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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信人: zxas (百无禁忌), 信区: Reading
标 题: 花季雨季(二十)
发信站: 哈工大紫丁香 (Thu Dec 16 17:44:10 1999), 转信
第二十章
画像引出的事端
早自习,邝老师走进教室,看见同学们都
在用功,一片大好形势,满意地点点头。
“这些题做好了吗?”
“老师,题目太难了。”
“太怪僻了。
邝老师信口说:“这些题都做不出来,你
们当初怎么考上九中的?下星期一测验,你们
必须努力了。
刚才吵吵嚷嚷的学生便不再吵闹,老老实
实回到座位重新思索。
“好好想想,第一节课我就要提问。”邝
老师转身欲走,到门口,像想起什么,停住。
问,“余发来了没有?
“没到。萧遥回答。
“又迟到!昨天考试又是榜上有名。邝
老师用命令式的口气说,“萧遥,他一来就叫
他找我!
此时余发就站在校门口外的荔枝园里。
余发不能在这时刻进校,他要等自习课完了再进校门。原
来,九中有个规定,凡是迟到的都要记名字记班级,超过三次
就全校通报。校长。主任人人专在自习课时候在校门口恭候迟
到生。余发是老客了。主任一见余发,就说:“又迟到了!后
来余发摸索出一条经验:迟到一会儿不如大大地迟到甚至缺
席,若过了这个早自习,等校长。主任回办公室,就没人管你
了,可以大摇大摆地进去。
现在余发就躲在荔枝林里等早自习下课。反正作业没做,
进教室门老师也不会放过他的。“为什么不完成作业?邝老师
一定会问,又是“为什么”,余发挖主心思想出来的“因为
……所以”早已用尽,总不能说“不会做”。那样,就意味着
要留堂补课。余发想:市老师你也大有敬业精神了吧!
铃声响过后,余发进教室,就听到萧遥叫他到办公室找邝
老师。余发怪叫了一声,跑向办公室,偏在路上就碰着了。对
余发来说,邝老师满脸都是文言文,而且是不带标点的。
“余发你这回考试怎么回事?几乎是空白卷!
还没等余发找词来答辩,孙老师过来:“邝老师,古主任
请你去一趟。
“好,我马上去。邝老师应完后,拍拍余发的肩,“先回
教室去吧。
余发嘘了一口气,额前的头发抖动了起来。他太感激孙老
师了。
邝老师.是教历史的,一肚子的朝代年号。起义变革,满
脑子的高考试题。他一上课就是“××年高考题的名词解释有
……”你若不信去查当年的试卷,果然如他所说。有个学生存
心捣乱:“老师。我查过了,90年高考没这题填空。”邝老师
淡淡他说:“回去查清楚,第一大题的第7小题。”
“没有,我查清楚了。”
郁老师不说话了,从包里拿出一个又厚又大的本子打开亮
在这个同学面前。一下子就把他给治服了。原来门老师将历年
的高考题分门别类工工整整地抄写在备课本上,一翻使得,一
目了然。
自1977年恢复高考制度后的十几年里,门老师几乎年年
站在高三的讲台上,年年与同学们共度“黑色的七月”,年年
演压轴戏,非常得领导的器重和同行的尊敬。
听他一节历史课。从王安石变法到张居正的一条鞭法,呼
啦几百年过去,像穿越时间的隧道。只是听门老师的课要全神
贯注才能品出味道来。他讲课不像有些老师那样眉飞色舞、扣
人心弦。别的不说,单是那口广东普通话已让一些来自北方的
学生抗拒了。所以课堂上做小动作、交头接耳的时有人在。
课正上着。一个纸团突然打在陈明的脚上。这个凭空飞来
的“炮弹”使这位专心听课的夫子吓了一跳.捡起来一看,是
幅邝老师的漫画。画很夸张:眼睛是三角形的,鼻子完全是个
人蒜头。还特别突出脸上那条三寸长的伤疤,把它画得又粗又
浓。十字交叉贴着胶布。陈明拿着纸团,心里纳闷,这是谁画
的?陈明觉得怪无聊的,想了想,一定是后边余发扔给他的,
转身还给余发,偏巧余发正在打瞌睡,毫无防备,被陈明这么
一碰,手一哆嗦,桌展里的饭盒“咣当”掉在地上。他忙低头
去捡。全班都笑了。同学们都知道,余发是个鬼马人物,有个
习惯,凡是第四节老师拖堂,他的饭盒都会掉下来,提醒老
师:“吃饭时间到了,应该下课了。可是今天才上第一节课,
余发的饭盒怎么就掉了?老师上课最恼火的就是有人捣乱,他
很不高兴他说:“还上下上课了?”
同学们立刻静下来。邝老师接着讲课。“啊,这个……”
刚才那么一折腾,他记不起讲到哪儿了,把讲过的东西又重复
一遍。有同学提醒道:“已经讲过了。
邝老师也觉察到了,有些不好意思,嘴上却说:“你们再
听一便也不是多余的。
提醒他的同学吐了吐舌头不出声了。
再说余发打开纸团一看,暗自叫绝,心想,陈明绘画有点
天才!画得如此形象!平时,他们可以说形同路人,今天,陈
明会把自己画的画给他,余发有点“受宠若惊”.于是信手写
上“邝秉文像”.扔回给陈明。可这一扔,扔过头了,扔到讲
台前。
邝老师赶下台来,心里还正为刚才余发的捣乱不痛快呢。
检起纸团一看,脸色骤然大变,抖动着那张漫画,吼叫道:
“你好本事!
余发见状,立刻支起历史书,头缩了下去。
“你站起来!
余发老老实实站起来,嘀咕一句:“又不是我画的!
“那是谁画的?”
余发眼睛来回瞟陈明,等着他站起来。终于他失望了,但
是他仍然没说出“陈明”两个字。
“不是你画的?邝老师冷笑两声,“这是谁的字?”
余发的嘴角动了两下,没发出声,好一会儿才说:“是别
人递给我的。”
陈明这时站起来,对余发说:”是你扔给我的。
余发征住了,张开了嘴。没合上。
邝老师说:“说不是陈明画的,我相信,他是绝不会干这
种无聊的事,说不是你于的,我……”老师对好学生总是有意
无意地袒护。
余发看看陈明,再看看邝老师,眉头皱起来,目光是愤怒
的,他重重一摔历史书,骂了声“痴线”坐下了。
这一举动,再次激怒邝老师:“你……你……”气极了的
邝老师说不出话来。
“好了,我也不想再说什么,你到办公室去一一一带上你的
书包!邝老师今天不知哪来那么大的劲儿,能把余发连拉带
推地揪到办公室,把漫画丢在办公桌上,气急败坏他说:“这
叫学生吗?”
邝老师把前前后后事一说,老师们颇有同感地叹息“现在
的学生真难教”.也有老师过来,劝道:”别生这么大气。邝老
(这是古主任对他的尊称,有些老师也套用了)。”
余发大大咧咧地站在老师跟前,脚打着拍子,仰着头,两
眼看着天花板;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这个神态再次激怒了老
师。
“站好!给我站好了!
这个命令没有生效,余发还是那么大大咧咧地站着,眼睛
眯起来,用一种毫不掩饰的轻蔑的目光看着老师。余发不让自
己露出怯懦状。
于是,老师们挨个训余发。教数学的孙老师大叹。余发的
作业如何潦草,而且错的都与前后左右同学一样。政治老师又
大讲余发上课如何不专心听课,如何影响别人,如何不尊重
人,竟拿老师当模特儿练笔。
“江老师呢?”老师们开始找余发的班主任。
“江老师这节有课。
“等你班主任回来再说!
余发仍然大大咧咧,一副没事似的仿佛在马路上看热闹的
派头。
这时,政治老师问了一句话,引起老师们的注意:“余发
到底画了多少张老师的漫画?丑化了多少位园丁?”
余发突然恼了起来:“我再说一遍,不是我画的,不是我
画的!
说完,拎起书包就跑出办公室,重重地关门。铁门“恍”
地一声合上了。
你几时关心过我
气冲冲地从办公室出来,不知往哪儿去好。这会儿是不能
回家的,要被老豆发现,肯定要盘根究底,搞不好要吃“笋丝
炒肉”。余发拎着书包在大街上遛鞑着。手上提着书包,很沉,
可余发无力将书包背到肩上,走一步,用脚踢一下书包,书包
像荡秋千似地前后摆动着。一个学生上课时间不在学校,提着
书包满街走,自然少不了行人投来奇怪的目光。
余发就去他的一个“兄弟“店里。这个“兄弟”开了间发
廊,因为有色情的嫌疑,被查封了几次。不过这位黄兄神通广
大,过不了几天,店门照开。黄兄的店今天很冷清,只有一个
洗头妹,原本清纯秀气的脸,被五颜六色的化妆品修饰得像个
京剧脸谱。她嗲嗲地伏到黄兄的肩上:“黄哥,等一阵,我们
去哪里吃饭?”
余发见状扭头想走。黄兄已经从镜子里看见了余发,一甩
女人的手。站起来喊:“发仔,今日不上学?
余发垂头丧气地把事情的经过说了。
“用不用我去动他们?”
“你千万不要乱来,我的事自己搞掂。余发连忙说。
十一点半过后,余发摸准了这时间,回了家。不知哪位嘴
快已经把这事告诉结余发的老豆,自然少不了一顿骂。
“不是我做的,老师冤枉我。”
“哦。老西为什么冤枉你却不冤枉明仔,那是你死衰仔平
时衰事于得太多!
“老豆。你不要在我面前提陈明,这次就是他害惨我的!
“你要我信,好难啊。你看下人家陈明,样样醒过你的,
功课,功课好,又明事理,村里人个个赞好,他爸不知几得
意。你呢,死仔包………”
“由小到大,你总是陈明这样陈明那样,你就会骂我,你
几时关心过我?”
“我还不关心你啊?你要什么买什么,吃的穿的都是最好
的。
“是。你就知道给我钱。
“你还想怎么样?陈叔都是这样,明仔读书不是很醒?”
“他是他,我是我。”
“我看你是拉不出屎来怨茅坑。明仔这样儿子生十个都不
多,你这样的生半个都多余!
“那你当年怎么不拧死我啊?!余发跳起来。
“死衰仔,你,你给我滚!
余发从家里出来,下午他没去上课,懒懒地在黄兄店里过
了半天。
六点多钟,夜色由淡渐渐变浓。这时的校园,已经空空如
也。这段时间称“静校时间”,喧闹的校园似乎想趁着这个宁
静的时间好好休息休息;消除一天的疲倦,它怎么也没料到一
个被委屈的男孩要回来发泄自己的愤怒和不满。
余发把高一(4)所有的桌椅都弄得东倒西歪,嘴里愤愤
骂道:“死呀!死呀!
这时,门房大爷正在巡逻,看见高一(4)这副模样,捉
住余发:“哪个班的?叫什么名字?”
大概是虱子多了不痒,余发回答得十分干脆:“余发,高
一(4)!
从学校出来,天已黑了,在校门口,意外地遇见王笑天。
“你怎么在这里?”余发问。
“我找你。
“找我?”
“是,我,我有事同你说。
“是不是下午上学,死陈明又玩花样?
“这……”
“再听陈明的事我头都会爆炸的,我没想到陈明会这么阴
毒。分明是他把画递给我,我不过是写四个字嘛,他倒诬赖是
我画的。邝老头又鬼死偏心,肯定相信他了。我憎死他们了!
余发狠狠地抽了两口烟,再吐出。
“说吧,你找我有什么事?余发问。
“哦,没,没什么事,就是问一下你明天上学吗?”
“上你个头!”
他是被冤枉的
晓旭日记
X 月X 日
令天余发又没上学。我们真为他担心。他是照顾生,这次
弄成这样,后果难料。同学们议论纷纷,传说着他的将来,有
同学说他会放开除的,有同学说他已经不读了。
我为余发鸣不平一一一他是冤枉的。
只有我知道事情的全部真相。那幅漫画是王笑天画的。也
只有王笑天有这能耐。他本想扔给余发,让他欣赏他的杰作,
却扔到了陈明身上,陈明又传给余发,再后来……
邝老师一口咬定是会发画的。余发、陈明两个又互相怀
疑。却没人猜到是玉笑天。
王笑天真让人失望。他自己做的事却让别人替他背黑锅,
平时他与余发还是很Friend,称兄道弟,“老友鬼鬼”,到了关
键时候却……真失望。
有些男生就是这样,平时说话一套一套的,动真格时却胆
怯。真是人不可貌相。我原来对王笑天印象挺好的,热情、勇
敢、幽默。这次让我彻底失望。真不明白,刘夏怎么会和他拍
拖?奇怪。
写着这日记,猛然发现,我不仅对王笑天失望,也对自己
失望。我不是和王笑天一样胆怯、怕事、逃避吗?我知道事情
真相,可我也不敢说。
我做不到像欣然那样既合群又保持升完整的自我。我永远
是个矛盾体。一方面追求正义,一方面却明哲保身。我又有什
么资格批评王笑天?!
可笑!
只是不知余发明天来吗?我真希望王笑天能站出来。尽管
我没勇气做到却希望工笑天做到。一时冲动,我真想对邝老师
说明真相,可我仍然下敢。
唉,晓旭啊晓旭,你到底是个怎样的人?
我不知道。真的,有时我觉得自己在坏的,可我决不是个
坏女孩。
全让这个女孩看透了
第三天,萧遥告诉大家,余发已经两个晚上没有回家了。
同学们议论纷纷。依余发的性格,什么事情都不在乎,他肯定
离家出走了。
当萧遥告诉江老师,江老师也急了。这跟电影星一样了。
可别出什么事。江老师知道了画像风波后,给余发家里挂了几
次电话,都不通。又由于手头有急事,便想暂放一下。今天听
萧遥这么一说,真真吓了一跳.连声责怪自己忽略了这件事。
尽管江老师常常在班上说,“你们都已经是大人了……”但老
师知道这个年龄的孩子正是一个过渡期,他们在4岁娃娃眼里
是个大人。在40岁大人眼里又是个孩子。这个时期的孩子比
任何年龄的人都更需要帮助。
江老师交代萧遥告诉同学们放学后分头找找余发。邝老师
也很焦急。他又是担心又是责备他说:“现在的学生太任性。
太冲动,这么不接受批评,真让人着急。”
放学后。同学们纷纷出动了。江老师也去。邝老师要去。
江老师劝他:“门老,您身体不好,回家休息吧。”萧遥也说:
“邝老师,我们这么多人,够了,您回家吧厂
邝老师想想:“那好,找到他,一定要打电话告诉我,我
也好安下心来。
大家都紧急行动起来了,只有王笑天慢慢地收拾书包,有
人催他:“王笑天,你快点呀!
萧遥上前说了句:“算了,咱们先走吧。”
王笑天呆呆地看着同学们离去。这时,刘夏却一副好心情
地跑来:“王笑天,咱俩一起走吧,一起去找余发。
“噢。王笑大机械地应道,慢吞吞地收拾书包。
刘夏却在一旁喋喋不休:“余发不知上哪儿去了。““学校
会不会开除他呀?”“余发这人没脑的,可别做出什么傻事来卜
”余发真是惨,被人这么冤枉,这么玩法。”……
王笑天的书包还没收拾好,刘夏叫道:“你怎么了,这么
磨蹭?我党得这事肯定不是余发做的,里面一定有文章。做人
最主要讲良心;你说呢,王笑天。”
“嗯。王笑天心里很虚,他很担心刘夏知道,他想豫得
出刘夏知道真相后会是什么个样子。
“你怎么了?不是嗅就是嗯。
刘夏好不容易把王笑天催促出了教室。王笑天默默地跟着
走。他几回话到嘴边,就是张不了口。刘夏则像麻雀一样叽叽
喳喳个不停。
“前几天我刚买了黄佑天的CD,借给你听听要不要?我
佩服黄佑天的胆量,他敢在电视上公开承认自己以前进过少管
所,并对此表示遗憾。其实他这样做,一点没有损害他的形
象,歌迷们更喜欢他了。
王笑天一声不吭。刘夏抱怨道:“我说了这么多,你怎么
没点反应?”
王笑天满心内疚:“刘夏,我……我……”
“你怎么了,说下去呀。刘夏等待着。
“我……很累,想回家,你……自己去吧。”
这时。欣然和晓旭走过来,刘夏打招呼:“干什么去?
“找余发呐。晓旭撇了撇嘴,“我们可不像有些人那么冷
血。
刘夏望着那两人离去的背影,问王笑天:“她们干吗这么
说?”
“如果我告诉你。那幅画是我画的。你会不会很吃惊?你
会不会不理我?王笑天不敢看刘夏,他猜想刘夏此时一定是
一脸的吃惊和恼怒。
“要是不理你早就不理了。刘夏似笑非笑他说。“其实我
早知道了。
这下倒是王笑天吃惊和恼怒了。刚才的不安和歉意顿然消
失。他猛地觉得自己的那点好水坏水全让这个女孩看透了。
刘夏确实早就知道真相。她的第一个念头是找王笑天大吵
一通,认真想了想,便改变了作法。她认为这个办法能够感化
工笑天。
“人非圣贤,孰能无过,每个人都有做错事的时候,只要
能改,就没什么嘛。刘夏说得连自己都感动起来,“人贵在知
错能改。
王笑天却一点也不感动。他讨厌刘夏故作宽容的姿态,讨
厌她那一副救世主的模佯,他宁可刘夏直来直去。
“我走了。”王笑天说完,就走了。
“完了?就这么完了?”刘夏叫。
王笑天还是直走。
“这下子我是吃惊了,我真不理你了!
王笑天停住,片刻.又起步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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