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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信人: windfall (暖暖*GG是奴隶主), 信区: Reading
标  题: 天若有情 2
发信站: 哈工大紫丁香 (Sat Dec 27 13:25:54 2003), 站内信件



    夜阑人静,半明半灭间终于把三十五年前的往事自脑海最底部搜刮出来。
    那一年,在小郭侦探社邂逅的美妇,正是许红梅女士,那么,那个小小男孩,也就

是列嘉辉。
    求真自床上坐起来,斟杯冰水喝。
    掐指一算,年纪完全符合,时光飞逝,许红梅如今已是一个老妇,而列嘉辉早已长

大成人。
    当年呀呀学语的小家伙,可将之拥在怀中狠狠地亲他胖嘟嘟面颊的小东西,今日已

是壮年人了。
    能不认老吗?
    求真缓缓坐下。
    原来小郭同他们是旧相识,为什么不上前相认,为什么鬼鬼祟祟躲一旁研究人家?

    小老郭永远这样高深莫测。
    求真把那一次会面的细节完全记起来了。
    年纪大了,遥远的事情特别清晰,那日早餐吃了些什么东西,反而不复记忆。
    求真记得许女士在小郭办公室逗留了一段相当长的时间。
    她等了个多小时,她还没从那房间出来,幼儿也好像很乖,没有作声。
    求真有事,回了报馆。
    那件事,从此搁到脑后。
    到底许女士在密室里与小郭说过些什么话?
    求真有点累,可是睡不着,她躺在床上去等天亮。
    电话铃骤然响了起来,半夜三更,特别响亮。
    求真知道这是谁。
    她按下钮键:“小郭先生,何以深夜不寐?”
    果然是他,“求真,你想起来了吧?”
    求真答:“是,我的确见过她一次。”
    “岁月无情。”
    “是,当年的许红梅,诚然艳光四射。”
    小郭感喟,“现在我们都鸡皮鹤发了。”
    求真抗议,“我只需略加收拾,看上去不过是个老中年,你们就差得多。”
    小郭气结,“对对对,你是小妹妹。”
    “小郭先生,那一天,许红梅女士在你办公室里,说了些什么话?”
    “反正睡不着,到甲板上来,我慢慢告诉你。”
    “甲板?我薄有节蓄,我毋需吃西北风。”
    “那么,到三楼的咖啡厅。”
    “给我十五分钟。”
    “求真,不必化妆了。”
    “小郭先生,此刻我自房中走到房门,已经要十分钟。”
    小郭恻然,“可怜,终于也成为老太太。”
    他一时忘了自己更老。
    求真套上大毛衣与披肩,匆匆出去见小郭。
    小郭己在等她。
    “我没有迟到。”
    “坐下。”
    求真连忙拿几只垫子枕住背脊,坐得舒舒服服。
    小郭开口:“好好地听故事。”
    咖啡座上有几对客人,都是年轻情侣,精神好,聊得忘记时间。
    有一少女向小郭与卜求真呶呶嘴,“看那边。”
    她的伴侣一看,羡慕地说:“啊,好一对年老夫妻。”
    少女说:“到了这种年纪,早已晋升为神仙眷属。”
    “我们到了那个年纪,不知是否仍可像他们那般恩爱。”
    少女朝伴侣嫣然一笑,“那就要看你表现如何了。”
    这当然是误会。
    小郭与卜求真并非一对。
    只听得小郭吸一口气,开始叙述:“那一日,我把你请走之后……”
    许女士把孩子抱在怀中,坐在小郭对面。
    她秀丽的面孔忽然沉下来,满布阴霾。
    幼儿像是累了,靠在她胸膛里,动也不动。
    小郭羡慕所有孩子,那是人类的流金岁月,无忧无虑,成日就是吃喝玩乐。
    小郭见她不出声,便试探:“许小姐,你说你有介绍人?”
    许红梅抬起头来,大眼睛闪过一丝彷徨的神色,她叹口气,“是,介绍我到这里来

的,是一位女士她姓白。”
    小郭耸然动容,他只认得一位姓白的女士,她在他心目中,是重要人物。
    “啊,请问有什么事?”他对许女士已另眼相看。
    “郭先生,我想托你找一个人,只有这个人可以帮我。”
    小郭已把全身瞌睡虫赶走,他前后判若二人,双目炯炯有神,凝视许女士,“你要

找的,是什么人?”
    “我要找的人,姓原,是一位医生。”
    小郭立刻为难,表情僵住。
    许红梅看到小郭如此模样,轻轻叹口气“我也知道原医生不是一个电话可以找得到

的人。”
    小郭摊摊手“实不相瞒,原医生失踪了,无人知他下落。”
    许红梅不语。
    那幼儿在她怀中,已经安然入睡。
    她轻轻摸一摸他的小手,仍然紧紧抱着。
    小郭建议:“把孩子放在沙发上睡一下如何?”
    许红梅摇头,“不,他会害怕的。”
    小郭笑笑,他也以为他们是母子。
    在这个年纪才育儿,自然比较溺爱。
    “不觉得他重?”
    “还好,”许红梅说,“可以支持。”
    “你自己亲手带他?”
    “家中有保姆,不过,我从来不让他单独与别人相处。”
    “这孩子很幸福。”
    许红梅答:“我没有职业,我的工作便是服侍他。”
    小郭见许女士一身名贵而含蓄的打扮,已知道她环境十分优游,不用担心生活。
    他试探说:“尊夫把你们照顾得很好。”
    可是许红梅笑笑,“我是一个寡妇。”
    小郭一怔,不过,结婚是结婚,生子是生子,两回事,不相干。
    他马上接受这个事实。
    “孩子——”
    “也不是我的儿子。”
    小郭这才深深讶异了,不是亲生?“你是他姑妈,或者是阿姨?”
    “郭先生,他叫列嘉辉,我深爱他,但是我与他,并无丝毫血缘关系”
    小郭面孔有点发烫,每逢他尴尬的时候,脸的外圈会自动发热。
    “郭先生,要见原医生的,是列嘉辉,不是我,请你接受我的委托,替我们寻找原

医生。”她的声音低下去。
    小郭呆半晌。
    “原医生想来不是失踪,他不过暂不见客,想避一避人。郭先生,你是他的好友,

请他破一次例,见见我们。”
    小郭无奈地说:“就因为是他的朋友,所以才额外要体谅他,应尊重他的意愿。”

    许红梅焦急了,双目润湿。
    “孩子有病吗?我可以推荐各个专科医生给你。”
    许红梅落下泪来。
    “许小姐,那位原医生,不是一般医生,他是个怪医,他的医术,与实用医学不挂

钩。”
    “我完全明白他是个什么样的医生。”
    小郭叹息,“我且做一个讨厌人物,帮你找找他。”
    许红梅略为宽心,抱起孩子,站起来。
    她已练成举重高手而不自觉,小郭自问没有把握抱着十多公斤重物自那么软而深的

沙发站起。
    “有无消息,都请与我联络。”
    “一定,许小姐,不过我真是一点把握也无。”
    许红梅抱着幼儿离去。
    小郭记得那孩子有一头乌浓可爱的头发。
    听到这里,卜求真低嚷:“果然不是母子!”
    小郭点点头。
    “你当时为什么不问孩子同她是什么关系?”
    小郭瞪求真一眼,“人人像你,冒失鬼不日可统治宇宙,她是我客人,她不说,我

怎么好问?”
    “啐!”
    小郭有点累,脱下帽子的他,一头平顶白发闪闪生光。
    求真忽然问:“头发中的黑色素全到哪里去了?”
    小郭说:“头皮细胞老化,不再生产。”
    “可怜高堂明镜悲白发,朝如青丝暮成雪。”
    “喂,你听不听故事?”
    求真故意打个呵欠,“没有什么好听的。”
    “什么?”
    “你当年没有替她找到原医生。”
    被她猜中了,小郭心有不忿。
    “如果当年被你找到了原医生,今日就不必对他俩避而不见了。”
    小郭默默低下头,“是,我交情不够,原医生对我不予理睬。”
    “小郭先生,你不必耿耿于怀,像原医生那样的人,决定了一件事,无可挽回。”

    小郭叹口气,“大家把他神化了,这个人,好几次闭关,不见人,你当他在研究什

么大事,其实他啥子也没干,只不过是谈恋爱。”
    “人各有志,那诚然是他的人生大事。”
    “见死不救!”
    “可是许红梅与列嘉辉还不是好好活着,列嘉辉已是成年人,可见他幼时无论患什

么症候,今日已经治愈。”
    小郭怔怔道:“说的是。”
    “当年谁也找他不着,那位姓白的夫人同他那么熟,也束手无策,所以才推荐许红

梅到你处,你不必内疚。”
    “我好想告诉他们,原医生最近出关了。”
    “是,至少他见过琦琦。”
    “琦琦同他另有渊源。”
    啊,是另外一个故事。
    “可是,三十多年过去,当年再大的困难,今日已成过去,即使找到原医生,也已

无用。”
    “慢着,小郭先生,许红梅与列嘉辉到底为什么要见原医生?”
    小郭呆住。
    求真尖声问:“你竟不知道,你竟没有问?”
    小郭说:“我只知道那一定是件很重要的事,于是我尽了全力,上天入地那样去搜

索原某人。”
    原氏当然不会让任何人找到。
    小郭不算不尽力,他甚至找到原君私人电脑的通讯密码,得以与电脑通话。
    可是电脑如此忠告他:“如果阁下真是原医生的朋友,请予原医生时间,请耐心等

原医生出关,我会把你的名字登记,待原医生尽快复你。”
    “可是我真有急事。”
    “阁下的急事,并非原医生的急事。”
    “我也是受人所托。”
    “原医生最爱管闲事,但这次时间不对,欠缺缘分,不宜强求。”
    “一具电脑,懂得什么叫做缘分。”
    电脑冷笑一声,不与他申辩,自动熄灭,不予受理。
    小郭托人在原君时常出没的地点找他,但原医生似真的失踪了,如一粒沙掉进戈壁,

如一滴水落入大海,再也没有出现。
    这件事成为小郭心头上的一根刺。
    一个私家侦探,最重要的工作便是寻人,而小郭居然寻人失败。
    他甚至找到了那位姓白的女士诉苦。
    她对他好言相慰。
    “小郭,看开点,这同你的能力无关,这个老原可能根本不在太阳系以内。”
    “那是另外一件事,我没把他联络上,却是事实。”
    彼时小郭找他足足已有三年。
    “然后,连许红梅也失踪了。”
    白女士微笑:“许红梅不难找。”
    小郭不出声。
    白女士问:“你已知道许红梅的底细?”
    “这我早已查清楚,她是证券业巨子许仲开的独生女,因为恋爱问题,同父亲闹翻,

由继承人变成陌路人。”
    白女士颔首,“据说,许仲开至今不明宝贝女儿怎么会心甘情愿放弃一个王国。”

    小郭笑,“因为她爱上另一个王国。”
    白女士说:“是,列氏的财势,不下于许仲开。”
    “而且是许仲开的敌人。”
    白女士作这样的评论:“感情这件事,不可理喻。”
    “可以用可怕二字形容。”
    白女士忽然说:“小郭,你是男人,告诉你,你会不会爱上比你小四十岁的异性?”

    小郭摇头,“我一向喜欢比较成熟的伴侣。”
    “比你小四十岁的人也可能很懂事。”
    “恋爱已经够痛苦,惊世骇俗的恋爱不是我这种平凡普通人可以享用。”
    白女士笑了。
    小郭连忙补上一句,“也不是每个人会遇上。”
    叙述到这里,天已经渐渐亮了。
    在咖啡室闲聊的年轻情侣,也已逐渐散去。
    小郭打了一个呵欠。
    求真有一千一百个问题要问。
    可是小郭说:“我累了。”
    求真知道他并非故意卖关子,“小郭先生,我送你回去休息。”
    “我自己还走得动。”
    求真还是把他送回舱房。
    到了舱门,小郭忽然转过头来,“求真,事到如今,我不得不承认叫我小郭有点滑

稽,从此以后,你唤我老郭吧。”
    求真用手作喇叭状罩住一只耳朵,“你说什么,小郭先生?”
    小郭进舱去了。
    求真这才叹一口气。
    什么叫力不从心?这就是了。
    就在此时,有一只手伸进求真的臂弯。
    “琦琦。”求真把那只手握得紧紧。
    “看,”琦琦指向海岸风景,“此乃万载玄冰。”
    “最近也有融化的迹象了,科学家不知多担心。”
    “求真,你好会杀风景。”
    求真汗颜,“是,我太过实事求是了。”
    她俩躲到人工温室,在奇花异卉旁边的藤椅上舒舒服服坐着聊天。
    求真问:“琦琦,你可知道许红梅年轻时的恋爱故事?”
    琦琦欠欠身,四处看一看,“背后议论人家的私生活,不大好吧。”
    “咄,”求真不以为然,“你有更好的题目吗?”
    琦琦笑,“不如讲讲格陵阑是否真会于下一世纪因融冰而消失在地球版图上。”
    “那还不如讨论植物学家有无可能在三十年之内重建雨林。”
    她俩相视大笑。
    琦琦呷一口香茗,“求真我出身草根阶层,最大愿望不过垦求温求饱,对于富家千

金的恋爱故事,并无兴趣。”
    “据说当年此事相当轰动。”
    “我也是听小郭说的。”
    “那时,你我还没出世?”
    琦琦,“你比我小,你大概还没有出世。”
    “大约是什么年份?”
    琦琦抬头想一想,“约是一九六零年。”
    求真大大诧异,“故事怎么越说越回去了?”
    “是,彼时小郭还在他师傅处做学徒。”
    “那时,许红梅小姐什么年纪?”
    “也许十五岁,也许十六岁。”
    “那么早就谈恋爱?”
    “是,爱上了她父亲的仇人,比她大四十岁的列正。”
    “列正,他也姓列?”
    “是,他姓列。”
    求真站起来,大声说“这么讲来,那列嘉辉明明就是列正的孩了!”
    “我们查过,许红梅从来未曾生育。”
    求真不服气,“也许她躲起来养下这个孩子呢。”
    “我们调查得十分彻底,他们的确不是母子,你可以忘记这一点。”
    “把他们的故事告诉我。”
    “故事很简单,列正有家室有孩子,子女且比许红梅年长,双方遇到极人阻挠,结

果红梅脱离家庭出走,而列正亦与发妻离异,他俩终于正式结婚,那年许红梅二十一岁。

    “你看,没有离不成的婚!”
    琦琦笑,“真是,一个人没离婚,是因为他不想离婚。”
    “故事结局十分美好呀。”
    “是,我们在侦探社见到许红梅的时候,列正刚去世没多久。”
    求真算一算,“那位列先生得享长寿,活了八十岁。”
    “许红梅一直同他在一起,这样经得起时间考验,双方家人都开始软化,尤其是前

任列太太,真是位通情达理的夫人,力劝子女与列正和解。”
    “结果他们有没有原谅父亲。”
    “有。”
    “是因为遗产分得均匀吧。”求真笑。
    “你又来了。”琦琦揶揄。
    这是卜求真的毛病,她从不美化事实。
    当下她算一算,“故事自一九六零年开始,迄今已有八十年历史,唏,我还以为我

老了呢。”
    就在这个时候,在一蓬蓬紫罗兰后边,传出一个优雅的声,“你们算错了,故事开

始的时候,我才十二岁,我记得很清,那是一九五八年的五月六日。”
    求真与琦琦吓得面红耳赤,冲口而出“谁?”
    有人轻轻拨开香氛扑鼻的紫罗兰,“我,许红梅。”
    求真与琦琦一听,更窘至无地容身,巴不得挖个地洞钻进去
    许红梅轻笑。
    求真看到一双慧黠的眼睛。
    呵,许女士的灵魂没有老。
    “两位,请坐,我早已经留意到你们了。”
    求真松口气。
    许红梅缓缓走出来,坐在她们对面。
    她说“主要是琦琦小姐的样子,一点儿都没变。”
    琦琦双耳烧至通红透明,一句话说不出来。
    “小郭先生亦老当益壮,只是,这位小姐是谁呢?”
    “我叫卜求真。”
    “卜求真,”许红梅沉吟,“是《宇宙日报》的专栏作者卜求真吗?”
    求真笑了,“正是在下。”她知道自已有点名气,但是没想到连不问世事的老太太

也听过她是谁,不禁神采奕奕,如打了一支强心针。
    “我看过你的高沦,十分敬佩。”
    “哪里哪里。”
    “字里行间,对世情观察入微,毫无幻想,令读者戚戚焉。”
    求真一愣,“是吗,我有那么悲观吗?”
    “是通彻。”
    “谢谢你,只怕没你说得那么好。”
    那边厢琦琦渐渐镇定下来,脸上红潮亦褪却大半。
    “你们对我的故事,好像很有兴趣。”
    卜求真老实不客气说:“是。”
    许女士笑了,眯着双眼,脸上布满皱纹,看上去十分可爱可亲。
    “许女士,愿意把你的故事,告诉一个记者知道吗?”
    “我的故事,同一些传奇性人物比较起来,只怕乏善足陈呢。”
    “太客气了。”
    “而且,船正往回驶,三天后就抵岸,从早说到夜,也不够讲几十年的事。”
    “上岸后我到府上来,继续聆听。”
    许红梅笑了。
    琦琦也笑,心中想,求真你这只鬼灵精,胆大、皮厚,真有一手。
    正在此际,船上服务员向他们走来,“啊,许女士,你在这里,列先生到处找你,

十分焦急,请随我来。”
    许红梅缓缓站起来,走出两步,然后再转过头来,求真知她有话要说,连忙趋向前

去。
    “你们三人,请于下午再同我联络。”
    求真大喜。
    琦琦也松口气。
    许红梅随服务员轻轻离去。
    求真兴奋地说:“找到谜底了。”
    “嗯。”琦琦附和。
    “你看,”求真笑道,“小郭先生找她三十五年,一直不得要领,我一出现,即有

结果,不由你不服吗。”
    琦琦看看她笑,“服、服、服。”
    好胜心数十年不变。
    不过如今已进化为搞笑的题材。
    她俩各自回舱,略事休息后,约同小郭一起午膳。
    正谈笑间,忽见落地长窗外有一架直升机降落在甲板上,直升机身有一个红十字。

    “嗯。”求真说,“有乘客病重,由直升机载返诊治。”
    小郭金星火眼地看着担架抬出来,忽然霍一声站起来,“病人是许红梅。”
    求真双眼略慢,却也已经看到担架身边一个玉树临风似的身型正是列嘉辉。
    求真连忙丢下美食,奔往甲板。
    已经来不及了,医务人员、病人,连同家属,一起上了直升机,在空中打了一个圈,

便向岸边飞走。
    疾风打得求真衣履尽乱。
    小郭望着天空,“你说怪不怪,她才要开口,就遇上急病。”
    琦琦喃喃道:“希望她有时间把她的故事说出来。”
    求真到船长室去兜了一转。
    “心脏病。”
    琦琦说:“那很简单,换一颗就是了。”
    “已经是人工心脏。”
    “再换。”
    小郭说:“嗯,人类的寿命可以无休止延续下去,直至本人厌倦为止。”
    琦琦忽然笑,“旧三年,破三年,缝缝补补又三年。”
    求真再也不会放弃讲笑话机会,“你还修理得不错呀。”
    求真又说:“船上几个年轻小伙子一直盯着你。”
    船将泊岸,年轻人问琦琦要通讯地址。
    琦琦只是推搪。
    也难怪,皮相虽然秀丽灿烂,心事却已开到荼藦。
    求真揶揄琦琦,“为何不把姿色善加利用?”
    琦琦感喟,“早知今日不必多此一举。”
    求真却又安慰她:“不妨,你不会比我更笨,多少人在《宇宙日报》弄到一则专栏,

乖乖隆哟咚,不得了,利用官交际应酬、耀武扬威、自吹吹人、歌颂祖国、造谣生事,

还有,收受利益,大做广告。我只利用过专栏收稿酬,很窝囊吧。报馆一直嫌贵,也嫌

我不识趣,太没有办法了。”
    琦琦反而笑出来,“嘿,至高至纯至清的果然是你。”
    “咄,”设想到求真是认真的,“我所说均系实话,这是我做事一贯作风,并不希

祈你称赞。”
    “既然如此,何必诉苦。”
    “是,你说得对,我还不是圣人,歉甚。”
    小郭这时诧异曰:“两个女人聊起天来,真可以谈到天老地荒,宇宙洪荒。”
    温馨一如老好从前。
    “小郭先生,船泊了岸,我们立刻联络许红梅女士。”
    “假如她还在人世。”
    求真打一个哆嗦,“不,她一定活着。”
    小郭苦笑,“这恐怕不是由你决定的事呢!”
    求真问“小郭先生,船上相遇,不是偶然吧?”
    小郭答得好,“过了二十一岁,还有什么偶然的事。”
    琦琦代为解答:“这几十年来,小郭一直跟着许列两位。”
    “却没有上去认人。”
    小郭摸着面孔,“没有颜面。”
    求真笑。
    “我想告诉他们,原氏已经出关,医术亦已精湛过从前百倍,我愿意再替他们与原

氏接触。”
    “去,一上岸就做。”
    船终于泊岸了。
    下船时求真松了一大口气。
    “再过二十年,也许我会甘心被困在一只豪华船上,此刻心还野,还是觉得坐船闷。

    小郭说:“连我都无心欣赏风景。”
    第二天小郭便找到列嘉辉。
    “他已返家,许女士住院期间,他天天侍候在侧。”
    求真心念一动。
    母慈子孝,也自有个限度,二人如此情深一片,更像一对情侣。
    “许女士救回来了,全身血液系统几乎都已更换,医生不表乐观。暂时性命无碍,

可是生命时钟不知几时停顿。”
    求真说:“我去看她。”
    “你要事先申请。”
    “没问题。”
    三天后,求真得到答复,许女士愿意见她。
    与她联络的是列嘉辉本人,他谈吐有礼,十分客气,“卜小姐,她大病尚未痊愈,

只能略谈几句。”
    “我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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