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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信人: drome (快乐王子), 信区: Reading
标 题: 痴人(十二)
发信站: 紫 丁 香 (Tue Jan 11 15:08:37 2000) WWW-POST
十二
我的头很痒,很多天没洗头我觉得自己象戴了顶摘不下来的帽子,沉甸甸的。午休的
时候,我便到街对过的理发馆去理发。理发的人不多,但也需要等。我
正坐在长椅上暗暗计算能否准确地落到那个戴着大口罩从眼睛看似乎挺漂亮的年轻女理发
师手里,司徒聪闯进来,一眼找到了我,坐到我身边:“到处找你,你躲到这儿来了。”
“我没有躲,我光明正大地来理发。你怎么没玩牌?” “有件事想找你商量。”
“这个月的工资我也花得差不多了,只剩几块钱饭票。”“不,不是这事。
”司徒聪点上一支烟,显得非常郑重,“你觉得结婚好吗?”“唉——”我叹口气,同情
地问,“被讹上了?”
“没人讹诈,完全不是这么回事,我这问不涉及具体人,只是泛泛一问,从理论上问
一问。”
“从理论上讲,我还能说什么呢?当然好,有人侍候了,灌溉正常了,用不着旱——
旱死,涝——涝死。不过既然有被人绑了辈子的可能,就要看仔细,找
一个保鲜好的,老得慢点的。你拿我当朋友,我也得做个诤友——她差点意思,连勉强及
格都够不上。”那个光露着眼睛的女理发员打发走了一个头剃得象锅盖
的粗俗汉子,走过来问:“该谁了?” “谁我了。”我站起来,跟她走到理发椅上坐
下,任她用白围布把我围得象个准备吃饭的幼儿小朋友。
“长点短点?”“随便,您看着怎么合适就怎么理,好看就行。” 司徒聪也跟着
我走过来,站在理发椅旁边继续跟我唠叨:
“我懂你的意思,可我不同意你的观点。你认为相貌第一重要,我却认办心眼好坏是
主要标准。我们从小到大听过多少狐狸精的故事?”“心灵不美可陶冶
,长相不俊那可真是一点办法都没有了。”女理发员开始我头上堆,按我低下头。 “
恰恰相反,改造灵魂很困难,而修饰相貌有诸多良策。”
“这个吗,”我梗着脖子斜着眼儿说,“据我所知,所谓诸多良策也尽是些治标不治
本的损招儿,砂轮锉锉玩儿,往塌鼻子里注射一管混疑土,起不到改天换地的作用。”
“你差了,你不懂了,这方面你完全是无知的。” “我才不无知,我当然知道现
代整形术发展到了什么程度,摘根劲骨卷点皮
瓣,就能当真枪用。问题是咱们国家整形术还没普及到健康人的美容上,你得先给自己的
脸猛踩上一脚,人家才肯修补,那也是拆东墙补西墙,脸上光溜了,屁
股瘢痕累累。”“我大概是没向你说清楚,你大概是还没完全了解我。”司徒聪沉思着说
,“其实事情完全不会恶售到你说的那种地步,凭我的能力就能从容地解决这个难题。”
“什么?”我歪歪头,女理发员把我的头板正。 “我有办法把一个丑女人变成独
一无二的一美人,不费吹灰之力。”“谁都
有办法把丑妞变成漂亮姐儿。”我嘲笑说,“情人眼里出西施。”“你错了,我指的是货
真价实,脱胎换骨的变化。”
“你学过整形。”“去你妈的整形吧。整形不是借助器械、绷带、采用手术和牵引的
办法改变骨骼和肌肉的走向、伴置及厚落吗?这一切我通过意念同样可
以办到,就是慢点、但没痛苦。” “你知道我不管怎么说也是唯物主义者,精神原子
弹那号玩艺几十年前就是陈词滥调了……”
我的脑袋已经在女理发员的手下变化了,变成阴阳头。 “我是精神病你知道吗?
”“可你已经好了。”我照着镜子惊恐地说,“你
说过你不会再犯,你说过你能控制自己,对不起……” “我现在也没犯!”司徒聪火
了,“我只是想告诉你在我得精神病期间学了气功,你知道什么是气功吗?”
“不就是可以不眨眼地让汽车从自个肚皮上轧过去?” “错了,气功就是有意识
控制神经和血液流速的能力。当电流在导体中快速
穿过时可以产生随电流强弱增减的磁场,当血液在血管中快速流动时不也可以同样产生某
种磁场么?你在中学学过物理应该懂。”
“一点不懂,我在中学只是勉强认了几千汉字,那时的中学没怎么认真传授学问。”
“那你也应该可以意会,你头这么大。”
“我意会了。”女理发员把我的头越推越小,她显然不能在适当的界限掌握分寸了。
“你可以认为我是因祸得福,我学气功本来是为了使自己恢复正常控制神经
的能力,也就是控制理智的能力,结果我发现我意外地获得控制下意识的能力,譬如控制
血液流速的能力。这就使我可以随时变成一个大场强的磁场,遍布全身
的血管使我变得象一个紧紧缠绕着铜线的磁棒。” “你不是说你可以使录音机不接电
源转动起来吧?”
“当然可以,但那毫无意义。还不明白?我宁肯把这份能量消耗们改造人的过程中。
你怎么不说话?”
我震惊得几乎‘木’了,连头上蜿蜒脏行的理发推子也感觉不到了。半天,我畏惧地
问:“你是这么想的还是已经这么干了?”“我已经这么干过了,否则
我怎么地这么自信?你瞧瞧我,我就是通过意念调整变得漂亮悦目的范例,还有比这更有
说服力的吗?”“我扭过头去看司徒聪,女理发员,“我怕我带有偏见。”
理发员在口罩后面笑了,我也笑了,她把我头摆正继续理,我对着镜子说:“无论多
么迁就的说法,也不能把你归为悦目一类。”
“可你不知道我原来是什么样。”司徒聪愤怒地说,“和那些电影上戏子比我当然是
不如他们,但和我自己从前比—— 我好歹如今还有了点人模样。”
“好啦好啦,我们谁也不能和那些戏子比身胚。”我和解地说,“但孤证不说明问题
,如果你能把阮琳当着我面变得有点人模样,我就信你——理发员,我不是要剃秃子。”
那天理完发出来,我十分真切地感到脑子不够用。头理得象收割后的麦子地,小风吹
来,冷嗖嗖的。办公室里,我几次不成体面地趁科长出去靠墙根倒立,
惹得女同事们笑得东倒人歪,她们不明白那是严肃的使血液倒流。 我长时间地凝视阮
琳,要把她脸上每一个弯回凸凸铭记脑海,以便日后能察
觉出任何细微的变化。她说我盯她的眼光是淫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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