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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信人: stking (farmer), 信区: Reading
标  题: 小 莫
发信站: 紫 丁 香 (Sat Jul 25 10:45:42 1998), 转信




                                 ·苏童·


  名叫诗凤的女人有一天来到我们香椿树街,沿路打听联合诊所的莫医生的住址,诗凤步
履匆匆,姣美的面孔被一层愁云拉长了,因此街上的妇女起初并没有留意她的美丽。

  有人告诉诗凤,联合诊所去所就关门了,诊所现在改为废品收购站了,但莫医生还住在
里面。又问诗凤,你找莫医生看病吗?诗凤拎着一只红色的尼龙手袋,把手袋里的一捆青菜
往下面塞了塞,她有点焦躁地环顾着香椿树街两侧的房屋,不是我,她说,是我男人病了。

  收购站里照例荡漾着各种废品腐臭的气味,最刺鼻的是那些未及晒干就被变卖的鸡毛。
诗凤穿过一堆鸡毛朝院子里走,一只手下意识地捏住了鼻孔。收购站里的店员们指点着诗凤
,进去喊一声他就听见了。

  诗凤就站在院子里高一声低一声地喊起来,莫医生,莫医生。她看见两侧的窗户都应声
打开了,似乎两扇窗后都有人答应。一个蓄胡子的男人嘴里嚼咽着什么,木然地打量着诗凤
。诗凤扭过脸看看西边的窗子,没有人出来,对着窗子的是一只老式红木床,床上的蚊帐动
了一下,但随之又没有动静了。

  你是莫医生吗?诗凤转向窗台蓄胡子的男人问。

  你有什么事?

  我男人病了,都说莫医生治这病有秘方,我从城北找过来,找得我好苦。

  他哪里不舒服?

  就是,诗凤说话有点吞吞吐吐,两只手绞着尼龙袋的带子,就是,就是喝凉水喝坏了。

  喝凉水喝坏了?窗后的男人审视着诗凤的表情,眼睛突然亮了一下。他很快对诗凤作出
允诺,我跟你去看看,我带上箱子马上就来。

  诗凤在收购站的院子里等了一会儿,莫医生就穿好白褂背了药箱出来了。诗凤的一只手
仍然捂着鼻子以抵御鸡毛烂鞋们的臭气,她心急如焚,隐约听见莫医生在西边屋子里跟谁说
了句话,你躺着吧。诗凤并不关心那间屋子里的人,也没有察觉蓄胡子的男人与民间名医莫
医生的形象是有差距的,因为诗凤的男人正躺在家里呻吟,诗凤心急如焚。

  香椿树街的人们对莫医生的儿子普遍抱有压恶之感。莫医生的儿子好逸恶劳,终年装病
在家,春天在街上串门闲逛,夏天去乡下钓鱼,秋天不知在干什么,冬天则像黑熊在家里冬
眠睡觉。莫氏父子品行的强烈反差常常使街头的老人感怀身世,嗟叹时人是一代不如一代了


  人们无法猜度小莫那天随诗凤去行医的意图,只听说莫医生那天有点感冒头晕,静卧在
床休息。也许小莫的荒唐的举动是出于对父亲的体恤,但医道不是儿戏,小莫无论如何是不
该去替父行医的。

  那天恰逢梅雨季节后的七月艳阳天,小莫与诗凤并肩走过嘈杂的香椿树街,一个轻松自
得,另一个愁眉紧锁,但小莫似乎不停地用语言排遣诗凤焦虑的情绪,诗凤偶尔露齿一笑,
显出少妇特有的腼腆而美丽的风韵。走过铁路桥那边的开阔地时,炽热的阳光直泻行人的头
顶,诗凤突然停下来说,等一等,我带着阳伞,诗凤从尼龙包里抽出折叠伞打开,于是小莫
就与诗凤合撑一把伞行医去了。

  诗凤的家在城北的布市街上,只有一间房子,床、煤炉和马桶也都集中在一起放着。诗
凤的男人半倚半躺在床上,两只手捂着小腹,额角上结满了细碎的汗珠子。看见诗凤带着小
莫进来,男人的嘴动了动,含糊地叫了声医生然后又轻轻呻吟起来。

  小莫站在门口朝床上的男人瞟了两眼,脸上的微笑突然凝结了。小莫想到他马上要做的
事,眼神不可避免地有点惶惑和紧张。

  诗凤在脸盆里捞起一块毛巾,绞干了替男人擦额上的汗。

  她说,还像刚才那么疼吗?

  男人说,稍好一点,现在是往下坠,好像一块尖的石头在往下坠。

  小莫坐在床沿上思考着什么,一只手很鲁莽地朝男人的下腹按过去,是这里疼吗?你说
像一块尖的石头?

  男人皱着眉头说,疼,像一块尖的石头。

  你割过阑尾吗?小莫问道。

  割过。诗凤在一旁打断了小莫的问题,她说,是凉水,他口渴,喝了碗凉水。

  从床上爬起来喝了碗凉水,男人顺势补充了一句,很明显他不愿意再作更明显的诠释了
。他对小莫说,我们听说莫医生治这病是最拿手的。

  小莫的表情顿时有点茫然,喝凉水喝坏了?他在心里嘀咕了一句。我知道你是喝凉水喝
坏了,问题在于喝凉水怎么能喝坏了呢?小莫这样想着,觉得面前的这个病人确实很滑稽,
小莫的嘴上却轻描淡写地说,不用再说了,我知道你这病了,给你开个药方,服上三帖药就
会好的。

  在打开药箱寻找处方笺的时候小莫很紧张,他的记忆中闪过黄芩、当归、桔梗、车前子
这些草药的名字,反正普通的草药都是有益无害的。小莫把父亲的处方笺摊开在油腻零乱的
桌子上,使他感到喜出望外的是处方笺的第一页有一张现成的方子,不知是父亲开给谁的。
小莫舒了一口气,他镇定自若地把父亲写的方子抄了一遍。

  小莫最后拿把蒲扇扇了几下就告辞了。诗凤一边称谢一边把小莫送到门外的布市街上。
外面已经是微黑的天色了,小莫突然嘿地一笑,问了诗凤一个奇怪的问题。

  他就是你的男人?

  是,他怎么啦?诗凤明显不解其意。

  他真的是你的男人?

  真的是,诗凤惊愕地望着小莫的脸,莫医生你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小莫的手指在药箱上弹出一串音节,朝诗凤做了个鬼脸说,这叫鲜花插在
牛粪上,太可惜了。

  未及诗凤作出反应,小莫三步两步地跑到街对面去了。诗凤没想到莫医生还是这种调皮
的促狭的男人,这与他的名声和身份都不合拍,但诗凤没有时间去细细斟酌了,她要赶在药
店关门之前把莫医生开的药方抓来。

  最初的问题当然是出在那张药方上。隔天早晨,无所事事的小莫坐在收购站门口与人下
棋,他看见那个名叫诗凤的女人忽匆匆地走来,小莫的脸立即变白了,昨天的游戏现在终于
使他害怕了,小莫开始想往收购站里溜,但转念一想那样事情反而会变得更坏,干脆就站起
来迎着诗凤过去了。

  怎么样?你男人的病好了吗?

  疼倒是不疼了,可是他拉开了肚子,拉了一夜,我怕这样下去他支撑不住了。诗凤赶路
赶得气喘吁吁,一夜之间她的红润白皙的脸就变憔悴了,诗凤一把揪住了小莫的胳膊,莫医
生,求你再给我男人看看吧。

  小莫心里庆幸他的游戏没有出现最坏的结果。没出人命就好,小莫想本来几帖草药也不
会出什么人命的,现在他猜父亲留在处方笺上的药方是一帖泻药。她男人拉肚子该怎么办?
小莫不知道。小莫不知道是否该及时结束他的游戏,回家问问父亲怎么再给病人开止泻的药
。但是现实不允许他暴露真相了,小莫看见诗凤正用虔敬求助的目光凝望着自己,那双眼睛
因为数星泪光更添动人的韵味,美丽而感人。小莫情不自禁地拍了拍诗凤的肩膀,劝慰她说
,别着急,我这就跟你去。

  小莫第二次到布市街的诗凤家里,穿的是白的确良衬衫和肥大的黄军裤,嘴里哼着小调
,脚上趿着塑料拖鞋,他的样子与一个著名的中医已经毫无联系。但是诗凤和她的男人可谓
病急乱投医,他们被难以启齿的急病折磨得手足无措,对于小莫没有引起任何警惕。

  狭窄零乱的屋子里弥漫着一股酸臭之气,诗凤的男人坐在马桶上,双手痛苦地抱住了头
部,看样子他已经极度虚弱了。男人偶尔松开手看看小莫,目光是绝望而羞惭的,明明想说
什么,结果只是一味地唉声叹气。

  泻掉就好了,小莫点一支烟对夫妻俩说,治这病都要泻的,泻掉就好了,那块尖的石头
已经排出来了。

  可是我怕他的身子撑不住。诗凤说,莫医生你有办法替他止泻吗?

  止泻?小莫想了想说,先不止泻,你把药停了,也许他就不会再拉肚子了。

  小莫那天在诗凤家里呆了整整一个上午,奇怪的是诗凤男人的泻肚渐渐平息了,男人倚
在床头用语言和目光感谢小莫,还吩咐诗凤炒菜留下小莫吃午饭。小莫也没有推辞,留下来
吃了顿简单但又美味的午饭。诗凤拿了半瓶粮食白酒出来,小莫平时不怎么喝酒,那天却想
喝,而且喝得极快,诗凤的男人就在床上为小莫的酒量叫好。酒意上来后小莫心里残存的那
点惶恐也就无影无踪了,他对诗凤夫妇夸口说,以后得了什么怪病尽管找我,保证人到病除
。然后他随手抓起诗凤家里的一只旧口琴,用娴熟的技巧对着诗凤吹奏了一首温柔动听的情
歌。

  香椿树街的人们起初并不知道小莫替父出诊的故事,一件荒唐的事情由于偶然的因素完
成得天衣无缝,这在生活中也是常见的。小莫作为香椿树街著名的浪荡青年,也很快地把自
己的这场危险的游戏遗忘了,而且他确信他父亲对此一无察觉。小莫仍然热衷于下棋、游泳
、闲逛,往女孩子堆里钻,到处插科打诨。小莫的生活仍然是属于小莫的生活。

  后来的事情是从秋季的一天开始的,小莫有一天从朋友家聚会回来路过布市街诗凤家的
门口,看见门口晾衣杆上晾着那件熟悉的桃红色衬衫,小莫突然就想进去看看。下了车从一
条木板隔成的的夹弄往里走,恰恰看见诗凤坐在门槛上剥毛豆。诗凤一眼认出了小莫,又高
兴又慌张,差点踢翻了装毛豆仁的碗。小莫倒是很坦然,寒暄了几句就坐下来帮诗凤剥毛豆


  他还没下班?小莫问。

  没有,他六点钟才下班。诗凤说。

  他现在没事了吧?

  什么?

  我是问他那回的病,现在不疼了?

  早不疼了。诗凤有点羞赧地扭过身子去拨弄篮子里的毛豆,过了一会儿她又说,够倒霉
的,他现在的身体就不如以前了。

  是不是又添了别的毛病?

  其实那也不算什么病的,诗凤欲言又止,脸上倏地染了一层酡红色,眼睛只盯着地上的
黄黄绿绿的毛豆壳。不说那些了,诗凤岔开话题说,莫医生你等会在这吃饭吧。

  小病不治养大病,我知道他是什么病了。小莫观察着诗凤的表情,嘴角上浮出一丝暧昧
的笑意,那病其实是最好治的了,就看你愿不愿意治好,我有现成的药方。

  诗凤的眼睛仍然盯着地上的毛豆壳,身子则慢慢地从小莫边上移开。就剥这些吧,诗凤
抓过装毛豆的碗走到煤炉边,喉咙里突然响起了一声模糊的哽咽,我真够倒霉的。她把一碗
毛豆往锅里一倒,又哽咽了一声,我为什么这么倒霉?有时候想想这日子过得没劲透了。

  喂,你没打开炉门,怎么炒菜?小莫原地坐着,冷不防提醒了一句。

  诗凤就蹲下来把煤炉的风门打开了。

  喂,锅里还没放油呢,小莫又说。

  诗凤站起来到桌上去拿油瓶,发现油瓶是空的。倒霉,倒霉透了。诗凤一边嘀咕一边烦
躁地晃着那只油瓶。

  我去帮你打油吧。你告诉我哪家粮油店最近。小莫站起来说。

  诗凤拿着那只油瓶没有松手,诗凤第一次抬起头直视着小莫,眼睛里已经一半是泪一半
是火了,她的一只手很灵巧地背过去撞上了房门。诗凤的一句话出乎小莫的意料之外,小莫
后来对别人说他当时其实并没有思想准备。

  诗凤说,他六点钟回家。

  小莫与布市街的诗凤相好的消息很快在香椿树街传开了,因为收购站有个女店员在护城
河边亲眼看见了他们从树丛里钻出来。每当小莫从收购站进进出出的时候,女店员们都津津
有味地盯住他看,说,小莫,又去钻树丛了?小莫就挥挥手说,钻,不钻白不钻,有得钻为
什么不钻?

  那是秋风渐凉遍地落叶的季节,香椿树街的小莫沉溺在一场意外的爱情游戏中,每天行
踪不定,人们在街上不再容易发现他无聊的空虚的背影。德高望重的莫医生被蒙在鼓里,他
猜测儿子是在恋爱,但他确实不知道儿子恋爱的对象是布市街的有夫之妇诗凤。

  正如收购站的女店员们所预料的,小莫会惹祸的,她们坐在店堂里可以看到一出好戏。
她们后来果然就看到了好戏。

  有一天三个粗壮的脸色铁青的男人闯进收购站,说要找姓莫的医生。女店员们就用手指
后面的院子,男人三步两步跳过满地的破烂,嘴里先就骂起脏话,有个男人顺手操起了地上
的一根拖把棍。女店员们发现来者不善,赶到后面一看,已经打起来了。令人瞠目的是三个
男人袭击的目标是莫医生,莫医生老夫妻俩和来人扭在一起。莫师母尖声叫喊着,莫医生却
脸色煞白,捂着额角上的一个血口说不出话来。

  女店员们拥上去拉架,一边喊小莫,东屋里没有动静,小莫肯定是出门了。女店员们突
然想到来者肯定是打错人了,打的应该是儿子而不是父亲,于是就一齐喊起来,别打了,打
错了,你们打错人了。

  幸而三个男人很快罢手了,很明显他们也意识到莫医生不像他们要找的莫医生,操拖把
棍的人很扫兴地扔了手里的家伙,拍了拍手说,我说有点怪呢,诗凤怎么会跟个老头?又满
腹狐疑地问莫医生,你不是莫医生,那么谁是那个流氓莫医生?愤怒的莫医生拒绝回答他这
个问题,也许他意识到自己是在替儿子受过。莫医生试图用云南白药敷在额角的伤口上,但
这次突如其来的打击使他双手颤索,无法完成他素日熟练的动作。莫医生一气就把药瓶狠狠
地砸在地上,他对三个男人喊,滚出去,快给我滚出去。

  整个下午莫医生躺在他的红木床上,低声咒骂着儿子小莫,莫师母陪着他落泪。老夫妻
俩都侧耳倾听着小莫归家的脚步声,一直到半夜。半夜里外面有了响动,莫医生对着窗外喊
,滚出去,快给我滚出去,可是外面原来是邻居家的一只猫。

  小莫一夜未归。

  小莫第二天浑身湿漉漉地闪进了收购站的后院,几个女店员发现他的衣服是湿的,就跟
进来隔着窗子窥视他。小莫啪地关上了窗子,在窗后说,偷看什么?我在换短裤呢。

  莫师母看见儿子平安回家,心里的一块石头落了地,但她不知道儿子为什么浑身湿透了
回家,莫师母一边敲门一边问,你怎么搞的,是掉河里了吗?

  不是掉河里了,是往河里跳了。小莫说。

  好好的为什么往河里跳?

  她非要让我跳,我就跳了,她不知道我会游水。小莫说。

  莫师母大吃一惊,声音就发颤了。

  她人呢?她怎么样了?

  不知道,我在河里摸了半天,摸到她的一绺头发,可惜又滑脱了,后来就摸不着了。

  闹出人命啦。莫师母眼前冒出无数金星,一下子就瘫坐在地上了。

  收购站的后院里乱成一锅粥,幸亏几个女店员帮忙,小莫得以把精神崩溃的父母安顿在
红木床上,替他们抹上安神醒脑的麝香膏。正在忙乱的时候,偏偏有个女的来找莫医生配药
,小莫就粗暴地朝女病人吼起来,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来配药?我给你配上二两砒霜。

  莫医生的中风症就是从这天开始的,多年来一直受人尊敬的一代名医躺在红木床上,眼
睛瞪大了怒视着儿子小莫,却只能保持沉默。小莫这时候如梦初醒,他捡起地上的一堆湿衣
服,眼前闪过殉情的诗凤在护城河里漂浮的画面,小莫突然问旁边的几个女店员,你们说我
会被判刑吗?

  不会的,又不是你杀的她,是她自己要死的,这种事情男女双方都有责任。一个女店员
好言安慰着小莫。

  谁说不会?另一个女店员却捂着嘴边笑边恫吓小莫,她说,不是无期徒刑就是死刑,反
正你小莫已经玩到头了。

  从布市街拖来的尸车缓缓地经过了香椿树街,人们都离开饭桌跑到街上观望尸车和那群
披麻戴孝的人。许多人都是第一次看见那个名叫诗凤的女人,死者的脸部随板车的行驶节奏
左右摇晃着,浮肿、苍白,但依然不失美丽。诗凤的名字已经在香椿树街上流传数日,现在
终于以溺死者的姿态在人们的视线里暴露无遗。

  尸车停在收购站门口,诗凤的男人还有亲友们执意要将死者停尸在莫家,作为对肇事者
小莫罪行的揭露。从古老的风俗传统来说这是一种最有效最彻底的手段,莫家人对此无力拒
绝。小莫已经悄悄到外地亲戚家避风,而莫医生夫妇则终日躺在红木床上期待命运对他们一
家作出裁决,生死两可,老夫妇已经心如死灰。

  死者诗凤就这样在莫家停尸了三日。收购站的女店员们和顾客对空气中更加难闻的气味
怨声载道。当然这是香椿树街人作出的一种反应。另一种反应是许多居民捂着鼻子疾步穿过
收购站,伸长脖子朝死者诗凤看一会,然后又捂着鼻子离开了。

  除了死者诗凤,人们还可以看见诗凤的忠厚而可怜的男人,他在向围观者细述小莫作为
骗子害死诗凤的全部经过,我们以为他真是莫医生,谁知道他是骗子,诗凤的男人絮絮叨叨
地说。谁知道他是个恶棍,谁知道他是个流氓?

  那是秋风渐凉遍地落叶的季节,香椿树街的所有话题几乎都贴着小莫展开,人们不得不
从小莫的童年时代开始回忆,回忆里几乎全是顽劣和荒唐,小莫从小到大竟没有做过一件值
得赞誉的事,如此看来小莫最后惹出人命案子也不足为怪了,小莫假如要吃官司也是活该。
可惜的是死者诗凤,一时的糊涂牺牲了自己年轻美丽的生命。收购站的一个热衷于巫术的女
店员回忆初见诗凤的情景说,她一进来我就猜到这个女人会大祸临头,我看见她的身后拖拽
了一条红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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