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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 题: 六 芬芳的夜
发信站: 紫 丁 香 (Fri Mar 3 08:58:36 2000) WWW-POST
六 芬芳的夜
夜是流动的一切。
——狄兰·托马斯
天气越来越凉快,城市变成一大块透明的玻璃,南方的秋天是洁净而明朗的,在人
的心里渗进了一层淡淡的爱意。在一个没有意外的下午,我接到马克的电话。当一声带
着德国腔的问候在我耳边响起时,跳进我脑子里的第一个反应是,“一个高个子的西洋
男人来了!”
我们在电话里说着你好你好,天气真够舒服的,柏林这会儿比上海还凉快不过夏天
的感觉也是值得怀念的。
电话里谁都有点心不在焉,我知道天天在床上闭着眼睛在听我说话,我也知道电话
那头的德国人为什么会打电话来。可这样的一种微妙局面就像一块渗了一点大麻的饼干
一样,吃一点无所谓,再吃一点也无所谓,吃第三口的时候有一种令人生厌而又使你放
纵的东西出现了。我,可能就是这样一种骨头发痒的女孩。
最后马克说,“下星期五,在上海展览馆有一出德国前卫艺术展,你和你男朋友想
来的话我可以寄请柬。”
“那太好了,谢谢你。”
“OK,下周见。”
天天闭着眼睛好像睡着了。我把电视的音量放小,这电视一天有20个小时在开着。
最近我们都喜欢开着电视和影碟机上床,在昆汀·塔伦蒂诺的暴力片红色背景下互相抚
摸,在乌玛·瑟曼呻吟声和约翰·屈伏塔的枪声里一起入睡。
我点上香烟,坐在沙发上想刚才那个电话。想那个高高的浑身香香的,脸上的笑坏
坏的男人。想着想着突然觉得很烦,他居然明目张胆地勾引一个有男友的女孩,而且他
知道她和她的男友如水乳交融不可分离。于是一切可能沦落到性游戏的简单地步。
我走到书桌前,像每日作业那样写着小说情节发展的最新一章,我写下了有关马克
出现的偶然性和我生命中某些故事的必然性。我的种种预感埋伏在小说里,也随着我永
不能回头的脚步一一消解。
晚上,马当娜和阿Dick不请自来,隔着门就能听到马当娜的声音从几层楼梯下传来。
他们打着一只迷你小手电,差点忘了我们住几层楼,只好一路叫上来。两个人在暗中都
戴着一副小墨镜,走得磕磕绊绊的。
“大啊,怪不得我一直都觉得光线不足,刚才开车的时候还差一点撞上人家自行车。
”
马当娜一边笑一边取下墨镜,“怎么都忘了还戴着这个啊?”
阿Dick手里提着几罐可乐,啤酒,穿着Esprit黑色毛衫,看上去苍白而漂亮。他们
一进来就打破了屋内的安静,天天不得不放下手里的一本英文杂志,这杂志以提供无数
智力游戏出名。天天最爱玩的是算术和填字。
“我们本来想开车随便兜兜,结果兜到这儿来了,就上来了。我包里有张影碟,不
过吃不准好不好看。”她对着屋子四周转了转眼睛,“要不要打麻将?四个人刚好一桌。
”
“我们没有麻将。”天天赶紧说。
“我车里有啊,”马当娜一斜眼,笑着对阿Dick说,“阿Dick可以去拿的。”
“算了,还是聊天吧。”阿Dick伸出细长的手指,撩撩头发,似乎有点轻微的烦躁。
“不妨碍你写东西吧?”他的脸对着我。
“没事,”我把一张MONO放进唱机,伤感、潮湿、冶丽的女声在法国旧式电影音乐
般的背景中慢慢浮现出来。沙发很舒服,灯光适宜,厨房里摆满了红酒和香肠,渐渐地
大家都喜欢上这种感觉,话题在真真假假的传闻和似是而非的评议中绕来绕去。
“这城市真的好小,一拨人全在这圈子里了。”马当娜说,她说的圈子由真伪艺术
家。外国人、无业游民、大小演艺明星。时髦产业的私营业主、真假另类、新青年组成。
这圈子游移于公众的视线内外,若隐若现,却始终占据了城市时尚生活的绝对部分。他
们像吃着欲望和秘密存在的漂亮小虫子,肚子上能发出蓝色而蛊惑的光。一种能迅速对
城市文化和狂欢生活做出感应的光。
“我曾经一连三夜在不同的地方遇见同一些面孔,我从来不知道他们叫什么名字。”
我说。
“昨天晚上在Paulaner我碰到马克,他说下个月有个德国画展,”马当娜突然插话,
我用眼睛的余光看看她,又看看天天,装作漫不经心地说,“他打过电话来,说到时会
给我们寄请柬。”
“又是老一套,又是一些老面孔啦,”阿Dick说,“大家都是party animal,派对
动物。”阿Dick说。他喝着酒,迷人的脸越喝越白。
“我不喜欢这些,”天天开始动手往一个烟斗里塞hash,“这圈子里的人比较浮华
比较肤浅。有些人到了最后就像泡沫一样消失了。”
“不会吧。”马当娜说。
“上海是座寻欢作乐的城市。”我说。
“这是你的小说主题吗?”阿Dick好奇地问。
“CoCo,念一念你写的东西吧。”天天说,双目的亮地看着我,这是使他倍感安慰
和愉快的时刻,写作进入我们的共同生活后它就不再单纯是写作了,它与无法碰触的爱
欲有关,与忠贞有关,与我们俩谁也不能承受的生命之轻有关。
大家显出愉快的表情,一只装着hash的烟斗,几瓶酒和一叠小说稿轮流在大家手里
传来传去。
“轮船、水波、黑黢黢的草地、刺眼的霓虹、惊人的建筑,这种植根于物质文明基
础上的繁华只是城市用以自我陶醉的催情剂,与作为个体生活在其中的我们无关。一场
车祸或一场疾病就可以要了我们的命,但城市繁盛而不可抗拒的影子却像星球一样永不
停止地转动,生生不息。
想到这一点,让我自觉像蚂蚁一样渺小。
肌肤上有蓝色的小花在燃烧,这轻微的感觉使我看不见自己的美,自己的个性。自
己的身份,仿佛只为了全力制作一个陌生的神话,在我和心爱的男孩之间的神话。
男孩目眩神述地坐在栏杆下,半怀着悲哀,半怀着感激,看女孩在月光下跳舞,她
的身体有天鹅绒的光滑,也有豹子般使人震惊的力量,每一种模仿猫科动物的蹲伏、跳
跃、旋转的姿态生发出优雅但令人几欲发狂的蛊惑……”
我们向往西方60年代的那种狂欢的诗歌沙龙,艾伦·金斯堡依靠一连参加四十多场
这种分享大麻和语言的沙龙走红,《嚎叫》征服无数毁于疯狂的头脑。而这一夜偶发的
一次小聚会在不经意间把一种抒情的快乐以酒精、天真和爱的形式带给我,我在朦胧的
目光中被催化,我把这一切与上帝联系起来,在维瓦尔第的《四季》协奏里,无边的草
地和水铺展开来,我们像小羔羊一样躺在一本大书里,它不是圣经,它是我天真而狂妄
的小说,小说的每一行字都刺在我苍白的皮肤上。
墙上的钟敲过12点的时候大家都饿了,我去厨房拿了盘香肠出来,马当娜问,“还
有没有别的?”我抱歉地摇摇头,“都吃完了。”
“可以叫外卖的,”天天说,“楼下的小四川开到很晚的,打个电话他们送来就行
了。”“宝贝你最聪明,”马当娜高兴地说着,搂着阿Dick的小健腰,又亲了一下天天。
她属于那种很容易兴奋兴奋起来又容易显得性感而轻佻的女人。
饭店的服务生很快就把四盒菜饭送上来了,我道了谢,额外地付了点小费给服务生。
他一开始不要,后来红着脸收下了那10元钱。这种羞涩使我有点好奇,他说他姓丁,刚
从家乡出来,饭店里没做几天。我点点头,新手总是被差遣来差遣去的。
吃完东西又喝酒,一直喝到要睡着了才算结束,马当娜和阿Dick就留在我们另一间
屋子里过夜。那儿有床有空调,原先是辟出来预防哪天我和天天吵架了分开来往的。但
到现在为止,我们从未吵过架,也从未分过床。
已是半夜两三点钟的样子,有一些模糊柔软的东西存在于黑夜的中心,我看清了,
是一丝月光。月光从没有拉严的窗帘缝里斜逸进来,我盯着这丝月光足足有半小时,它
看上去虚弱,清冷,像一条在稠密洞穴里冬眠的小蛇,把脚尖绷直,像跳芭蕾那样地紧
张着,慢慢移到那束月光下,慢慢沿着光划动着,我听到了身边的男孩浅浅的呼吸,睡
在隔壁客房里的一对情人一直在床垫上弄出沉闷的扑击声。
海水浮上来,月光慢慢地沉下去,我听到自己的心跳,血液流动的声音,北欧男人
的暧昧呻吟,还有墙上机械钟的嘎答嘎答声。手指悄悄地在膨胀的下部摩擦着,一阵高
潮突如其来地从小腹开始波及了全身,湿淋淋的手指从痉挛的下部抽出来,疲倦地放到
嘴里,舌尖能感觉到一丝甜腥的伤感的味道,那是我身体最真实的味道。
床单上的月光不见了,那条小蛇像烟一样毁于无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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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五代说:"我喜欢的女孩...很会吃醋,任性,爱哭,易怒...但是,她的微笑...
就是我最大的幸福..."
看到响子说:"我只要你答应我一件事;哪怕是一天,你一定要比我活得更久,我再也
不要一个人孤孤单单的活下去了!"
总是很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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