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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信人: zcm (弃我去者,细雨菲菲), 信区: Reading
标 题: 3
发信站: 哈工大紫丁香 (2001年03月09日18:25:04 星期五), 站内信件
三
街上的雪越下越大,中午的时候天阴沉黑暗得像是傍晚。于莲肪坐在清雅茶馆里静
静地品着一壶双熏荣莉,一双眼只朝门口看,明显地是在等人。这个清雅茶馆开张有两
年了,主家是个热衷茶文化的社会闲人,效仿过去的清茶馆,开了这处买卖。因地处里
街背巷,知道的人不多,喝茶的自然有限,倒真应了清雅茶馆的名声。掌柜的见于莲肪
一个人寂寞,便主动上来搭话,说是若没吃饭他可以到对门叫一笼猪肉白菜包子,那包
子薄皮大馅,不亚于天津狗不理。于莲肪说已经吃过了,就再不搭理。掌柜觉得没趣,
也觉得于莲肪这人脾气挺怪,便快快地走到柜前,拿了块布抹那茶叶罐子。
近一点半的时候张悦才来,戴着护耳帽子,扣着大口罩,像是得了重感冒。张悦径
直走到于莲肪桌前,背靠着厅堂坐了。于莲肪问他是不是身体不舒服,他说没有,只是
鼻子对冷空气有点过敏。掌柜的过来问张悦喝什么,张悦说什么也不要,就着于莲肪这
壶茶润润嗓子就行了。掌柜的拿过一个茶碗,远远地站了,再不来干扰。张悦看了一下
表说他下午两点钟还有事情。于莲肪问什么事情,张悦说是有关部门领导找他谈话。于
莲肪联想到最近听说卫生部门有要提拔他的传闻,自然不好拦。知道他不可能多坐,心
里难免有些发堵。张悦抓住于莲肪的手,一言不发地看着她,一双眼神倒也含情脉脉。
于莲肪多少有些感动,眼睛便有些湿,柔声地问道,你还好吧。张悦说好什么,人活着
,心早死了。于莲肪说,人说哀莫大于“心死,我是哀莫大于心不死,我这边事情已解
决三年了,苦苦地傻等,死等,筋着手指头一日一日地算着等,这日子真不是好过的。
想想看,究竟为了什么呀?张悦使劲攥了模于莲肪的手说,你再等等。彩兰的胳膊上周因
为下雪,摔骨折了,吊着石膏,整天疼得哼哼,这种时候我不能再提分手的话,待她的
胳膊有好转….“于莲肪觉得张悦的手很凉,湿胰滤的,让人不舒服,就把手抽了。不
知怎么的,看见张悦,她突然想起她的第一个孩子,尽管那个孩子与眼前的张悦毫无关
系——
张悦是她中学同学,1969年上山下乡,她,张悦和龚晓默一同在陕西延安插队,三
个人刚好在一个村。同在这里落户的还有六女八男,一共十四个人,热热闹闹一大帮。
后来,知青们陆续招工走了,知青点只剩下龚晓默和于莲肪。一个春雨绵绵的夜晚,于
莲肪和龚晓默坐在窑洞里,两人先是为命运掉泪,继而吃面喝酒,最后于莲肪自然而然
进了龚晓默的被窝……那晚上天很黑,外面雨声渐沥,远处有狗在吠,温热的被里只有
两颗紧贴着的、彼此能感受到的、吟眸作响的心。于莲肋光滑的身子像条鱼,龚晓默的
手在鱼的身上搜寻,以一个即将成熟的男人的颤栗,抚摸着女人的神秘……有了第一次
就有第二次、第三次,于莲肪几乎夜夜来到龚晓默的窑洞。怕人发觉,大多是夜深人静
时,于 就低 溜出,龚晓默刻意留门。时间一久,他们发现了这种担 的多余,知青
院坐落在村对面的山坡上,中间隔着一条溪。村里人累了一天,吃罢饭早早歇了,没有
谁顾及到沟对面夜静之时神不知鬼不觉地发生的这一切。但于莲肪和龚晓默知道这种变
化的巨大,他们在对方身上体味到了作为男人和女人的乐趣,他们觉得幸福。不能招工
算什么,只要能这样夜夜相守,其它一切都是次要的。痴迷之后是疲倦,疲倦过后是痴
迷。乡村里这条睡过八名知青的大土炕上,只剩下这对男女在大有作为。
有一天,被招到公社卫生院 可展 炉的张悦 来看他们,张悦 来了县食品厂
生产的硬得像
砖头一样的核桃酥和卫生院注射室搞出来的兑了水的酒精。张悦很够义气,在招走的十
几个人中,只有他时常回来看看于莲肪和龚晓默。因为张悦的到来,龚晓默到村里“走
”了一圈,捎带回九个鸡蛋,一块干驴肉。这块驴肉是村东头张旺才的,张旺才舍不得
吃,挂在棺下已大半年了,是专等着给他父亲办周年用的,至于鸡蛋,是各户鸡窝的杂
牌产品。等待驴肉烂熟的当儿,于莲肪出去了一趟,这时张悦对龚晓默说,你膘她睡觉
了。龚晓默掩饰说没有的事。张悦说,瞒不过我,我看得出,女人睡过的没睡过的,搭
眼一望,就一清二楚。龚晓默说张悦是主观唯心,张悦说唯心不唯心,反正你心里明白
。又说他最近在卫生院看过了女人生孩子。原来以为一个新生命诞生了,是件很美丽的
事,父亲难以压抑的激动,母亲漾溢着幸福温霸的笑容,其实满不是那么回事,伯人极
了。鬼哭狼嚷,撕心裂肺,血流得洞旧的,他一连看了仁,一个比一个惨烈,最后一个
竟是大开膛,掏出来俩死的。想想看,这就叫医生,医生看的是美好事物的反面……龚
晓默说于莲肪就想当医生,可又伯血,看样子只有学中医。张悦说他认识了一个助产士
,名字叫李彩兰,后段家河赤脚医生出身,医术很不错,对他也很够意思,常把病人给
她的鸡蛋和红糖送给他。这些常人难见的生孩子的情景都是彩兰当班时让他看的。彩兰
真了不起,劲儿大,不怕血……
一个昏热的下午,于莲肪锄玉米的时候昏倒在田里,队长支使傻二婆姨将她背回窑
洞。大伙都认为她是中暑了,队长婆姨用顶针沾着凉水为她刮须,将她的肘弯后背刮出
一道道血印子。第二天于莲肪没有上工,在炕上躺了大半天,却也没觉出哪儿不舒服。
队长婆姨用布包了两个油饼来,那时油饼在村里是 『背允常 队长家这油饼也非今日所
烙,是搁了些日子的陈货。于莲肪不想吃,队长婆姨就将饼搁在炕头,唠叨了半天离去
了。于莲肪躺在油饼旁边,总感到那油味不正经,太刺激人。于是胃内一阵倒海翻江,
趴在炕沿大吐起来,连胆汁都全吐出来了。凭女性的直觉,于莲肪感到了事情的不妙,
她被一种可怕的预感摸住,脑海里一片混乱,她的精神紧张得要发疯了。躺了两天,于
莲肪理清了自己的思绪,她认为她自己能处理好这件事,如果龚晓默知道她身体里发生
的变化,将使她陷入更严重的忙乱与恐慌之中。
过了几天,可行的办法也没有想出,拖一刻小生命便生长一刻,便将她抓得更牢。
于莲肪站在丈高的土崖上,满怀期望地向下跳去,下面是松软的耕地,暇得她的耳朵嗡
嗡响,头部一阵剧痛,鼻腔震出了血,但微微隆起的小腹仍没有任何情况,那个执勒的
孩子不想出来。她翻阅赤脚医生手册,寻找堕胎药方,但是没有。她用拳狠命捶打腹部
,内中的小生命或许感到了震动,但他对这种震动给予了充分理解,默默地忍受着。于
莲肪觉得自己是个狠心的母亲,在
孩子没有出世以前,便遭到了如此无情的虐待。他是无辜的,她开始可怜这个孩子
了。但是她无法留住他(她),中医学院录取通知书干里迢迢寄到这个小山村里。于莲肪
在命运的抉择中下了最后决心——她对龚晓默摊牌了。与于莲肪想象相反,龚晓默竟是
出奇的冷静,他说这事不能胡来,非得找张悦帮忙不可。于莲肪不愿意找张‘队,她不
希望这件事让别人知道,特别是一块来插队的知青。龚晓默说不找张悦怎么行,难道你
要把孩子生下来?再说咱们的事张悦都知道。于莲肪不再坚持,事情明摆着,除了找张悦
以外,别无出路。龚晓默当下就要拉于莲肪去公社,于莲肪说一去一回四十里山路,等
不得明天?龚晓默说细胞分裂是以几何增长形式递增的,你还有心情等到明天?于莲肪说
现在走,不到公社天就黑了。龚晓默说天黑了也得走。于莲肪就跟着龚晓默朝公社走,
山路磕磕绊绊,龚晓默走得很急,足见他心内的焦虑。于莲肪走得气喘吁吁,几次停下
来大口喘气。她认为龚晓默该问问孩于的情况,可是一路上,他连孩子两个字提也没提
,只是催着于莲肪快走,于莲肪的眼泪就下来了。
到了公社,在公社厕所旁边的一问小屋里找见了张悦,他正用电炉给自己下挂面吃
。正好,龚晓默、于莲肪也没吃饭,就跟着一块儿吃了,三个人吃了两把挂面,十个鸡
蛋。龚晓默说没有吃饱,张悦说当职工不比在乡下,他一个月只有二十八斤半粮,三分
之一是细粮,其余都是玉米面,像龚晓默这种吃法,他下半月得饿肚子。他不是怕朋友
吃,是没地方搞粮票去。龚晓默说,你到乡下,我们连驴肉都给你搞到了,你真小气。
接着他把张悦拉到门外,讲了于莲肪的事。张悦说,你们这大黑天的摸到公社来,我料
定就没什么好事……于莲肪一人待在屋里,脸色通红,将难与人言的隐私一揽无余地亮
在另一个男性面前的那种难堪使她几十年后仍记忆犹新。那短短的几分钟,对她犹如过
了一辈子般的漫长。张悦在外面说,我早看出来了,你还瞒我。早认下这事,我给你送
药去,这种药是免费的,随便抓。龚晓默说,现在再说这些也晚了,下面的事你想辙吧
。张悦说,你做事,让我给收摊子?龚晓默说,我不找你找谁?……终于,两人青着脸进
来了。张悦让于莲肪跟他走,于莲肪问去哪里,张悦说去找彩兰,今天晚上她正好值夜
班。
黑夜,三个人行在泥泞的街路上,于莲肪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每当遇到水洼、烂
泥坑,张悦都会回过身来关照于莲舶,时不时还伸过手来扶一把,相反龚晓默倒显得有
些像局外人。来到卫生院,如张悦所说,李彩兰正在妇科值班。妇科在小院的尽里面,
挂着白门帘。于莲肪们进来的时候彩兰正用竹棍做棉签。做好的棉签摆成了金字塔形,
彩兰再用旧报纸把它们卷成一个个小卷,明天送进高压锅消毒就可以用了。如果没有病
人,待一会儿她也可以去睡觉,只是不能离开。于莲肪第一次见彩兰,她觉得彩兰身上
、脸上的线条太生硬,眼睛也有点斜,当铁姑娘队队长开山炸石似乎比干妇产科更到位
。她向彩兰点点头,彩兰用眼斜视着她,也点点头。张悦小声跟彩兰说了什么,彩兰把
头一歪说,到隔壁去。于莲肪也不多问,乖乖地跟在斜眼的彩兰后面。张悦和龚晓默也
跟了出来,彩兰说你们来干什么?两个男人不好意思地止住了脚步。彩兰想了一下又说,
过来也行,帮个忙,两个男人就又跟上了。
隔壁是妇科检查室,彩兰示意于 脱了裤子躺到检查床上 ,于莲肪犹豫,看着
站在一边的两个男人迟迟不愿举动。彩兰说,伯什么呀,你跟他把孩于都作下了,还怕
脱裤子?见于莲肪仍不动弹又说,是怕让张悦看么?他见得不比我少,下月就调到妇产科
当护士来了,现在正是他帮忙的时候。于莲肪只好上了检查床。彩兰简短地命令道,把
腿架上去。于莲肪把腿夹得更紧。彩兰说,你这个样子让我怎么操做!于莲肪觉着彩兰的
话冰冷得像那架腿的金属,就把目光投向龚晓默,以期得到安慰,获取一丝温情。但龚
晓默避开于莲肪的目光,把脸转向了窗外,宙外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见。张悦走过来
,捏住于莲肪的手说,一会儿就完了,你忍一忍,要疼就使劲抓我。于莲肪不得已,怯
怯地分开腿,将自己最后的隐秘完全暴露出来,暴露在三个人的视线之下。彩兰用凉手
按她的肚子,她打了一个 呖取2世家 边准备器械一边说,用不着这么羞羞答答的,女
人在我眼里都是干篇一律,你并不比谁长得特殊。于莲肪感到了屈辱,眼里溢出了大滴
大滴的泪,她认为眼前这个彩兰缺少最起码的同情心,简直不是个女人。张悦用纱布将
她的泪拭去,又安慰了她几句。彩兰问几个月了,于莲肪说四个月,彩兰说至少有五个
月了,再过些日子,养下来都能活。于是一边戴橡皮手套一边对张悦说这种情况刮宫已
不可能,只有引产,水囊引产。张悦问有没有危险,彩兰说干什么都有危险,就是刮宫
也有把子宫刮穿了的时候。干这行当,跟阎王爷只隔着一层窗户纸,不定什么时候病人
就过去了。彩兰说着将冰凉的器械塞进于莲肪身体,于莲肪痛苦地呻吟了一声,彩兰说
,忍着点,别喊叫,咱们这是偷着干,你不能喊得满世界都听见。彩兰向胶囊注水,很
‘决,血由于莲肪体内渗出,由一滴一滴变作细细一条线,床下桶内,水已变得鲜红。
于莲肪大汗淋漓地强忍着,她紧紧抓住张悦的手,不敢松开。最难忍时,她将另一支手
伸向龚晓默,却见龚晓默瞪着一双惊恐的眼,远远地躲在墙角,不敢过来。她的手抓了
空,心一下掉了下去,飘飘荡荡的,什么也不知道了。
怎么被弄回张悦住处的,于莲肪已经完全记不清了,只记得那天晚上,龚晓默和张
悦守了她一夜。不住淌血的下身弄脏丁张悦两层褥子,这使她很难为倩。一想到从今往
后,她对这两个男人再无隐秘可言,便觉得很悲哀,冷汗直往外冒。张悦说她太虚弱了
,得养几天再回乡下。龚晓默说你床上老躺个女的,怎么跟外人交代。张悦说于莲肪这
样就走不了那二十里山路。龚晓默说爬我们也要爬回去。两个朋友就又争。疲倦不堪的
于 肪抽空问龚晓默,引下来的是男孩还是女孩。龚晓默说当时他自己 快吓昏了,哪
里还顾得上看男的女的。张悦说是男的,挺漂亮的一个男孩,于莲肪就哭了。
以后于莲肪进了中医学院,龚晓默考进了北京某大学的生物系,毕业后两人结了婚
。张悦自然而然娶了彩兰,知青返城,张悦带着陕北媳妇和三个孩子回到京城,彼此并
无联系。在以后十几年内,在于莲肪的家庭生活中,她总感到缺了些什么,尽管有了女
儿珠珠,仍使她觉得不完美。反思与龚晓默的结合,最初两人在知青点的相恋,实则是
孤寂多于爱情,特殊的环境促使他们走到一起,在心灵得到慰藉的同时竟没有想到更多
。悲剧在于彼此又都是重然诺的人,一旦事实既成,双方谁也不愿背负毁约的名声。所
以成了家反没了昔日相懦以沫的关切和知青点热炕上的热情。都有些失落,都有些冷淡
,各自便钻研各自的业务,都成了响当当的业务尖子。
在一次学术研讨会上,于莲肪遇到了已成为医院妇产科主任医师的张悦,老同学相
见,自然高兴。谈及插队情景,都有些感慨。问及目前境况,又都有些言不尽意。于莲
肪从张悦脱线的毛衣袖口,想象得出彩兰管家的才能。问到彩兰,张悦说她那人你领教
过,生冷硬倔,但人不坏,生养了三个儿子,对我们张家也是有功的。后来于莲肪才知
道,当年在卫生院很吃香的赤脚医生李彩兰,在九十年代因既无文凭又无进修经历,只
能在城市大医院洗衣房充任洗衣工,这对曾经主持过卫生院妇科工作的医生来说实在是
件很悲哀的事。提到龚晓默,于莲肪说不出更多。张悦窥出什么,只说晓默那人就是冷
冷的,上学时就不太爱流露感情,这点很像他母亲。于莲肪看到张悦,想到卫生院那个
夜晚,她的脸红了,话头夏然止住。张悦笑着说,我知道你想起了什么,我干妇产科快
三十年了,也算是见多识广了,可那天晚上的事,却怎么也忘不掉。于莲肪说,如果那
孩子还在,也是个二十多岁的大小伙儿了……说到这儿竞有些伤感。张悦就拿出自己的
手绢让于 擦眼泪。手绢上一 衫 苏味儿,跟当年她躺在检查床上张 给她擒眼泪用
的那块纱布一个味儿,这使得于莲肪感到了一种无可替代的亲切之感。
与张悦频繁的接触引起龚晓默的不满,最激烈的一次冲突中他狠狠抽了于莲肪一记
耳光,惊动了惠生老太太。她判断儿子不会无缘无故打媳妇,从媳妇捂着脸,毫不争辩
的抽泣中老太太已猜出事情的二三。于莲肪找到张悦,将青肿的脸晾在者同学面前,张
悦激动地大喊:离婚。其时张悦和彩兰因无共
同语言,感情也到了难以维持的地步。四目相注,顾盼情生。于是两人在东直门外的立
交桥上商定,离婚是必然的,再不能这样窝窝囊囊,稀里糊涂地活下去了。为了这个决
定他们去了一趟承德避暑山庄。冬季,那里清净,不会碰见熟人,去时自然以夫妻的名
义住在了一起。这件事被龚晓默知道了,他没有吵也没有闹,以他的冷静和干练迅速办
理了去美国进修的一切手序,临行前他问于莲肪,我们怎么办?于莲肪回答得很干脆:离
。龚晓默说离就离。但惠生老太太不撤手孩子,她认为珠珠跟着这样一个母亲绝学不出
什么好来,所以珠珠就归了龚家。跟着奶奶住在正屋西间,受到了惠生老太太严格的教
育与控制。
张悦的进展远没有于莲肪顺利,与彩兰决裂分手,做起来要比计划难得多。尽管夫
妻冷得不能再冷;尽管彩兰生硬粗暴的言语与情感细腻的张悦有诸多的不和谐;尽管彩
兰多年形成的难以更改的乡下人生活习惯使张悦不能容忍,但事到临头,他总说不出“
离”这个可怕的字眼来。特别是看到三个生龙活虎的儿子时,他更觉着难以启齿。当然
,离是必然的,他在等待时机。跟于莲肪在一起张悦觉得愉快,他们有许多共同话题,
他的细腻在于莲肪那儿会得到回报,无须语言,只一个眼神就够了。比如现在,他看到
于莲肪,就感到很满足,满足的同时内心又产生一 壳 疚,这种歉疚与不安 在彩兰面
前也时有发生。他感到他这一生至少对不起两个女人,一个为他做出了家庭牺牲;一个
铁了心跟他这已变了心的人。他的本意是力争做个十全十美的丈夫,却怎么变成了这样
的不伦不类、无信无义,这样的不是东西。
张悦问于莲肪有什么事情,于莲肪说龚晓默要回来了,带着夫人一块儿回来。张悦
说回就回来吧,碍你什么,你们已经没有关系了。于莲肪说,可是我还住在龚家,新人
进家,我跟那媳妇抬头不见低头见的,算是怎么档子事?张悦说要不你就搬出来,搬到集
体宿舍去。于莲肪说跟二十几岁的小青年们挤一间屋子,吵吵闹闹的,我可是奔五十的
人了……张悦也没了办法,哼哼地说,关键是我这边得快……于莲肪说,你知道这个就
好,其实我也没有催你的意思,只是心里乱,发毛。张悦说,你是不是还爱着龚晓默呢
,要不听到这信儿你不会这样。于莲肪苦笑了一下没说什么。张悦说,有义则合,无义
则去,一切顺其自然吧。晓默携妇归家你也不必太在意了,不行就临时到外面任几天。
这时,茶馆里又进来几个老头老太太,掌柜的忙招呼,看样子都是常客熟人。一帮入抬
桌子搬板凳,腾出一块地方拿出小鼓唱起了莲花落。有唱有和加以插科打浑,乱哄哄嚷
成一团。张悦说,哪儿钻出这么些古董来,直门大嗓唱得真难听。于莲肪说唱的是什不
闲,莲花落的一种,这几乎失传的玩艺儿让这帮老头老太大们捡回来还真不易呢。张悦
问什不闲算不算京韵大鼓?于莲肪说跟京韵大鼓不
一样。最早是沿门托钵,要饭的唱的,后来又加以锣鼓,成为民间演唱形式。张悦
说看来是不登大雅之堂的。于莲肪说不尽然,莲花落是得了皇上龙票准许演唱的,曾几
度进宫演出。光绪年间有“黄旗黄幌,万寿无疆”的什不闲拢子还经太后御览过。张悦
问于莲肪何以知道得这么清楚?于莲肪说龚太爷诊病记录上都写着呢,有一回太后因在储
秀宫听什不闲而着了凉,恶寒发热,召龚太医进宫,给开了药性平和的葱致汤,以解表
通阳。无奈太后闻不得葱白气味,又换了桂枝汤,发汗太过,躺三日不得起炕。张悦奇
怪诊病记录怎么连什不闲都写进去了。于莲肪说不唯有什不闲,连诊病日的天气,病人
的笑貌言语和穿着也常常见于医案之中呢。张悦听了直摇头,说这不是医学,是文学。
两人正说着话,只见唱莲花落的群体中闪过一个人来,脸上涂抹得红一块白一块的,头
上义和团似的扎了块红绸子,敲着手里一张平鼓坐在张悦和于莲肪中间,把两人着实吓
了一跳。“义和团”原来是一块插队的叫薛宝田的邻村知青。薛宝田快人快语说,你们
俩跑这儿幽会来了,倒挺会挑地方。快坦白,有什么猫腻?说者无心,听者却有意,一时
两人窘得说不出话,连气儿也喘不匀了。“义和团”显然不知内情,看两人的模样笑道
,开个玩笑就把你们羞成这样,都四十大几的人了,还保守。又说他老婆肚里长了个瘤
,良住的,什么时候找张悦给割了。张悦赶紧说可以可以,忙把家里的电话给“义和团
”留了。“义和团”对于莲肪说,龚家大少奶奶比插队时越发的年轻了,怕是吃了御医
的十全大补九吧。于莲肪说也是老了,脸上的纹路赶得上六月的黄土地了……那边叫“
义和团”过去排演,“义和团”临去时对张悦和于莲肪说,下月咱们前后段家河插队知
青要聚会,你们一定得来。说发起人就是他,地点在宽街老三届饭馆,在“老三届”畅
叙革命友情比在“清雅”茶馆更有激情。莲花落们击着鼓在催,“义和团”跑过去了。
于莲肪说怎么碰见他,真是的。张悦说,借大个城市找不着一块属于我们俩的地界。于
莲肪问这个薛宝田现在在哪儿工作,张悦说先在汽车配件公司,现在退休了,听说在潘
家园倒腾古玩。于莲肪说才多大呀,就退了。张悦说老三届退的人可不少……嘻杂中无
法谈话,张悦问于莲肪可还有什么事。于莲肪说没有了,就是龚晓默回来这件事。张悦
说大可不必理会,又说没什么他就走了。说着站起身戴了口罩,临出门说,有事给我往
单位打电话。于莲肪听了觉得这话说得甚没意思,难道只有有事才能打电话么?还得“往
单位打”2
于莲肪又坐了一会儿才出门,外面的雪更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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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 你那里下雪了么 [0;40;37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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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田▇▇▇ * * 面对寒冷你怕不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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