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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信人: antidote (老毒物), 信区: Reading
标  题: 国画(5-2)
发信站: 哈工大紫丁香 (2000年08月27日21:33:09 星期天), 转信

朱怀镜在龙兴下了车,望着裴大年把车开走了,才转身去了玉琴房间。看看手表,
已是六点多了。玉琴不知道他今晚会来,还没有回家。朱怀镜也不想再吃晚饭了,
有点累,就上床睡去。玉琴开门进来,朱怀镜就醒了,却佯装睡着。他感觉玉琴
走进了房间,知道玉琴正望着他,脸上不禁有些发痒。玉琴伸手摸了下他头发,
他便就势装作被惊醒的样子,玉琴伏过身子亲他,说:“我怕你再不来,会找不
到门了哩。”朱怀镜说:“忙哩。我今天一早就同皮市长出去了,才回来。”起
身打开电视,荆都新闻是皮市长视察飞人制衣公司。皮市长笑容满面,在裴大年
的陪同下参观厂房和车间。朱怀镜见自己和方明远只在屏幕上一晃而过。播音员
报道说,今天是休息天,皮市长深入到民营企业飞人制衣公司调查研究。飞人制
衣公司坚持名牌战略,他们开发生产的飞人牌西装系列和衬衣系列深受顾客喜爱,
并远销海外。皮市长对该公司生产流程、产品销售、经济效益、员工素质等情况
作了详细调查,对该公司大量吸纳下岗职工的做法给予了充分肯定。中间播放了
皮市长就下岗职工安置问题发表的意见。新闻结束,玉琴笑道:“你在电视里看
上去首长派头蛮足嘛。领导同志还真辛苦,休息日也忙着跑这跑那。”
朱怀镜笑笑,却想起了玉琴托他办征地的事,说:“玉琴,你托我办的那件征地
的事,没有办好。”玉琴凝眉半天,方才说:“你不是说早就差不多了吗?”朱
怀镜如实告诉玉琴:“皮市长儿子皮杰的天马公司想征了这块地。”玉琴半天不
说话,只望着电视出神。朱怀镜开导说:“算了吧,这龙兴又不是你玉琴自家的,
能少操心就少操心。”玉琴叹道:“是啊,这是没有办法的事啊。”朱怀镜不想
继续这个话题,只说:“你先同雷老总说说吧,我有机会再同他说。我建议你说
得含蓄些,不要说出皮杰的名字,影响不好。”朱怀镜知道玉琴也不会按他说的
去告诉雷老总的,因为只有说出真相才有说服力,不然谁也不相信皮市长原本同
意了的事,怎么后来又变了卦。皮市长真的太像领导了,该说的就说,不该说的
只字不提。征地的事皮市长当着朱怀镜的面同意的,现在情况变了,他竟像没事
似的。他不再提起,任何人都不方便说了。官场上就是这样,发生过的事,只要
领导不想提起,就可以等于没有发生过。其实朱怀镜内心也不在乎玉琴怎么去说。
如今关于领导和他们家属的传闻实在太多了,并不会因为多这么一则花边新闻就
能让他们怎么了。这时朱怀镜的手机响了,他担心是香妹打来的,望望玉琴。一
见玉琴的眼神,就知道她也正担心这个。一看电话号码,却是柳秘书长。柳秘书
长说:“今天没休息?陪皮市长出去了?”朱怀镜猜想柳秘书长一定是刚才在电
视里看见他了,就说:“皮市长可能是临时想起要出去一下吧,就叫上了我。”
柳秘书长说:“你有空的话就过来一下,我在家里。有个事情想麻烦你。”朱怀
镜答应马上过来。接完电话,对玉琴吐吐舌头。玉琴有些失望,叹了一声。朱怀
镜就说去去就来。他吻吻玉琴,起身出门了。拦了辆的士,径直往政府大院赶。
很久没有专门拜访柳秘书长了。按照他的公共关系处理系统,今天同皮市长在外
面一天,虽是工作,却也是交际,算是完成了同A1的一次活动。这种活动最合算
了。而B1柳秘书长,他也该联络一次了。市里领导同志重大活动的日程安排,都
是统一研究后,由柳秘书长负责协调的。而皮市长没同他打招呼就独往独来,他
的心情难免会复杂起来。朱怀镜想到这里,就觉得自己夹在皮市长和柳秘书长之
间有些尴尬。一会儿,的士就到了政府大院门口。朱怀镜急匆匆跑回家,也不同
香妹解释什么,就跑进厨房,从水缸里捞了两条脚鱼上来,放进塑料兜,说有急
事出去一下。香妹猜得出他是去做什么,也不多问。
    到了柳秘书长门口,正好有二位客人出门,柳秘书长站在门口招手,说好走
好走。见了朱怀镜,就说怀镜这么快就来了?请进请进。进了屋,朱怀镜说:
“有两条脚鱼,送给您。”柳秘书长客气说:“你自己留着吃嘛。”两人正客气
着,小伍出来了,叫了声朱处长好。柳秘书长朝小伍招手说:“洁洁,提进去倒
在水缸里。”朱怀镜头一次听柳秘书长这么称呼小伍。坐下才发现茶几上放着一
对楠竹刻的古联。小伍已倒了茶来,递给朱怀镜。柳秘书长神色有些得意,歪着
头看着古联,问:“怀镜,你看这个怎么样?有个朋友见我喜欢些古董字画什么
的,特意从外面买回来的。”朱怀镜就站起来,仔细欣赏,见上面刻的是:春风
放胆来梳柳,夜雨瞒人去润花。落款处受损漫漶,只隐隐可见三点水,估计大概
是清代的东西。“好好,真的不错。这字很有风骨。只怕是清代的。竹板年代久
了最易坏的,这竹联能这么完好,真是奇迹。”柳秘书长说:“现在还不知这联
和字出自谁人之手。刚才你进门时碰上那三个人,有两个是文物研究所的专家,
他们说有办法考证出来。要是真是哪位大家手笔,这联就不得了啦!”朱怀镜连
连点头,说:“是是。如果不是大家手笔,不会流传下来的。”两人说了会儿古
联,柳秘书长说:“有个事要麻烦你。我和你余姨自己没有孩子,洁洁这孩子不
错,我和余姨都喜欢她。”柳秘书长说着就拍拍身边的小伍。小伍就有些撒娇的
意思,身子往柳秘书长这边靠了靠。柳秘书长抓着小伍的手,轻轻捏着,说:
“我和余姨想让洁洁做我们的女儿。这样我们老了才有个靠。我托你回乌县一趟,
一是同洁洁家大人商量一下,请他们同意;二是帮洁洁把户口转为城镇户口,再
迁到荆都来;三是迁户口时把她的姓改作柳。我们家洁洁现在早已是柳洁了,是
不是?”柳秘书长说着便拍了拍洁洁脸蛋儿。洁洁噘着嘴巴叫了声爸,就把头偎
进柳秘书长的肩头。朱怀镜忙说:“这是大喜事啊。我马上回乌县一趟。”
    朱怀镜回乌县,两天工夫就把事情全部办妥了。那里有张天奇说话,什么事
都好办。洁洁父母都是老实巴交的农民,家里穷得叮当响,听说自己女儿叫城里
的大官认作女儿了,还把户口迁到城里去,只差没跪下来感谢老天了。老人家几
乎把朱怀镜当成了大恩人,拉着他的手直叫大好人。小伍村里的人听说了,都羡
慕得要死。
    朱怀镜办事这么利索,柳秘书长自然高兴,留他吃了晚饭。就他两个人,酒
杯一端,气氛更是不同了。照样是洁洁做的饭菜,但她身份不同了,斟酒也好,
敬菜也好,都是主人的味道。这顿饭下来,朱怀镜觉得自己同柳秘书长的关系更
加亲近了。
    过了些日子,皮杰的天马娱乐城奠基开工了。奠基礼自然请了龙兴大酒店的
雷拂尘和梅玉琴,朱怀镜也应邀到场。方明远则恰巧随皮市长去北京开会去了。
奠基仪式很简短,却也够规格。市内政要和知名公司都到场致贺,各大新闻单位
前往采访。朱怀镜将陈雁叫到一边,说了裴大年要求做个专题节目的事。陈雁说
没问题。朱怀镜知道这种事陈雁当然乐意做的,但还是表示了感谢。
    仪式很快就结束了,皮杰等客人走完,就叫了雷拂尘和玉琴,说:“我想去
龙兴喝茶,两位老总欢迎吗?今后要请二位多照应哩!”雷拂尘忙双手打拱:
“哪里啊,请还请不到哩!皮总经理年轻有为,你这个娱乐城开业以后,对我们
酒店的生意会有很积极的影响。朱处长你说是不是?”朱怀镜附和说:“对对,
服务行业合理集中可以发挥集群优势。永兴商业大厦当年扩建时,隔壁的新天商
城有意见,怕永兴抢了他们的生意,还跑到市里领导那里告状,结果,永兴大厦
开业后两家的生意都红火了。”朱怀镜原来还担心不好同雷拂尘说起征地的事,
今天见了这场面,心中就有谱了。雷拂尘对皮杰惟恐巴结不上,还会有半声屁放?
皮杰好像也看出了雷拂尘的心思,索性便去龙兴大酒店喝杯茶,算是领了他的情。
皮杰能如此老道地处事,倒是颇有乃父风度。
    只有两步路,皮杰却一定拉朱怀镜坐上他的奔驰车。在车上皮杰突然问:
“朱处长,你们处里就一台车吧?”朱怀镜说:“还能有几台?”皮杰摇摇头,
说:“我老爸也真小气!我借辆奥迪给你用,旧是旧了些,你别嫌弃。”朱怀镜
从没想到皮杰对他会这么大方,就说:“我只会开自行车。”皮杰说:“开车容
易学啊。”他叫了前面座位上的那位小伙子,“小刘,你负责给朱处长办个驾驶
执照。先拿了执照,再学学不就会开了?”
    朱怀镜在办公楼前下了车。刚开办公室的门,就听见有人叫朱处长你好。回
头一看,见是荆山寺的圆真大师从对门办公室里出来了,笑容可掬地伸出双手迎
了上来。朱怀镜握了圆真的手,说:“啊呀,是大师呀,有什么事吗?”圆真从
褡裢袋里掏出个信封,说:“上次皮市长指示我向宗教局打报告,请求拨款重修
钟鼓楼和重置钟鼓。我向宗教局领导汇报了,替宗教局代拟了报告。皮市长去北
京开会去了。我想是不是把报告放在你这里,请你帮忙转一下?”朱怀镜说道这
个没问题,伸手接了信封。圆真大师便双手合十,口念阿弥陀佛,说:“谢谢您
了朱处长。有你们领导重视和关心,一定会佛日高照,法轮常转。”
    送走圆真,李明溪来了。他一进门,就从口袋里取出个信封,说:“这是一
万块钱,给你。”朱怀镜见门敞开着,忙接了信封,放进抽屉里,问了问李明溪
自己画展的准备情况。又问到卜未之老先生,说哪天一起去看看他老人家。没别
的说了,李明溪就告辞。
    中午快下班的时候,宋达清打电话来,说他的车已到政府大门口了,想进来
看看朱处长。朱怀镜说客气什么?进来坐吧。心里却想今天怎么了?找他的人接
连不断。不一会儿,宋达清进门了,“朱处长,袁小奇先生回来了,晚上请客,
一定要请你光临。他怕自己请你不动,就让我卖面子。”朱怀镜注意到宋达清不
再随便说起袁小奇了,而是称他先生。也许袁小奇真的是个人物了?再怎么是人
物,也不应在我朱怀镜面前耍派头吧?又不是不认识,自己不可以打电话来?这
意思只在他心里,嘴上只说:“别说得那么严重了。有饭吃我还不去?”
    宋达清又说:“还得请你帮个忙。袁小奇想请请皮杰和公安厅严厅长。我想
他俩只有你能请动。”宋怀镜就笑道:“老宋,你这是设了个圈套让我钻啊!袁
小奇不是请我,而是请皮杰和严尚明吧!”宋达清说:“不是不是,绝对不是。
袁小奇是真心真意请你的。倒是请皮杰和严厅长他有些犹豫,没有交情,怕人家
不给面子。我就壮他胆,说请你帮忙请。袁小奇这人发达起来也像他玩魔术,简
直让人不敢相信。他到南边跑了一圈,真的就阔了。我真怀疑他的钱是变魔术变
出来的。”朱怀镜说:“好吧,你说是在哪里请。我试着约皮杰和严厅长吧。我
也不知道他们看不看我的面子。”宋达清这就放心了,一个劲儿给朱怀镜戴高帽
子。
其实能不能请动皮杰和严尚明,朱怀镜心里没底。他便先打皮杰手机,把袁小奇
请客的事说了。果然皮杰不太想去。朱怀镜不能在宋达清和袁小奇面前丢面子,
心想非要请动皮杰不可。他就半真半假摆出老兄的架子,说:“老弟,你再怎么
忙也得去一下。袁小奇算是你爸爸的朋友,市长他老人家要是在家,肯定会宴请
袁先生的。你老弟的派头也别比你市长老爸还足啊。”皮杰在电话里一笑,说:
“我爸爸请他是工作宴请,与我无关。我们老百姓,哪管得了这事?既然是你老
兄的面子,我就去吧。你说在哪里?”朱怀镜也就回之以大笑,说:“这才是兄
弟了嘛!下午五点半,在天元吧。不过还要拜托你请一下严尚明厅长。”皮杰说:
“这是什么意思?我是做客的,又不是请客的。”朱怀镜说:“你只当帮我的忙
吧。袁小奇想请请严尚明,这意思你还不明白?公安这一块摆平了,他以后在荆
都的事好办些。袁小奇是我的朋友,他托我请严厅长,我不好推托。可严这个人,
我想我是请不动的,只有劳驾你了。”皮杰一时不肯答应,说这么拐弯抹角地请
客,不太好。朱怀镜今天却是发了蛮,一定要他帮这个忙。磨了半天,朱怀镜说:
“我给你说,公安没摆平,今后袁小奇有什么事,不是找我就是找你爸爸。倒不
如今天请了严尚明,以后省事。我的少爷,就劳驾你了。”皮杰被缠得没法,只
好说试试吧,没请动就别怪他。朱怀镜就谢了。他知道只要皮杰答应去请,就一
定能请动严尚明。因为皮杰也要面子,不会让人以为他连个公安厅长都请不动。
    朱怀镜想起皮杰说的要借他一部车用,就有些兴奋。他打了玉琴电话,两人
就约了星期六学车去。闲聊了一会儿,朱怀镜听出玉琴想知道他晚上有什么安排。
可他知道她不太喜欢宋达清和袁小奇,就有意回避着。两人心里似乎都明白各自
的心思,都不开口去问。朱怀镜心想等晚上应酬完了,脱得了身就去看玉琴。要
是现在说晚上过来,万一到时候来不了,倒会让玉琴失望。
    下午朱怀镜在南国大厦办公,一忙,很快就过了。宋达清身着便服,开了车
来接他。朱怀镜在车上打了皮杰电话,皮杰说他和严厅长马上就到。宋达清等朱
怀镜挂了电话,连连奉承他的面子就是大。
车到天元,宋达清同朱怀镜去了包厢。一推门,就见袁小奇早同另外三位先生等
候在里面了。袁小奇站起来握手迎接:“啊呀,朱处长,你好你好!好久没见了,
你是越来越发达了。”朱怀镜笑道:“哪里。袁先生倒真的是三日不见,刮目相
看。关于你的故事,在荆都可是家喻户晓,传得跟神仙似的。”朱怀镜猛然听得
有人叫他朱县长,仔细一看,才发现是乌县原公安局长黄达洪。朱怀镜早听说这
人被撤掉公安局长职务后,就带了一伙女子到南边卖淫去了,今天怎么出现在这
里呢?朱怀镜一时语塞,不知说什么好:“黄局长?我们有几年没见面了吧?”
袁小奇招呼大家坐下,望望朱怀镜和黄达洪,说:“哦!原来你们是老熟人?”
黄达洪说:“别看朱处长年纪轻,是我的老领导哩!我一时改不了口,又叫他县
长了。”袁小奇哈哈一笑,说:“真是缘分啊!现在达洪先生是我公司的保安部
经理。”笑着掏出名片递上,“朱处长,留个电话给你。”朱怀镜说道谢谢,接
了名片,见上面印着:南海发展有限公司董事长袁小奇。地址和电话是深圳。字
体大得有些夸张,黄达洪就势递上名片,也说留个电话,以后好联系。朱怀镜边
看两人名片,边点头称道两位发达发达。他心里明白两人口上谦虚,只说留个电
话,实则是想炫耀一下。
这时,皮杰让小姐引进来了,他身后跟着秘书小刘和司机。朱怀镜介绍道:“这
位是皮先生皮总经理。这位是袁小奇先生,南海发展有限公司董事长,号称南国
奇人。他的传奇故事你大概听说过。这位是宋达清先生,红桥派出所所长。”皮
杰先同袁小奇握手,彼此客套几句。宋达清也许自己觉得身份低了,站在一边有
些不自然,拘谨地笑。皮杰同他握手时,他便双手迎上去,很夸张地摇着。
大家坐下寒暄一会儿,严厅长来了。他没带秘书,只有司机跟在后面。大伙儿一
齐站起来。皮杰第一个伸过手去,说:“严叔叔,劳你大驾了。让我介绍一下。
这位是袁小奇先生,南国奇人。”严尚明握着袁小奇的手,话却是对皮杰说的:
“我听你爸爸说过。”又介绍宋达清,宋达清忙说:“报告厅长,我是你手下的
普通一兵。”严厅长一时没反应过来。朱怀镜介绍说:“达清是红桥派出所所长。”
严尚明说:“是北区局的?”黄达洪和另外几位秘书、司机没有被介绍。别的人
都不在意,只有黄达洪不太自在。他毕竟是在官场上混过的人,对自己的身份很
敏感。朱怀镜看出了黄达洪的心思,就说:“这几位都是袁先生的手下。这位黄
先生,是袁先生的保安部经理。”黄达洪忙站起来握了严厅长的手,说:“厅长
你好!我也是你手下的兵哩!现在下海了。”严尚明却没有多大兴趣。黄达洪望
着朱怀镜,意思是想请他进一步介绍。朱怀镜装懵,微笑着环顾左右,同别人搭
话。黄达洪只好自己说:“严厅长,我原来在乌县公安局当局长,前几年自己下
海了。现在跟着袁先生干,混口饭吃。”严尚明望了黄达洪一眼,点点头说,
“叫黄什么洪吧?”黄达洪忙笑嘻嘻地回了自己名字,直说严厅长好记性。朱怀
镜琢磨着严尚明的表情,又望望黄达洪那张笑脸,浑身几乎起鸡皮疙瘩了。心想
黄达洪前两年因打牌赌博被撤掉公安局长职务,在全市公安系统发过通报。严尚
明对他有印象,肯定就因为这事。刚才不详细介绍他,就是怕弄得不好意思。可
黄达洪却是个活宝,居然自己要亮亮相。
    没多久,菜上来了。斟好酒,袁小奇举杯说:“欢迎各位的光临,来,我们
干了这一杯?”严尚明说声随意吧。皮杰也说对对,随意随意。袁小奇不便坚持
请大家干杯,就说:“那就随意?”
今天的场面本来就是凑合拢来的,又没有明确的主宾。要说依职务依年纪,应以
严尚明为尊。但他显得不冷不热,场面就更有些不是味道了。朱怀镜记得上次在
皮市长家做客,严尚明也是这个样子。可袁小奇他们并不了解严尚明,就时刻注
意这位厅长的表情,显得有些拘谨。皮杰慢慢看出些名堂了,就不断说笑话,想
活跃气氛。宋达清也在中间插科打浑,想博人一笑。大家的目光自然总是集中在
严尚明身上。袁小奇举了杯,望着严尚明说:“严厅长,我在外地发展,需要家
乡领导的支持。我一定要敬你一杯酒,请你赏脸。”不等严尚明开言,皮杰在一
旁帮腔说:“袁先生现在生意也做得活,赚了不少钱。听说他每次回乡,都要为
家乡捐献一些资金。他仗义疏财,乐善好施,真是菩萨心肠哩!我们都应该向他
学习。”皮杰本是想为袁小奇撑面子的,可他说着说着,腔调就成了玩世不恭,
甚至有些嘲讽的味道。大家都听出了皮杰话语中的怪味,却只是装糊涂,都说袁
先生的确是个大善人。袁小奇谦虚道:“哪里啊!我只是为家乡那些最需要帮助
的人尽了自己微薄之力。我这人总是想,一个人的钱再多,一辈子也花不完,为
什么不做些好事?”严尚明举起杯子,朝袁小奇意思一下,再抿了一小口酒,并
不同他碰。皮杰就说:“严叔叔,我们当然是合法经营。袁先生你说是不是?可
如今社会上的事一句话说不清,万一有什么麻烦,还是要麻烦严叔叔,是不是?”
皮杰这话,事实上是替袁小奇说的。严尚明夹了点菜送进口里,慢慢嚼了嚼,才
说:“各位有事,找我吧。”他脸上仍不怎么有表情,这话听不出是对谁说的,
眼睛也没望谁。
    朱怀镜心想今天这顿饭的气氛怎么也热烈不起来了。也不知严尚明就凭这德
行,皮市长怎么会欣赏他的。宋达清和黄达洪始终很起劲儿,几乎有些上蹿下跳
了。宋达清最忙,把服务小姐的酒壶都拿过来了,争着为大家斟酒。他每次为严
尚明斟酒都手下留情,不怎么斟满。他那微妙的动作和表情,很难用语言描述。
大家就开他的玩笑,说他徇私舞弊,执法不严。严尚明却微微笑了一下,说了句
小宋不错。宋达清忙点头笑道,承蒙厅长错爱,非常感谢。严尚明也是随口说说,
可让宋达清这么一渲染,就把厅长的表扬夸张了,似乎他真的得到了上级领导的
赏识似的。朱怀镜似乎终于明白,今天请严尚明,只怕是宋达清的主意。
    皮杰一直是兴致勃勃的,但他的目光只在严尚明、朱怀镜、袁小奇脸上停留,
偶尔也膘一眼宋达清。其他人再怎么热乎,他也不会把目光投向他们。这时,他
笑着对袁小奇说:“都听说袁先生身怀绝技,我还从未见识过。今天可不可以让
我开开眼?”他说罢就望望严尚明。袁小奇注意一下皮杰的眼神,也把目光转向
严尚明,却见这位大人好像不怎么有兴趣,只是脸上似笑非笑地动了一下。袁小
奇便说:“不敢献丑,喝酒吧。”没想到严尚明嘿嘿一笑,说:“袁先生,都说
你会意念移物。你可不可以把我身上的手枪变到你那里去?”袁小奇忙拱手说:
“哪敢哪敢?我袁某学了些杂七杂八的东西,却不敢在严厅长面前卖弄啊!要我
把你的枪弄了来,我没这么大的胆啊!”严尚明又笑笑,不再提这事了。朱怀镜
就打圆场说:“今天袁先生是谦虚。他的绝技,我见识过,皮市长也见识过。来
来,喝酒,今后有机会,我们再请袁先生露两手。”
    这时严尚明的手机响了。他接了电话,就说:“对不起,我有急事,先走一
步了。”说罢就站起来,大家忙稀里哗啦地站了起来,一一同他握了手。严尚明
一走,袁小奇再怎么鼓动,场面还是冷下来了。于是大家都说吃好了。果点都没
来得及上,就散了。
上了车,皮杰尽说些玩笑话。朱怀镜猜想他心里一定是为严尚明生气,因为严尚
明是他请来的,却总是不冷不热,等于没有给他面子。朱怀镜也不喜欢严尚明,
就说:“严厅长这人倒不错的,但不了解他的,会以为他不太好打交道。”皮杰
果然来火了,说:“这姓严的确实不好打交道,太他妈的不是东西了,总是那副
鬼样子,像全世界人都在巴结他似的。我要不是碍着我老头子,早不这么客气对
他了。在荆都我要办点事还得求他姓严的我这皮字怎么写?”朱怀镜是有意惹他
上火的,可皮杰真的发气了,他又说:“长期干公安的,脸部表情就职业化了。
你也犯不着同他计较。今天袁先生主要还是想结识一下你。”皮杰笑道:“朱处
长你就别护我的面子了。想接近我的人,多半是想冲着我老头子来的。袁先生同
我爸爸早认识了,他若是为着这个目的,用不着再拐弯抹角找我了。他想同严尚
明结识一下,倒是真的。”朱怀镜就说:“那也不全是这样。今天严尚明并没有
同袁先生搭几句话。”皮杰说:“你放心!只要搭上线了,人家自然有办法去巴
结的。如今这种人,我见多了。那姓严的也是黑眼睛见不得白银子的,只要袁小
奇舍得花工夫,还怕他们成不了好朋友?何况他手下有那位姓黄的。那姓黄的我
看脸皮特厚,又做得小人。”朱怀镜不得不叹服皮杰。
    皮杰送朱怀镜到了他家楼下。朱怀镜下了车,站在那里招招手,望着车子开
走。其实皮杰不住在家里,自己在外有房子,同朱怀镜并不顺路,等于是专门送
他回来的。朱怀镜仍不明白皮杰为什么对他这么够意思。他只在楼下站了片刻,
又抄小路去了玉琴那里。
    星期六,玉琴休息,和朱怀镜两人开了皮杰送的那辆奥迪,去郊外武警部队
的一个驾驶训练场。太阳很好,天气暖和。玉琴只穿了件薄毛衣,扎进牛仔裤里,
显得很朝气。路上,朱怀镜把自己的驾照拿出来亮亮,说:“梅教练,我车不会
开,驾照早到手了。”玉琴笑道:“腐败!别人学了开车,再去战战兢兢地考试,
也不一定就顺利过关。你倒好,方向盘都没摸过,就拿驾照了。”朱怀镜得意地
笑。玉琴又半开玩笑道:“我说,交警队这么搞,等于是预谋杀人。”朱怀镜就
取笑玉琴,说:“我建议让你去当交警队长,好好煞煞这股歪风。”
    这时听到手机响。原来是黄达洪打来的电话:“朱处长你好。有个事向你汇
报。这次袁先生回来,想找个有意义的项目捐献。我想请示一下你,看你能不能
为我们出出主意?”朱怀镜心想这袁小奇又不是不认识我,怎么老让别人打电话
找我呢?未免架子大了些吧,便半是讥讽地笑道:“有钱还怕没人要?捐献给我
吧。”黄达洪笑笑,说:“你朱处长都需要接受捐献了,我们不都得去要饭?是
这样的,我们手下这些人帮袁先生策划了一下,认为今后的捐献活动,要搞就搞
引人注意的项目,能上新闻,引起轰动。”朱怀镜终于明白,为着这事袁小奇真
的不方便直接同他通电话,就正经说:“这事真得找几个人好好策划一下。”黄
达洪说:“我们打听过了,皮市长大后天回来。我们想争取在皮市长回来之前把
这事定好。”朱怀镜说:“好吧。晚上我们碰一下?”
    玉琴不知道他在说什么。朱怀镜就把袁小奇、黄达洪的事说了个大概。玉琴
听了觉得好笑,“为什么总爱同你商量呢?是你的鬼点子多?”朱怀镜说:“哪
里啊,他们是冲着皮市长来的。这袁小奇,是想干大事了。这事袁小奇不找我策
划,也会找别人策划的。与其这样,倒不如我帮他出出主意了。多一个朋友比少
一个朋友好啊。”玉琴这就不说什么了,朱怀镜感觉玉琴好像心里还有想法,却
只是装蒜。朱怀镜忍不住伸手摸了摸玉琴的手。
朱怀镜的朋友是个武警营长,早带着一个当兵的等在那里了。客套之后,营长指
着那位士兵,说他的驾驶技术很不错,是技术标兵,很有教练经验,由他负责教
练。朱怀镜没想到这位朋友如此认真,果然是军人作风。玉琴就说:“这下好了,
不用我操心了。”营长就说:“朱处长自己带了教练?”玉琴说:“我哪敢充教
练?还是辛苦这位战士吧,他有教练经验。不然,我说了半天还云里雾里。”营
长说了声行,战士就刷地敬了个礼,上了车。朱怀镜也跟着上了车。战士操着南
方人的普通话,一二三地讲着有关驾驶要领。营长招呼玉琴在一边的太阳伞下喝
茶。两人见奥迪飞快地行驶了一阵,停了下来。接着,车子就慢慢地跌跌撞撞着
像只甲壳虫了。转了几圈,渐渐平稳。到了玉琴他们面前,车子却突然颠了一下,
喀地停了。朱怀镜从车上下来,叫玉琴和营长上车。玉琴和营长都玩笑说,不敢
上车,还想留着脑袋吃饭。朱怀镜心想让营长陪着也不是个办法,开了几句玩笑,
就说你要是有事就去忙。营长客气一会儿,就忙自己的事去了,说等会儿一起吃
中饭。玉琴便上了车,同战士换下座位,坐在前面。朱怀镜驾着车转了几圈,就
说战士辛苦了,请他下车休息。战士很负责,不肯下车。朱怀镜同玉琴递了个眼
色,很恳切地请战士下车休息,有问题再请教。战士这才下了车。
战士把车门带上,朱怀镜就笑这小伙子死心眼。玉琴抿抿嘴,睨了朱怀镜一眼,
说:“你好没良心!人家可是你的教练啊!”训练场建在一个山头上,是个典型
的军用汽车训练场。朱怀镜的车一直是在山顶的大坪上开。开了两个多小时,觉
得乏味了,想下盘山公路试试。玉琴不让他去,朱怀镜没法,只得听玉琴的。吃
完了中饭,朱怀镜就要上山去。可开了一会儿,朱怀镜就觉得头重。玉琴就说把
车停在一边,你养养神吧。朱怀镜靠着坐椅左扭右扭,总觉得位置不好,躺不妥
帖。玉琴就把他扳过来,让他躺在自己腿上。朱怀镜这才感觉舒服了,慢慢睡去。
因为天气好,车窗一直是开着的。可坐久了觉得有些寒意,玉琴就开了空调。过
了会儿,玉琴怕里面空气不好,又把窗玻璃摇下了三指大的缝儿。
朱怀镜沉睡着,舒缓的呼吸声依稀可闻。玉琴透过车窗缝儿望着外面,见山坡上
新发的茅草茂盛而嫩绿,微风一吹,春水般荡漾起来。玉琴莫名地伤感起来,忍
不住深深叹息了。朱怀镜醒了,感觉到了玉琴的情绪,问怎么了?玉琴抱起朱怀
镜的头亲了一口,说:“没什么,你睡吧。”朱怀镜说:“也不早了,我们回去
吧。”
    路上照样是玉琴开车。她尽量说着高兴的话,可朱怀镜总觉得她心情不太好。
朱怀镜心想这宝贝儿是越来越难以捉摸了。车进了城区,两人不怎么说话了。玉
琴双眼注视着前方,突然发现前面有人使劲地朝他们招手,玉琴忙把车子靠边停
了。开门下车,就见刚才招手的那个人咿哩哇啦地指着车子下面嚷。原来是个哑
巴。玉琴躬腰看了看车下,没发现什么异样。她正满腹狐疑,那哑巴又咿哩哇啦
地指着车子下面叫了。玉琴只好又埋头去看车子下面。还是没发现什么东西。朱
怀镜不知发生了什么事,也下了车,同玉琴一块躬腰去望下面。真的没有发现什
么。两人都有些被弄糊涂了,又围着车子转了一圈,确认没有什么事情,就说管
他哩,走吧。再回头一看,刚才那哑巴不见了。两人也不想理会,上了车。走了
一段,朱怀镜脑子猛然一响,预感到了什么,忙问:“玉琴,快看看你丢了什么
东西没有!”玉琴手往身边一摸,吓了一跳,马上又低头四处搜索一会儿,叫道:
“我的包!”玉琴赶快把车停在路边,前前后后地在车里找了一遍,包真的丢了。
朱怀镜说:“包里有什么东西?钱?手机?”玉琴半天才说:“还有我俩的照片。”
    朱怀镜嘴巴突然张开成了一个圆洞,一个惊恐的啊字差点儿脱口而出。玉琴
显然是猜着了他的心思,才白了他一眼。朱怀镜也感觉到玉琴疑心他什么了,就
故作轻松,说:“丢了就丢了。照片我们再照就是。再说这里正好是宋达清的管
区,我打电话告诉他,说不定还能追回来。”玉琴不理他,朱怀镜就打了宋达清
手机,把事情详细说了。
    心里怏怏地回到家,见香妹已在做晚饭了。却发现阳台的一角满满地码着些
塑料桶。香妹正在炒菜,说,“是四毛从家里带来的菜油,拿去送礼的。”朱怀
镜笑道:“四毛也学了些了,只是学得起点不高。现在还拿毛油送礼,就太寒伧
了。现在流行的是绿色食品,食用油要精炼的,大米和蔬菜要没有污染的。”回
到客厅,朱怀镜突然得到了灵感。他想,四毛的两个哥哥,在农村都穷得叮当响。
可以让他们专门种些优质稻,不施农药,能产多少就产多少。再用这些没有污染
的米去送礼,人家肯定喜欢。
    吃了晚饭,朱怀镜去了天元大酒店。这是一套总统套房。开门的是黄达洪。
袁小奇忙迎到了门口。朱怀镜客气着进去了。原来陈雁也在,宋达清早到了,还
有作家鲁夫、《荆都科技报》主编崔浩。大家一一客气了一番,坐下喝茶。别人
还没开言,宋达清提起手边的皮包,叫了声朱处长,再同其他人开玩笑说:“对
不起,我向朱处长个别汇报一下。”两人进了卧室,宋达清笑笑嘻嘻地说:“朱
处长,你是吉人自有天相。”说着就从他的包里取出一个女式手包,正是玉琴丢
的。朱怀镜接了过来。刚准备打开,宋达清先说了:“手机和别的东西还在。那
几百块钱,他们到手就用得差不多了。那就算了吧。钱不多,他们用了就用了。
这是他们道上的规矩。”朱怀镜打开手包瞟了一眼,见手机和照片果然都在。因
为那照片,朱怀镜心里自然尴尬。但他装着没事似的,绝口不提。朱怀镜有意避
开手包里的内容,说:“你真是神通广大啊!”宋达清笑道:“什么神通,只要
老百姓不说我们匪警一家就得了。辖区内都有哪些混混,我们要是不了如指掌,
怎么开展工作?说实话,只要不闹大了,我们也不怎么管他们。但真的找他们,
他们也老老实实。”朱怀镜像是听天书。
    两人出去,黄达洪说:“今天袁先生请各位来叙叙,这次袁先生想再捐一百
万。但不想随便就把钱扔了,得捐得是地方,要有意义。我个别都向各位汇报了,
请大家一起想想主意。”朱怀镜听黄达洪说这几句,就想这人不枉在官场上混了
二十来年,学到的官话今天用得是地方了。这会儿大家都望着朱怀镜,是指望他
发表高见了。他却不想先说什么,就说:“各位发表意见,我们议议吧。”宋达
清见大家都不开腔,就说:“我说,还是希望工程。”立即有人表示不同意,说
希望工程太老调了。“那么就支持残疾人事业?”崔浩提议。大家也觉得不妥。
有人提到专门设个袁小奇春蕾基金,支持失学女童;有人说资助孤寡老人;有人
讲资助贫困教师。都没能让大家满意。陈雁便说:“我提个建议:你们先别说行
还是不行,听我讲讲道理。我说呀,把钱捐给市老干休养所。去那里的是哪些老
干部呢?级别太高的不会去,级别太低的又去不了,都是那些级别要高不高,要
低不低的老干部。给你们说,我去年去那里采访过,发现他们这些人意见大哩!
比一般老百姓意见还大,怪话还多。他们一是对在位当权的领导意见大,二是对
先富裕起来的那部分人意见大。袁先生把钱捐给老干休养所,让他们知道先富裕
起来的人也不是没肝没肺的。我想市里领导也乐得有人替政府出钱安抚他们,自
然支持你捐献。”大家一扯,都说这意见好。陈雁受到鼓舞,有些得意,说:
“要是捐给老干休养所,我想袁先生至少可以上三次电视。一是捐钱的时候,二
是他们搞个什么建设开工典礼的时候,三是工程竣工剪彩的时候。而且三次皮市
长都可以堂而皇之地出席。”
    朱怀镜感觉现在自己又被拉进来帮着编织更大的套子,好去套更多的人。因
为皮市长是他拉进套子里的,他只好陪着皮市长呆在套子里了。大家说了半天,
才意识到朱怀镜没表态,就把日光投向他。他本不想说什么的,可别人都望着他
了,他不得不说了:“关键是要选好一个项目。”这时袁小奇才说话:“按陈小
姐和朱处长的意思,捐给老干休养所是可行的。那么我们就同他们接触一下,看
他们有没有合适的项目?”朱怀镜不想揽这事儿,就含含糊糊地点点头。他知道
这些人肯定会请他帮忙联系的,就先发制人:“谁同老干休养所熟悉些?陈雁不
是采访过他们吗?”没想到陈雁却硬要拉上朱怀镜,“我可以去—下,他们刘所
长我熟。但朱处长得陪着去,你是政府领导啊!”朱怀镜想到这事只他和陈雁两
人去,自己似乎成了袁小奇秘书似的,太没面子了。不由得又想起这次袁小奇回
来,凡事都是让别人同他联系,像个首长。心想别看这人现在见了面仍是一脸谦
恭,有一天他说不定就会颐指气使的。他就打定了主意,说:“我和陈雁跑一趟
都没什么,只是我俩毕竟是隔山卖羊,还是劳驾袁先生一道去吧。”朱怀镜说完
这活,才发现自己措词对袁小奇还是越发彬彬有礼了。一阵羞愧掠过朱怀镜的心
头。袁小奇很风度地点了点头,说:“不用劳驾二位专门跑去。打个电话,约他
们所长出来喝茶吧。我们见了面谈谈就是了。”袁小奇就决定明天晚上约老干休
养所刘所长喝茶,“各位都要来为我撑面子啊!”袁小奇客气地请着各位,眼睛
却只望了望朱怀镜、陈雁和宋达清。打电话的事就拜托陈雁了。
    朱怀镜念着给玉琴送包去,就说不早了,明天再见吧。大家便都说散了。这
时,黄达洪招手请各位稍等,说:“袁先生本想请大家去喝茶,但这里说话方便
些,就不出去了。这个只当请各位喝茶吧,不好意思。”黄达洪说着就递给每人
一个红包。袁小奇便在一旁说着不好意思。大家也不推让,口上客气着都收下了。
    朱怀镜拦了辆的士去龙兴大酒店。想起袁小奇送的红包,就拿了出来。还没
打开,就私下同自己打赌,猜猜到底有多少钱。他想了想,估计两百元吧。打开
一看,竟是一千元!朱怀镜几乎有些激动,双脚便随着的士播放的音乐有节奏地
抖了起来。
    的士径直开到了玉琴楼下。朱怀镜上了楼,把手包放在背后藏着,拿钥匙开
了门。玉琴还没睡,坐在客厅的沙发里,目光显得郁郁的。朱怀镜便做出高兴的
样子,躬腰亲亲玉琴,突然将包高高地举在头顶。玉琴眼睛一亮惊愕地啊了一声。
朱怀镜将手包放在玉琴手里说:“除了钱,什么东西都没少。钱他们用了就算了,
这是规矩。”玉琴先不说话,忙拉开包,拿出照片一数,说:“少了一张。我吊
着你脖子那张照片不见了。手包是宋达清交给你的?”朱怀镜说:“是的。”玉
琴不说话了。朱怀镜也不好相劝。他想宋达清要是有意拿了一张照片,那么这个
人就真的太阴险了。朱怀镜不便再找宋达清问照片的事,只好自认吃了暗亏。让
这人抓了把柄,今后就得受制于他了。
    晚上朱怀镜本想回去的,可是见玉琴这么个情绪,他就不忍心走了。他知道
玉琴的性子,她自己没回过心来的事,你再怎么劝也是没用的。他只好让玉琴洗
漱了,上床休息。见玉琴没兴致,他只抱着她温存了一会儿,就让她一个人躺着。
他坐在床头,没有躺下,心里乱七八糟的。拿来鲁夫送他的新著《大师小奇》,
随便翻了起来。见有很多章节他原来在一些报纸、杂志上陆续看过的,编书时做
了些剪辑和扩充。书中的袁小奇出神入化,高深莫测,急公好义,乐善好施,被
称作神仙、菩萨、奇人、高人、大师。朱怀镜说什么也不相信有这么神乎其神的
事,可书中讲述的人和事都有钉子有眼儿,不少人物还是高官名流。他不由得翻
到前面的彩页,见那位白发苍苍德高望重的领导紧握着袁小奇的手,笑容可掬。
朱怀镜琢磨着这张照片,自然想起了袁小奇同皮市长那张合影的产生过程。如果
里面所有照片都是这么产生的,就没有一个人出来说说话?何况里面有高级领导
的照片啊。朱怀镜怀疑袁小奇是不是真有这么神,却不得不同朋友们一道帮着造
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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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切严肃的
都是可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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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修改:·antidote 於 08月27日21:41:11  修改本文·[FROM: 202.118.234.1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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