他们与北门学士争斗的这颗砝码也就变得愈来愈轻了。
事实上在明崇俨命案败露前,东宫学者已经从太子贤身旁渐渐隐去,他们不无伤感
地看到太子贤眼睛里的激情之光已经媾变为色欲之火,更加令人匪夷所思的是太子贤与
赵道生疯狂的龙阳之恋,东宫学者们迁怒于那个出身卑贱以男色侍人的少年,因此当他
们向高宗武后例行呈报东宫现状时愤然抛出了赵道生的名字,他们把赵道生描绘成一个
狎昵的粗俗的无赖相公,他们一口咬定是赵道生把太子贤导向了荒淫无度有失体统的生
活。御史台的官吏奉诏前来东宫带走了太子贤的户奴赵道生,太子贤不以为意,他与赵
道生执手相送,他们不让你在宫中陪我,他们大概是要你回乡下种菜去,太子贤在赵道
生耳边喃喃低语,别害怕,他们若是逐你出宫,不出五天我会把你接回我的身边。或许
是太子贤当时已经忘记了明崇俨命案风险犹在,也许是太子贤对赵道生的信赖和爱怜注
定是一出作茧自缚的悲剧,太子贤后来每每想起他送赵道生出宫时那份眷恋之情,那种
无所防备的麻木和懈怠,已经是追悔莫及了,他知道那是他一生铸成的大错。据说御史
们把赵道生送入刑房前轮番奚落了他在东宫的断袖之宠,而赵道生对此毫不讳言反而洋
洋自得,扬言他有家传床第之术一十二种取悦于太子,言辞之间充满挑衅和炫耀意味。
御史们对这个来自太子封户的农家少年恼怒厌恶之至,他们说,从未见过如此无耻放荡
的贱奴,竟然在朝御大堂肆无忌惮口出秽言,如此看来武后的授意确实是明察是非除祛
祸害的圣旨了。刑吏把赵道生架到第一道刑具仙人桥上,赵道生即使武艺高超,也奈何
不了六条壮汉的全力捆缚,嘴里喊着,你们敢动我一根毫毛,太子殿下不会饶过你们,
刑吏们则因为奉旨办事而成竹在胸,打的就是你这个下贱的奴才。进了刑房太子贤也救
不了你啦。有人说,干脆先给他来一道茄刳子,看看这厮的后庭到底有没有特别的功夫,
于是刑吏们兴味盎然地拿过尖刀刺进了赵道生的臀后,赵道生狂叫一声就昏死过去了,
刑吏们笑起来说,看来这厮也跟常人一般,这点疼痛就吃不住,太子殿下何苦把他当个
仙人似的供在东宫呢?
及至第三道刑罚披蓑衣开始前,赵道生汗血蒙面地跪在滚烫的装满热油青铅的铁桶
前,他开始呻吟和哀求,别再对我用刑了,我把我做的坏事全都招了,赵道生气息奄奄
地说,明崇俨是我刺杀的,是我找来的绿林刺客刺杀的。
谁指使你刺杀明崇俨的?
太子殿下。赵道生不加思索地供出了太子贤,而且为了免受第四道更其惨烈的挂绣
球之刑,赵道生还向御史们泄露了东宫马厩的秘密。马厩里藏了数千盔甲刀枪,是我奉
太子之意偷运进宫的。赵道生说。东宫大搜捕令太子贤和东宫学者们猝不及防,太子贤
记得那天夜里他在庭院里听乐工们弹奏新曲,隔着宫墙人们听见墙外突如其来的马蹄声,
火把的光焰把夜幕也映红了。当宫吏在门外高声宣旨的声音传入庭院,乐工们放下了手
里的乐器惊惶地望着太子贤,太子贤说,别停下来,曲子还没有奏完呢。冲进东宫的是
手执火把和武器的禁军,他们首先径直奔向西侧的马厩,太子贤的脸在火把之光的映照
下苍白似雪,他的脑子里一片空白,在片刻的沉默之后,太子贤发出一声短促的悲怆的
笑声,他对太子洗马刘纳言说,母后果然下手了,事已至此还有别的办法吗?刘纳言在
一旁只是潸然泪下。太子贤又说,赵道生居然出卖了我,我要找到他一定要扒下他的人
皮。连赵道生都会出卖我,世上还有什么忠义恩情可言?
太子洗马刘纳言摘下头上的五品锦冠,抓在手上转弄了一圈、二圈。为时已晚矣,
刘纳言观望着马厩的动静,沉溺在他自己的悲哀中,我的这顶五品之冠还能戴几天呢?
刘纳言像是自问,也像是诘问太子贤。他看见禁军们已经从马厩的草垛和地窖里拖出了
第一杆枪矛,禁军们从马厩里拖出了许多涂过了油脂的盔甲刀枪。刘纳言错愕万分,甚
至连刘纳言也不知道太子贤私藏兵器的秘密。
一连九天阴雨连绵,洛阳宫苑里愁云暗结,被封锁的东宫一片死寂,受惊的宫人们
看见太子贤在庭院里独自踱步,雨丝打在他的憔悴的困兽似的脸上,那是调露二年的凄
凄苦雨,雨丝打在那个生死未卜的锦绣青年的身上,他的沉思他的叹息都散发着悲凉的
诗意。太子妃房氏领着幼子在石阶上守望着雨中的人,房氏的心里也下着凄凄苦雨,作
为太子贤的最后一个忠诚的追随者,房氏教幼子吟诵了父亲的《种瓜谣》。
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再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
摘绝抱蔓归太子贤朝殿阶上的母子回首一笑,回首一笑间热泪滂沱而下,太子贤庆
幸雨水掩盖了泪水,使他在东宫多年的骄傲免于损坏。第十天长雨骤歇,高宗的诏书就
在这个晴艳的日子里传至东宫。诏书的内容尽在宫人们的意料之中,废太子贤,贬为庶
人。从天帝天后的宫中传出的另外一条消息是高宗下诏的犹豫和武后大义灭亲的慷慨陈
词,据说高宗对他最爱的儿子的罪责避重就轻,而武后怀看肃穆的心情向高宗回忆了当
年先帝含泪废黜太子承乾的往事。太子承乾的谋反几乎酿成大祸,太子贤无疑是步其后
尘而去,武后言之凿凿的警劝使高宗的舐犊之心再次化为一声叹息,高宗最后说,就按
皇后的意思办吧,让贤把太子之位让给哲吧。
那天被秋雨洗白的太阳高悬在洛阳上空。洛阳的百姓纷纷聚集到茂名桥上,观望洛
水南岸的一堆浓烟烈火,是太子贤私藏于马厩的大批武器被烧毁了,人们悄声谈论着这
次宫廷事件的背景或真相,终于还是隔靴搔痒未及痛处,他们只听说太子贤是被他的一
个男宠出卖的,他们还听说太子贤的生母是天后的姐姐已故的韩国夫人,其实洛阳宫宫
墙把帝王之家隐匿在很远的地方,洛阳的百姓们当时还未曾听说太子贤的惊世之作《种
瓜谣》,更不知道在城外通往长安的官道上,右监门中郎将令狐智通押解的车辇上坐着
太子贤一家,太子贤已经在贬逐的路上了。从前的东宫学者终于心如死灰,太子洗马刘
纳言被逐至振州,官居三品的太子左庶子张大安被贬为普州刺史,唯有中书侍郎兼太子
左庶子薛无超的反戈一击使他留住了乌纱冠帽,太子贤在他以后的匆匆一生里经常提及
薛元超的名字,他记得东宫大搜捕就是在薛元超的指点下进行的,他记得薛元超从容坦
然的表情,薛元超居然面无愧色,这使太子贤深感人心之深不可测,太子贤每每回忆起
薜元超走向马厩的情景依然是心如刀绞。至于户奴赵道生,太子贤后来羞于再提他的名
字,当放逐之辇途经洛阳西市时,太子贤透过帐纱看见赵道生的尸首挂在木杆上示众,
看来我无缘亲手扒他的人皮了,太子贤神情凄恻地自言自语,他说,这个贱奴死了仍然
面若桃花。紧接着太子贤就掩着嘴干呕起来,在剧烈的干呕声中太子贤永远诀别了洛阳
城。就像熟通宫廷掌故的宦官们所猜想的那样,太子贤事件牵连了与东宫来往密切的几
个皇室宗亲,到了十月,苏州刺史曹王李明和沂州刺史蒋王李炜果然被指为东宫谋反的
同党,李明被贬为零陵郡王,幽禁于著名的流放之地黔州,而李炜则干脆被解除官职逐
往道州。宫吏们对曹王和蒋王的遭际不以为怪,曹王和蒋王作了太子贤的陪绑者自然是
不幸,但哪次宫廷事件不要牺牲几个皇亲国戚呢?皇城里的现实是三尺坚冰,冰下的水
流暗自汹涌,冰上的过客只是留心着自己的脚步,没有谁去深究曹王和蒋王与太子贤结
党谋反的动机和罪证,正如没有谁去为曹王和蒋王的不白之冤平反昭雪一样,宫吏们说,
我们只是奉旨办事。
阿拉谈转于1998年1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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