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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信人: seeoff (又见深秋), 信区: Reading
标  题: 逢魔时刻(7)
发信站: 哈工大紫丁香 (2000年10月17日22:36:35 星期二), 站内信件

逢魔時刻
第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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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与湛无拘相处多日,竟不曾发现他都是以打坐姿势入睡的。要不是她今夜又被血腥

的恶梦所困扰惊醒而下榻走动,就不会看到他如斯怪异的睡态了。
    这样子……比较好睡吗?还是他根本没有入睡,只是在练功而已?以前偶尔看表哥

练功,也是这么盘坐着的。
    表哥……
    这曾经令她痛彻心肺的男子,不知是痛过头,麻木了,还是出门在外,要操心的事

多不胜数,心思无法老是兜转到那上头,进而淡化掉了。总之,她现下想来,并不再那

么揪心难受。
    也许她已不再是那么坚贞的女子了吧。这是妇德所不容许的罪过,但是她没有办法

去贯彻那些教条,在心被伤得如此惨重的情况下。
    她会认命嫁给表哥,但再也不放真心了。因为真心在他而言,只是一种理所当然的

呈贡;但在她而言,却是被伤害,便再也愈合不了的疼痛。看着他纳妾、看着他左拥右

抱,甚至逢场作戏……一颗心能被伤几次?
    夫有再娶之义,妇无二适之文——女诫第五篇讲的是专心。说丈夫娶妾天经地义,

然而妻子若再嫁,则是违礼不义的放荡行为。谁不想专心一意地爱自己夫婿呢?然而爱

情的领域里,没人修得了宽容、忍受得了丈夫多心多妻……至少她做下到。
    所以,她不要再爱人了,再也不了,再也不要因为男人的一句甜言、一声蜜语,而

牵牵念念、死心塌地。
    也许是心中再也不以表哥为念,所以竟与这人共食共处上近一个月而不感愧疚,不

惊惧于自己败德的行止。
    不明白为何对他没有防心,以前连对自己父母及贴身婢女都谨言慎行,怕做了什么

不妥当的事、说了什么不得体的话;更别说和男性,必定遥遥隔出一道长距了。哪容得

旁人任意搂抱牵手,坏她名节?
    那么现下她是怎么了?竟容他放肆?
    呆呆地看着他似睡似练功的面庞,出神而不自觉。他真的在睡吗?胸膛的起伏证明

他的气息缓且稳,但听不到沉沉的鼻息声;吐纳间全无所觉,像是死了一般……
    一想到死字,不禁打了个冷颤,与刚才的恶梦相叠合,令她慌张了起来。伸出右手

轻放于他鼻下,才安了些心。气息并不重,很轻很细很缓,但确实仍在呼吸着。
    他……其实长得并不难看。
    浓眉下方紧闭的眼,关住了一双狡黠灵动的眼珠子;挺直的鼻梁、向上微勾的嘴角

昭示了好戏谑的性情;不修边幅的外表、陈旧的服装,看得出来不是什么好身家的子弟

但却又不见一丝贫苦人家身上会有的卑微愁苦,或愤世嫉俗的行止。也不晓得是什么样

的长上,会养出这样奇诡的男子。
    这辈子她认得的异性不多,然后随着离家在外的这段时日,所见识到的各形各色男

子,不谈内里品性如何,纯粹看着外表,有的尊贵,有的普通粗劣,更有的恶形恶状,

然而湛无拘这人却是难以归类的。
    当然,一般人都会轻易对长相俊美的人有较好的观感,一如表哥在江湖上博得的好

声名,因而招来美女垂青;加上行止翩翩有度,自然不会给人坏评价的。
    但,只要是人,就会有七情六欲、喜怒哀乐的吧?可在她记忆中,表哥永远温文儒

雅的卓然,总是太过完美无瑕了些。甚至在对她启口他纳妾的不得已时,都还是一副沉

着持稳的模样。
    若不是根本不在乎她的感受,就是算定了她只有接受的分,因此他没有惊惶失措的

理由。
    一句不得已,就可缝合她破碎的真心吗?还是她在表哥眼中,真有那么好哄诱?即

使她只是个没见过世面的深闺小姐,也有属于她的傲气与人格,他这不是欺她单纯昏愚

吗?
    长得俊俏的男人是否都被宠得忘形,把别人对他的好、把每一颗真心都当成鸡肋以

对?
    相形之下,眼前这个嗜吃、爱玩、好闹的大男孩,虽然没有令人安心的稳重,却有

最明确的真性情。不遮掩他的劣性,不美化他的行止,连带撩拨得她也压不住情绪的呈

现。如果说世人所称道的男子气概是不惑于柔情、不为牛后宁为鸡首、顶天立地不求人

立言不回、不事嬉游……那么湛无拘可是一项也不具备。而……表哥却都是有的。
    但这些男儿当有的气概,却不是给女子幸福的条件;至少她苦涩的心口,永远曾因

为表哥多妻而疼痛着。
    与其有个英俊出色、名满天下的丈夫,还不如嫁与没有鸿鹄之志的男子为妻,一生

厮守……
    老天!她在想些什么!
    惊恐地发现自己竟然有他嫁的念头,忙不迭地跳起身退了好几步。
    她是怎么了?怎么可以胡乱想这种失贞的事?!更别说对象是他了!这个……这个

爱胡闹的男子根本不足以倚恃一生……哦!天呵,别再乱想了。
    她不是真心有这种念头的。
    她只是作了恶梦,所以才心神不定乱想一些不切实际的浑事。这人,这湛无拘才不

是她想嫁的人呢!何况……他也不会要她吧!她是有婚约的人了。
    他们只是朋友,只是他口中的“饭友”。一同落难在扬州,当起寄人篱下的市井小

民,除此之外,便什么也不是了。
    一旦她回了家,做回姬家小姐以及方家未过门的媳妇,此刻的种种,就什么也不是

了。
    只会是个认命的女人。认命地嫁人,将真心藏在无人可伤害的深处,温驯地任由丈

夫纳入更多妾室;认命地当丈夫识大体而宽容的长妻。
    她的生命不会有变化,不会有专情且深爱她的男人突然出现,掳她脱出礼教世俗之

外,宣告以心易心、至死不渝的誓言,当一生一世的神仙眷属……
    神仙眷属?
    只是笑话吧。
    转身打算退回内室,独自吞咽她的哀愁,知道今晚是别想再睡下了。才走了几步,

便听到湛无拘含糊不清的呓语:
    “……干烧岩鲤……酥肉汤……灯影牛肉……樟茶鸭子……好吃……”
    愁郁的心口霎时破出一抹灿意。这人……连熟睡时也要逗她笑,真可恶。
    因为借住在寺庙中,自是跟着出家人吃素,平常在外边贩食,也因攒钱不易而只吃

自己做的素饭,算一算莫约有十一日没沾荤了。
    她又不允许他再擅自抓人的信鸽来吃,因此湛无拘每每手痒拦截信鸽偷看完内容再

弄回原封不动的模样放生回去,她也不好念些什么。反而觉得他的馋样极为可怜,看久

了会渐生不忍之心。
    他是她的朋友,也许更是她一生中唯一交过的朋友。
    探手入怀,掏出一只温润的暖玉,心下有了决定。
                  ※               ※                 ※
    他做了什么好事吗?
    望着眼前丰富的佳肴满桌,湛无拘深深地吸气,吞噬所有美食散发出的味道。
    肉耶!肉味耶!他几乎有半辈子没尝到这滋味了。
    他们现在正置身于扬州的“万里香”酒楼,并登上了专为富人所设的清雅楼座,称

做小楼子;墙角花座上放了几盆别致的花,墙上挂了几幅字画,甚是风雅。
    专门伺候楼座雅客的小厮送上羊皮制成的卖执箸——也就是菜单,层层规矩煞是讲

究,看得湛无拘几乎要眼花!直到完成送菜工作,闲杂人等全退了下去,他才像看了场

大戏似的回过神,对着食物流口水。
    “刚才卖执箸上没写价钱,我想这一盘菜不是一两二两银子可打发的吧?”举箸霍

霍向佳肴,仍忍不住要问两人目前荷包状况是否消受得起?
    “若打发不了呢?”夹了一箸虾蕈入口,她倒想知道他如何处理付不出银两的窘况

    湛无拘也开始不客气风卷残云地筷无虚发起来。
    “那就卖身在这里工作抵债了。如果被分派到厨房更好,毕竟这里的菜做得十足美

味。”
    “你就只会看中别人的膳房!”寺庙也是、酒楼也是,他呀,只消奉上一道佳肴就

可以收买了。
    “民以食为天。”他理直气壮地道。
    “以前没上周这种馆子吗?”
    “没。以前偶尔下山添购物品,都只随意在路边饭铺吃个饱足。其实只要能吃饱,

去哪儿吃还不是一样?”
    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她生于殷实之户,一般日常吃食虽不是山珍海味,一年

四季的吃法可也称得上讲究。因此出门在外的这段时日,她常因食不对胃而失了食兴,

真正吃得身心餍足的时刻屈指可数。反倒湛无拘吃什么都津津有味得像绝世美食。没有

因粗食而减了胃口,也不会因精致佳肴而从此养刁了脾胃。
    “我做了什么好事让你请吃这么一顿也许付不出银子的大菜?”
    “太久没吃董食了,挺想念的不是?”
    “很是,但未免太隆重了。”他仍怀疑地瞅着她。
    “你不喜欢?”她指着楼座内清雅的环境。
    “同样是想求得清静,在山林野外也是可以。何必搞这斯文的名堂?”一脚搁上板

凳,他摇头晃脑地想了一下:“不会是你想出一口气吧?”
    这不免要追溯起半个时辰前,两人兴高采烈地准备踏进万里香用膳时,几乎没被跑

堂小厮给挡在门外拒绝进入。也不能说是狗眼看人低,实在是两人衣衫太过平常,像是

在街上讨生活的贩夫走卒,不该是来此用膳之人。
    结果她指定要在楼座用膳,在掌框与跑堂们不信任的眼光下,先押了二十两银子在

柜台,才如愿在受气的地方花大钱……
    实在有点蠢,真的。
    姬向晚俏脸微赫,但想来仍气怒于店家的势利。
    “他们好过分,还叫我们去后门等馊饭!”
    “所以你气不过,决定以让他们赚你的钱的方式报仇?”他表情滑稽地问。
    她几乎抬不起头,微声道:
    “不谈那些,他们的菜肴是做得不错呀。”
    “是呀。很贵的,你哪来的银子?”吃得每一盘皆见底后,他拍着肚皮问。
    姬向晚从怀中掏出一句银子,故作不在乎道:
    “我典当了一块玉,价钱不错呢,有一百五十两。”
    “你原本挂在颈子上那一块黄色暖玉?每次看每次流泪的那一块?”
    “你……你偷看?”她不知道他会尾随在她身后,将她极力要掩藏的脆弱尽收眼底

    “我总不能放你一个人在荒野山林中,不知险恶地乱走吧?”他伸手澄清:“除了

赶蛇驱虫外,我没有偷窥的癖好;通常在确定你独处的方圆十尺内没有危险后,我可是

睡我的午寐去了。”说着说着,他忍不住赞赏:“你真的很厉害哦,有一次还踩在蛇穴

上发呆,有一条大蛇从你身边滑过,你也面不改色,硬是要得!我……”
    姬向晚倏地脸色大变,浑身寒毛直立,抖声低问:
    “你说……有蛇……我踩在……”
    “咦!你怕蛇?”他简直是明知故问。
    “你一直没对我说!”她跳起来:“如果我知道,就死也不会往山林里休息落宿!

天啊!好恶心,她曾经与蛇虫那般接近。
    湛无拘浅笑道:
    “你是被咬过还是怎地?这么怕?我这个被咬过的人都不怕了,你怕啥?”
    “为什么你不怕?”那种黏呼呼、软趴趴,一咬足以致人命的东西,有谁不怕?
    他嘿嘿直笑,硬是不回答,转回正题地瞄着银子:
    “我想那块玉对你很重要吧?”
    “已经不重要了。没想到能换这么多银两。”心情拨回强颜欢笑的原样,虽然浑身

寒毛还未由“蛇”的字眼里平复惊惧。她搓揉着双臂,也躲开湛无拘炯然晶亮的眼眸探

视。
    “也对。我也不希望你身上老放着别人的东西。”他将银子掏出来把玩着。
    “什么别人的东西?”她不明所以。
    “那块玉呀,八成是订情物是吧?如果是传家之宝,你哪舍得典当?那块暖玉的玉

质是不错啦,不过,我家还有更好更大块的,包准重得你连提都提不起来。”
    她听不懂意思,忍不住发问:
    “你在说什么?怎么讲话老是没个章法。”
    “你真的看起来不笨,真的!”他连忙退了两步,以避开她射来的冷芒。
    “你正经些!”她咬牙忍气。
    “我的意思是,等你当了我家的媳妇,就有数不尽的玉可以让你把玩了,以后想睹

物恩人兼流泪,不怕没有东西可凭借——”
    她张口愣了好久才有力气响应他的无礼:
    “你在胡说些什么?!什么你家的媳妇?!你疯了!”
    湛无拘猛然摀住心口,状似悲痛地跌坐在椅子上,指控地瞅她:
    “莫非这些日子以来,你只是在玩弄我纯真的感情?天啊,你这个残忍的小东西—

—呜……我命好苦呀!”按着,哀之至也,稽颡触地无容的盛况就要出现了,全版学自

昨日所见的丧家寡妇行止……
    昨日不该放任他蹲在街口看人家出殡的,这家伙现学现卖的本事简直教人吃不消。

    当然,湛无拘不是对那些婚丧之礼有什么大兴致,实在是昨日那一户人家的家属哭

得太过卖力,叩首趴地狂号得像天地为之变色也似,什么礼节也不顾,有的只有凄厉可

以形容之。结果吸引了湛无拘这个爱看鲜事的大闲人就此蹲上两个时辰,直到出殡的人

马远去。
    那时她看到他一脸意犹未尽的表情回来,就知道他颇有亲身示范的跃跃欲试之打算

只是没想到这么快。
    她叹口气,远远地坐在一边,看他怎么“改进”别人的不足处。对于这个没有章法

不讲道理、不分轻重的怪人,她已学会不要浪费唇舌劝他遵行正常人该有的行为。明哲

保身的方法是退得远远的,若有闲杂人等不小心闯进来,她至少可以撇清与他的关系,

证明她是正常无辜的路人甲。
    玉佩的事没谈完不打紧,客栈菜钱有多贵已无须讨论,被伙计狗眼看人低的怨气就

此放过也无所谓。反正习惯了湛无拘人来疯,并且随时疯的行为之后,什么事叫“重要
”、
什么叫“不重要”是没个准则的,话题没谈出个结果更不是什么要事。
    她早已不那么一板一眼地讲求条理与结论;她很珍惜自己健康的身体,不想因为太

常吐血而弄虚了身子。
    最好的方式就是在他兴高采烈时,适时地发出一、两句凉话警告——
    “你只剩这件衣服没补丁。”她提醒。
    湛无拘原本打算遵行《礼记.问丧》篇的内容来个披头散发、丢鞋撕衣痛哭,才打

算撕开领子,就被她的声音制止住。
    他低头看了看今天穿的,果然是唯一一件没补丁的衣服,当然下不了手去撕,因为

姬向晚的表情看来像是不打算帮他补。
    好吧,放过。那他在地上滚来滚去总可以吧?
    虽然这空间用来滚动稍嫌局促,但更可因此而展现他厉害的滚功;他一个后空翻就

贴地滚将起来,绕着圆桌径自滚得好乐,一点也无丢人现眼的自觉。
    姬向晚向屋梁翻了个白眼。现下他又找新游戏,不玩“问丧”的礼节,纯粹只是玩

滚功了。
    她决定离他更远,拿起银子就要下楼结帐,但一打开门,脚步却沉滞地跨不出去。

    “你别丢下我,还没给我一个交代哩。”连忙滚过来的湛无拘搂抱住她双腿不放。

    “放开,你这像什么样?”她扶住门板以稳住自己,还好廊道上看不到什么人。
“放开啦,我要下去会帐了。”
    “不放!给人看了才好,你就抵赖不掉了。”他努力仰起面孔,似乎没有改变姿势

的打算。
    “我抵赖些什么?从头到尾都是你赖着我呢!”她低下身子要抓开他手,却不能如

愿挣脱他的毛手。
    湛无拘瞄到远处似有人走过来,很识时务地不为难她。放开了双手,却不急着起身

仍兀自优闲地趴在地上,以双手支颊,持续与她的话:
    “对呀!古人说:赖久了,就是你的。所以你要对我负责。”
    什么鬼话?!
    “请问是哪一位古人说的?为何我没听过?”
    “古人那么多,我哪知道是谁?但既然我能说出这一句,表示古人真的有说过嘛,

你何必斤斤计较?”他的表情好无辜可怜。
    姬向晚决定不与他瞎扯下去,否则她一定会忍不住抓起门板猛敲他那颗思想奇怪的

头颅,以发泄她心中的无力感与挫败。
    “我要回去了,你自个留下来继续玩吧!”
    她才跨出门槛,正巧对面的楼座也有人欲走出来,她不经意地看过去一眼,却大受

震撼地楞住,僵立于原地不能言语。
    显然对面的一群人之中,也有相同反应之人。
    在最初的震惊过后,那方传来为喜的娇呼——
    “大姊,我找得你好苦哇!”
                  ※               ※                 ※
    大姊?
    两方等闲人士面面相觑,目光全落在姬向晚与一名颇具英气的女子身上。
    湛无拘缓缓起身,附在姬向晚耳畔悄问:
    “她谁呀?你哪来年纪这么大的妹子?”
    姬向晚男装的扮相在明眼人看来,并无法有太多的遮掩效果,她看起来就是一副不

出闺阁的稚嫩样,纯净而矜持的眼、柔婉的面容、娇弱单薄的身形,怎么看也绝不会是

对面那名侠女打扮的女子口中的“姊”字辈人物。年纪不符不说,长相与表现出的气质

就完全不同。那女子肯定年纪大于姬向晚。
    “大姊,要不是堂哥告诉我,我只怕还在太湖那边瞎找呢。你快跟我回去吧,婆婆

为你担心得都病了。”英气女子名叫秋冰心,是寒冰山庄的小姐,也是方首豪的妾室之

一。江湖上人称“蝴蝶侠女”,因衣裙上永远绣着一只栩栩如生的彩蝶而得名。
    姬向晚愣了好久才得以发出声音响应:
    “抱歉,你认错人了,在下是男儿呀,不是姑娘的大姊。”她以为她已经麻木到无

感无觉了,也已经调适好心情以平常心面对以后要共夫的姊妹了……但,不够!给她再

多的时间,她也永远准备不好自己的平常心。
    永远也准备不好!
    她只想躲开这锥刺她心的一切,与无时无刻昭示她爱情失败的人证。
    仓皇得想逃离,但专程来找她的人怎会轻易放过她?
    秋冰心闪身阻挡在她面前。
    “跟我回去吧!你的任性也该够了。令尊令堂目前已赶至济南作客,你不该让婆婆

难作人。”
    “我说过我不认识你——”
    “你还有另一个选择。”冷冰冰的声音蓦地传来,就见秋冰原并立在其堂妹身边,

以他惯有的半死不活声调提供见解。
    “堂哥,请别让事情更复杂好吗?”秋冰心向来戒慎她这个为所欲为且难以测阴晴

的大堂兄,连忙先下手为强地乞求他别在这节骨眼搅局。
    为了日后她在方家的地位,她务必带回姬向晚,以博得婆婆的信任欣赏。得不到长

妻的名头,她至少要当掌实权的主母。首要就是让准婆婆与未婚夫看到她的能力。因此

她才马不停蹄的出门找人,不似李韵萍与罗娆君那二人一般忙着讨好准婆婆来争宠。
    “你可以选择不与另外三人共侍一夫。”秋冰原不理会堂妹的哀求,径自灼然地紧

盯着姬向晚看。
    湛无拘闲闲地走上前,加入讨论道:
    “你们不必在那边眉来眼去了,小姬哪会降格去同人共事一夫?她会嫁入我湛家门

你们别费心了。对不对,小姬?”
    姬向晚直觉地退一步躲在湛无拘身后,她不想面对这些人,不喜欢他们各有心思的

算计;也许秋冰心是善意的,但她无法理智的面对。
    她只想与这些人离得远远的,不要有任何交集。纷乱的心思使她无力注意湛无拘说

了什么引人侧目的话,因此当秋冰心抽气地指责她时,她只能莫名以对。
    “你怎么可以对相公不贞?大姊,你真是令人寒心!你回答我,这人说的是真的吗
?”
秋冰心发指着两人全无男女之防的行为。
    湛无拘索性以更大胆的动作来娱嘉宾视听。
    “她休掉滥情的前未婚夫犯了哪条罪状?”
    “一马不双鞍,贞女不二夫,这——”秋冰心厉声指控,不敢相信夫君口中的贞娴

表妹会做出这种逆天大罪。但她的怒气没机会发完,便教湛无拘打断。
    “得了,你懂妇德,且自称为马,我个人是没意见啦,反正你挺有马相的,形容起

来也不突兀。但不要因为读过几本书就卖起文章来了,听来怪异得紧。还有,我一向见

不得别人在我眼前张狂,更不许招惹我的小娘子,因为那是我才有的权利。”他掏掏耳

朵,看了下杵在周围的十数人阵仗,原本有十足的玩兴的,但小姬苍白的表情令他挂心

只好忍痛放过这些人了。
    没关系,山水有相逢,总会有机会的。
    他抱着姬向晚,向上拔身而起,一点愧疚也没地对下方张口结舌的店小二道:
    “跑堂的,两间楼座的帐一起会,向他们要便是。别说我们赖帐哦。”这些人搅坏

了小姬的心情,当然得付出一些代价。反正他们看起来凯得很,像是很渴望替人付款,

他也就不客气了。
    他的离去自然会遇到阻力,首先秋冰心就不放过他:
    “将人留下!”她亦拉身而起,并打出袖箭。
    湛无拘左手一探,收纳了八支小镖。他瞄了一下,是白铁打造的镖身,尾端装饰着

琉璃蝴蝶,蝶身各录一颗真珠。
    “中看不中用的东西。啧!还你。”分解出八颗珍珠再不轻不重地打落了秋冰心;

铁镖则打向秋冰原,正好阻住了他欲飞身上来夺人的最佳时间。
    等到秋冰原挡下暗器,飞纵上屋脊欲寻人时,哪还见得到人影?
    一声几不可闻的冷哼声后,他手中的铁镖化为粉末飞散在扬起的春风中。
    “堂哥,你为何放过那小子,任他将人带走?”秋冰心不认为堂哥的功力会奈何不

了那个看来古怪至极的小子。
    秋冰原冷笑了声:
    “那不正好?迟早会有人知道她不守妇道,你便可安心稳坐正室之位。”
    “小妹从未做如是想。”她怒陈。
    一名黄衣女子走近好友,忍不住问道:
    “那男子是谁呢?看来武功不弱,在江湖上想必是有些名头吧?”她叫纪香香,是

扬州首富纪平的爱女,曾在秋家学艺,与秋冰心结为闺中密友。虽不入江湖,却极崇拜

江湖闻人侠少。一双美目揪着有一张寒冰俊容的秋冰原,企望得到更多的注目。
    秋冰心摇头:
    “名不见经传的地痞罢了。我真不敢相信大姊有了夫君那么好的丈夫了,还甘愿沦

落在那种粗俗人身边?这下子我要怎么向婆婆交代呢?”
    秋冰原冷淡撇了眼,不再言语,衣袖一甩,纵身向另一片屋宇上几个起落,已不复

见身影。
    秋冰心连忙飞上屋脊,也追不上人了。
    “真是的!我永远不知道他在想什么,我是他妹子,怎地也不帮我,只会搅和。”

    纪香香娇声道:
    “这是江湖侠少的气势嘛,如果他不冰冷,就枉为寒冰山庄的主人了。”
    “不管了,我现在只管姬向晚的事。她德行有无污点我不管,一定得押她回济南。

    “只要她在扬州,就逃不出我纪家的眼皮下,别担心。她长得不如何嘛,平凡得紧

怎地可以令大侠方首豪真心以对?看起来小家子气、见不得场面。”纪香香嗤哼了声。

身为美人,一向不轻易赞美其它女色,何况她真的不觉得她美。
    秋冰心闻言一笑:
    “青梅竹马一同长大,豪哥重情至性,不以女色为重。还没见过她之前也误以为她

有多美哩,见过之后就放心了。她不足为惧。”
    “所以你同意由她当正室?”
    “本来是,但今日看她妇德不守,与男人勾搭,怎么说我也不能由着她辱没方家先

祖,教豪哥脸上无光。我现下就是烦恼要怎么周延这件事。”秋冰心正色地说着,对姬

向晚的失德行止是既暗喜,也含怒又藏忧。
    纪香香挽着她好友的手往外走,嘻笑道:
    “未来的方家主母,你真是能者多劳呀!小妹受教了。但愿日后也能嫁与英俊侠少

担起主母之职,那有多神气呀。”
    “傻妹妹,英俊侠少易招女祸,与别人共夫可不好受,有得亦有失呀。”
    “我会学姊姊当个冷静聪明的主母,教别的女人不敢抢我的锋头,让丈夫成日只看

着我、宠爱我,让别的小妾只能当不见天日的小耗子,在我妊娠前后代我服侍夫婿即可

其它时日休想来争宠……”
    笑声渐远,终至再无声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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