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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信人: zxas (百无禁忌), 信区: Reading
标 题: 花季雨季(十五)
发信站: 哈工大紫丁香 (Thu Dec 16 17:08:52 1999), 转信
第十五章
初到碧寄厂
九有介绍学生寒暑假打工的机构,只介
绍女生。因为厂家只需女工。班上许多
同学报了名,欣然没报。工厂与学校达成协
议,成批接收这些假期工,这样对她们好管理
也好照顾。欣然却想到一个没有同学。没有熟
人的工厂去,她认为那样才会真正了解打工妹
的生活,真正锻炼自己。谢欣然向主管老师陈
述了自己的意图,要他单独开一张介绍信。没有
学校介绍信。厂家不肯收也不敢收,不合法招
工,要被罚款的。
妈妈不同意她的作法:“大家一起去工厂
打工,相互还有个照应,你现在一个人去,出
了事怎么办?”
“妈,我就是要这份经历,大家都去多没
幼儿。那还不是跟学校一样!
“你不怕坏人呀?”
“妈,坏人没怕我就不错了!
“狂得你,不知天高地厚!
欣然拿着一把小米到阳台喂鸽子。这几只小鸽子除了弱了
点,长得几乎与它们的母亲一般大了。
“妈,小鸽子怎么到这个笼子里了?”欣然看见,小鸽子
已经另立门户了。
“噢,昨天早上。鸽妈妈把它们赶出来了。
“怎么可能呢?那天,我想摸一摸小鸽子,还被母鸽啄了
一口,怎么才几天,母鸽就翻脸不认子了?”
“小时候,妈妈极力保护孩子,长大了,母鸽就会赶它们
出来,让它们独立生活,自己去闯一番,这才是真正爱护。
“看来,鸽子的教育方法很先进哦。欣然转向妈妈。
“妈,您也得跟鸽子学学。不能老把我罩在您的翅膀下。
正在揉面的妈妈这才明白,欣然那一本正经伪装下的调侃
意味,“搞了半天,你在套话啊,鬼丫头!
“妈,那你同意了!欣然高兴他说。
孩子长大了.应该有一片属于自己的天空,应该独自去翱
翔。父母不能老把孩子夹在自己的双翼之下;孩子也不能永远
依偎着父母:。
欣然拿着学校的介绍信到了碧奇厂。这是一家日本人独资
的企业。生产录音电话机。欣然问了门卫直奔车间主任室。
“打扰了。我是九中学生,想来打假期工,请问是在这报
到吗?
“对.”一位很精干的小姐接待她,“我们厂要赶一批货,
时间很紧,可能没有星期天。你能吃苦吗?”
‘可以。欣然郑重地点点头。
“那好,填一下表。
欣然接过表,认真地看了一遍,填上,递回那位小姐:
“还要什么手续?
“你的字真漂亮!小姐笑笑,又递过一张卡,“好了,你
是第一车间的,这是你的工作牌,每天早上上班的时候打一次
卡 ,记录上班时间;下班再打一次卡,记录下班时间,如果加
班,就打加班卡,以此来计算工人的出缺勤情况。中午工厂包
饭,上班时间为八小时,上午八时到十二时,下午一时到五
时,不过这段时间经常要加班,每晚加二至四小时不定,到时
有人通知你。月薪300元人民币, 100港市,加班费另计。你
明天开始上班,到时有人安排你工作,都听明白了吗?
欣然听完这番话,一个感觉就是这位小姐极像(红楼梦》
里的小红,口齿伶俐极了。她接过工作牌:“谢谢您。
“别客气。我叫李艺,是科文(文员),那位是助管。那
位是经理。
欣然随着李艺的指处望去,看见一位30来岁的男子正在
打电话,“他就是日本老板吗?
李艺笑道:“当然不是了。他只是我的Boss ,而日本老板
是大老板。,
“他在哪儿办公?
“在日本。这只不过是他的一个分厂。他一年来一两次深
圳,住上几星期的。平时见不到他,不过有段时间又可以说天
天都能见到。
“怎么说的?
“我先卖个关了。正巧老板明天会来看货,到时你就明白
下。
第二天,欣然起了个大早,她故意梳了个盘头,这样看上
去会老成些。远远地就看见一群穿碧奇厂服的打工妹涌进工
厂。欣然很兴奋,一种亲切感油然而生,她加大步子,很快地
就汇进了人流。人口处站着个干瘦的老头儿,一个劲儿地鞠
躬,嘴里不停他说:“早上好!“您辛苦了!欣然很惊奇,问
身边的一位打工妹:“那个人是谁啊?
“你是新来的吧?
“是,第一天上班。
“怪不得呢。他呀。就是碧奇厂的大老板。
“是吗?”
欣然更加惊奇,禁不住回头看那干瘦的老头,他还在那一
个劲儿鞠躬,真够累的。堂堂的大老板来看厂时竟是如此“低
三下四”,难怪李艺说能天天看见呢。欣然想起政治书上说,
资本家是靠剥削剩余价值致富的。哦。这个榨取工人血汗的资
本家还真有一套。他这是真情实意还是虚情假意只有他自己心
里清楚,不过肯定没有人反感他的行礼问候。小日本真是精得
很,用进厂时的短短十几分钟就把全厂工人的心都给搞得暖
融融的。对日本老板的这一招。欣然很钦佩。
谢欣然被安排在流水线的中间位置,工作十分简单、机
械,就是前面工友完成的零件通过传送带流到她那里,她用自
己工作台上特制工具把规定她装配的小零件装上去,做完之
后,把零件放回传送带流到下一位工友那儿。各人做的那道工
序叫人一点也联想不起来与电话机有什么关系。
欣然早就听说过“流水线生产”这一名词,到底怎么生产
法她一无所知。坐在工作台上一实践,欣然立即领教到西方人
的高明与阴险。
首先,杜绝了偷懒。粗心。这种生产法,速度只许快,不
能慢。一个人慢了,整条流水线的进程都受到影响,谁笨手笨
脚,谁干活不卖力气,一目了然。而且还马虎不得,一道工序
出错,整条流水线返工。错在灌身上,是无法抵赖的,其次,
它让你永远也学不到真正的东西,即使你干上十年八年,一旦
离开那个岗位。你还是一无所长。想“偷艺“和“另起炉灶”
是根本不可能的。
欣然属于心灵手巧那一类人。这种简单的活根本不在话
下。她动作很快,得空望望四周,厂房很大很整洁,每条流水
线都有个人来回走动。
“新来的吧?后面的打工妹问。
“嗯。
“我看你还小.学生吧?”
“是。
“寒假来打工?
“玩玩。欣然故意这样说,又问,“那些走来走去的是干
嘛的?
“拉长。
“哦。欣然对这不陌生,”拉长”就是流水线长,英语
Line的音译。
“我的腿都麻了,腰也酸了,眼也花了,真想站起来走
走。这种活虽不重,可一坐就是四小时,很累人的。
“那你就借故上厕所。后面人立刻给了条经验。
这时科文李艺来了,她对每位拉长都交待了几句,后来就
留在欣然这条没有拉长的流水线上。她时不时地指点一下工
人,有人上厕所,就顶一会儿班,当然更少不了骂人:“你上
厕所怎么去了这么久。都超过规寇时间了,又是讲闲话去了
吧!“你要再这样,炒你鳅鱼!由于她的坐镇,谁也不敢说
话了,都埋头干活。欣然惊叹她的威力。
“大家注意了,等下日本老板要来察看,大家都注意一
下。,李艺说。
不多时,日本老板,那个早上站在门口鞠躬的瘦干老头。
在一帮人的前呼后拥下来到车间。此时的他老板架子十足,脸
是冷冷的,死板板的,他绕车间走一圈,检查拉上的东西是否放
整齐,工位上工具有没有摆好,当然也少不了观察工人生产情
况。
当老板走了之后,所有的女工都松了口气,几个拉长不约
而同地看着李艺。李艺既不批评也不表扬,只是说:“还有半
小时就吃饭了。新鲜,怎么不说“下班”而说“吃饭”呢?
随着一阵铃声,所有的工序都停下来,所有人都站起来。
欣然挥了挥手臂,想放松一下。后面的打工妹叫欣然吃饭。
哦,原来一出车间,就进食堂,怪不得只有“吃饭”而没有
“下班”的概念呢。欣然随她们去了食堂。欣然很快记住工作
台前后的工友,前面的叫阿春,后面的叫燕妹。阿春见欣然是
个新人,帮她打了饭,带她找地方坐下。
“怎么都坐在这边?”欣然发现人越来越多,她们的位置
越来越挤,而那边却有许多桌子空着,“为什么不到那边坐?”
“别这么大声,那边都是拉长,再那边是PE,不能乱坐
的。
“谁规定的?
“没人规定,不过大家都这样做了。阿春显然对这种
“坐“法没有意见,她只是告诫欣然小声点。
“我们拉怎么没拉长?”
“以前的那个拉长走了。不过马上会有新拉长了。阿春
说完很神秘地一笑,这笑容马上让聪明的欣然明白了怎么回
事。阿春又说,“当了拉长就可以坐到那边去了。
阿春又热情地介绍工厂里的一些职务:“QA是质量检查
员,QC是质量控制员, PE是技术员,科文是……
“那些拉长是管我们的,那个女的是管拉长的,那个女的
是那个男的的助理,那个是……”
欣然随着阿春的指头,视点不断更换,指到李艺时,欣然
禁不住插了嘴:“那个女的叫李艺,是科文,对吗?昨天就是
她接待我的。
“窜到死!燕妹说了句。
欣然一惊,这可是一句不轻的骂人的话,它形容一个人爱
出风头。爱标高,自以为是。欣然不知燕妹这话是对李艺,还
是对她,心里几分不快。当她想用目光与燕妹交流时,燕妹却
一再回避。
阿春解释了一句:“她原本和我们一起出来打工的。
欣然明白了燕妹的话是针对李艺的,又知道了李艺、阿
春、燕妹是一个村上的。如今李艺出头了。
“其实老板都是看人下菜的。燕妹瞥着李艺说。
欣然想,她们跟李艺的矛盾够大的了,李艺到底是个怎样
的人?阿春、燕妹她们又是怎样的人?
打工妹们边吃边叽喳。上班时间是不允许说话的,她们要
在中午一个钟头里把话说够,天南地北,什么都说,哪儿东西
便宜,哪家发廊好,男朋友……
欣然没说话。她没有吃饭时说话的习惯,否则妈妈立刻举
出上十条吃饭讲话不利健康的医学术语,谁叫妈妈是医生呢。
何况欣然也说不上什么。
吃完饭。阿春叫欣然去宿舍。欣然却更想四周走走,于是
拿着英语书在厂区溜嗒,同时背点单词。走到门口,看见宣传
栏空空如也,就随手拿笔在上面涂画起来。
被提升为拉长
“喂,干什么?你不知道这是不能乱涂的吗?一个穿西
装的男子边说边向她走近。
欣然这时才反应过来,这不是学校,是工厂。真是当宣传
部长当惯了,什么地方都容不得空白。欣然有点抱歉:“对不
起,我不知道,我现在就擦了。
“我倒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好的字,像书法家的。
这不是奉承,欣然的字是人见人爱,凡是见过她字的,都
免不了赞几句。
“学生吧?高一?”那人看见欣然手上的英语书,”寒假出
来赚点钱?这活干得惯吗……”
欣然打断他的话:“纠正您一个错误:我不是来赚钱的。
我是来锻炼自己的。
那人给逗乐了:“学生腔,学生都这样,我当学生时也是
这样,一本正经得不得了,现在呢?哼。说完自嘲地笑了。
“你叫什么名字?那人又问。
欣然没答,那人就先自我介绍了一番:“我叫郝君,车间
总管。接着递上一张名片。
名片上头衔一连申,欣然粗粗一算,不下7个,心里暗自
好笑。凡是名片上写了3个以上头衔的。欣然就有点别扭了。
何况是一大串,这使欣然觉得滑稽和做作。
“您的官衔够多的。
“哪里,好多没写上呢。
欣然“扑哧”笑了:“我叫谢欣然,什么头衔也没有,就
是学生。”
郝君看了看黑板,说:“你帮着出一期‘迎春报’吧。这
宣传栏空了个把月了,平日也没什么好通知的。你能出好吗?
“没问题。
“这有得加工资。
“郝先生,我得再纠正您一遍……”
郝君接了茬:“你出墙报不是为了钱,而是为了锻炼。
谢欣然出的“迎春报”在工厂引起不大不小的轰动。一下
班,便有成群的打工妹围着看。工厂的生活是单调乏味的。所
以一点点新奇的事物便能引起潞澜。工人们饶有兴致地猜着字
谜,读着小诗,评着刊头。谢欣然很得意。人们纷纷询问是谁
出的,阿春颇自豪他说:“是我们的一个姐妹。欣然听了,很
感意外,她何时将自己列入姐妹的行列?不过欣然挺高兴,有
人伙同她了。
中午吃过饭,欣然随阿春、燕妹去了她们宿舍。宿舍有点
暗,阿春开了灯,欣然环视屋里, 20多平方米,上下架床8
张,住了16个女工,很挤。每张床上几乎都有一个考究的皮
箱和一摞干净的衣服。
“挺挤的。阿春拉着她,“不习惯吧?
“不,不。欣然慌忙否认。她不愿意在她们面前露出丝
毫的优越感。
“有个床位就不错了,现在打工就是床位最难解决。
“你们做了多长时间了?”
“不一样。这里就算阿春姐来得早,她都来6年了。
“6年了?想家吧?”
“有时回去看看,家里很穷,总是希望我们多赚点钱,贴
补家用。我有三个弟妹,一个姐姐,小弟弟还在念小学。我们
出来都是为了赚钱的。
“这个工厂待遇还好吧?
“日本人的厂。钱哪有多的?只不过这里有床位,而且我
做了这么久了,做生不如做熟。阿春边说边打毛衣。
欣然漫不经心地翻着阿春的相册,照片上的打工妹与平日
不同:她们把最漂亮的衣服穿上,打扮得体体面面,或站在高
楼大厦前,或以小汽车、花坛为背景,笑得很灿烂。这些给打
工妹们带来一种满足,也会给家人带上一种安慰。
突然她在阿春的相册里发现一张男人的照片,好像见过,
对,是见过,就是那个郝君,七八个头衔的郝君!他的照片怎
么会在阿春的相簿里?欣然疑惑地看了看阿春,阿春仍在飞针
走线——她织的是一件男式毛衣。谢欣然打了个“?”不露声
色地把相傅合上。
几天来,她与大家相处得非常融洽。她亲身体会到一个打
工妹的喜和忧。谢欣然干得很出色,经她手的产品没有不合格
的。她不像有些城市孩子,她能吃苦,而且不偷懒,这使得不
少人对她另眼相看。李艺曾半认真半玩笑地对她说:“幸亏你
只是假期工,不然我的位置早被你顶去了。
被人夸奖总是好事。欣然认为在学校里能做个好学生,在
工厂里也能做个好工人。只要有一个舞台,再小,也要尽力演
一台好戏。
欣然渐渐地适应了工厂的规律和气氛。中午吃饭,她也和
打工妹们有说有笑起来。说到拉长,几乎所有打工妹们都不喜
欢拉长。
“拉长没有一个能和工人处好关系的。燕妹说。
“为什么?欣然奇怪。
正说着。李艺走近她们:“欣然,你吃完饭到我办公室来
一下。李艺眼睛直视谢欣然、对旁边的阿春。燕妹她们瞧都
不瞧。
李艺一走,阿春、燕妹连忙问:“欣然,你怎么了,做错
了什么?是不是出次品了?
欣然一概摇头。饭后,她径直去了办公室。
“噢。你来了,坐下。李艺举手投足都不像一般打工妹。
欣然有点紧张,怯生生地坐下。
“谢欣然你干多久了?
被李艺这么一间,欣然更紧张了:“我,我做错什么了
吗?
李艺却笑了:“我要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你
想先听哪个?
“那就先听坏消息吧。
”你得加入劳动量和劳动时间。
‘’为什么?
“那就得听好消息,你被提升为拉长了!
“我?欣然用手指指自己。“怎么可能呢?”
“怎么不可能?在我眼里你一向很自信,怎么,对自己没
信心了?”
让谢欣然在学校里任个班长。部长的,她信心十足。在工
厂。哪怕只是小小的十几个人的拉长,她却一点信心也没有。
“谢欣然。你在这儿干了一个星期,工作很好。QA一致
通过。我们推荐人不是想推谁都可以的,要考试,一切凭真本
事。我是看好你的。我送你一句话: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
流。
“谢谢。欣然想了一会儿.“这里一般都是3个月以上才
提升,我才干了一周。
“这是例外.也说明你干得出色,你只是假期工,干一个
月就走,对我们有点损失。不过这期间我们会另外物色人,看
看还有谁合适……”
“我觉得阿春姐挺合适的,她干了那么多年,而且……”
“阿春?”李艺重复这个名字,问欣然,“你觉得她合适
吗?不。你不过是同情她,她干了六七年了,连个拉长都不
是。你考虑过她的工作能力吗?”
欣然承认阿春速度慢,质量也不高,也许是年龄大了;欣
然也承认自己有同情的成分,但她不喜欢李艺说话的那种口
气。她们毕竟是老乡啊。何况阿春很照顾她,她不能抢别人的
饭碗。
“欣然,你也许已经知道,她们和你说了吧.我、阿春、
燕妹是一块出来的,从小一起长大,无话不讲。可现在?我们
连个招呼都不打。为什么?
欣然也奇怪这个问题。
“在她们眼里。我出头了,攀了高枝,甚至认为我为达目
的不惜代价,而在我眼里,是她们不上进。
欣然呆呆地看着李艺。
“我还是那句话:人往高处走,水向低处流。
致人而不致于人
当李艺向全拉女工宣布“从现在起,谢欣然为这条拉的拉
长”时,欣然分明感到带着不同神色的眼睛向她聚集过来。不
知为什么,欣然不敢回视,她怕看见阿春失望、燕妹恼怒的目
光。李艺走了。欣然只是说了句:“大家都好好干吧!
一个上午,欣然发现上厕所的人特别多。发现说闲话的人
也特别多,发现没有人理她。去吃饭的时候,她对阿春说:
“一起走吧。
阿春冷冷他说:“我们已经不坐在一起了。
燕妹说:“你有什么资格当拉长。我们都干了好些年了。
你呢?知道你为什么能当拉长吗?因为李艺。因为李艺嫉妒阿
春姐当拉长,她总是压着阿春姐。“说完,愤愤离去。
欣然孤单地拖着沉重的步子去厂饭堂。她看见其他拉长在
招呼她,噢,该坐到那边去了。
“欣然,怎么了?有人欺负你?”有人问。
“没,没有。欣然无精打采地扒拉着饭粒。
“她们就这样,欺软怕硬,你一定要给她们颜色看才行。
欣然没有心绪听这些经验,她的眼睛一直望向那边自己曾
经坐过的桌子。她怎么也想不到一个小小的拉长职务会使得她
“众叛亲离”。李艺为什么要让她当拉长?真像燕妹说的嫉妒阿
春,才选了自己?自己究竟在李艺、阿春、燕妹之间充当了什
么角色?还有那郝君,他和阿春……
下午的情况更糟,她们集体上厕所,,欣然急了:“不行!
一个个上。”没有人理她:“我肚子疼。……留下空荡荡的工
位。欣然想哭,这是集体对抗她啊。这时李艺又来了。一看这
情景,马上明白怎么回事,跑到厕所,果然看见借故上厕所的
女工在那里聊天。女工见了她,像老鼠见着猫。马上溜回工位
上。
“我知道你们不服谢欣然当拉长。李艺开始训话了,“但
是你们哪一个数量和质量能比过她?没有,没有那就得服!下
次如果我再发现这种情况。扣你们工资!
李艺在拉上巡视,走到阿春的上位:“你看看你的零件,
我想我闭着眼也能做得比你好。我知道,你年龄大了,心也野
了,既然这样,我看你还是回家嫁人去吧!
李艺说完走了,欣然被她这么过分的言词惊住了,阿春
“哇“地哭了。这哭声仿佛要把欣然挤扁,她走近阿春,想安
慰她几句:”阿春姐,别哭了。”
“滚,你给我滚!阿春一腔怒气朝谢欣然泄去。
欣然吓呆了.为什么李艺恶语伤人阿春可以忍受,而自己
的好心好意,却要挨骂?
由于这一闹,这道工序的活全部不合格。李艺叫走了谢欣
然:“刚才总管把我批评了一通,现在我要批评你,你是怎么
搞的?拉长是怎么当的?必须全部返工!
“她们不服你是不是?”
欣然点点头。
“这很正常。我还从没见过能与拉员搞好关系的拉长!
“嫉妒。中国人就是这样,你比她们高,比她们有能耐,
必定有人要说三道四,但是你若比她们高出许多,她们就服
了。只有羡慕了。
谢欣然似懂非懂地望着李艺这位以“人往高处走,水往低
处流”为至理名言的科文小姐。
“欣然。回去吧.回去返工。必要时候就骂人!
当欣然回到车间,别的拉早已下班了,只有自己的拉还在
工位上。她们要返工。女工们怨声载道,好像这是欣然的责
任。
一天的拉长生活,使自尊自傲的谢欣然再也忍受不了这委
屈了。她觉得自己也有一股怨气和怒气要发泄,却不知要冲女
上还是冲李艺。思前想后,她还是最大限度地压制住自己的情
绪,努力平静他说:“晚上就我们拉返工。快的话,1小时完
工,如果还按白天的效率,4个小时也完不成。我无所谓,可
以奉陪。
女工们冷漠如故。
“我不会骂人。第一,我当过打工妹,我知道被人骂的滋
味;第二,我比你们都小.我实在不好意思骂。你们能不能给
我一点面子,同时也给自己一点面子呢?
讲到这里。谢欣然想哭,真想痛痛快快地哭一场,但是她
咬紧牙关将泪压回肚里。
女工们听了谢欣然的话,有些惊讶,随即安分了许多。
这次返工用了一个半小时。
谢欣然整理完拉上的事,拖着疲惫的身躯离开了工厂。离
厂门不远,她发现阿春和那个车间总管在一起。欣然连忙闪到
墙后,只听阿春说:“你想不认账……你这个狼心狗肺的家伙。
我跟你拼了!
郝君一把推开她:“你冷静点好不好?
郝君理理衣服:“当初也是你自愿的,为了当拉长,你自
己送上门来的。现在没当成,找我撒野。
“你……你卑鄙!
欣然似懂非懂地看着他们。
第二天,拉里的纪律好多了,不知是不是因为她昨天的那
番活?谢欣然在拉上来回走动,这个指点一下,那个帮手一
下。她发现阿春神色恍惚,便说:“我来帮你做吧。
阿春冷冷地看了她一眼。什么也没说。
郝君进来了:“谢欣然,老板在Office等你,叫你去一
下.
“叫我?”欣然好生奇怪,一点儿也猜测不出那个日本人
找她会有什么事。
“对,找你。你去吧.我叫李艺来顶你的班. 郝君说完
就走。没有看阿春一眼,阿春也没有露出一丝与他有什么瓜葛
的痕迹。
谢欣然出了车间。穿过众多走廊,才到老板的办公室,忽
然想起自己连老板姓什么都不知道,又回去了。李艺告诉她,
老板叫川田一郎.又说:“欣然,你好醒目呀,我在这干了六
七年,老板从没有单独找我谈话。”谢欣然嫣然一笑,心想不
知是好事还是坏事呢。
她敲了敲门:“川田先生,您找我?“
“啊,你就是谢小姐,”川田先生上下打量一番,“请坐!
欣然很不习惯别人称她“小姐”,她说:“您的中国话说得
真好!
“哪里,南腔北调的。
“嗯。您找我,有什么事吗?”
“是这样的,我在宣传栏。见到很漂亮的书法,得知是谢小
姐写的,心里十分敬佩,请问你师从哪位名家?
“名家?没有,我不过自幼喜爱书法,我父亲很重视,经
常督促我。小学时每天有一节书法课,仅此而已。
“自学成才!
欣然不好意思了:“我的字并不好。
“你太谦虚了!听人介绍你只是一个中学生,是来勤工俭
学的。认识你很高兴。本人酷爱收集字画,这次请小姐来,是
想请小姐为我写一条幅。”川田先生指着文房四宝说。
“那我就献丑了。欣然井没有过分地推辞。
“我想要‘致人而不致于人’几个字。
“这是孙武的。
“对,我们日本国很推崇《孙子兵法》,我本人也很崇拜
他,可是中国人似乎并不重视他。并没多少人知道他。
欣然淡淡一笑,只是说:“相比起来我更欣赏孙子的‘上
下同欲者胜’。
”好,很好,你也读过《孙子)?”
“我们的语文课本上就有。欣然轻描淡写他说。她挥毫
写下“致人而下致于人”.几个大字。
川田先生连声叫好:“认识你很高兴。
“谢谢,认识您我也很高兴。
你应该姓“坏”
谢欣然自从被川田先生“接见”后,身价倍增,甭说李艺
等人,就是车间总管郝君之流也对她刮目相看。谢欣然自嘲自
己不过是狐假虎威的家伙。
由于要赶货,这个晚上加班,科文在,总管也在,一直忙
到九点完工了,所有的人都站了起来。这时,燕妹的铅线从她
的口袋里掉了下来。李艺看见了,郝君看见了,谢欣然也看。见
了。
郝君向燕妹走去。这时欣然抢先一步,大声他说:“燕妹,
你怎么总把铅线和卡门分开放,这样容易忘的。说完她径直
走去,捡起铅线,放回流水线上,“看你,又忘了。
燕妹涨红了脸,呆呆地看着欣然。所有人也看着欣然,欣
然故意轻松他说:“燕妹总是担心自己把卡门和铅线混在一起。
所以总是分开放。
燕妹感激地望着欣然,欣然却像毫不知情似的,只是一味
地说:“好,现在收工了。”
女工开始退去,燕妹也混入人流中,谢欣然松了一口气,
车间里只剩下李艺和谢欣然。
“谢欣然,你感觉如何?李艺问,嘴角一丝笑。
“你说什么呀?我不明白。
“别装了。燕妹偷东西,你为什么替她打掩护?”
李艺真厉害。欣然不敢看着她。
“幸亏她是在这儿被发现,只要大家不说便没事儿。如果
在门卫处被发现。别说你了,就是经理也保不住她。
“我想。她也许真的是无意,李艺姐,这事就让它过去
吧.你别去和外人说,好吗?
“你把我李艺当什么人了!李艺扬长而去。
次日.郝君叫谢欣然去他办公室,欣然以为又是为燕妹的
事,就去了。郝君穿着一件毛衣,欣然看着眼熟,想起来了,
阿春打的那件。
郝君笑嘻嘻他说:“你把门关上,我想跟你谈个问题。
谢欣然立刻退到门外.轻蔑他说:“那你还是找阿春谈
吧!
自从谢欣然打工之后,妈妈“提防坏人,小心谨慎”的叮
嘱不绝于耳。每说一次,欣然都顶一句:“妈,我耳朵都起茧
了。她知道妈妈是为她好,怕她掉以轻心。现在看来,妈妈
真是先知先觉。郝君的为人,在这短短十几天里,谢欣然已经
看透了。他对每一个女工都是嬉皮笑脸,色述迷的,还有他和
阿春……
谢欣然发觉阿春近来的神色越来越不对头,脸色苍白。精
神恍惚。终于,有天下午阿春突然昏倒了。谢欣然慌了手脚。
几个拉长去叫了李艺,把阿春送进医院。“这个女人怀孕了。
护士冷冰冰他说。
谢欣然跌坐在医院的长凳上,脑子里立刻闪出郝君的照
片,记起郝君和阿春那天的争吵,她明白了。
谢欣然回到工厂,拉上的女工像什么事也没发生似地忙碌
看。欣然走到燕妹身边,低声说:“下班我们一起去医院。燕
妹含着泪点点头。
收工了,欣然先去了办公室,郝君正衔着烟。
“阿春姐进了医院。
郝君看了她半天,吐出三个字:“她自找。
“你卑鄙!
“你没资格说我,你还得感谢我。要不是我让你出墙报。
川田先生会见你?你永远就在流水线上当打工妹吧。
“感谢?我根本瞧不起你!
“哼,”郝君冷笑,“看过《雷雨)吧?鲁侍萍被人标榜得
很高,事实上她很贱,否则她就不会给周朴园生了两个孩子而
不是一个孩子了,这说明当时她也是乐意的。只是在周家赶
她,断了她的生路后,才想到自杀。这种女人还不贱?”
“我们学过一个成语,叫‘恬不知耻’,我一直不知什么
意思,不知什么场合下用,今天,你教会了我,这是你的专利
吧!
欣然说完转身想走,到了门口,又回头:“你叫什么名字?
郝君?一下错了两个,第一,姓错了,应该姓‘坏’,第二,
叫‘君’.你连人都不是!
“啪”地一声门关了。欣然出了门,发现燕妹在门外。燕
妹只说了一句话:“欣然,谢谢你。”
当她们赶到医院时,发现拉上的打工妹都在,阿春的嘴唇
很白,头发很乱,散在脸上。看见欣然,艰难地伸出手去,欣
然立刻迎合这双手。阿春挤出一丝苦涩的笑。欣然替阿春撩开
脸上零散的乱发,轻轻他说:“一切都会好的。”
女工们干得很努力,没有说话,没有出错,没有上厕所
的。欣然终于再次赢得了伙同。谁说没有和打工妹搞好关系的
拉长?这不有了吗!欣然笑了。不过其中的奥秘是难以说清
的。
李艺又来找谢欣然:”下午收工后,我在对面咖啡厅等
你。
欣然去了.李艺打扮得十分人时。
“找我来有什么事吗?”
李艺没有急着答话,叫了两杯金威啤酒,服务员送来,一
杯放在李艺面前,另一杯放在欣然面前。
“我不喝酒,喝酒不是好女孩。”
李艺笑了:“真是小姑娘……”便自己喝起来。
“欣然,今天是小年夜,我请你出来。“
真的,过小年了,这段日子过糊涂了。
“我没有朋友……所以请你。”
“你没有把我当小孩,把我当你的朋友,当你的同龄人?”
“对,在深圳我没有亲人,朋友也疏远我,我……你是个
学生,我们之间没有冲突,也没有利用与被利用的关系,你很
纯。所以……我有话也只对你说。”李艺几杯酒下肚,有点醉。
“你应该去看看阿春,“谢欣然却想到另一个问题,“你们
毕竟是老乡。
“哼,老乡?她是自食其果。
这口气很像郝君,欣然很反感。
“她怀过两次孕了。
欣然想起郝君讲过《雷雨)的故事,叫道:“天啊!
李艺看了她一眼:“这对你来说,是第一次见,我们早已
司空见惯了,见怪不怪了。“
“可我觉得你还是应该去看看她。
“她们不会欢迎我的。嫉妒!我做得比她们都出色,她们
便嫉妒……我没有好朋友。有时候,真觉得无聊。话着,就这
样活着,一天又一天……”说完又一杯酒下肚。
看不出李艺这种人也会对人生哀怨。“别喝了,你醉了。”
“我,我没醉。李艺晃晃脑袋接着说,“在乡下时,我们
三个很好,好得穿一条裤子还嫌宽松。现在,不知为什么变成
这样……我现在得意了。可又觉得,觉得失落了什么。
“到底失落了什么?”欣然问。
李艺没有再回答什么,用手转着酒杯:“欣然,今天来是
和你说‘再见’的。
“你要走了?
“对。另一家合资企业看上我,让我去当总管,我明天就
要走了。
“跳槽?”
“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李艺每说这句话时,眼睛
都是直视对方,充满挑战。
“最好只说‘人往高处走’,不要说‘水往低处流’。
欣然知道为什么李艺每说这句话自己都不舒服。因为李艺
并不真正理解这句话的含义。人向高处走无可非议,但何必蔑
“啪”地一声门夫了。欣然出了门,发现燕妹在门外。燕
妹只说了一句话:“欣然,谢谢你/
当她们赶到医院时,发现拉上的打工妹都在。阿春的嘴唇
很白。头发很乱,散在脸上。看见欣然,艰难地伸出手去,欣
然立刻迎合这双手。阿春挤出一丝苦涩的笑。欣然替阿春撩开
脸上零散的乱发;轻轻他说:“一切都会好的。”
女工们于得很努力,没有说话,没有出错,没有上厕所
的。欣然终于再次赢得了伙同,谁说没有和打工妹搞好关系的
拉长?这不有了吗!欣然笑了。不过其中的奥秘是难以说清
的。
李艺又来找谢欣然:“下午收工后,我在对面咖啡厅等
你/
欣然去了,李艺打扮得十分人时。
“找我来有什么事吗?”
李艺没有急着答话,叫了两杯金威啤酒,服务员送来,一
杯放在李艺面前,另一杯放在欣然面前。
“我不喝酒,喝酒不是好女孩/
李艺笑了:“真是小姑娘……”便自己喝起来。
·‘欣然,今天是小年夜,我请你出来。”
真的。过小年了,这段日子过糊涂了。
“我没有朋友……所以请你/
“你没有把我当小孩,把我当你的朋友,当你的同龄人?”
“对.在深圳我没有亲人,朋友也疏远我,我……你是个
学生,我们之间没有冲突,也没有利用与被利用的关系,你很
纯。所以……我有话也只对你说。”李艺几杯酒下肚,有点醉。
“你应该去看看阿春,”谢欣然却想到另一个问题,“你们视水的低流。每个人都有选择自己道路的权利
离厂一步三回头
今天是大年三十,也是工厂最后一天上班。女工们像往日
一样。她们对阿春、燕妹的事,也许真像李艺所说的“司空见
惯,见怪不怪”了。但欣然不行,当她看到阿春空着的工位,
燕妹那双飘忽不定的眼睛,她感到痛心。
阿春不在。欣然就顶她的工位。像第一周一样,前面的工
人把活通过流水线传到她那里,她干完规定的活,就传给下一
个工人,但这时欣然的心境已不同于第一周了。
下午三点,经理就宣布下班。忙了一年的打工妹们欢呼雀
跃。大家开始离开工位。这时,欣然站了起来,向她们鞠了一
躬。
“祝大家新年快乐!
打工妹们嬉笑地围上去:“也祝你快乐!“祝你永远这样
讨人喜欢!……
“出粮了!有人在门口叫一声,打工妹们高兴得蹦起来。
随着人群去了财务科,由于是过年,财务科科长亲自为大
家发工资表示感谢,川田先生也在一旁感谢,感谢大家为他干
活。为他加班。为他赶货,为他赚钱。钱是用红包装着的,年
终了。红包也鼓了些。打工妹一个个排着队,签了名,领了
钱。轮到谢欣然,不知为什么,一种伤感的情绪竟大于兴奋。
“啊。谢欣然,听说你干得很不错。来,签个字。财务
科科长是个胖胖的中年妇女。
“我想问一下,我们拉阿春的工资有没有?
“只有一半。她缺工人多天。
“阿姨,等她出院让她当拉长吧!
“恐怕不可能。她出了这种事,更没人服她了。
“你怎么不继续干下去?”
“我要开学了,必须复习功课。
“再干几天,就能拿到拉长全勤奖。 50块钱。”
欣然笑笑:“在我眼里,分数比钱重要。
“对,你是学生,我差点忘了.学习第一位。”
别说科长忘了,就是谢欣然本人也几乎忘了自己的第一身
份——学生,一个好学生。
谢欣然在工资单上大大方方、端端正正答下“谢欣然”三
个字。接过钱,觉得很沉。
她退出入群,看见川田先生正注视着她,接着迎她走来。
伸出手:“谢谢你,辛苦了!
“祝您新年快乐!欣然也伸出自己的手,这是平等的握
手,欣然感到肉己是大人了,被人尊重了。
欣然依依下舍地跟工友们告别,走出碧奇厂时她是一步三
回头,泪流满面,欣然不明白,自己在哭什么。难道是留恋这
个厂? 不对,工厂怎比得上九中校园;留恋这帮工友?也不
对,她们之间亲善过也发难过,长期相处,那结果恐怕比李艺
好不了多少;留恋这段生活?更不对,这3个星期在她16年
岁月中过的是最沉重的了,沉得让这颗年轻的心担负不起。
既然都不是,为什么还哭呢,欣然自己也莫名其妙,许是
前些日子太压抑了吧。
李艺、阿春、燕妹将来如何?谁也不知道。她们的故事没
有完,而谢欣然的打工生涯已经结束了。
别了,我的打丁生活;
别了,我的工友;
别了,碧奇。
挥挥手,向前走。
“没有人生来洒脱,都总是在哭过之后才会感到轻松许
多。有位作家说。
这个寒假不轻松
初三毕业时同学们曾经相约,每年春节都要到兰老师家拜
访一次。今年是第一年,欣然希望圆满。
街上过年气氛非常浓重。不管大店小铺,门前都摆看两盆
桔树。翠绿的叶子,大红的桔子,还有上头挂着的小红包,似
乎在招呼行人向它靠拢,老板真是“开门大吉”了;最壮观的
是香港过来的采购队,那些家庭妇女成群结队。一口几趟地跨
过深圳河往回搬东西,河北河南差价厉害啊!
阿琼在一家书店对面开了个饰物店,专卖女性用品,如胸
罩、泳衣、化妆品、手提袋。她是没考上高中后做了个体生
意,现在她的银行存折早已上了五位数。
阿琼正在档口忙乎着,看来生意很不错。她拿着花王系列
产品给一群打工妹“授课”:如何永蔡青春;如何分辨皮肤的
性质;如何做面膜。欣然背对着档口,阿琼没注意她。阿琼正
在给自己这桩即将做成的生意加油。
“就拿我来说吧.今年24岁,可是人家都说我只有十八
九岁,这就是‘花王’的功力!
宣传的结果是这群打工妹心甘情愿地掏了腰包,兴高采烈
地离去。
“小姐,买什么?阿琼对着欣然的背说,十足的生意人
口气。 ”
欣然转过身:“阿琼。”
阿琼也是16岁,可一点学生味都没有了。她穿着一件低
胸的皮外套,这是校园女生无论如何也不敢穿的。烫的是时下
最流行的玻栗头。嘴巴涂得很红。她看起来比实际年龄老许
多。阿琼变得真快。以前她常和班上的女生吮着雪糕在时装店
门口‘“望裳兴叹”;她常为十几元买到一件假冒名牌兴奋两三
天。
“你怎么会想到来这里?”阿琼有几分紧张,又有几分惊
喜。
“放假了,来看看你。
“哟。真难得啊!
欣然被阿琼这么一说,很不好意思,抱歉他说: “阿琼,
这么久了。我是应该来看看你的,可……”
“算了,我也是讲笑,你今天来,就是看看我这么简单
吗?
“我是来约大家一起去兰老师家拜年的。”
阿琼高兴地大叫起来:“好极了!欣然,我正无聊呢。”
“阿琼。还有许多同学,我又不清楚他们地址………
“交给我吧。对了,今天是小笛生日.去她家,准保有许
多人是原来班的。阿琼掰着手指数,“石里和他老豆去泰国
了,波仔离我家很近,我去请……”
又来了几位顾客。
“买手袋的吧。阿琼笑容满面地迎上去,“新到的。
几个女孩子们比划着,嬉笑着。
“台湾货,今年将要兴。阿琼刚招呼好顾客,脸一偏又
对欣然说,“你听说了吧,白翎自杀了。”
“啊!欣然心里叫道,焦急地问,“真的吗?
“当然了,可她什么也没留下。日记、作文。信件全烧
了,那天我们去看她……其实你们很应该去看她的,她和你们
关系很不错。阿琼把“你们”、“我们”分得很清楚。
欣然把脸深深地藏进大领子里。
“听说,她是看破红尘,也有人说她是随三毛去了。三毛
死了。她也跟着去。也有人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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