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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信人: stking (farmer), 信区: Reading
标 题: <<我的阴阳两界>>1-3
发信站: 紫 丁 香 (Tue Jul 7 09:04:45 1998), 转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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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小孙骑我脖子之前,发生过很多事。首先是小孙说,她要扮演我 未婚妻的角
色,就要处处管着我。自从我成了小神经以后,已经习惯了 别人对我耳提面命。
在这些人里,女人尤多,多一个小孙也没什么。比 方说,我去领工资,会计一
定要再三关照我说:你数数,这是一百三十 元。其实没有什么好数的,总共是
一张一百元的大票,三张十元小票, 完全可以一目了然;更何况数也数不多。
因此我拿了钱总是看都不看就 往兜里一揣。但是那个二十三岁的小会计一定从
柜台后面赶出来,把我 兜里的钱掏出来,当着我的面数一遍,然后再塞到我口
袋里去。我到食 堂里去买饭票,管理员大妈也会把饭票对我一五一十的交待:
这种红的 是菜票,那种绿的是饭票,千万别搞混了。其实我只是有病而已,并
不 色盲,更不是低智人。但是因为我有病,就不能阻止别人象关心低智人 一
样关心我。
人家总要把男人的大脑袋和小脑袋联系起来看,小脑袋不行的大脑 袋一定不行
----这成了一种成见了。我也无心去纠正这种成见,因为既 然是成见,就无法
纠正。我只管我行我素,呆在地下室里不出来。这样 省了好多的事:因为大家
都觉得我是个傻子,所以什么开会、学习等等 都不叫我去了;这样省了我和大
家一起磨屁股。后世的人,对我们要开 那么多的会一定惊诧不已,因为到了那
时候,只有总经理、部长、总统 才须开那么多的会。所以那时的人一定会以为
我们都是些很重要的人物 。其实我们不过是些电工、技师等等,开会讨论过马
路要走人行横道而 已。过去我除 了领工资和买饭票,从来不到楼上去,现在
发现连领工资都不必去,因 为工资是小孙领去了。饭票也不必去买,因为饭票
是小孙代我买了。别 人还说,现在好了,王二的事都可以交待给小孙,省了多
少麻烦。说完 了总要哈哈大笑一通。
小孙和我谈恋爱,结果是我们俩都变成了一种气体,叫作什么一氧 化二氮,
或者说,叫作笑气,人家一见到我们在一起就要笑。但是我们 既然是气体,
当然就没有自觉性。我和小孙一道出门去,走过楼道时, 小孙一定要叫我站
住,给我掖好围脖。其实我根本就不需要围脖,因为 我长得相当肥胖,一点
也不怕冷。但是小孙一定要这样做,她说这是在 大庭广众下和我亲热的唯一机
会。掖围脖的时候,过路的护士就会站下 来,说道:“小两口出门去呀?”等
等。小孙伶牙俐齿地答道:到王府 井买点东西,等等。说完了我们一同向前走
去。走不了几步,一阵大笑 就会在脑后炸开。这时我们转过身去,就会看到那
些护士聚成一堆,个 个个脸色涨红。很显然,她们是在嘲笑我们。我就想转回
去,把她们教 训一顿。但是小孙把我拉住,叫我沉住气。她说这种情况会改变
的。然 后她就挽住我的手臂,把全身都挂在我身上。因为我壮的象个狗熊,而
她长的娇小玲珑,所以这么挂着还算好看。假如双方的身坯换过来,那 就象
蚂蚁举着一片饼干渣,一点也不好看了。但是尽管她使了很大的力 气往我身上
贴,别人也不相信她真的要和我谈恋爱,更不要说真心嫁给 我了。
再过一百年,人们会这样形容我们的医院:这是一座四四方方的院 子,四周围
着栅栏。院子里全是一些古旧的灰砖房,有一些是两层的, 有一些是三层的。
他们想象起这些房子,就像现在我们想象地下的墓葬 一样。那时候的房子大概
都是一百层的大厦,底下五十层放汽车,上面 五十层住人。在这些墓葬里,有
一些人穿着白大褂来来去去,还有人穿 着淡蓝色的睡衣睡裤来来去去。在这些
灰砖楼之间,有几片草坪,几颗 半死的树作为装点。但是我既不穿白大褂,也
不穿蓝睡衣,穿一件粗蓝 茄克衫,在这座古墓里显得很扎眼。但是我根本就很
少到上面去,所以 也就很少叫人看见。
小孙那天骑着我脖子走进医院时,是星期天下午五多钟,门诊下了 班,天气又
很冷,所以到处都看不见很多人。我驼着她,两个人连在一 起有两米五十左右,
只能小心翼翼从拱门正中通过。两米五十的庞然大 物从医院的正门走进去,可
算是惊世骇俗之举。这个举动总算是引起了 注意,第二天妇科主任就去找小孙
谈话,叫她注意影响。但是这个举动 也是非常费力的。假如你到过草原,见过
人家骑骆驼,就会理解了。骑 马骑驴都可以飞身而上,但是骑骆驼时这样干就
绝对不可以,因为骆驼 高了。你必须使骆驼倒下来,然后才能骑上去。但是骆
驼一般是很不乐 意倒下来的,赶骆驼的人要拿个装铁尖的小棍子,围着骆驼转
上半天, 敲敲前腿,敲敲后腿,磨上一两个小时的嘴皮子,骆驼才肯倒下去。
那 天下午,我就是那只骆驼,小孙就是赶骆驼的人,但是她手里没有赶骆 驼的
棍。她只是一遍又一遍的说:你快蹲下来呀!
我在蹲下之前,先把医院门前的街道打量了很多遍。那条街不算宽 ,扫的干干
净净。星期天下午,没有很多行人。然后我又把小孙的脸打 量了很多遍:那是
一张白白净净的娃娃脸,留着刘海,嘴巴很大。那时 我想的是:记住了,就是
这娘们要在大庭广众下骑我的脖子,叫我名声 扫地。最后我就打量她的下半身:
就是这东西要骑上我的脖子。洗得干 净净的牛仔裤,又白又亮的护士鞋。最后
我毅然决然地蹲了下来。她一 把就揭下了我头上的帽子(那是一顶剪绒皮底的
帽子,和二号的钢种锅 一样大),然后哈哈笑了起来,说道:王二,你小时候
头上几个旋?我 知道自己是三个旋,因为一旋宁,二旋愣,三旋打架不要命。
但是她说 :你现在只剩一个旋了。她妈的,我怎么会不知道自己几个旋?我爸
爸 不到四十就秃了头,根据遗传,我现在本该一个旋都没有。
后来我就看见两条细细的小腿搭上了我的肩膀。在我站起身之前, 那双小手还
在我脸上摸了老半天。这倒不是在调情,而是在找可以抓的 地方。最后她抱住
了我的下巴,说一声起。我就站了起来,脖子后面热 烘烘,想起了一句歇后语:
大姑娘骑瘦驴,严丝合缝。虽然我不是瘦驴 ,但是体会到了严丝合缝的感觉。
这感觉非常的不好。尤其是她在我脖 子上上下磨擦了几下后说:王二,这感觉
非常古怪!这时我往左一看,看到一条裹在洗白了的粗布里的大腿,往右一 看,
也是一条这样的大腿;这是我一生未曾见过的景象。这两条腿一齐 夹紧,夹得
我眼冒金星;我的感觉就更坏了。这时我想起了小时候看过 的<<天方夜谭>>其
中水手辛巴达的故事,那位辛巴达也被海老人骑过; 但是海老人是个男人,所
以辛巴达也没有被人如此严丝合缝的骑过。有 史以来,有这种经历的,我是第
一人。我就这样走进大门去,影影绰绰 地发现有好多人在楼上的窗口看热闹。
小孙初次骑我脖子的事就是这样的。有关这件事,还可以补充如下 :开头我是
不乐意让她骑的,但是她把我说服了。她说,就她个人而言 ,对我的脖子是很
尊重的--我比她早毕业好几年,所以这是老学长的脖 子;我比她大了十五六岁,
所以这又是一位大叔的脖子。无论从哪方面 说,骑这个脖子都是大不敬。但是
为了事业,非骑不可。虽然这些说法 相当牵强附会,但是我也无法批驳。而正
式骑上去了之后,她就毫无崇 敬之心。走过大门时,她把身体挺直,去够门顶
上的灯泡。走过楼门时 ,她又蜷成一团,把我的脑袋整个包住。从大门口,到
地下室门口,她 总共在我头上盘踞了十分钟,在这十分钟里,她还给我讲了一
个故事。 其实这个故事我早就知道,典出纪晓岚<<阅微草堂笔记>>(假如你在
那 书里查不到这件事,你不要和我计较,我是小神经)。这故事说,某阁 老家
盖房子。按照中国的传统,盖房子时对梁柱之类都很崇敬,柱上要 贴“擎天金
柱”,梁上要贴“架海银梁”等等的红纸,安柱架梁时还要 放鞭炮。除了梁柱,
祖宗还崇拜大炮 ,高塔以及一切又粗又长的东西。该阁老家放过了鞭炮,正要
吊梁,发 现一个丫环正骑在梁上。
这个故事我讲起来是这样的,小孙讲起来就不是这样。首先,她把 出处记错了,
说是<<聊斋>>;其次,她也不记得骑的是什么,只记得是 骑个很神圣的东西。
结尾倒是记住了:帝王将相,皆出于此也。讲完了 以后,她还问我有何感想。
我只谈了一点感受:你给我下去!从大门骑 到这里,还没骑够哇!
除此之外还有一点感想,就是她的裤子很干净,是用有香味的洗衣 粉洗的,
另带一点漂白粉的味道,这些气味很好闻,但是我没有说出来 ,我只是说这故
事她完全讲错了。但是我丝毫也没有贬低她的意思,因 为很少有女孩子会去看
纪晓岚的书,所以就是看得不仔细也属难能可贵 。谁知她根本就没看过纪晓岚
的书,这个故事是她从老师那里听来的。 原来她们在大学四年级分到了妇科实
习,所以大家情绪沮丧。带实习的老师就讲了这个故事来鼓舞士气。 这故事的
寓意就是要让她们记住:帝王 将相,皆从此出也!
小孙给我讲这个故事,也是想鼓舞我的士气。她还说,她有一个完 整的计划,
给我治病只是其中的一环。这个计划包括将来写一篇医学 论文,一本书(记实
文学类的),<<我治好了我的丈夫>>,以及心理 学、社会学方面的研究报告。
干完了这件事,她就可以一举成名。要做 这样的研究,和我结婚是必不可少的;
否则就会受到社会方面的指责。 考虑到这个研究惊世骇俗的性质,现在必须好
好演出恋爱一幕,免得叫 人看出漏洞来。这孩子是四川人,四川人就是有一点
疯,而且她看侦探 小说看多了,处处透着诡异的模样。她还怕我不乐意,答应
将来把全部 稿费都给我。为了这一切都能顺利实现,我也要付出些努力,其中
就包 括让她骑我的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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