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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信人: champaign (原野), 信区: Reading
标  题: 过把瘾就死-3
发信站: 紫 丁 香 (Sat Dec 18 21:11:57 1999), 转信

3
  杜梅紧紧拥抱着我,头抵在我的胸前哭泣,我们都感到对方弥足珍贵。
  破涕为笑之后,杜梅又问我,在她之前我和多少女人睡过觉。
  “没有。”我一口咬定,“你是头一个。”
  “有没有比我好的,长得比我漂亮的。”
  “没有。”
  “就是说她们都长得不如我?”
  “既不比你长得漂亮也没不如你,我是说压根没有。”
  “好吧,不管有没有,反正从此以后她们就都不存在了,从没存在过,你心里只许
想着
我一个人。”
  “好吧,就当她们没出生过。”
  “真能像她们从没出生过那样忘干净?”
  “已经忘得一干二净了。”
  “呵,你还是有过。不不,不必解释,这不怪你,怪我没有早点认识你,把你一个
人孤
单单地扔在社会上,社会多复杂呀——我失职。”
  杜梅坚决表示不要孩子,激进得像个低年级的大学生。
  其实我对孩子也不感兴趣,但她既然已经激进在先,我不妨多表现出一些传统价值
观。
  “孩子还是应该要一个的,一个家么。”
  “不不,坚决不要。人家说了,有孩子夫妻感情就淡了。”
  “谁说的?”
  “人家。”我想也是,有了孩子你就会对孩子好不对我好了。我不能容忍我们俩之
间会
这么个第三者。
  “还是要。现在可以不要,将来一定得要,否则老了怎么办?”
  “将来也不要,永远不要!就我们俩,一辈子,老了我伺候你。”
  “万一你死在我前头呢?”
  “那我就先毒死你,然后自己再死。”
  “我的天!”
  我们挎着篮子去农贸市场买菜。在一长溜吆喝此伏彼起的菜摊前挑挑拣拣,讨价还
价。
杜梅不厌其烦地叮嘱小贩:
  “称给足呵。”
  那天是星期天,农贸市场的顾客摩肩接踵,其中有不少医院的熟人。杜梅见到熟人
就大
声打招呼,对人介绍我是她爱人。我就得对人家笑,腾出一只手和那些不昧平生的人握
手。
  杜梅挽着我在农贸市场从头逛到尾,我看着阳光下熙攘的人群想:这大概就是幸福
吧。
  晚上,贾玲和医院的一帮小护士来我家串门,一进走廊就听到她们的吵吵嚷嚷,扯
着嗓
子喊杜梅的名字。找到我们家门就用脚“乒乓”地踢门,然后疯疯颠颠地一拥而入,大
说大
笑,在屋里东张西望,看见什么都新鲜。
  贾玲大声对杜梅抱怨,“怎么搞的?我回家休趟假,你就匆匆忙忙把自己嫁出去了
,也
不等我把关,将来吃亏怨谁?”
  “怨我怨我。”我对贾玲说,“本来杜梅是想等你回来再说的,可我的魅力实在无
法抵
挡。”
  一屋子姑娘大笑,贾玲也笑,横我一眼,“别臭美了,我要在就没你什么事了。”

  “对,那就是咱们俩的事。”
  “哎,杜梅,看出你丈卜是什么人了吧?”
  “早看出来了。”杜梅倚在桌边笑。
  我拿出糖招待姑娘们:“吃糖吃糖。”
  姑娘们一齐摇头:“不吃,太甜。”
  “那喝水。”
  “不喝。你别忙了,我们呆一会儿就走。”
  “你们让他忙,他就爱向女孩儿献殷勤。”杜梅在一边说。
  “怎么样,他对你好么?”贾玲剥了一块糖含在嘴里,坐在床上问杜梅。
  姑娘们又笑,笑得杜梅有点不好意思:“还行吧。”
  “那当然,”贾玲看我一眼道,“这人一看就惯会甜言蜜语,越是这种人才越要提
防呢
。”
  “贾玲经验丰富,人家什么人没见过呀?”我说,笑眯眯地吸烟。
  “反正你要想对我们杜梅使坏,那你就算倒霉了,毁你太容易了。”
  我和贾玲你一句我一句地穷逗了会儿,她们起身告辞要走。
  “忙什么的,再坐会儿。”我挽留她们。
  “还是早点走吧,别影响你们休息。”
  贾玲的话又引起姑娘们一阵会意的大笑。
  送走贾玲她们,回到屋杜梅望着我意味深长地笑:
  “特恋恋不舍是么?”
  “哎,我说你这人怎么那么庸俗啊。”我掩饰着愉快的心情,坐到一边看电视,看
了两
眼忍不住笑了,掉脸对杜梅说:
  “我不应该对你的朋友们热情点么?”
  “应该应该。”杜梅笑吟吟地说,“贾玲可爱吧?”
  “你说的是她性格吧?长得只能算一般,比你差远了。”
  “你不是就喜欢她这型的,圆圆的,脸红扑扑的,水蜜桃似的?”
  “她腰长。”
  “嗬,观察还挺细的,腰长都看出来了。别不好意思承认,喜欢就喜欢呗。”
  ”你说你这人多没劲。你要那么巴不得我喜欢她,那我就喜欢她——是不错嘛。”

  “哼。”杜梅腰一扭,鼻子一哼。“少跟我来这套!我还看不出你那点坏?可迷着
了哈
,瞧你那兴奋劲儿贾宝玉进了大观园似的,眼睛都不够使用了吧?我们医院漂亮姑娘多
了,
还有更好的呢。”
  “好的再我,也是一个个来。”我刺她一句,喜洋洋站起来去洗脚,回头对她说:
“你
说你吃这没头没脑的醋有意思么?”
  ”我才没吃醋呢。”她拌着一条腿撇着嘴说,“多爱搭理你似的。”
  “德性!”我斥责她。
  杜梅躺在床上就着台灯看一本小说,我躺在一边目不转睛地看着她。
  她翻过一页,掉瞪我一眼:“看我干什么?”
  “羡慕你!”我也瞪眼。
  “我有什么可羡慕的,整个一个苦命人儿。”她又看书,端起床头柜上的水杯喝了
口水。
  “能嫁给我不该羡慕?真是傻人有傻福气,居然能找着我这样儿的还不费吹灰之力
。”
  “得了吧,你别自我感觉良好了。”她笑,眼珠一转,放下书,偏脸盯着我道:“
噢,
还想着呢,特替贾玲遗憾是么?
  没关系,你去跟她说说,让她当二房、我没意见。”
  “别学得这么下流好么?这不像你。”
  她又举起书,虽然眼睛盯着书,可脸渐渐地红了。
  她撂下书,埋头钻进我被窝,喃喃地说:“就不许你觉得她好。”
  杜梅真有股粘乎劲儿,那些天她几乎是没日没夜地猴在我身上,即便是在睡梦中也
紧紧
地抓牢我。当我重新回单位上班,我感到松了一口气。
  我们约好下班后她到我们单位来找我,一起逛逛街,然后回我家吃晚饭。
  下午六点她准时来了,一见她我毛骨悚然。老实说她就不能打扮。我见过很多青春
期穿
着军装度过的女人,一改文职就胡乱穿起来,惨不忍睹莫此为甚。
  街上的人都看她,她兴致勃勃在我看来近乎恬不知耻。这种情形下,她再欲和我勾
肩搭
背作亲热状孰不可忍。
  “怎么啦?”我抽开胳膊闪开身,她问。
  “大街上。”我不想无礼,另外我也知道她以为她这是为悦己者容呢。
  “大街上怎么啦?你还怕谁看见?”她东张西望,“哪个是你‘情儿’呵?你指给
我看
看。”
  我没吭声,只是斜眼冷觑她。
  “看什么?”
  “看你好看。”
  她沉下脸,从墨镜后盯着我。
  我忍不住数落她:“你怎么打扮得只‘鸡’似的?”
  她扭脸朝旁边的商店的玻璃橱窗照了一眼。
  你出门照镜子了么?头上那缕头发用火筷子烫的吧?哪垃圾箱拣的这条黑网眼的连
裤袜
?再在肩上钉点亮片脖子上挂串玻璃珠子耳朵上挂俩钥匙环你就齐——你去哪儿?”
  她扭头就走,我追上去:“你到底想去哪儿呵?”
  她不吭声,只是大步向前走。
  “站住,那个方向是派出所,你要去投案呵?”我低声下气地劝她:“别生气呀,
有什
么话咱们回家说。”
  “别跟着我——讨厌!”她站住,大声对我说。
  一街人都闻声回头,马路对面的两个巡逻的武警也站住往这边瞅,眼神警觉。
  我大惭,狼狈不堪,她得意地瞟我一眼,傲慢地向前走去。
  我一个人回了父母家。我妈妈问我怎么一个人来了?佯作镇定地说杜梅在后边,一
会儿
就到。
  饭都做好了摆上桌,她也没到。家里人问我等不等,我没好气地说不等了,端起就
吃。
  一顿饭吃完她也没来。我无聊就给潘佑军打了个电话,问他们这阵干什么呢。
  “我还问你干嘛去了呢?”他说,“至于嘛,不就结个婚么,面都不照了?”
  我一会儿到他那儿去。又等了半小时,杜梅还没来,我沉不住气了,也没心思去潘
佑军
家,直接回家。
  我一见家里的窗户亮着灯,气就不打一处来。进走廊摸黑寻路时,在一处拐弯提前
拐了
,一头撞在墙上,脸都搞脏了。
  我一脚踢开门进去,杜梅正一个人一边吃桔子一边看电视,床上摊了一片新买的衣
物,
神态怡然。
  “你干嘛去了?”我厉声质问她。
  “你不嫌我给你丢人么?我自己逛商场去了。”
  “约好了去我家吃饭,你为什么不去?”
  “我跟个‘鸡’似的,怎么去你家呀?一想:算了吧,人家那么爱面子,就别让人
家脸
上下不来了,得装亲热,那多不好。”
  “你知不知道我最恨什么?最恨女人在大街上跟我耍性子。你嚷嚷一声倒没什么,
弄不
好我得让人家当流氓抓了。”
  她笑了:“那谁让你说我的?我还不高兴呢。”
  “我说你不应该呀?”我一步蹦到她面前,指着她鼻子大声道:“你说,你自己说
你今
天像不像只‘鸡’?”
  “那人家都说好看,就你说不好看。”
  “谁说好看?谁说即看谁就是‘鸡’。”
  “贾玲,我们科女孩儿都说好看。”
  “你能听她们的么?女的说女的那能有好么?她们那都是毁你呢,唯恐你不难看。

  “人家才没你那么多坏心眼呢。”
  “那就只能是一个答案:审美有问题,集体有问题。”
  “别人都不行,就你行,你多行呵。”
  “这你还真别不服气,别人就是比不了。再说了,你是为谁看?别人说好看都不行
,得
我觉得好看。我不觉得好看你不是瞎耽误工夫么?”
  “依着你,恨不得我穿成柴禾妞儿呢。”
  “那也不能……”
  “好好,你别说了,我错了,我错了还不行?”
  “光说错了就完了?你,天气死我了。首先你穿得乱七八糟就出了门,我向你指出
这一
点,你不但不接受批评还冲我厉害……”。
  “哎,你瞧我今天买的东西。”她站起来走到床边拎起一件衣服。“还给你买了一
件夹
克呢。”
  “别打岔,我还没批评完呢,你坐好……约好去吃饭你在去,让我干等。你也是当
兵的
人,组织纪律性到哪儿去了?”
  我说一句,杜梅点一下头,无比诚恳地望着我:“我错了,全我错了,行了吧?”

  “知道错了,以后怎么办呢?”
  “改。”
  “唉,”我叹口气站起来,“比带一个团的兵还累——这件夹克多少钱?”
  杜梅跑了。半夜两点从家里跑了。
  白天她说出去办点事一早就走了,快到吃晚饭的时间才回来。我正在和贾玲站在礼
堂前
说话,她从大门进来,一身灰尘一脸疲惫,看见我贞淡淡地打了个招呼,自己回家了。

  我和贾玲又聊了两句,就回了家。
  一进门看见她正在发脾气,早晨起来我们都没叠被,还有这几日换下来的脏衣服也
没洗
,乱扔在屋里。
  她一边把脏衣服往地上扔一边嘟嘟嚷嚷地骂:“家都成什么样子了,猪窝似的,早
上出
去什么样晚上回来还什么样儿,就不知道伸手收拾一下,当少爷当惯了。”
  我没理她,坐到一边看晚报。
  她蹬了鞋躺在床上伸着腿假寐,重重地喘气。
  过了一会儿,我问她晚上吃什么。
  “烦着呢,烦着呢,别理我。”她闭着眼睛连珠炮似地说。
  “懒得做就去食堂打点吧。”我站起来装饭盒。
  “爱打不打,不吃也可以。”
  我装好饭盒,拎着饭盒出门,临出门给她一句:“你有什么邪火别冲我发,我又不
是你
的出气筒。”
  说罢扬而去。
  我到食堂排队打了饭,回来路过礼堂,看见有些家属小孩在那儿一堆一堆说话,便
站住
问今晚什么电影。
  回到家里,杜梅还躺在床上,灯也没开,外出穿的衣服也没换,袜底都黑了。
  “起来起来,吃饭,吃完饭看电影。”
  我把盛着菜的饭盒摆好,盛了饭拿着筷子在饭桌旁坐下。
  她仍不动也不言声。
  我吃了口饭,道:“绝食呵?”
  这时她背过脸哭了,我放下筷子,走到床边看:“怎么啦?”
  她埋着头不说话,啜泣声也停了。
  “是不是痛经难受呵?”我茫然地问。“那也不能不吃饭。”
  “你吃你的去吧,吃死你!”她抱着被子瓮声瓮气恶狠狠地说。
  “什么话?”我回饭桌坐下继续吃饭。“什么时候吃饭也成罪过了?”
  我吃完了,她那份也凉了。我看看墙上的钟,问她:“你去不去看电影?外国片,
据说
特感人。”
  她不理我。
  我又说:“你不去我去了?去晚没儿了。”
  她仍不搭腔,我叨着一支烟站起来:“我走了呵,饭在桌上。”
  说完又停了会儿,看她毫无反应便开门出去了。
  电影是外国片,可毫不感人。小孩在过道上跑来跑去,尖声笑叫,对白听得语焉不
详。
礼堂里没开空调,坐满了人十分闷热。我坚持到片子放到三分之二时实在坚持不住了,
昂然
退场。
  透过放映孔射出的那道粗大的光束,我看到贾玲坐在一排姑娘中全神贯注热泪盈眶

  回到家里,屋内灯火通明,杜梅刚洗过脸披散着头发坐在梳妆镜前搽护肤霜,板着
脸,
眼中怒气冲冲的。桌上搁的饭菜一口没动。
  “怎么回来了?不多玩会儿?”
  “电影没劲。”
  “人有劲呀,不是约好一直看电影的么,怎么把人家一个人孤单单甩在那儿了——
那多
有感觉呀,一起坐在黑暗里看着感人的外国片子……”
  “你别胡说八道的,我跟谁约好了?”我走到床头坐下拿起半导体找“美国之音”
的新
闻节目。
  “你今天什么时候回来的?你今天上班了么?”
  我低着头细调着旋钮。
  “我跟你说话呢,你听见没有?”
  我一仰身端着半导体躺在床上。
  “你不理我是不是?行,你就等着瞧吧。”
  她一扭身端着水盆出门倒脏水,片刻回来给自己搞了点吃的,边吃边看电视,故意
把音
量开得吵人。
  “你能不能把音量开得小点?还有邻居呢。”
  “你不是不理我么?别理我呀。”
  “行,那咱就谁也别理谁。”我把半导体贴到耳朵上转身脸朝里。
  “还他妈丈夫呢,还他妈爱我呢,连狗都不如。”她在一边骂骂咧咧地骂开了,“
狗还
知道主人唤一声就跑过来呢。”
  “你嘴放干净点,你骂谁呐?”
  “我就不干净,我就骂你,骂你个聋子,骂你个哑巴。什么东西?在外边跟人家一
聊起
来就没完,回家跟老婆就没话。
  不是个东西!心里不定蹩着什么坏呢,想离婚就直说,别不好意思吞吞吐吐的……

  我手里的半导体被她一把夺走。她单腿跪在床上,一手按着我,一手指着我居高临
下地
喝令。
  “你理我,你理我!”
  我一抬胳膊把她掀到一边,起身拣回半导体,对她说:
  “别碰我呵,小心伤着自个。”
  “我就碰你了,看你敢怎么着我。还不让我碰你了,谁打得过谁还不一定呢。”
  她披头散发张牙舞爪抡着王八拳跪着扑上来。
  我一边抵挡,一边下床,警告她:“别来劲呵,给你脸了是不是?”
  “谁给谁脸呀?给你脸了还差不多。”她追到地上。
  我捉住她的两手,恳求她:“别闹了,好好呆会儿不行么?”
  “偏闹,就跟你闹!”她手被我捉着,脸直逼到我脸上张嘴就能咬着我。
  我把她胳膊拧到背后,把她撅起来。
  “你说你也打不过我……”
  “你放开我,放开我!”她不屈地威胁我,接着叫了一声:
  “你把我拧疼了。”
  “我放开你那你别闹了。”
  她不吭声,我侧脸一瞧,她哭了,连忙松开手。
  “你说的,非把自己弄哭了才算完。”
  她站在那儿,眼泪成串地往下掉,一声没有。弯着嘴像一钩下弦月,伤心死了。
  “行了,行了,自己闹的还哭什么?”我摘下铁丝上晾的一条手巾递给她,“擦擦
泪。”
  她垂着手不接,我就亲自替她揩泪。她一把打掉毛巾,扭过身冲墙站着。
  “我这可是仁至义尽了,你别不识好歹。自己没事吮事还有理了?”
  我看她一眼,她泪如泉涌。
  过了一会儿,我又看她一眼,她不哭了,站在那儿用手抠墙皮。
  “你打算在那儿站一晚上呵?犯什么倔呀?你倔给谁看?
  你不睡我可睡了。”
  我打了个哈欠,见她还是不动,就真脱衣服钻进被窝,一边说:
  “真舒服呀,还是被窝里舒服。就有人那么傻,喜欢站着也没人罚她站。”
  说完,我闭上眼睛蜷缩在被窝里。

--
    感情是一个难以驯服的野马
    理智却是一个严厉的马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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