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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信人: kick (缘份的天空), 信区: Reading
标 题: 最佳女婿俏千金(08)
发信站: 紫 丁 香 (Sat Aug 22 15:07:16 1998), 转信
第七章
7.1
向父亲辞职的过程顺利得令傅蓉蓉意外,也许是自己这张比鬼还惨白的脸色把爸爸吓到
了吧?她想,不然怎么爸爸答应得这么爽快,甚至没有多问一句。
当她一早醒来,看见镜子里的自己时,差点尖叫出声,还以为自己已经死掉了,下床的
不过是副凄惨的灵魂罢了!不到两天的光阴,她的脸颊凹陷了,嘴唇失去血色,一双黑而大
的眼眸在雪白的脸上变得更显目。
印象之中,只有母亲去世的那阵子,她曾经消瘦憔悴,没想到仅仅为了明白自己在韩伦
心中地位如此轻微,她就变成这副人鬼不分的模样。
好长一段时间,她坐在梳妆台前,专心凝视着自己,对自己重复母亲最后所说的话∶
“琼安,你是个乖女孩,你有勇气、有爱心,妈妈会保佑你过得幸幸福福的,你不会孤独,
不会寂寞,妈妈会一直陪着你的,别害怕啊,宝贝,妈妈爱你……”
一遍又一遍,她喃喃自语着∶“琼安宝贝,妈妈爱你,琼安宝贝,妈妈爱你……”直到
一股力量贯穿她的身体,彷佛母亲真的赐给了她勇气泉源,她义无反顾的站起身,给镜子里
神情坚定的自己一个鼓励的微笑。
但是,当父亲二话不说就答应她辞职时,傅蓉蓉全身的力气好像突然流失了一大半。
难道自己的存在真的在任何人心中都这么没份量吗?她觉得有点悲哀。
早上才抵国门,只在家小歇片刻就赶来公司的傅浩天,没想到应允了女儿的辞职,却换
来她一脸愁容,不禁深深看了她一眼。
“怎么?希望我挽留你吗?还是想趁机加薪?”
傅蓉蓉张大嘴巴望着一向严肃的父亲,他脸上竟然出现俏皮的笑容,好像……好像是外
星人假扮的!她不知不觉倒退两步,露出怀疑的眼神打量父亲。
的确和以往有显着的不同,父亲脸上僵硬的线条软化了,总是紧抿的嘴角也持续扬起,
整个人彷佛年轻十岁!
傅浩天当然看得出女儿的惊讶,但现在还不是说明的时候,他谨记着韦涵阳的“请
求”∶无论蓉蓉对你做任何听来怪异的要求,都不要过问,不要拒绝!
这个“请求”本身就很怪异,但他全盘相信他的“天才女婿”。
傅蓉蓉看父亲露出神秘兮兮的笑容,更是恐惧的不停往后退,直到背脊碰到办公室门
口,才停下脚步。
傅浩天简直哭笑不得,直到此刻他才确切了解自己在女儿心中的“形象”。
“我到美国去见过你韦爷爷了。”他试着在许可范围内做解释,“他极力称赞你主持节
目的才能,还一直恳求我放你回去帮他开辟新的广播节目呢!你这次向我辞职,不就是想回
去一展所长吗?我为什么要阻拦你呢?”
原来是这么一回事!傅蓉蓉挺直的肩膀陡然松懈下来。
“再说,虽然你的企画能力极强……”他停顿一下,用眼角观察女儿的反应,见到她整
副表情僵死在当场,果然和韦涵阳所预测的一模一样,他真是又好气又好笑,这两个小鬼,
竟然背着我玩花样!“但是,我并没有要强迫你继承我事业的迂腐观念,所以你大可放心回
去。”
他决定放过女儿一马,不拆穿她“找枪手”的事,毕竟已经有韦涵阳这么完美的女婿来
继承事业,他心满意足都还来不及呢!
听见父亲的话,傅蓉蓉差点滑坐到地上━━她真的有种被释放的轻松感,非但不用再面
对压力满满的办公桌,而且韦爷爷还愿意为她开辟新时段━━看来人说“情场失意,事业得
意”一点也不假呢!
想到世界上还有人对她赋予期待,还有个属於她的角落正在等待她的归去,一瞬间,傅
蓉蓉全部的力气又涌回体内━━现在只等她把姊姊和韩伦“送做堆”,她就可以了无牵挂的
回美国,展开全新的生活!
这也同时意味着,她还要支撑一段时间,不能在最后关头功亏一篑。
妈妈,她在心里默念,请给我更多的勇气去面对韩伦……
7.2
傍晚,当傅蓉蓉坐在轮椅上,由徐宇平推着出现在排练场时,韩伦心里震惊到极点。他
不能相信这个神情憔悴而冷淡的女人就是他的蓉蓉,他更不能相信她竟然带着那个年轻人赴
约。
“蓉蓉呢?”这是他的第一句话,也是发自肺腑的质疑。
“我妹妹临时有事不能来,很抱歉,韩先生,她请我转达她的歉意。”傅蓉蓉的口气平
淡没有感情,虽则她的心脏正鸣锣击鼓,但她脸上并没有泄漏一丁点情绪。
韩伦深吸一口气,整理紊乱的思绪━━他不是早知道“蓉蓉”不会现身吗?她不可能同
时扮演两个角色呀!但问题是,眼前的女人真的是傅蓉蓉吗?她的确美得惊人,和那天晚上
见到的“傅萱萱”相比之下,她的表情更冷漠,带着一股与世隔绝的疏离感,好像所有情绪
都与她无干,好像她是个不会笑,不会哭的假娃娃!
他忽然觉得自己很傻,仅凭一点蛛丝马迹就断定“傅萱萱”和“傅蓉蓉”是同一人。
这个赌注实在下得太大了,大到他害怕去面对事实,害怕去揭开真相!
“韩先生,我们要站在这里谈,还是……”徐宇平环顾四周,诺大的空房间里三面墙都
是及地的大镜子,有点像人家教跳韵律舞的场所,而角落里也的确有两人正对着镜子伸展四
肢,互相帮对方做暖身的按摩动作。
韩伦的神智被拉回现实,他用带有敌意的眼神看着徐宇平,“请问这位先生怎么称
呼?”
徐宇平大方的伸出手,“我姓徐,徐宇平,叫我丹尼就好了。”
韩伦强迫自己伸手和他相握。“请两位移驾,我们到楼上会议室谈吧!”
三人乘坐电梯到楼上,一路沈寂。韩伦冷眼旁观,注意到徐宇平虽不言语,但非常细心
谨慎为她推动轮椅,每个转弯,每个起伏,处处都感受得出他的细心体贴,无论多小的动作
总尽量避免她的颠颇。
到了楼上,韩伦先为两人大致介绍了剧团的现况,说明目前这只是业馀剧团,团员们只
有车马费贴补,公演的门票收入除了支付场地租金和道具成本外,剩馀不多的数目都捐给慈
善机构。“我解释这些,是想请问傅小姐,如果没有额外的酬劳,不知道你还愿不愿意加入
呢?”
“韩先生不用客气,叫我琼安吧,这是我的英文名字。”她不想听韩伦叫她傅小姐或傅
萱萱,“韩先生,我……”
“请叫我韩伦,蓉蓉也是这样叫我。”韩伦锐利的眼神不放过她脸部最细微的表情变
化,提到蓉蓉时,他还刻意加重语气。
“好的,韩伦。”当这个熟悉而甜蜜的名字从口中溢出时,她忍不住情绪激动而澎湃不
已,彷佛她已经等了一世纪之久,只为了将他的名字从口中说出。“我想,有没有酬劳并不
是重点,我的行动不方便,也不敢保证每次都能参加你们的聚会,所以只要你们不嫌弃,我
当然尽力而为。”
“那么,我们就这样说定了。”韩伦向她伸出手。
她犹豫了两秒钟,还是伸手和他带电的手指浅握一下,几乎才碰到就想缩回来,韩伦却
猛然攫住她的手,紧握不放。
她强自镇定,浅浅一笑,“是不是喜欢戏剧的人都这般热情呢?”
韩伦脸一红,困窘的松开手,他更怀疑眼前这个女人就是他的蓉蓉,如果是蓉蓉,她一
定会羞得低下头来,但那支细滑柔嫩的小手,触感又熟悉得令他心悸……难道换了一张脸,
她的心也跟着换了吗?
“如果没有别的事,我们就照刚才说定的,等我把手边的作品整理出来,再请你过目指
教,好吗?”她就像在谈公事一样,口气平淡得像杯白开水。
她的言语,她的神情,在在刺伤韩伦的心,使他整个人不寒而栗,他挣扎着握紧双拳,
眼前的情势逼他不得不下决心走险棋!
“明天是这次公演的最后一场,不知道两位是否有时间来?”他跟着追加∶“上次我带
蓉蓉看过,她很喜欢,这次我想带两位到后台参观,顺便和大家认识认识。”
傅蓉蓉默默点头同意,随即让徐宇平推着离开会议室。
韩伦追到电梯口。“琼安,请替我转告蓉蓉,我很想念她。”他的声音低沈温柔。
她一阵头昏目眩,不知道该怎么回答,配合心脏疯狂的节奏声,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平静
稳定的从口中传出来∶“我代她谢谢你的关心,韩伦,再见。”
韩伦动弹不得,呆立着看电梯门慢慢阖上。
在电梯里,始终沈默的徐宇平不了解傅蓉蓉今天的表现,“琼安,你为什么对他这么冷
淡?你不是想帮萱萱追他吗?那为什么不对他温和一点?”
傅蓉蓉黯然摇摇头,“丹尼,我很累很累了,我想回家休息,改天再和你解释好吗?”
徐宇平不再多说,他感觉得出来,琼安和这位叫韩伦的男人之间,有着不寻常的情愫。
他有点迷惑,十几年来,他不曾见过琼安对哪个男人有特别感情,这也是他锲而不舍的原
因,相信自己在她心中的地位比一般男人来得重,相信自己还有一丝希望……
现在他已经不敢这样自信了。
7.3
程小雯一推开剧团会议室大门,里面溢出浓臭的香菸味,她连连咳了几声。
“小哥?”她看见韩伦身体懒散的倒在一张椅子上,背对门口,两条长腿直直向前伸
展,搁在另一张椅子上,桌上放着一个烟灰缸,里面的菸屁股堆得高出边缘。
韩伦没有应声,随手又捻起另一支香菸,对准还没熄灭的菸头,藉着馀烬点燃下一根。
直觉已经告诉她今天的计画并不顺利,“怎么了?她不是傅蓉蓉吗?”她机警的关上门,在
他旁边椅子上坐下。
韩伦连抽了三口烟,恍若自语的说∶“我想我下错注了。”
程小雯紧盯着他沈思的脸庞,“你已经确定了吗?”
韩伦眉头紧缩着,缓缓将今天与“傅萱萱”见面的经过告诉她,说完后又狠狠抽了一大
口烟,吐出无数的疑问,“她真的是蓉蓉吗?她为什么要这么做?想玩我的感情,她早成功
了,现在又是为了什么?”
他的声音是冷静的,语气是没有起伏的,但程小雯看见他额上的青筋浮现,说话时嘴角
也是僵硬的,她了解韩伦是以多大的克制力在压抑心中的怒火。
沈吟片刻后,程小雯说∶“我相信你有一点说对了━━她想逃,否则昨天那个『傅蓉
蓉』不会告诉你她要回美国。”她以局外人的身份分析着,“至於这个琼安,也就是『傅萱
萱』,究竟是蓉蓉本人还是真有此人?”
“这就是问题。”韩伦用力捻熄香菸,“若是她真的是傅萱萱,那蓉蓉又在哪里?”
“小哥,还有一点你也说对了━━你的赌注下得太早了,我只能帮你确定蓉蓉的面貌是
化妆的,但我没办法认出她的真面目,而你也只听见『二小姐』三个字,加上见到一个女人
从傅家出门去上班,但并不表示那女人就是蓉蓉啊!”她点破他一厢情愿的判断。
韩伦愤然点起另一根烟,“她到底在玩什么把戏?”他也不清楚这个“她”,指的究竟
是“傅蓉蓉”还是“傅萱萱”。
程小雯自言自语着∶“目前据我们所知,一共有四个女人∶一个是可能不会走路的美
女,她待人冷漠;一个是绝对会走路的美女,在公司上班;一个是蓉蓉口中的姊姊『傅萱
萱』,最后一个是丑丑的『傅蓉蓉』本人……”
“她不丑!”韩伦突然大叫,把程小雯吓了一跳。
“好好好,最后一个是『长相平凡』的傅蓉蓉,可以了吗?”她斜眼观察韩伦的反应,
心里又好气又好笑,想这人中毒显然不轻!
“然后呢?”韩伦淡淡问道,脑中也跟随程小雯的逻辑打转。
她继续说∶“前面两个美女,你已经确定长相一样,但后面两个,我们没人知道她们的
真面目。问题重点是,这『四个』女人究竟是由『几个』变化而成的?”
见韩伦没有答腔,她自顾自说下去∶“小哥,你有没有想过傅蓉蓉和傅萱萱是双胞胎的
可能性?也就是说,那两个美女是双胞胎,而一个是不会走路的傅萱萱,另一个是傅蓉蓉的
真面目。当然,也可能这四个人都是蓉蓉一人扮演的,也可能是三胞胎或四胞胎,或者背后
还有第五个、第六个……”
韩伦被她一句“双胞胎”给打昏了脑袋,全然没听见她后面的瞎掰。“双胞胎?你是认
为我今天和那天在傅家客厅见到的是傅萱萱,而去公司上班那个会走路的才是蓉蓉?”他大
声咆哮,如果事实真相果真如此,这盘棋只怕就要全军覆没。
程小雯的脑细胞快速转动,“我不能确定,只是觉得这个可能性比较大━━『长相平
凡』的傅蓉蓉会走路,这是铁的事实,就算她是化妆的,本人其实很漂亮,但一人扮两角也
够了,她为什么要突然编造出一个『不会走路』的姊姊来?最有可能的是━━她的的确确有
这样一个残障的姊姊!”
韩伦焦虑的等她继续说下去,他已经没办法自己思考了。
程小雯觉得自己像推理小说里的神探,满脸春风得意,“当然,她们也可能不是双胞
胎,或许你见到的两个美女都是蓉蓉,而另外有一个长相不明又不能走路的傅萱萱躲在背
后;也许两个美人都是傅萱萱,她只是假装自己不会走路,而傅蓉蓉呢?说不定是那个老佣
人假扮的……”
听她越掰越过分,韩伦真想拿烟灰缸砸过去。
“总而言之,”她慎重其事的下结论∶“你还是得先弄清楚这个琼安是不是傅蓉蓉。”
韩伦快气炸了,她绕了一大圈,结果又绕回问题的原点。“真是独到的见解啊!程妹
妹。”他讽刺的说,“接下来你是不是要怪我没有一脚把她从轮椅上踢下来,看她是不是真
的不能走路?”
“这倒是个好方法,你今天怎么没想到呢?”程小雯还真的在考虑可行性。
“你……”
“你何必苦着脸呢?小哥,既然你已经约了她明天到后台,我们只要按照原订的第二计
画进行不就可以了吗?”她乐观的表示,反正他们老早就决定,万一韩伦无法以“目测”分
辨傅蓉蓉和傅萱萱,就要施些计谋逼傅蓉蓉“现出原形”。何况在个人的想法中,程小雯还
比较喜欢这个刺激好玩的“第二计画”呢!
韩伦默然不语,他的心情实在没有程小雯这么轻松愉快。考虑许久后,他最后才咬紧牙
关说出心底的顾虑,“小雯,你还记得上次我跟你谈要让剧团职业化的事吗?我已经找到一
位愿意出资帮我们成为职业剧团的老板,对方明天会来看戏,所以我们不能出一点差错!”
程小雯张大诧异的眼睛瞪着他,旋即朗声笑起来,“你在开玩笑吧?这么重要的事情为
什么现在才告诉我?”
“对方也是今早才通知我的!”韩伦认真的回瞪她,“我会跟你开这种玩笑吗?”
她赶忙收起笑声,语调也紧张起来,“我们要怎么办?还是照原订计画吗?万一她真的
不是傅蓉蓉,那可是有开天窗的危险呢!”她知道成为职业剧团是每位团员的心愿,没有人
会甘心错失这个机会。
“所以我很不想走上这步棋啊!”他委实无奈,“但蓉蓉现在连公司也不去了,而我只
剩下四天的时间,除非不顾一切闯进她家里,否则真的只能把那个琼安从轮椅上给踢下来,
但这种当场拆穿的作法只会把她逼得离我更远,你想我还有什么选择呢?”
她左思右想也没别的主意,只好安慰韩伦道∶“别多想了,既然决定了就这么办吧,反
正请小李躲在监控室里待命就是了!”
韩伦叹口气,“也只能这样了,但愿蓉蓉她……”他把剩下的话吞进肚子里。
程小雯看出他的思绪,给他鼓励的微笑,“小哥,我相信蓉蓉对你是真心的━━我那次
在你怀里撒娇大哭,她当时的样子啊,真像要把我给斩成八块呢!”
韩伦笑了,“我还真想把那个丹尼给斩成十六块!”他随即又陷入沈思,“如果蓉蓉真
的在玩弄我,只怕这辈子我再也不会相信人心了。”
“我相信她的『苦衷』一定非常不得已。”程小雯继续给他打气。
“是啊,我也只能这么想了。”他重新点燃一根烟,点燃最后一线希望,“我只能相信
她……”
“不用担心,一切都看明天了!”她嘴里说得轻松写意,心里却在慎重祈祷,但愿傅蓉
蓉不会辜负小哥的信任!
两个人陷入沈默,任凭烟雾弥漫整间会议室。
7.4
“怎么了?琼安。渴吗?要不要吃什么?”
徐宇平一双手搭上傅蓉蓉肩膀,她才回过神来,软软笑道∶“也好,给我带杯咖啡吧,
我头有点昏。顺便问问还有没有人要,只怕没人有心情吃喝。”
最后一场公演的后台一片紊乱,她没想到演出前的气氛竟然这么紧张,虽然相同戏码已
经上演五天了,但每个演员都还战战兢兢,不敢掉以轻心,全心全意要让观众留下最绚烂最
深刻的印象。为了不打扰大家,她和丹尼只好静静待在角落。
“我去买的时候,你要乖乖留在这里,别乱跑啊!”徐宇平揉揉她的头发。
“知道啦!我坐着轮椅能跑到那里去?傻子!”她笑斥道。
徐宇平转身离开了,留下她一个人,倍觉孤独。
五点多,她就在丹尼的陪同下来到社教馆后台,韩伦公式化的将她介绍给大家,随手抓
了些旧剧本给她,淡淡的说了句∶“请琼安小姐过目后,给我们批评指教。”然后就不再说
什么,转头参与忙碌的准备工作。看着韩伦忙进忙出,甚至没有多看她一眼,她觉得自己像
个隐形人,以前的两人世界再不复存,他的眼里彷佛再也容不下她了……
她突然觉得头晕目眩,全身乏力。
“琼安哪,你的护花使者呢?怎么不见了!”程小雯已经换好戏服、化好妆,笑嘻嘻的
走到她跟前,
傅蓉蓉强撑起精神,友善的笑笑,“你是指丹尼吗?他去买喝的了,一会儿就回来。”
程小雯一听,正中下怀,她原本的任务就是要设法将徐宇平暂时遣开,免得他破坏接下
来的计画。这叫天助小哥也!她暗叫,却又觉得不过瘾,好像错失一场好玩的游戏似的,於
是她不甘寂寞的在傅蓉蓉轮椅前蹲下,恶作剧的说∶“说真的,你和你妹妹的长相真是完全
不相似,不知道你是检来的,还是你妹妹是领养的?”
傅蓉蓉警觉心顿起,她不懂程小雯为何突出此言。“你问这话是什么意思?”她充满戒
备的反问。
程小雯不在意的耸耸肩膀,依然嘻皮笑脸的站起身。“开个玩笑罢了,何必这么没幽默
感?算了,不和你说,我去做暖身了。”她转身要走,又掉头抛下一句∶“琼安,我确定你
不是个好演员。”
傅蓉蓉一凛,她不确定程小雯这句话有没有弦外之音,但却完完全全刺穿她的心事,她
的确快“演”不下去了∶眼里耳里都是韩伦的身影、韩伦的声音,让她那颗已经宣告死亡的
心脏,竟然一点一点又活动起来,两种情绪同时灌注进来,互相对抗着,反覆而不能平息。
她不能了解为什么韩伦知道她要离开,却显得如此无动於衷?但她又不能彻底忘记韩伦的告
白,还有临别前那句……蓉蓉,我是真心的……
“小李呢?还没来吗?”程小雯扯开嗓子对大家叫道,表示“准备工作”完成。
“今天还没见到他呀!”另一人也吼着回答。
震天价响的声音打断了傅蓉蓉的思绪,她抬头发现后台正陷入一片沈默,所有人你看看
我、我看看你,不到十秒钟,大家又开始骚动起来,原来距离演出只有二十分钟了,掌管灯
光的小李却“还没有到”,本来就弥漫着紧张气氛的后台更陷入一片混乱,所有团员凭着完
美的默契,为韩伦演出这场未经排演的“戏前戏”。
身为舞台监督的林建国迅速拿起联络监控室的内线电话∶“阿美,你师父到了没?他有
没有交代?知道了,我来打。”他挂下电话,转向大家,“你们继续做自己的事,老陈,你
去打电话!韩伦,你帮我四处去找一下,看有没有在厕所还是在哪里?”
三分钟后,老陈跑回来,说小李家里没人接听,大哥大也接不通。再五分钟后,韩伦也
跑回来,依然没有小李的下落。
此刻距离开幕剩下不到十分钟,林建国的大哥大“分秒不差”的叫了起来,他接起电
话∶“喂……小李!你在哪里?”他声音之大,每个人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什么?他还好吗?嗯……嗯……你什么时候能到?嗯……知道了,等你到了再说!”
切断电话,林建国沈默两秒钟,转向大家宣布道∶“小李朋友出了车祸,还好现在已经
没事了,他正从荣总赶过来,最快要半个钟头才会到。”
“那,阿美能顶吗?”
“还是延迟开幕?”
“找个人去帮阿美比较好,不然要晚多久开幕也不确定。”
“我想……”
等每个人都尽职的说出“台词”后,林建国做出总结∶“让阿美先撑,至於帮手……”
“不行!”现在轮到韩伦出声,“阿美才跟过一部戏而已,她还不行!尤其这场戏开幕
就在酒家,灯光不好打!”
“那你说要延迟开幕吗?”林建国张目瞪着韩伦,想当年他戏也演得挺不错,“万一小
李八点半才到怎么办?有人闹要退票怎么办?”
韩伦也回瞪他,语气坚定不容反驳,“建国,你冷静听我说,有一位愿意出资帮我们成
为职业剧团的老板今天会来看,我们不能冒险让阿美顶哪!”
所有人的目光全部集中在韩伦身上,整个后台静得连一根针掉到地上,都听的见。
林建国更是傻了眼,怎么韩伦事先没提过这段“台词”,这到底是真的还是韩伦临时掰
出来的?他的目光在韩伦脸上搜寻几秒钟,两个人的交情算算也有十年了,默契自然是超一
流的,从韩伦的表情和声音中,他知道韩伦说的是真话,但那双绝顶严肃的眼睛也同时暗示
“这场戏”还是得演下去。
林建国很快从惊讶中恢复神智,他推测韩伦选在此时说出这件事,是打算利用这件事实
进一步刺激傅蓉蓉,使她更没有退路可选。於是他飞快看了一下手表,把“戏”带回主题,
“现在没时间说这个,我们只剩下五分钟了,你说怎么办?阿美不行,又不能晚开幕?”
“这……”韩伦露出一副苦苦思索的模样,“总之阿美不行,如果晚开幕的话……有没
有不影响观众的方法?”
在一片沈默中,程小雯开始“出主意”,“我们先上台演个短剧如何?”这个主意当然
遭到大家异口同声的否决,她於是又说∶“那么找人说些笑话给观众听,混些时间呢?”
这次没人答腔,表示这是个“可以考虑”的方法。从眼角馀光中,程小雯看见傅蓉蓉
“天人挣扎”的表情,她暗自相信这步棋成功的机率正在一点点增加。
“但要找谁去呢?”林建国刻意装出认真在考虑人选的样子,目光轮流在每位团员身上
打转,每个人都默默摇头表示自己不能担当这个“重责大任”。
韩伦则竭力坚持着不说话,发誓要等到最后一秒钟。
后台每一支耳朵里只有秒针滴答滴答的声响,每一颗心都在期待,却没人敢把眼睛转向
傅蓉蓉的所在的角落……
“韩伦,带我到播音室去!”
傅蓉蓉的声音终於响起,韩伦猛然回过头,周围的景象刹时变得一片模糊,他只见到一
脸苍白的她缓缓推动轮椅前进,她的嘴唇在颤抖,墨黑的双眼闪烁生辉,那样子真是动人,
韩伦只一瞥,不禁目眩神移……
“带我到播音室去!”她再次坚决要求,只觉得心脏就快要跳出胸口,砰然的声音大到
好像每个人都能听见,“你们别无选择,是吗?要晚开幕又不能触怒观众,是吗?会耽搁多
久没人说得准,是吗?”问话之间,她一双秀目左右顾盼,后台所有人都觉得自己被她看见
了,却没有人出声回答。
韩伦不知道自己此刻翻腾起伏的心情是激动、是兴奋、是愧疚,还是喜悦?他的计画可
以说顺利极了━━若非对自己的播音能力有相当信心,没有人会自告奋勇在这样的处境下冒
险━━他已经成功的“利用”了蓉蓉的纯真善良逼她做出决定,逼她在无形中默认自己是傅
蓉蓉,然而,见到自己将她逼得面无血色,韩伦的良心不由得阵阵抽痛起来!
“带我去播音室啊!韩伦,相信我!”她第三次催促。
他无暇分析自己的情绪,迈出两个大步跨到她跟前,突然伸手将她整个人横抱起。
她惊喘一声。
韩伦凝视怀中佳人,“音控室在楼上,没有电梯,你不能走路,是吗?”他再转向林建
国,“建国,请你联络阿中,做好播音准备。”说完,他毅然决然抱着她,转身走出后台。
依偎在韩伦胸前,被他结实的臂膀抱着,鼻里嗅着他身上漾出的阳刚气息,耳里听着他
的心跳声,噗通噗通和自己奏着相同的节奏,傅蓉蓉以为自己身在天堂,她相信全世界再也
没有比这里更舒服更温暖更安逸的角落……
抱着蓉蓉轻盈柔软的身躯,韩伦全身血脉着火似的加速窜动,体内的悸动使他更收紧手
臂,只希望能永远如此抱着她,抱着她……
可惜两分钟后,他的脚已经把他们带到音控室,负责音效的阿中得到林建国的指示,已
经准备好随时可以播音。
他勉强割舍百般不情愿的心情,将怀里的蓉蓉轻轻放在椅子上。
阿中将麦克风递给她。
傅蓉蓉接过麦克风,看了韩伦一眼,随即专心面对麦克风,闭起眼睛,轻启朱唇……
她的声音透过麦克风,竟有说不出的美妙,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抚慰力量,飘入耳里就
像一股透心凉的清泉,令听的人全身毛孔无一不畅快。
刹时之间,台前台后一片肃静,都以为是天使在说话了。
起初只觉得声音入耳动心,说了些什么也没留神去听,后来等她开场白一过,话峰一
转,她开始介绍剧团成立以来,演出过的一些戏码,公演的时间、地点、演出场数,间接又
带出不少有趣的笑话∶不会抽烟的女主角在舞台上被烟呛得说不出话来,莽撞的男主角没认
清门的位置,导致“破墙而入”……
她的话题层出不穷,鲜活灵动,好像总绕着剧团琐事打转,却叫人没有厌烦的感觉,听
她说来像说故事,娓娓道来,字字清脆,声声婉转,语调忽缓忽急,或高或低,每个抑扬顿
挫都紧紧抓住听众的心。
从开始到结束,在场所有听众竟无人开口说话,彷佛陷入被催眠的境界,只怕漏掉她的
一个字句,一声轻笑……
7.5
直到音控室里联络电话的红灯亮起,韩伦才恢复知觉,整个人恍若刚从梦里醒来。
他接起电话,是林建国通知他时间差不多了,戏可以开幕了。此刻,他才省悟到时间已
经在傅蓉蓉如新莺出谷的声音中,不知不觉过去了三十分钟。
他轻拍她的肩膀,她会意的点点头,随即将正在嘴边的话题告个段落。“各位观众,幕
即将开启,邀请你们一同融入我们在舞台上交织成的喜怒哀乐……”
灯光渐暗,声音渐微,枣红布幕缓缓拉开……
阿中从旁接过傅蓉蓉手里的麦克风,她身下的椅子一个晃动,整个身子摔倒在地上,昏
厥过去。
“蓉蓉!”
“琼安!”
韩伦和不知道什么时候跑进音控室的徐宇平同时扑上前,一人一边将她扶起,她瘫软的
娇躯悬挂在两人的臂膀上,星眸紧闭,脸上没有一丝血色。
“琼安,你怎么了?别吓我啊!你醒醒啊!”
徐宇平眼泪都快流下来了,用力摇晃她的身子。她微微动唇,却一声也没发出来。
韩伦一手揽着她,一手探探她的额头,烫得惊人。“她在发烧。”
“发烧?”徐宇平愣住,也伸手摸她的脸颊,“我从小到大没见过她生病哪!琼安身体
壮得像支牛,为什么突然……”
韩伦甚至没有时间自责,迅速从徐宇平手里把蓉蓉“抢”过来,将她整个身子搂抱进怀
里,二话不说就往门外走。
“喂!你要把琼安带到哪里?喂!你等等啊!”徐宇平边嚷边追了出去。
7.6
傅蓉蓉微微张开眼睛,触目就是韩伦含情脉脉的双眼,她下意识的眨眨眼,还以为自己
身在梦里。
“韩伦……”她呢喃唤他的名字。
“你病了,小丫头,别多说话,乖乖睡觉。”他极富磁性的低沈嗓音让她早已无力的骨
头更酥软得像要松散成灰。
“我病了?”她难以相信这个字汇会和她连在一起,略一偏头,看见徐宇平手脚大开的
躺在旁边沙发上,睡得正酣,眼看脑袋就要滑到地上。她这才省悟到这是个陌生环境,黑暗
的房间中只有角落一盏小灯发出昏黄的光线。“这里是哪里?”
“医院,你在打点滴,别动。”韩伦爱怜拂开落在她眉梢的发丝,动作又轻又柔,“没
事的,你已经退烧了,医生说好好睡一觉,明天就可以出院了。”
“哦。”她应了一声,缓缓阖上眼睛,不到一会儿又睁开,“公演呢?”
“顺利结束了,你表现得好极了,大家还没卸妆就全部冲来看你,每个人都说你是最大
的功臣。”他温热的气息柔柔吹上她的脸颊,她羞红了脸,转过头避开他含情的双眸。
“我没有那么好,你不要这样说,我……自作主张……总是顾前不顾后……”
“傻丫头,你不知道自己有多好,中场时间起码一打观众跑到后台来问那是谁的声音?
她在那个电台主持?什么时段?后来还有观众指名要把花献给你呢!”
“是吗?你在开玩笑吧?”她斜眼瞄他,却见到他从床下拿出一大束白玫瑰。
他把花捧到她枕边,在她耳畔低语∶“我从没跟你开过玩笑,我是真心的。”
剪不断的泪水滑下她脸颊,颗颗落在花瓣上,“韩伦……我……”
“别再说了,琼安。”他压抑下想叫她蓉蓉的冲动,“闭上眼睛,小丫头,乖乖睡着,
什么都别去想了,乖……”
出乎她意料之外,在韩伦恍若催眠的轻呓声中,傅蓉蓉很快就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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