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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 家: fifi (我的工大) on board 'reading'
题 目: 黄金时代(3)
来 源: 哈尔滨紫丁香站
日 期: Wed Jul 9 09:17:49 1997
出 处: bbs@bbs.orange.sjtu.edu.c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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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信人: freeboy (自由男孩儿), 信区: story
标 题: 黄金时代(3)
发信站: 饮水思源站 (Sun Jul 6 21:26:53 1997) , 转信
(三)
那天晚上我没走掉。陈清扬把我拽住,以伟大友谊的名义叫我留下来。她承认打
我不对,也承认没有好好待我,但是她说我的伟大友谊是假的,还说,我把她骗
出来就是想研究她的结构。我说,既然我是假的,你信我干嘛。我是想研究一下
她的结构,这也是在她的许可之下。假如不乐意可以早说,动手就打不够意思。
后来她哈哈大笑了一阵说,她简直见不得我身上那个东西。那东西傻头傻脑,恬
不知耻,见了它,她就不禁怒从心起。
我们俩吵架时,仍然是不着一丝。我的小和尚依然直挺挺,在月光下披了一身塑
料,倒是闪闪发光。我听了这话不高兴,她也发现了。于是她用和解的口气说:
不管怎么说,这东西丑得要命,你承不承认。
这东西好像个发怒的眼镜蛇一样立在那里,是不大好看。我说,既然你不愿意见
它,那就算了。我想穿上裤子,她又说,别这样。于是我抽起烟来。等我抽完了
一支咽,她抱住我。我们俩在草地上干那件事。
我过二十一岁生日以前,是一个童男子。那天晚上我引诱陈清扬和我到山上去,
那一夜开头有月光,后来月亮落下去,出来一天的星星,就像早上的露水一样多
。那天晚上没有风,山上静得很。我已经和陈清扬做过爱,不再是童男子了。但
是我一点也不高兴。因为我干那事时,她一声也不吭,头枕双臂,若有所思地看
着我,所以从始至终就是我一个人在表演。其实我也没持续多久,马上就完了。
事毕我既愤怒又沮丧。
陈清扬说,她简直不敢相信这件事是真的:我居然在她面前亮出了丑恶的男性生
殖器,丝毫不感到惭愧。那玩艺也不感到惭愧,直挺挺地从她两腿之间插了进来
。因为女孩子身上有这么个口子,男人就要使用她,这简直没有道理。以前她有
个丈夫,天天对她做这件事。她一直不说话,等着他有一天自己感到惭愧,自己
来解释为什么干了这些。可是他什么也没说,直到进了监狱。这话我也不爱听。
所以我说:既然你不乐意,为什么要答应。她说她不愿被人看成小器鬼。我说你
原本就是小器鬼。后来她说算了别为这事吵架。她叫我晚上再来这里,我们再试
一遍。也许她会喜欢。我什么也没说。早上起雾以后,我和她分了手,下山去放
牛。
那天晚上我没去找她,倒进了医院。这事原委是这样:早上我到牛圈门前时,有
一伙人等不及我,已经在开圈拉牛。大家都挑壮牛去犁田。有个本地小伙子,叫
三闷儿,正在拉一条大白牛。我走过去,告诉他,这牛被毒蛇咬了,不能干活。
他似乎没听见。我劈手把牛鼻绳夺了下来,他就朝我挥了一巴掌。亏我当胸推了
他一把,推了他一个屁股墩。然后很多人拥了上来,把我们拥在中间要打架。北
京知青一伙,当地青年一伙,抄起了棍捧和皮带。吵了一会儿,又说不打架,让
我和三闷儿摔跤,三闷儿摔不过我,就动了拳头。我一脚把三闷儿踢进了圈前的
粪坑,让他沾了一身牛屎。三闷儿爬起来,抢了一把三齿要砍我,别人劝开了。
早上的事情就是这样。晚上我放牛回来,队长说我殴打贫下中农,要开我的斗争
会。我说你想借机整人,我也不是好惹的。我还说要聚众打群架。队长说他没想
整我,是三闷儿的娘闹得他没办法。那婆娘是个寡妇,泼得厉害。他说此地的规
矩就是这样。后来他说,不开斗争会,改为帮助会,让我上前面去检讨一下。要
是我还不肯,就让寡妇来找我。
会开得很乱。老乡们七嘴八舌,说知青太不像话,偷鸡摸狗还打人。知青们说放
狗屁,谁偷东西,你们当场拿住了吗?老子们是来支援边疆建设,又不是充军的
犯人,哪能容你们乱栽赃。我在前面也不检讨,只是骂。不提防三闷儿的娘从后
面摸上来,抄起一条沉甸甸的拔秧凳,给了我后腰一下,正砸在我的旧伤上,登
时我就背过去了。
我醒过来时,罗小四领了一伙人呐喊着要放火烧牛圈,还说要三闷儿的娘抵命。
队长领了一帮人去制止,副队长叫人抬我上牛车去医院。卫生员说抬不得,腰杆
断了,一抬就死。我说腰杆好像没断,你们快把我括走。可是谁也不敢肯定我的
腰杆是断了还是没断。所以也不敢肯定我会不会一抬就死。我就一直躺着。后来
队长过来一问,就说:快摇电话把陈清扬叫下来,让她看看腰断了没有。过了不
一会儿,陈清扬披头散发眼皮红肿地跑了来,劈头第一一句话就是:你别怕。要
是你瘫了,我照顾你一辈子。然后一检查,诊断和我自己的相同。于是我就坐上
牛车,到总场医院去看病。
那无夜里陈清扬把我送到医院,一直等到腰部X光片子出来,看过认为没问题后
才走。她说过一两天就来看我,可是一直没来。我住了一个星期,可以走动了,
就奔回去找她。我走进陈清扬的医务室时,身上背了很多东西,装得背篓里冒了
尖。除了锅碗盆瓢,还有足够两人吃一个月的东西。她见我进来,淡淡地一笑,
说你好了吗?带这些东西上哪儿?
我说要去清平洗温泉。她懒懒地往椅子上一仰说,这很好。温泉可以治旧伤。我
说我不是真去洗温泉,而是到后面山上住几天。她说后面山上什么都没有,还是
去洗温泉吧。
清平的温泉是山凹望一片泥坑,周围全是荒草坡。有一些病人在山坡上搭了窝棚
,成年住在那里,其中得什么病的都有。我到那里不但治不好病,还可能染上麻
疯。而后面荒山里的低洼处沟谷纵横,疏林之中芳草离离,我在人迹绝无的地方
造了一间草房,空山无人,流水落花,住在里面可以修身养性。陈清扬听了,禁
不住一笑说:那地方怎么走?也许我去看看你。我告诉她路,还画了一张示意图
,自己进山去了。
我走进荒山,陈清扬没有去看我。旱季里浩浩荡荡的风刮个不停,整个草房都在
晃动。陈清扬坐在椅子上听着风声,回想起以往发生的事情,对一切都起了怀疑
。她很难相信自己会莫名其妙地来到这极荒凉的地方,又无端地被人称作破鞋,
然后就真的搞起了破鞋。这件事真叫人难以置信。
陈清扬说,有时候她走出房门,往后山上看,看到山丘中有很多小路婉蜒通到深
山里去。我对她说的话言犹在耳。她知道沿着一条路走进山去,就会找到我。这
是无可怀疑的事。但是越是无可怀疑的事就越值得怀疑。很可能那条路不通到任
何地方,很可能王二不在山里,很可能王二根本就不存在。过了几天,罗小四带
了几个人到医院去找我。医院里没人听说过王二,更没人知道他上哪儿去了。那
时节医院里肝炎流行,没染上肝炎的病人都回家去疗养,大夫也纷纷下队去送医
上门,罗小四等人回到队里,发现我的东西都不见了,就去问队长可见过王二。
队长说谁是王二?从来没听说过。罗小四说前几天你还开会斗争过他,尖嘴婆打
了他一板凳,差点把他打死。这样提醒了以后,队长就更想不起来我是谁了。那
时节有一个北京知青慰问团要来调查知青在下面的情况,尤其是有无被捆打逼婚
等情况,因此队长更不乐意想起我来。罗小四又到十五队问陈清扬可曾见过我,
还闪烁其词地暗示她和我有过不正当的关系。陈清扬则表示,她对此一无所知。
等到罗小四离开,陈清扬就开始糊涂了。看来有很多人说,王二不存在。这件事
叫人困惑的原因就在这里。大家都说存在的东西一定不存在,这是因为眼前的一
切都是骗局。大家都说不存在的东西一定存在,比如王二,假如他不存在,这个
名字是从哪里来的?陈清扬按捺不住好奇心,终于扔下一切,上山来找我来了。
我被尖嘴婆打了一板凳后晕了过去,陈清扬曾经从山上跑下来看我。当时她还忍
不住哭了起来,并且当众说,如果我好不了要照顾我一辈子。结果我并没有死,
连瘫都没瘫,这对我是很好的事,可是陈清扬并不喜欢。这等于当众暴露了她是
破鞋。假如我死,或是瘫掉,就是应该的事,可是我在医院里只住了一个星期就
跑出来。对她来说,我就是那个急匆匆从山上赶下去的背影,一个记忆中的人。
她并不想和我做爱,也不想和我搞破鞋,除非有重大的原因。因此她来找我就是
真正的破鞋行径。
陈清扬说,她决定上山找我时,在白大褂底下什么都没穿。她就这样走过十五队
后面的那片山包。那些小山上长满了草,草下是红土。上午风从山上往平坝里吹
,冷得像山上的水,下午风吹回来,带着燥热和尘土。陈清扬来找我时,乘着白
色的风。风从衣服下面钻进来,流过全身,好像爱抚和嘴唇。其实她不需要我,
也没必要找到我。以前人家说她是破鞋,说我是她的野汉子时,她每天都来找我
。那时好像有必要,自从她当众暴露了她是破鞋,我是她的野汉子后,再没人说
她是破鞋,更没人在她面前提到王二(除了罗小四)。大家对这种明火执杖的破
鞋行径是如此的害怕,以致连说都不敢啦。
关于北京要来人视察知青的事,当地每个人都知道,只有我不知道。这是因为我
前些日子在放牛,早出晚归,而且名声不好,谁也不告诉找,后来住了院,也没
人来看找。等到我出院以后,就进了深山。在我进山之前,总共就见到了两个人
,一个是陈清扬,她没有告诉我这件事。另一个是我们队长,他也没说起这件事
,只叫我去温泉养病。我告诉他,我没有东西(食品炊具等等),所以不能去温
泉。他说他可以借给我。我说我借了不一定还,他说不要紧。我就向他借了不少
家制的腊肉和香肠。
陈清扬不告诉我这件事是因为她不关心,她不是知青,队长不告诉我这件事,是
因为他以为我已经知道了。他还以为我拿了很多吃的东西走,就不会再回来。所
以罗小四问他王二到哪儿去了时,他说:王二?谁叫王二?从没听说过。对于罗
小四等人来说,找到我有很大的好处,我可以证明大家在此地受到很坏的待遇,
经常被打晕。对于领导来说,我不存在有很大的便利,可以说明此地没有一个知
青被打晕。对于我自己来说,存在不存在没有很大的关系。假如没有人来找我,
我在附近种点玉米,可以永远不出来。就因为这个原因,我对自己存不存在的事
不太关心。
我在小屋里也想过自己存不存在的问题。比方说,别人说我和陈清扬搞破鞋,这
就是存在的证明。用罗小四的话来说,王二和陈清扬脱了裤子干。其实他也没看
见。他想像的极限就是我们脱裤子。还有陈清扬说,我从山上下来,穿着黄军装
,走得飞快。我自己并不知道我走路是不回头的。因为这些事我无从想像,所以
是我存在的证明。
还有我的小和尚直挺挺,这件事也不是我想出来的。我始终盼着陈清扬来看我,
但陈清扬始终没有来。她来的时候,我没有盼着她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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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 *
* 若为自由故,两者皆可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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