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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信人: zcm (弃我去者,细雨菲菲), 信区: Reading
标  题: 2
发信站: 哈工大紫丁香 (2001年03月09日18:23:57 星期五), 站内信件





双手托天埋三焦,左右开弓射大雕。。。龚老爷子站在正房里,对着院中白雪,轻松自
如地练了一套八段锦,而后不吁不揣地来到书案前,在老太太铺好的宣纸前挥就一联:

                  雪过黄连淡
                  风来厚朴香
此时于 厩『媒 屋,她身上的 雪遇到室内温暖的热气立时变做晶莹的水珠。惠生老
太太见她进屋,一句招呼不打,兀自进到套间去了。于莲肪来到桌前,见到老太爷的字
,直夸好,老爷子说喜欢就拿去。这时里间传来老太太的瞌睡声,
于莲肪赶紧说,还是您收着吧。
帮老爷子收拾笔墨时于莲肪问这副对子为什么单单选了黄连厚朴这两味药。龚矩臣说黄
连厚朴两药乃中医看家之药,恰如日常生活中的白菜萝卜,是为炊必不可少的。于莲肪
听了说道,我记得,老太医给光绪皇帝诊脉开方时同时用了这两味药。龚矩臣到底记性
不行,却怎么也想不起来了。于莲肪由柜内取出一套医案说这是光绪三十年至三十四年
间,龚家祖父诊病的记录。说罢翻至一页读道:光绪三十四年五月初六,申时三刻,予
于 适俚 为上请脉,其时大后亦在座,上之脉象左足脉沉迟,右关脉浮迟,脉十五次一
停……龚矩臣插言说,左尺沉迟,肾已虚得厉害了,小便定为白浊,而且伴有耳聋虚鸣
,右关浮迟乃胃寒虚膨。这个皇上啊,先天肾水不足,后天脾胃失调,也是病入膏育了
,真难为了我父亲。于莲肪说,小便白浊,沉迟阴肿,西医当是 鲅字⒄ 。这样推断,
光绪当年患有肾小球肾炎,这个病搁今天也是个难缠的症病。龚矩臣说,脉搏动十五次
一停歇,说明胃气将尽,光绪死期当在半年之内,我父亲记录这点,可见已料出大渐时
限,只是讳于帝王威严,不便直言罢了。于莲肪说,既然如此,老太医为什么不补脾肾
却用了黄连、厚朴这样降心火,消涨泄满的药呢。   爻家鞒 了半晌说,父亲用药,想
必有他的道理,按说肾气不足则昏顾,腰冷,胸疼,耳鸣,肾为脾之关口,气平则脾土
荣昌,故心火是脾土之丹,心火旺则母欺子,脾自不能凝聚元气,因而殃及肾水……但
于莲肪总觉这个说法有些牵强,矫情。她认为,龚家祖父在这儿是把药用错了,是逆其
道而行之。
正欲说什么,只见龚家女婿任大伟急匆匆由东屋奔出,直奔龚者爷子的正房而来。任大
伟是龚家老爷子“不称心”的女婿,以老爷子“嫁女必胜吾家者,娶妇必不若吾家者”
的古原则,任大伟的小业主门第是配不上龚家女儿龚晓初的,为这,结婚时  矩臣与女
儿几乎到了断绝关系的程度。他认为,任大伟的父亲倒腾青菜,为商为贾,重利轻义,
与世代儒医的龚家不可同日而语,以年轻人的时髦话来说是不在一个档次上。但女儿不
听他这一套,执意要嫁,龚老爷子不能硬挡,只好顺其自然。“不可同日而语”的小两
口结婚后恩爱甜美,脸也没红过,特别是外孙任捕的
诞生,使龚老夫妇由威严的祖父、祖母而转化为慈祥的姥爷、姥姥,使得龚老爷子觉得
再没有对女婿板脸的必要,关系相对有所缓和。再加上儿子龚晓默在家中是甩手大爷,
连换灯泡一类的事情也做不来,压根儿靠不上,这个家里里外外全仗着外姓人任大伟。
从买  搬煤到通阴沟修电门, 样也离不了人家,关系也就没必要搞得那么僵。有一次
院里的藤萝架被风刮倒了,大风地里,任大伟光着膀子站在木梯上锤子斧子一通猛抡。
惠生老太太对丈夫说,也别净嫌人家,小家子自有小家子的长处。这活儿你让晓默干,
打死他也不会上那梯子。龚矩臣当时鼻翼扇了扇,什么也没说。当晚惠生老太太做了龚
家拿手菜醋炯肉,烫了一壶花雕,把女婿叫过来,跟老丈人共用晚餐,由此女婿才彻底
得到认可。这两年,任大伟发了,这正是靠了倒腾青菜的父母赋予的经济头脑。他开始
倒彩电,后来又倒汽车,现在正搞房地产。啤酒肚催起来了,名牌穿上了,头发改了样
式,说话变了腔调。但无论怎么变,在老丈人跟前总还收敛三分,生伯老爷子说他是“
小人得志”。相反的,对老爷子老太太倒更加毕恭毕敬地孝敬起来,每天早晚还知道跑
过来问问安,隔三差五给老两口买些新鲜可口的吃食。老太太说,这头草驴,硬让龚家
给调教出来了。
    任大伟进了屋对岳父说他有位朋友,是某集团总裁,想让岳父给看看病。龚矩臣说
再不要亮什么总裁的招牌,我反感这个。任大伟说总裁也是一种职业,就跟掏大粪的时
传祥、种庄稼的陈水贵似的,都是劳动人民。任大伟知道,龚矩臣对“劳动人民”这个
词特别敏感,“文革”时龚老爷子作为“反动学术权威”、“封建主义残渣余孽”被批
斗关押,为此老爷子很想不通。但所能让老爷子认罪服输的只有一条:缺乏对劳动人民
的阶级感情。这些年龚老爷子一直也没闹明白,既然对劳动人民认识不够,缺乏感情,
那他自己又该算作什么?人民大概总该算的,人民代表的选票每回街道都是给送到家来的
,不是人民该不会有这待遇。至于“劳动”,他认为他给人看病收费也该是按劳取酬,
不能算作剥削。但他不知道为什么,却总划不进“劳动人民”之列。果然,任大伟提“
劳动人民”之后,龚老爷子再不说什么,品了一口茶慢慢咽下去,看着墙上杨柳青的一
副《莲花湖》出神。任大伟问者爷子这时候可有时间,说病人已经来了,在他的屋里等
着呢。龚老爷子说,你就会干这先斩后奏的事,把人领来了还问我有没有时间。这时老
太太一挑帘子由里问出来,对任大伟说,老爷子已久不给人看病了,再不要往家领这些
杂七杂八的人。任大伟说,闲着也是闲着,看看病也是为人民服务。老太大说,看病就
是看病,我们不义诊。任大伟说这个例外,这是他小学同学,总不能跟同学张嘴要钱吧
,那样,十二条小学的校友们还不把他骂死。老太大说,你的同学太多啦,今儿一个,
明儿一个,你岳父又不是校医。
    任大伟说,治病救人,积阴德的事,天底下多少人都念您的好儿。老太太说,再别
说积德的事,你爸爸积这点德都叫人散完了。说着飞快扫了一眼于莲肪,于莲肪不自觉
地低下头去,脸刹时变得通红。惠生老太太并不理会于莲肪的表情,继续说道,老爷子
也是人,古道热肠应该有,但我们也得穿衣吃饭。士可贫,而不可穷,这道理也是显而
易见的。老太爷活着时候,看病的酬金是以百元计算的,到后来票子发毛,费用就以金
条来论价,老太爷为黎元洪的太夫人治愈头痛之疾,礼金是四两黄金。‘到了晓默父亲
这辈也是决不降价的,病家邀请出诊,管接管送,诊费大洋十元。那时候的钱值钱,两
毛钱能买二斤猪肉,买二十三个芝麻酱大烧饼,一个巡警的月工资才六块。我们这个家
业是几辈人凭本事挣来的,怎能张嘴就白干。任大伟还要说什么,老爷子不耐烦地说,
叫那人来吧。任大伟就领进一个长得肥头大耳的总裁。总 冒和 挺肚,脑满肠肥一副凡
人不想理的样子,谱摆得很大。老爷子问了几句话,对方的大哥大开始叫唤,肥头就拉
出电线开始使劲喊叫,老爷子直摇头,老太太说,打个电话,使那么大劲儿干什么;又
不是在马路上。肥头并不理会这挪榆,照旧喊。任次伟说,咱院周围都是高楼,把电波
挡住了,不喊不行。于莲肪看那人洪声大嗓的,便问任大伟肥头有什么病,任大伟说是
心慌气短。老太太笑道,这嗓门赛过唱黑头的了,还气短?
    龚老爷于一边诊脉肥头一边打电话,脉诊完了,电话也打完了。肥头等着老爷于开
药,老爷子把手一挥说不用吃药。任大伟说好歹总得开点药,比如说十全大补汤什么的
,肥头也点着头说就是。者爷子拱拱手说,愚医学问有限,已无力回天,您还是赶紧到
大医院去吧。任大伟想必定是刚才肥头的举止让老爷子看不惯,恼了,便周旋说大医院
里净是实习大夫,能看出什么名堂来。总裁是慕名而来,一见老辈之风仪,二见医术之
精湛,老爷子怎能让人失望。龚矩臣打量了肥头半天,终于还是摇头。这下肥头急了,
刨根问底要搞个究竟。老爷子被逼无奈,竞说出一句惊人的话来:回去准备后事吧。众
人一听相顾惜然,屋里一下冷了场。后来肥头哈哈地笑起来,说老先生真幽默,以他这
样一顿能吃一只烤乳猪,喝半斤茅台的主儿却要准备后事,连点谱也没有。他不过是觉
着说话有些气短,是因为那个生活过度没有节制也末可知,怎能无端妄说。龚老爷子闭
了眼再不说话,任大伟为了下台,就拉于莲肪,让于莲肪给开点儿六味地黄汤之类的药
。于莲肪尚未置可否,龚老爷子朗声言道,六味地黄乃滋阴补肾之药,岂救得了这病入
膏盲的死症?不要白费那工夫了,又说肥头死于七日后夜间凌晨一时,这是定数。任大伟
就显得很尴尬,倒是肥头摆出一副很大度气派来,站在屋中央,手舞足蹈地说,死也没
什么可怕。人生自古谁元死,留取丹心照汗青嘛。只是让老先生这有时有点地一说显得
太神秘,也太残酷了。大凡什么事一做过头,就让人不可信。气功就是明显的一个例子
,本来挺好的一件事,硬是自己神吹砸了自己的牌子。惠生老太大说,我们可不是吹,
我们是挂得起御医牌子的人家,老太爷是六品御医,当年与肖、施、孔、汪四大名医是
齐名的,老爷子本人也当过研究员,诊脉看病,丁是丁,卯是卯,怎么说是神吹。肥头
说,这样吧,七日后如若不死,我来看望老先生,请老先生在东来顺吃锅子。说着走到
西墙挂历前,在老爷子说的死日那一天重重画了一个圆圈。者爷子说,甭画了,您来不
了。肥头说那不一定,我出门就去东来顺预订席面。说着掏出诊费放在桌上,任大伟让
他快些收起,巷爷于也说不要死人的钱,这使肥头很不高兴。于莲肪看着这场生死之赌
,觉得颇为新奇,这是她进入医学界二十年所没有见过的事。但任大伟仍坚持要开方子
,说既然来看病,怎能空手而归。龚老爷子勒不过,难以推矮,说了几味药,无外是半
夏、甘草、大枣什么的,让于莲肪写出两份,一份交肥头带走。一份自家留存。于莲肪
留意方剂,是以黄连、厚朴担纲,桂枝、半夏相佐,也不便说些什么。
    任大伟与肥头走出龚家,于莲肪迫出垂花门,说是想用一下任大伟的大哥大。任大
伟说老爷子屋里有电话。于莲肪说不想在老爷子屋里打,任大伟当下明白了什么,神经
今今地笑笑,把大哥大送给于莲肪。于莲肪拿着大哥大进到自己的南屋,只一会儿就出
来了。任大伟问打好了?于莲肪说打好了。任大伟说我知道你给谁打。于莲肪说知道又怎
样。任大伟问那头还没动静么?于莲肪装糊涂地说,哪头啊?任大伟说,用我的电话还跟
我绕圈子,真有你的。于莲肪就不再说话。肥头站在一边看两人一问一答,有些心不在
焉,他还在想着七日后自己将逝世的事,怎么想怎么觉得不可思议,就觉得今天挺晦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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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田▇▇▇        *        *                     面对寒冷你怕不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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