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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信人: zsm (龙儿), 信区: Reading
标  题: 潇出阁7
发信站: 紫 丁 香 (Sat Aug 29 09:53:38 1998), 转信

    *     *     *

  「悠罗」的规定是放学後,学生必须全部留校加强课业辅导;所谓「加强」也
不过是叁天一小考,五天一抽考,末了再来个总检讨,不断地考试、考试……可
怜!台湾青年学子的升学压力,放眼望去,全世界大概只有日本尚能相提并论,岂
是一个「惨」字说得完!

  夏秋时分的夕阳是很美丽的,从试卷中抬起了头,看向落日的方向,美丽绚烂
的霞光倾  在天空的尽处,将原本白花花的云朵,渲染成酥黄怡人的色调,由她这
方玻璃投射而入闪亮亮的  丽,使她整个人笼罩在金黄色的光芒里。

  临波支肘看着,赞叹这样的好时光,可惜无人与之共鸣。夸父追日,是怎样执
着的痴狂啊?人的一生,总要有一件坚持到底的事,生命才算得上值得了,她想
着。

  直至下课的钟声响起,江临波才恍然回神,吐吐舌头,看着自己尚有两题空白
的计算题未写。嗯,就做个善事,让梁上君得意一次吧!老是高高在上也是不好
的。後头的同学来收走试卷时,不置信地看了她一眼,临波只是微笑,默默地收拾
书包。青春时光,总要留点时间来伤景寻愁一番,在这样美好的季节,蹉跎了可
惜!

  还没走到校门口,江临波已然止住了脚步;原因无它,只因走在她前方的一票
女子正大声讨论着校门口站了一位超级大帅哥的特级新闻。听说那位帅哥倚着一辆
拉风得不得了的机车,似乎在等人,直到她无意中听到「康硕」这两个字,她突地
吓住!理由之一,她不知道康硕的声名如此远播;理由之二,她宁可自恋地认为他
是在等她,於是乎正门是走不得了!

  早该料到那家伙是霸道得很彻底的人,如果真如秋水所言,康硕形象一向端正
清明,绝对不搞男女情感纠纷,那麽,一旦他相中了某人,必然是一发不可收拾,
那可真比蟑螂还耐命,甩也甩不掉;非常不幸的是棗自己似乎就是他相中的人,
要命!

  她可不是大惊失色,也不是真的那麽抗拒他,毕竟他挺好玩的,可以逗一逗增
加生活乐趣;但是,他那一副主控全局的嘴脸就是她所不能苟同的了!要谈恋爱可
以,但得照她的方式来,否则他就自个儿去谈个高兴吧!她没打算那麽快地进入状
况,至少得考虑个几天,拿起电子计算机来加减乘除一番,看看会不会使她功课直
线下降;而那人似乎是真的打算在她高中毕业後娶她,也不问她答不答应,这麽一
来,她挺吃亏的!所以在还没起步前,她选择棗溜!

  江临波往校园的侧门溜去,非常小心地侦测四方,确定没人後,她开开心心地
绕了一大圈路,决定去书局打混叁十分钟。因为要去车站一定得经过学校大门,先
磨去康硕的耐心再说,见不到人他总不会再呆等下去吧!她知道,游戏已经开始
了,今年的高中生活应该不会太无聊。

  当她以十五分钟翻阅完一本笑话全集,正要再拿起一本心理测验的书时,背後
突然伸出一只黝黑的手,不客气地覆盖住她雪白的手背;可想而知,黑手掌的主人
正贴在她身後,以惊人的亲  姿态,表演着有些妨害善良风俗的镜头。

  是康硕,当然是康硕!他还穿着他们学校的制服呢!他弯身是为了能把他的脸
贴在她身边,也难为他的身高了,一八o的身形。配合着一五八的娇小,只能鞠躬
哈腰了。

  一个身着本市第一女中名制服。一个却穿着升学率奇烂的私立高中制服,情况
十足诡异,已招来多人的侧目了。

  她叹了口气,声音低低地嘟哝:「如果你打算跌倒,请注意不要压死我!」

  她抽回手,却转而被他抓住。

  他一言不发地拉着她的手走出书局,她努力地想要与他并肩而行,以便偷偷打
量他的表情;可惜他的长腿发挥了功用。让她跟着他边走边跑地直喘气。以她一百
公尺只能跑二十叁秒的成绩而言,实在是没什麽运动细胞,这一点又是与秋水的另
一项不同处。

  一出书局,她立即气喘吁吁,抱着一根圆柱休息。

  他转身面对她,但没放开抓着她的手,反而用另一只手撑着圆柱,俯身看她,
语气平静地道:「你没有从正门出来。」

  「我们学校有叁个门。」她耸肩,发现他眼中没有丝毫不悦,只是那抹挑战的
光芒难以忽视。多荣幸,她可以成为它的对手!

  「我在正门等了你一个小时。」他只是陈述事实,没有抱怨或邀功的味道。

  临波眨了眨眼,侧着美丽清秀的脸蛋:「为什麽?要看我吗?看到秋水就等於
看到我了,你以为呢?」

  「如果相同,我何必找你?」他又拉她往他的机车走去,将挂在把手上的安全
帽罩在她头上,打开面罩,问道:「你知道秋水对你的评语吗?」

  「想像得出来,而且你最好相信。」她微笑着看他,眯成新月般的眼眸黠光四
射。

  康硕脱下他的外套,再度绑在她腰上,一边摇头说:「我要是信她的话就该死
了!」

  「她没骗你。」

  「是!可是她的阅人能力有待加强,即使是自己的双胞姊姊。」他接过她厚重
的书包,皱眉地掂着书包的重量,少说有叁公斤,再看了看她纤细的肩膀,不赞同
地摇头。「上来吧!」他终究什麽也没说,升学的压力是名校挥不去的梦魇,他不
能予以置啄。

  一回生、二回熟,她侧坐上去,已有些习惯了。她双手搭在他肩上,一秒之後
仍被他强制地抓到身前环住他的腰;然後,重型机车充分发挥了它御风而行的性
能,一路狂飙下去。

  当然,康硕并不打算直接载她回家。

  「喂!你打算去哪里?」她大声地在他耳边吼着与风声对抗。

  他机车驶的方向并不是往她家的方向。夕阳西下,那一轮橘红的火球,已摇摇
欲坠地靠在山峰之间;可以看到山,表示他们已出了市区。

  停在一处红灯前,他转头道:「带你去看一座最潇  的庙。」

  「你要出家吗?」她拉开面罩,天真地问。

  他的回应是棗在她安全帽上敲了一记!拉下面罩,机车再度以疾速前进。

  最潇  的庙?庙还分什麽潇  不潇  的?如果落魄的话还说得过去,有些没香
火的庙的确很落魄;就不知道康硕在搞什麽把戏了?这麽霸道的人,她该怎麽应对
呢?不,对付这种霸道的人理应先了解其内心,明白他何以信心十足的原因;更重
要的是,要知道他为什麽看中她,还摆出一副势在必得的样子。她真的不明白!

  从昨天到今天,以及更多可以预料到的明天以後,他一直在与她分享他所喜爱
与重视的,要让她看到他所看的,几乎已是迫切地想在一夜之间全数倾给她了!一
般来说,恋情一旦开始,总会有几许的若有似无、  腆什麽的,但他没有,认定
了,就是他的。恶霸!她在心中偷骂他,而他在前方莫名地打了个喷嚏,让她闷笑
得肩头发抖。

  所谓的「潇  」神庙,一如临波所预测的,相当……嗯,  实得几乎破败;但
是,仍有一个老和尚住在里头修行,姑且当他做苦行僧吧!在这种鸟不生蛋、狗不
拉屎、乌龟不靠岸的地方建的庙宇怎麽会有人来朝拜?又不是当年大家乐盛行的时
期;不过,可以看出老和尚已经尽其所能地维持庙堂的可看性了!

  走近了庙,临波终於发现这座庙之所以深得康硕欣赏的原因。那门口贴着的一
副对联,非常地令人绝倒棗

  我若有灵,也不致灰土处处堆,筋骨块块落;

  汝休妄想,须知道勤俭般般有,懒惰件件无。

  这真是个下马威,也难怪此座庙破败至此,真绝!靠香客捐钱维生的地方,偏
又硬泼人冷水,唉!没人来朝拜,根本是自找的。哪一个人求神拜佛不是为了求
名、求利?神明对他们的价值简直是「仙杜拉的宝盒」,当今世上还有谁是真心为
求道、求真理而去信仰神明?连耶稣都大声疾呼:「信我者,得永生了」!人与神
之间,其实也不过成了一种利益关系,只有不识相的人才会写上这麽一副对联来招
人唾骂!不过,老和尚的风骨值得钦佩!是该有这种人出现了,但恐怕有饿死之
虞!来接掌这里後,便改了风格,以至於十年前还有叁叁两两的人来朝拜,如今却是一
个也没有了;这座『观云精舍』只怕後继无人了。」他幽然喟道。

  清瘦的老和尚抱着一把青菜走进来,声音宏亮地笑道:「如果你要来当下任住
持,我是不会反对的,康硕,不过,我们不收尼姑。」

  康硕接过清修师父手中的菜,笑说:「师父,这麽漂亮的女孩,叫她当尼姑岂
不坏了政府提倡优生学的努力?」

  那两个人自然而然地走到後方的厨房去了。看来康硕是这里的常客,与老师父
很熟,看到这两副对联就知道老师父绝不是一般的出家人了。如果信佛的唯一理由
是为了得到利益,那麽他是不会允许那些人来玷污了这片圣地。霎时,破败的庙宇
无比庄严了起来,没有大票香客前来,也好!

  她站在大门口,正对着消逝的夕阳。这样的天地多美呀!这康硕恐怕已是对她
势在必得了。她唇边泛起了一抹笑,坐在泥阶的横木上,凝望着一旁恣意生长的蒲
公英以及不知名的野花、野草。

  爱情,是一道危险的变数,在她规画得清楚明白的生涯中,不曾预下定论,但
到底她也怀想过应该发生在叁十岁之後,因为目前的升学问题已够她负担了,她不
想替自己放入更多的压力。

  她一向不喜欢做浪费时间的事,如果目前的努力不能令她考上台大,那麽她是
不会去读的;同理,如果康硕不会是她今生的归处,那麽与他游山玩水实在也是没
意思得紧。虽然人家常说多谈几次恋爱才能为今生留下美好的回忆,但她总希望她
的生涯能更丰富一些;至於恋爱,则一次就好,重复的动作玩了第二次後就没新鲜
感了。既然人家说初恋是最珍贵难忘,那麽一次就够了,将之延伸为永恒,岂不更
美哉?

  他也会有这种想法吗?恋爱是人生中不可预测的变数,而年轻的岁月又是恋爱
中最难掌握的事。十七、八岁的年纪,「永恒」是太遥远的事,「责任」更是陌生
而艰巨的名词。大概是因为如此,纯纯的校园恋情才会轻易地发生,却也短暂地似
昙花,凋零在一刹那间。

  「在想什麽?」康硕与她并坐在横木上,一手自然且占有地环着她肩头,将她
的身子拉往他胸膛靠近。

  「夕阳很美。」她吁了口气,娴静的小脸在夕阳馀晖中漾着柔和的色调。

  他着迷地看她线条优雅的侧面。就是这些个表情,让他心动不已!挂念不休的
就是这个外表有着纯洁、娴雅的气质,内心却机灵又慧黠逗人的女孩。他从没看过
内在与外在有如此悬殊差异的人,连她的同胞妹妹,甚至生养她的双亲恐怕都不知
道她有如此活泼的内在。在她放他鸽子的那一天,他的心灵产生了悸动;而在昨
天。他真切地发现!仿若心灵相通似的,他就是有这种预感。终於在相处了一天後
确定了。当然,她绝对没有刻意隐藏过,只是她向来笑笑地,不对任何事物发表高
见,让人以为她是百分之百的乖乖牌,善良且不知人间险恶棗这是秋水的高见。

  他并不苟同秋水的见解。真正的乖乖牌他见过,是那种见到生人会畏怯,不够
大方。动不动就脸红。看来小家子气,思想更是迟缓地谈不上机智;但临波不是,
她有一双看透世情的慧眼,晶莹剔透的心思,并且有着对任何事一笑置之的  脱。

  几乎还无从对她进一步了解,他的心便顽固地下决定棗她就是他要的那个
人!

  直到夕阳再也看不见,他扶起她,轻声道:「吃饭了!师父留我们吃一顿好
料。」

  临波一手攀上他肩头,在横木上站起来与他平视,他自然地环住她的腰,深怕
她站不稳,扬着眉专注地凝视她。

  「我不想浪费时间在无谓的事情上。」临波道出了自己的原则。

  他将额头抵着她秀额,自信地说:「你会知道分一些读书时间来与我经营感情
绝对不会蚀本。」

  她不置一辞地扬扬眉,睇凝它的眼神代表她拭目以待,扬起的唇角充满了接受
挑战的坚定,那挺俏的小鼻尖甚至皱了一皱,表示她不以为意。

  他由喉咙深处逸出低沉的笑,出其不意地往她唇色一啄,拉她进屋去了。

  真没诚意,给这麽草率的一吻!如果这算是吻,而且是她的初吻,那真是没一
点儿值得怀念到老死的价值了。她真想  他一脚,但想到後果可能会被他雄壮的双
手捏死,也只好作罢了。高大的男人必要时是很具威胁性的,而她又是如此地娇
小,怎麽比都是她吃亏,真是的,他没事长那麽高做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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