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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 题: [转载]乞儿弄蝶(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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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 题: 乞儿弄蝶 (3) (转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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乞儿弄蝶
于晴
3
由一个香甜的好觉中醒来,那十足十的精神可恢复了泰半——又可以好好跟那
裴穆清斗斗了。
想想,打从出娘胎以来,睡的净是残屋破庙,运气坏了一点,可能露宿街头也
不一定。如今可就大大的不同了,软被温床差点让她舍不得起来,光是闻着枕里的
熏草味,她就想赖着不起。当下灵动心思转了又转——干脆走时也一并带走这药枕
,让老爹也舒服舒服……
“喂!小子!”有人不客气地用力踢着她,继而拎着她的耳朵,硬是强拉她起
来。
“都已经快晌午了!你还躲在这里——”富海瞠目结舌,一时说不出话来,只
能瞪着她的女装猛瞧。
“听见我娘说起,我还不信你是个女娃儿,原来老娘真没骗我!”
“死小子!擅闯姑娘闺房,你不想活啦?”此时,富大娘端着一盅莲子汤走了
进来。
“姑娘闺房?”富海啐道:“她还不配!也不知少爷是一时糊涂,还是怎么了
?竟让这小子睡在‘裴园’上房。说到底也不过是乞丐一个,如今让少爷买来,既
然做不成牧童,做丫环总成了吧?日前正逢冬儿生产去了,我原还怕她工作没人接
替,不如就由这小子来负责冬儿的工作吧。”
“这可是少爷允许的?”富大娘搁下银耳莲子汤问道。瞧这小乞丐还睡眼惺忪
,不知发生了何事,一双玉臂犹抱着软绵绵的枕头不放,让富大娘怜惜之情油然而
生。
“娘,我这管事的职是白干的吗?若是拿这点小事去惊动少爷,只怕少爷还当
我的能力太差了呢!小子!你还不快起来干活?”富海瞧见桌上的银耳莲子汤,愣
了愣,道:“娘,她不过是个小乞丐,何必给她吃得这般好?”八成又是老娘滥用
同情心!瞧见这小乞丐瘦巴巴的,就好心给她补补。幸亏让他瞧见了,在裴家牧场
里可是恪遵各人本份的,若是让旁人知晓一个丫环竟也能吃此等补品,岂不是会笑
他富海没管好下人?
当下一个决定,他二话不说,拿起莲子汤就是一口。
“阿海……”富大娘瞪大了眼,还不及说出那是裴穆清令她端来给小乞儿喝的
,就只见那揉了揉睡眼、打了个哈欠的小乞儿一瞧见富海正咕噜噜地喝着汤,急忙
从床上跳下来,又叫、又踢的扑向富海,硬是抢过剩余几口的莲子汤,就口灌了起
来。
那股馋相可让富大娘大大开了眼界。
直到碗盅见底了,她还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唇,恨恨地瞪着富海。
“我的老天爷!难不成就是饿死鬼投胎?”富海识时务地退了一步,免得她又
扑上来了。别瞧她年纪小小的,又是弱女子一个,那又咬又踢的功力还真无人可及
呢!
“呸!谁叫你抢了我的汤喝?”她龇牙咧嘴,活像一头小母狮,就只可惜肚子
又不争气地叫了起来。原来是饿极生怒。谁叫她一醒来便瞧见有人当着她的面喝汤
,连一点渣儿也不打算留给她。
“你这丫头原来是饿了。”富大娘满面笑容。“厨房里还备有你的一份早点。
回头我叫丫环端过来……”
她眼睛一亮,巴不得立时冲到厨房吃个饱。
坦白说,昨儿个私藏的绿豆糕本来是想留给老爹享受的。不过昨晚一时饿极,
忍不住便先咬了几口——她发誓,昨晚真的只想咬个几口以饱口腹之欲。哪知一时
受不住诱惑,一口接着一口,竟给吃得干干净净,连手指上的残屑都舔了好几回方
才罢休,只可怜了老爹没这口福。其实倒也不一定,反正这鬼牧场中有这般多好吃
的东西,她也不必急着离去,不如多逗留几日,吃他个够本,也算报了那巨人对她
讪笑之仇。
“小子,你要吃可以,不过,在裴家牧场里可没有吃白食的人,你必须以劳力
来换取食物。”
“劳力?”
“厨房里有个丫环坐月子,你就暂代她的工作。”富海接着又细数她所该做的
事,举凡擦地、升火、洗锅,只要是厨房里该做的事全成了她的责任。
“做完了就有东西吃了?”她吞了口口水,巴望着问。
“当然。”富海很满意她总算听进他的话。
“那还等什么?”她摸着咕咕叫的肚子,扁了扁嘴道:“我快饿死了!”
裴穆清找到她的时候,她正跪在厨房的角落里,很努力地拿着块抹布用力地擦
着地。由于昨儿个借来的那件过大的衣裳还穿在身上,因此过长的裙摆让她每次一
走动便几乎要摔上一跤。不过这还不打紧,一个上午她是饿得前胸贴后背。不是富
海存心虐待她,她是有吃过早点——但那早点像是专门给鸟吃般的少量,当然满足
不了她的胃。本来打算趁师傅不注意时偷吃几个馒头,偏偏裴家牧场的厨师可是早
练就了眼观四方的本领,谁敢偷吃,准逃不了他的铁棍。
所以,她只有很努力地擦着地板,说不定一擦完又有饭可吃啦!
而裴穆清看到的便是眼前这景象。
他的眉头一皱:“这是在干什么?”冰冷的声音吓住了厨房里的每一个下人,
尤其那厨师的铁棍也差点没吓得掉到地上。
“少爷,今儿个怎么有空来到厨房——”厨房里的胖师傅本欲迎上前去,岂料
裴穆清连看也不看他一眼,便大步走到小乞儿面前。
“小鬼,你在搞什么鬼?”他沉声问道。
她抬起头,睨了他一眼,没好气地说道:
“大爷!你有眼睛不会自个儿瞧啊?我可是不偷不抢、安安份份地在你这什么
鬼牧场做事,你也亲眼瞧见了,倘若你想省了我这口粮,赶我出门,我可不依!好
歹我也做了一上午的工,说什么也要拿几个馒头才行。但若是给得太少了,我也会
跟你没完没了。”说来说去就是为了吃!这鬼牧场看来还算气派,不会连几个馒头
都给不起吧?不过话说回来,一想到早上的那些鸟食,她就打定主意,若是这巨人
舍不得给,她就用偷的!其实这倒也不算偷,想想她可是难得以劳力换取食物,总
不能白做工吧?若是给老爹知道了,非好好骂她一顿不可。
裴穆清不知是该气,还是该恼?
“喂!你听进我的话了没?”她叫嚷着,才不管一旁的下人早吓得脸色发白。
“谁让你来厨房做事的?”他问。
“不是你还会有谁?”她含怒瞪他一眼。
“小鬼——”语气之中似有恐吓之意。
“是那个猴子脸。”瞧他一脸茫然,她立时补了一句:“就是昨儿个老跟在你
屁股后头转,爱说大话的汉子啦!”不雅的言词引起惊喘声——不是裴穆清,而是
在厨房里工作的丫头们一时忍不住。她们没料到小小年纪,长得还挺俏皮可爱的丫
头竟会说出这般肮脏不雅字眼,尤其竟也敢对主子如此放肆!倘若换成她们,只怕
瞧见裴穆清那张冷峻淡漠的脸庞早就给吓昏过去,哪还敢对他舌战一番?
对于此点,她们倒是挺佩服的。
“富海?”
“八成是他,瞧他骄傲的神态活像只孔雀!你瞧过孔雀没?趾高气昂的!一个
上午就会指使我做东做西!不过是抢了他的汤喝,就对我百般虐待,若不是我度量
大,早就让他尝尝我的厉害,哪还容得……喂!你干嘛?放我下来啦!”牢骚未发
完,她就发觉自个儿被人给拎了起来,一路走出厨房。
“喂!你想干嘛?”她叫嚷着:“别以为你人高马大,就想欺侮我,若你敢伤
我一分,我可是会还你十倍哟!你最好别乱来,顶多——顶多我不骂那个猴子脸便
是了啦!”既然在人家的屋檐下,当然得收敛三分,免得真给他欺侮了,那可就得
不偿失了。
哪知这裴穆清竟充耳不闻,一路上任由她叫骂不停,让下人看得好不讶异。一
时间全停了手头的工作,愣愣地瞪着这副奇景。经过旁院时,富海本以为是她做错
了事,惹得主子不高兴,正欲上前探问,这裴穆清非但未停下脚步,反而对他投以
冷冷的一瞥。那一眼中仿佛有许多的责难和不满,吓得富海出了一身冷汗,拚命思
索自个儿到底做错了什么?
进了书斋,他也没事先警告,便直接放下了她,害她跌落地面,疼得她龇牙咧
嘴的,好不痛苦。
“你想谋财害命不成?”她咕哝道。偷瞄了他一眼,决定还是先收敛一下,免
得他一个不开心,又把她从裴园一脚踢回厨房了。
“谋财害命?”严厉的脸庞稍稍软化,裴穆清甚至有些啼笑皆非。“丫头,若
真要谋财害命,只怕你还不够格。”
她红了红脸,拍拍衣裙,站了起来。
“你笑个什么劲?我不过是个小乞丐,没有自个儿的家,也没名没姓,当然不
如你这般天生显贵,成天茶来伸手,饭来张口。不过你可别以为这样就胜我一筹,
这也不过是老天爷赐给你的福份。”
一抹温柔神色浮上他的脸庞。
“从今儿个起,你就有名有姓了。”
她睁圆了眼,先是惊愕,继而好笑。
“你当我三岁小孩不成?打从出娘胎,爹就不曾为我取过名字,我哪儿来的名
字?倒也不是我说你,外表看起来吓死人,原来只是草包一个,亏得你还掌理这个
什么鬼牧场,依我看三天没垮掉就不错啦!”见他未动怒,她的气焰可嚣张不少。
“这里是裴家牧场。”他道。
“我才不管这里是‘赔’还是‘赚’呢!总之谁敢招惹我,我小乞儿就让他不
好受。”她半威胁着,毕竟曾在江湖中打滚数年,胆子也练大不少。不过这一切也
得是在裴穆清未动怒的前提之下,她才敢恶声恶气的和他说话,尤其瞧他现在似乎
心情颇佳,不趁此时立个下马威,还待何时?
“从今而后,你不叫小乞儿,你姓裴。”
“裴?”她愣住了,顿了顿,努力回想老爹是否曾说过他自个儿姓什么没有?
“我的爹爹姓裴?”她像发现新大陆般,激动地问。
“你跟着我姓。”他宣布。
“你?凭什么我要跟你姓?咱们又非亲非故——”害她空欢喜一场。
“打从你爹将你卖给我的那一刻起,你便是我的人了。将来,你会在裴家牧场
生活,你会跟着我姓。从今而后,没有小乞儿,只有一个裴弄蝶。”
“裴弄蝶?”她眨了眨眼,低念了好几回,仰着略带好奇又渴望的脸蛋望着他
。“这是我的名字吗?”
“对,以后你就叫裴弄蝶。”瞧她这般开心,他不由得笑了。
事实上,她是挺开心的,长这么大,还是头一回有个名字,虽然不知怎么个写
法,但有名字总是好的。平日老爹不是唤她一声“喂”,便是“小乞丐”的,她虽
然不以为意。但现今有人为她取了名字,那种兴奋可是难以言喻的——但她努力地
不表露在俏脸上,免得他还当真以为她会感激他,说不定要她在此做白工也不一定
。她哪知她的开心、她的兴奋早叫他轻易瞧见,实因她向来性子都是如此直率,心
里想什么,脸上就浮现出什么表情,隐藏不了多少情绪。
她很努力地装出气恼的声音,为自个儿的权益抗议。
“你可别以为随便为我取个名字便可要我做白工!好歹我也要同那猴子脸一般
工资,再不然给我二个馒头……不!起码也得五个馒头才成。”她伸出五根手指头
,摆明了不再杀价。
他轻轻抚了抚早先富大娘细心为她编起的麻花辫,那辫子又黑又亮的,一眼瞧
上去就让人十分爱不释手。
“将来你在这里爱吃多少个馒头就吃多少个,不会有人阻止你。”
“真的?”她双眼一亮,开始幻想起堆成小山丘般的白馒头全进了她的肚里,
难不成她是在作梦?
“你也不必做工。在裴家牧场,你是大小姐,如有什么需要就吩咐下人去做。
”裴穆清蹙了蹙眉头,懊恼先前没向富海说明白,竟让她像个丫环似的在厨房里做
粗活。
思及此,他便从怀里拿出一条金子打造的链子,在练子中间是一刻着“裴”姓
的圆形玉佩。这原是长年挂在裴穆清腰际的绶环,如今他将它串了金链子,挂在她
的胸前。
“这是什么?”她好奇地打量这翠绿的玉佩,瞧这上头还刻了一横一竖的不知
什么东西,好不乱哉,八成是某个图形吧?她猜测道。不过话说回来,听厨房里的
丫环说,这裴家牧场还是关外最大的。照理来说,这链子应该是纯金的无误,若是
卖了它……这辈子可就吃喝不尽啦。
“想都别想。”他看出她的想法,正色道:“此乃裴家信物。在关外,若有麻
烦缠身,只需将这玉佩亮出来,一切问题便可迎刃而解。”这是其一,其二便是挂
上了这玉佩,就表示她是裴穆清的人,谁敢动她,等于是不要自个儿的命一样。
“你是说——将来可就没人敢动我了?”她睁圆眼,好不稀奇。
他点了点头。
“非但没人敢动你,若遇上了麻烦,也可持此信物向人求救。”
她困惑地皱了皱眉,问道:
“为何你待我这般好?”
裴穆清轻叹口气,低喃:
“若是我知道便好了。”打从买下她开始,为她所做的一切,全是出于直觉。
至于是什么原因,他也不清楚。
小乞儿——应该称之为弄蝶。很小心地瞧着他莫测高深的神情。
“若我逃跑了,那可怎么样?”先问清楚总是好,免得哪天在裴家牧场混不下
去了,心底也好有个谱——她可是下定了决心,好歹也得在这儿住个几天,享受享
受做千金小姐的日子。也许一辈子就这么一遭,要是放弃了,恐怕连自个儿也不会
原谅自个儿。再说,这里有吃有住,说什么也比外面的残屋破瓦好多了,不住下来
才是大傻瓜一个。
裴穆清扬了扬眉,道:
“这里不是牢房,你想离开也成,只须自个儿不会迷路。”顿了顿,他含笑答
道:“在这儿住上十天半个月,你就会爱上裴家牧场的,至于,衣裳嘛……等请的
师傅来了以后,再为你做几套合身的衣服,目前你就将就些。”
她再度睁圆了眼,一张小嘴张得老大。
“你要替我做衣裳?用那些模起来很舒服的布料做的?”她实在是惊喜交集,
差点立即朝他叩首跪拜。早先还对他又打又骂的,原来是自个儿不对了。大概今晚
又要睡不着觉啦!想想过去十六个年头,哪天不是拾人破衣勉强穿之?如今有人专
为她做衣裳,着实令她受宠若惊!生怕是一场美梦——以往乞讨时,曾在客栈门外
听那说书人说过什么南柯一梦,道的便是一觉醒来才发觉,原来一生富贵全是好梦
一场。难不成她真是在作梦?若是如此,一辈子都在梦中也值得。
他笑了笑,用袖尾抹去她豆大的泪珠。
“丫头,怎么哭了起来?”
他这一说,她才发觉原来自个儿竟喜极而泣,泪水不由自主地掉了下来。
她有些害羞地垂粉颊,小声说:
“这辈子还没有人待我这般好过。”
他脸一沉,想起她老爹的作为,不觉抿了抿嘴。
“喂,我还不知你叫什么呢?”总不能再叫他该死的吧?好歹他也算她的再造
恩人,对他不尊不敬,她也没啥好处,不是吗?
不过,就只可惜她不认识字,不然她还真想知道“裴弄蝶”这三个字到底是怎
么个写法?应该算是很好听的名字吧?
“裴穆清。”他瞧她一脸困惑,含笑说:“这里有笔有墨,想知道裴弄蝶三个
字怎个写法吗?”
她眼一亮,开心的拍手。
“你要教我?”
“有何不可?”他走到桃木桌子后开始磨起墨来,她见了,很殷勤地接手来做
,就盼他快些写字。磨墨的速度太快了些,那墨汁喷洒出来,沾上她的俏脸蛋,她
还浑然不觉。
这裴穆清见了,嘴角无奈一扬,放下毛笔,用指尖抹去她颊上的墨汁。瞧她还
一脸茫茫然,不知发生了何事,他不禁大笑出声,吓住了正站在书斋外偷听的富海
。
不过,吓归吓,他可不敢随意敲门进去,若是惹裴穆清一个不开心,他岂不是
要人头落地?想来想去,还是待在外头较保险,最好等裴穆清气消了再去找那小乞
儿算帐——话说回来,先前瞧少爷和那小乞儿进了书斋,怎料少爷会突然放声大笑
?难不成是那小乞儿舌粲莲花,逗笑了裴穆清?
虽是不怎么可能,不过富海仍是站在书斋外,以备不时之需——例如,那小乞
儿对少爷不敬时,他可以随传随到。他毕竟是裴家牧场的管事,对上下都要负起责
任的。
就这样,他站在书斋外好几个时辰。
而且,那笑声还不时地传出。
他真的给吓住了,而且吓得挺厉害的。
如果先前她以为裴穆清是她的再造恩人,她可就大错特错了。
时至今日,她方知这姓裴的是个大恶人,是个没心肝的大坏蛋。
才不过刚过了一天的功夫,没想到裴穆清就被她给贴上“恶人”的标签。
原本在书斋谈过之后,她以为她裴弄蝶应该可以享受享受了——的确也是如此
。裴穆清让她住在裴园里,派个叫阿珠的丫环伺候她,又令师傅为她量身订做衣裳
,本来该是别无所求了,偏偏她不习惯得很。那阿珠像是随时都在监视她似的,她
一有需要,阿珠立刻出现。虽说是富海调教得好,不过有人亦步亦趋的那种滋味可
真是令她受不了!阿珠就差没代她去解手了,简直让人喘不过气来。回头想想,似
乎还是过去那种自由自在的生活有趣,爱跑哪儿就跑哪儿,只有三餐不继是个问题
,不然她早脚底抹油,先溜为妙了!这裴家牧场哪还会有她的踪影?
她应该是可以忍受的。想想,在裴家牧场是新生活的开始,这点小小的不便,
她当然能忍受,她所不能忍受的是——
她竟要天天洗澡!
天天耶!
想她是小乞儿的时候,一年半载不洗澡是常有的事。而当裴家的大小姐竟要天
天洗澡,那不是得脱好几层皮?想到先前富大娘差点剥下她一层皮,她直到现在还
打哆嗦,哪容得阿珠再刷下她一层皮?试问,她有多少皮可供刷洗?没先给刷死就
不错了啦!尤其瞧几个下人端了澡盆进来,里头是不住冒着烟的热水,她不禁用力
吞了口口水。
更可怕的是,阿珠一发觉她似无洗澡之意,立刻飞也似地去通报裴穆清,死丫
头!果真是安排在她身边的眼线。没一会儿工夫,裴穆清就出现在她面前,这么大
的牧场不需要人管理吗?瞧他一整天都管着她,那牧场可怎办呀?
当她把问题照实问出来时,裴穆清只是冷冷地笑了笑,也不答话,就只盯着她
恐惧的脸蛋,吐出两个字:
“洗澡。”
“我不洗!瞧我身上还干净得很,洗什么?虐待自个儿吗?”
“你要自个儿下水,还是我扔你下去?”
“我不要当什么大小姐了啦!”弄蝶柳眉倒竖,“我要去找我爹,我早该知道
你不安好心,说什么要我留下来尝尝做千金小姐的滋味,我看你根本是想整我。不
只想整我,说不定还要杀了我!”她无视于阿珠惊愕的表情。
“杀你?”要她洗澡是想杀她?这大概是天底下最谬荒的事了。
她认真地点点头。
“老爹说过:天天沐浴净身,会招致鬼魅附身,易生灭厄病痛。你想我天天洗
个干净,好招来那些鬼怪附身,要是死了,也省得麻烦。不过,你也别忘了,我要
是给你弄死了,必成厉鬼来找你报仇!”说来说去,就是拒洗。
“这又是你爹说的?”他轻声问,原来就严厉得吓人的脸庞更显可怕。
“那是当然。”她挺得意地说道:“别瞧我爹是个乞丐,以乞讨为生,他的学
识可丰富得很!打从小时候起,什么事都是老爹教我的。”
“好个老爹!”他喃喃道。
她偷偷瞄了他一眼。
“所以啦!你不是想害我是什么?难不成是为了我好?”
他冷冷打量了她半晌,道:
“你不洗,我亲自帮你洗!”
“呸!你敢?”好话还没说完,发觉自个儿被人轻轻松松地拎起,像是豪不费
力似的,让人给抛到澡盆里去了。
半是因为她喝了好几口水,半是因为那洗澡水还热得很,让她忍不住大叫一声
,全身湿漉漉地朝他又喊又骂。
“你存心想淹死我呀!亏我还当你是好人,原来不过是个伪君子!我就只有这
么件衣裳,现在好了吧?全弄湿了!你叫我穿什么?”她当这衣裳可宝贝了,虽是
不怎么合适,但好歹也算是十六年来唯一一件最像样的女装,比过去那件全是补钉
的衣服强太多了。
所以,这会儿她很气裴穆清也是理所当然的。尤其瞧他一副泰山崩于前而面不
改色的模样,差点没让她磨碎了牙。
裴穆清见她为一件衣裳气得双颊胀红,不觉好笑。
“待会富大娘会送些女装过来,你就暂时将就些。”
她朝他用力吐了吐舌,做了个鬼脸——此举只换来裴穆清一笑置之,转身吩咐
了阿珠一些琐事,如要从头至尾伺候她沐浴。换句话说,就是监视她洗澡,最好再
脱一层皮,不然,他可要亲自动手,那时可就不担保会不会淹死人了。
他的这些话虽是对丫环阿珠说,不过那声量可是故意大得确定弄蝶可以听得一
清二楚——摆明了是在威胁她嘛!
待到裴穆清出了香闺,还听见那长串的恶毒咒骂。他摇了摇头,大感无奈,早
在当初就该知道这丫头不好惹,若是长久留她下来,只怕裴家牧场将永不得宁日—
—
走了几步,他瞧见富海正规矩地站在曲桥旁等着。
一看见主子出来,富海急忙上前。
“少爷,白教主前来拜访,现在正在前厅等候着呢。”
“白若亭?”
富海拼命地点头,回头瞄了一眼裴园,便急步跟在裴穆清身后。
“少爷……”他欲言又止,只因生怕一个说得不对,祸及己身就惨了。
“有话但说无妨。”
富海吞了口口水,照实说:
“奴才不懂少爷的心思,日前才将那小乞丐买回来,不是买来做丫头的吗?怎
地如今竟成了大小阻?”
裴穆清停下脚步,注视着他。
“你认为不妥?”
“不!奴才不敢——”富海吓出一身冷汗,“只是奴才认为少爷如此做法定有
其深意。奴才生性鲁钝,猜不出少爷的心思,所以……所以……”
“今后别再提这件事了。”裴穆清冷冷道。他岂能说,就连自个儿也不清楚他
的做法到底有何深意?连自个儿都不明了的事,又如何解说?
“是——”
富海瞧见主子冰冷冷的态度,只能唯唯应诺,明哲保身。想想近日也发生不少
事情,先是那杀人魔在关外一连杀了六人,继而是这小乞儿闯进裴家牧场……少爷
也真是可怜!基于关外霸主及裴家牧场主子的身分,既要追捕那杀人魔,又要整治
这古灵精怪的小乞儿——
忽地,一时忘形,他击掌叫好。
“少爷,我懂啦!”
“懂了?”
富海猛点头,道:
“我懂您为何会收留那小乞儿,让她成为裴家大小姐,并且随您姓裴的原因了
!”
“你懂?”裴穆清倒是愕然了。连他自个儿都不懂,这年轻的管事会清楚他的
心事?
这倒有趣得紧。
“你说说看。”他愿闻其详。
带着既得意又钦佩的眼神瞧着裴穆清,富海忍不住性子,急切地说:
“少爷,还是您见多识广,这脑子转得比谁都快!原来你让那小乞儿飞上枝头
做凤凰,是为了引诱杀人魔出现。想我先前还不解少爷为何要这么做,原来这一切
全是为了以她为饵,诱出杀人魔来。”富海说到得意处,忍不住又加上一句:“既
然要让她作饵,不如做得更彻底些,少爷干脆收她为义妹,让关外人人皆知裴家牧
场多了个千金小姐,这杀人魔说不定下个月就会选中她。想想这半年来,六个枉死
的姑娘里就有五个是富家千金,若是运气好,下个月中便可捉到那杀人不眨眼的恶
魔……”
富海愈是往下说,裴穆清的脸色就愈难看。
当初他本无意让弄蝶成为诱饵,如今听这富海说来,岂不正好陷她于危险之境
?但倘若再任她回头做乞儿,跟着那个没心肝的老爹,又岂不是让她一生全毁了?
两相权衡之下,不如就让她暂时跟着她。有他在,谅也不会有人敢伤害她。虽
说杨明怀疑那杀人魔就在裴家大屋中,但只要有他在,料是没人敢动弄蝶的——
至于收她为义妹,就可是想也不曾想过的事。
但原因为何,他倒也一时理不清,只能跟着自个儿的直觉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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