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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信人: quincey (爱心小熊), 信区: Reading
标 题: 坏脾气女郎(亦舒)[转]
发信站: 紫 丁 香 (Sat Jun 26 08:34:18 1999), 转信
作者:亦舒
第一次见到栀子是在表弟的婚礼。
表弟的婚礼气氛很差。
小俩口在美国结的婚,事前并没有徵得大人同意,女方倒也罢了,因觉高攀的缘故
,颇觉得意,男方家长见到媳妇相貌不起眼,家底又平常,年纪又比表弟大了一岁,便
一直不悦。喜酒是要补请的,否则无法对亲友交代,但态度就很冷淡。
我们一家都去了。席间都是熟亲友,没有闲杂人等,依照他们家的阔派作风,如果
娶到合意的媳妇,巴不得通宴全香港,如今这样经济,可知是不高兴。
酒家很近姨丈的家,因利乘便,吃完就打道回府,多麽没有诚意。
本来我很替表弟的媳妇不值,待见到她,就觉得人物认真普通:四方脸,一面孔的
不甘心,瞪大眼,不笑不语,自顾自坐著。
而表弟,真的还小,不知所措,捧看杯茶在喝。
完了,男人这麽早结婚,才二十三岁哪,一管就被管住,什麽潇洒自由都荡然无存
。
本来我算得是半个交际大师,但此刻忙著为可爱的表弟惋惜,作不了声。
客人都有同感,因此大家的话题益发不著边际起来,什麽牌章打不出来之类,十分
的无聊,而新娘子的眼睛也越瞪越大。
表弟真是的,过十年承受了姨丈的事业,什麽好的女孩子娶不到?二十三岁的丈夫
……
这段婚姻要维持到老也可以,乾脆留在美国的小镇过一辈子,别让他见到半个旁的
女人,不是不行的。
……美国的小镇,我打个寒噤。
有几个女孩子穿得花枝招展的进来签名。
婚礼一向是相亲挑对象的好场合,我连忙睁大眼睛,呵!是七姑女儿及她们的朋友
。兴高采烈的美丽事业女性,更就把新娘比下去了。
她们一群人自行坐开一桌,叽叽喳喳开始谈话。
就在这个时候,冷气机忽然轰的一声,停止操作。
众人大哗。
姨丈连忙抓来经理部长理论。
不到一忽儿,冷气机开始不流通,造成闷气、窒息、流汗,客人非常鼓噪。
倒楣的表弟,我想:怎麽会在这种倒楣的地方请喜酒,应该选大酒店,即使全区停
电,也还有自家的发电机救急,姨丈真是寒酸,请客请得太精刮。
那边一群女孩子个个热得脸上冒油,可是无奈地作其娴静状,我看了暗暗好笑,我
早已除下外套、解掉领带,大解脱。
说时迟那时快,只见那边一个白衣女郎自手袋中取出一把檀香扇,唰地打开,向自
己猛 。这女郎身穿白衣,头发束起,香汗淋漓,别有一番姿态,最可喜的就是脾气那
麽坏、那麽直率,没有一点掩饰,你说她可爱也好、过分也好、反正她有性格,不是芸
芸众中之一名。
部长来宣布冷气机一整晚都修不好。
大家嗡嗡声抗议,可是仍然赖在麻将桌子上。
大家嗡嗡声抗议,可是仍然赖在麻将桌子上。
我叹口气,预备早退,我没有打算刻薄自己,此刻才八点,几时挨到十点半。
有人比我还快,就是那个白衣女郎,她把扇子重重的一搁,就站起来走。
在电梯口我看著她的侧脸,真不愧是一个美貌的女子,笔直鼻子、大眼睛、高挑身
材。
我搭讪:「送你一程如何,小姐?」她愕然看我,随即冷若冰霜的说:「对,你是
男方的亲戚。」「可不是。」我笑说。
「我来问你们,」她连珠炮似。「不是说男方是香港新贵,起码有几十幢房子收租
?为什麽摆喜酒选这种破地方?」我问:「你是女方亲友?」有点意外。
「是的,我是新娘的表姊。」我据实说:「他们的事,旁人哪晓得?」她叹口气。
「这不是故意不给好脸色看吗?」「我送你一程如何?」我笑。「何必为事不关己的一
顿饭添增那麽多牢骚?谁也料不到冷气会崩溃。」她看我一眼,不再言语,大概她也发
觉对陌生人说得太多。
我说:「嗳,我不是坏人,看你肚子也该饿了,找个地方吃了饭再说。我猜想你本
来就有气,现在不过是藉机而发,是不是?」她仍然不响。
她自然没有跟我去吃饭,也没有让我送她回家。在香港,女孩子通常还是很矜持、
拘谨的,社会风气影响,过分随便,会被人视为十三点、滥交、不正经,做女人并不容
易。
她接受了我的名片,这已经叫做极大方了。
过了三天,表弟与妻子便回美国去。
这一去无异是姨丈赶跑的,谁在那种情况底下都会发觉自己不受欢迎,乾脆一走了
之,说句可怕的话,等多几年,姨丈的一切还不就是他们的,我不相信姨丈会有勇气把
财产捐公益金。
财产捐公益金。
小俩口的算盘也很精,与其坐在香港讨些大人手指缝漏出来的利益,不如到小镇去
孵著等待将来,少受许多闲气。
他们这一对是走了,我却又邂逅那个坏脾气女郎。
她最近将因公赴美,表弟叫我同她联络,托她带些书籍去,我师出有名,欣然应允
。说起来,大家还是远亲。
她姓殷,叫栀子,栀子花的栀子,多美的名字。
我摇电话去。「我是康家宁,记得吗?」「记得,表妹写信告诉我了。」「我们见
个面如何?」「你把要带的东西带出来。」一把火似的脾气。
「遵命。」我顺著她。
我们约好喝咖啡。
一熟就好办,话也滔滔不绝,她替她表妹辩护起来。
「到底已经结了婚,看不顺眼也该有些度量,何必处处令人难下台?令弟可只是个
小职员,什麽底子都没有,他们俩五百美金租了小公寓住,艰难得很。」我不语,姨丈
是故意的。
我说:「生了孩子就会谅解的,到时还不是老人家出马来救济。」「老人家花钱要
花得其所,花得大方,不待小一辈开口就有照顾才是,哪有像你们的长辈,蚶蚶蝎蝎,
没些风度,对孩子像狗,把桌子上的 扫下来给他们。」我吃一惊。
她真是火爆脾气,把姨支那副怪脾气形容得多麽贴切!
我妈不只一次的劝姨丈,叫他疏爽些,反正钱赚来是用的,大把大把的用出去,图
个欢喜,有何不可?早该买幢房子等孩子们回来成家立室,继承事业,可是姨丈偏不肯
。
栀子又说下去:「好了,不用多讲别人的闲话,把要带的东西交给我吧。」我只好
双手奉送过去。
「去多久?」我问。「有没有人接你?」她忽然笑起来,也不作答,就站起来。
我连忙送她出去。
「不用,你请回吧,你们这些孤寒财主的後裔。」我气结。
我大声说:「我爸妈可不是那种人:他们克勤克俭,现在还朝朝七点半出门去上班
,一等一的好人。」她瞄我一眼,截部车子而去。
这麽固执且口不择言的女孩子,将来她有得苦吃,不劳我教训她。
过两个星期她自美国回来,自动打电话给我,说表弟亦有东西带给我。
我没好气的问:「是什麽?假如是一包糖,你代我吃掉它算数。」栀子说:「是带
给令尊、令堂的。」我没奈何,只好出去见她。
她的表妹嫁了我的表弟,到底是亲戚,一表三千里。
她说:「他们说谢谢你父母,他们很客气,送了礼物。」我不说什麽。
「不是说金钱价值,心意更为重要。」她停一停。「可笑不,到今天我还在替表妹
不值。」不由我不开口。「当然可笑,别人的事,要你来操心,你表妹不见得那麽天真
,无端端嫁我表弟,他们一家子的事,你操心那麽久,白得罪亲戚。」「你是说她贪图
什麽?」栀子又勃然大怒。
「表面条件来说,确是我表弟胜你表妹多多,你表妹甚至不是个漂亮的女孩子。」
「势利:」「栀子,我们认识也这麽久了,为什麽不谈谈自己的事?譬如说,你到美国
去做什麽?
「你的工作是什麽?你多大年纪?有没有男朋友?」我有点嬉皮笑脸。
「关你什麽事:」「不可以这麽孩子气,当然关我事,我对你有兴趣,我们可以进
一步做朋友。」「嘿!」她仰起头冷笑。
一步做朋友。」「嘿!」她仰起头冷笑。
我说:「像你脾气那麽壤的女孩子,找男朋友不容易呢,切记切记,莫丧失一个好
机会。」我笑。「至少我懂得欣赏你其他的优点。」她忽然泄气。「一个人的脾气坏,
有没有得医?」「自我控制呀!」她摇摇头。
「来,一起吃顿饭,我把要诀教你。」「你表弟那麽老实,你却那麽滑头。」她瞪
我。
「他太年轻,我比他大八岁。」「下次有机会再说。」她又拂袖而去。
她个性突出,为人爽朗,如果能够以涵养控制脾气,就十全十美。
不过要受她一次又一次奚落,也不是那麽容易的事,男人最讲自尊。
但是我很快的原谅了她。表弟写信给我,说殷栀子是艺术家,她任职时装设计。
艺术家有资格脾气古怪,我还有什麽话说?
那日我看了花花公子杂志访问老牌女星比提戴维斯的一段谈话。
戴维斯说:「艺术家,不论干哪一种行业,都有性格脾气,但不是大叫大嚷 那
只是坏行为。」只差一线呢,栀子若果不小心一点,就会跨越那条界线。
我把那篇访问 挂号寄给栀子。
她覆电说:「谢谢。」我笑。「干艺术需要热情,感情激发就难以控制,你能说声
谢,就证明还有压抑。」「你少倚老卖老。」她终於松懈下来。
「请你吃饭。」「城裹有好多温柔的小绵羊在等待你的邀请。」「可惜男人都有点
被虐狂。」她嗤一声笑起来。
我们终於去吃烛光晚餐。
情调很美,主要是大家都很轻松,我几乎想伸个懒腰,一抒多月来的积劳。
没有女朋友的日子并不好过,有什麽话全藏在心裹,回家往往倒头就睡,沉闷得要
死,你让我一个人跑到这种地方来坐看吃 肝酱与香槟,我提不起劲,叫我去约会那些
小绵羊呢,我又觉得累,於是乾脆在家吃三明治。
我喜欢健康独立的女人,可以在她手臂上打几拳的那种,我害怕哭哭啼啼的小姐,
动不动要哄著,管接管送,还得同伯母打麻将之类。
我叫了瓶上好波多红酒,吃烩橙鸭,醉翁之态毕露。
栀子并不後悔同我出来,看得出她也很享受,大家天南地北谈很久。
话题很自然又转同表弟身上去。「太早结婚,有危机存在。」我说。
「每一种人际关系都有危机存在。」她说。
「不错 下属终於跟老板闹翻、婆媳从来不曾好好相处、主妇与女佣又互相挑剔
」我停一停。「不过夫妻关系最脆弱。」她笑,异乎平常的温和。
「最适龄是什麽时候?」她问。
「女的三十,男的三十五。」「都成了老姑婆了。」「就说如此,届时见也见过、
玩也玩够,收心养性,在家打理家务。」「还不是大男人主义。」她撇撇嘴。
「我不否认,我绝不肯放老婆出去在办公室内同人打情骂俏,赚取些小月薪。」「
些小月薪?有些女强人赚得很多。」「是吗?她会把薪水拿出来养家吗?赚得多有什麽
用?」「你这个人!强词夺理,不同你说了。」她脸色微变。
我立刻後悔,这麽好的气氛,何必为不相千的小事破坏情趣?
我连忙赔小心:「当然,我只是以事论事。」她不睬我。
「譬如说时装设计,根本对家庭生活没有影响,是女性一门最好的职业。」「你别
越描越黑了。」她瞪看我。「我这门手艺好不好是我家的事,反正不会骚扰到你,要你
白担心干什麽?」我默然。
无端端又得罪这个霹雳火,前功尽弃。
这女人,迟早为她自己的脾气所害,嫁不出去,做老姑婆。
这女人,迟早为她自己的脾气所害,嫁不出去,做老姑婆。
我喝两口闷酒,又说起话来,以免冷场太多,渐渐她见我相就,也就下台,不再有
风驶尽哩。
不过这一顿饭下半截还是吃得很零落。
我有点心灰。这样子动辄得罪,被人抢白,实在难受,看样子要冷她一冷。
其实我是有诚意的,不比那些想在女人身上捞一把便宜的男人,不过,我也希望我
的伴侣尊重我。而殷栀子这女人,没一点温柔,动不动把男人呼呼喝喝,唉。
完了。
我隔很久都没有再见殷栀子。
表弟写信来询问我们的进展,我只是避而不谈。
真是可悲,就差那麽一点点。
隔一段很久的时间,表弟回来,父母请客吃饭,广发帖子,栀子也来了。
她不是一个人来的,我很感慨,她身边有一个男人,很矮,年纪很轻,但已经长了
一圈啤酒肚,更穿看一件贴身T恤,整个人看上去,就好像怀孕五、六个月似的,大家介
绍他,说他是个脑科医生。
我心想,已经找到对象了,真快,看样子我自己真得加把油才是。
栀子出乎意料的沉默,没有说什麽话,那位脑科专家一窥伺到麻将桌子有空缺,立
刻坐下,不顾三七二十一,就 雳啪啦的打起来。
我走过去坐在她身边。
她把一杯茶转过来又转过去。
我说:「别来无恙?」已经有半年了。
她淡淡笑笑。
「许久没见,」我说。「大家都忙。」这也是事实。
她不答,但是也没有拒人千里。
那边麻将桌子上赢出一副双辣,那个啤酒肚大叫起来,兴奋莫名。
我皱上眉头,天真的我,还以为所有的专业人士都值得尊重。直觉上我不喜欢这个
人,并不是说年轻的医生不能打麻将,而是我真的不喜欢这个人。
「男朋友?」我问栀子。
她看我一眼,不答。
忽然之间我以熟卖熟,装得很平静的说:「跟这种人在一起,有什麽幸福?」她抬
起头来。「他与我,跟幸福有什麽关系?」我镇静一点,大概还有得救。
「星期二、四、六约你,说不定一、三、五约别人。」她微笑。「那麽我二、四、
六约的是他,一、三、五也约别人,彼此彼此。」「他受得了你的壤脾气?」「坏脾气
?谁说我有坏脾气?哈哈……」她声音很冷。
我与她没说到三句话,便像猫那样的把毛竖起来,摆出一副斗争状,我暗暗叹口气
,咱们的生辰八字不合。
我说:「我总是关心你的哩。」「是吗?」她问。「偶然在公众场合见面,问候一
、两句,甚至探听一下私隐,这叫做关心?」我又沉默,一贯的坏脾气,教人下不了台
,结果只好跟啤酒肚在一起。
尽管他是啤酒肚,客观条件也比我好。
我应该即时走开,但不知怎地,还留恋在她身边。
表弟过来,坐在我们两人中间。
他说:「不知如何,约瑟的肚腩越来越大,再不运动,真得当心。」「随他去,」
栀子说。「讲来讲去讲不听。」语气亲昵。
「叫他跟家宁学太极,最灵光。」我立刻说:「最近一下班像死过去似的,累得什
灵光。」我立刻说:「最近一下班像死过去似的,累得什
麽都不想做。」「还有,叫约瑟有空别老坐麻将台。」表弟又说。
我笑。「你别老批评人好不好,各人有各人的自由。」表弟忽然说:「我在明年初
就要做爸爸了。」我一愕:「恭喜恭喜。」我的天,才二十三岁。真是个孩子生孩子的
世界。
表弟面孔上也没有太大的欢容。
我说:「还没问你,这次回来是干什麽?」「哦,走走而已。」表弟不愿说。「我
去那边看看。」他走开後,栀子说:「你问他干什麽?人家在美国待不下去,才过来投
靠岳丈的,很不光彩。」「他父亲几十幢房子收租,投靠岳父?笑话。」我不信。
栀子冷冷的说:「这世界上的笑话原来是很多的。」「以前我不相信,]我冷笑。「
此刻也不由得不信,譬如说没到三十岁就长肚子肉,多笑话。」栀子不怒反笑。「别人
身上的肉,关你什麽事?」我仍然冷笑看。栀子却搬了椅子,坐到那医生的背後,看他
打麻将。
表弟把一只手搭在我肩膀上问:「一点进展都没有?」「别提了。」「她说你嫌她
这个嫌她那个。」表弟说。
「我有什麽资格嫌人?」我赌气。「她或者肯为你改良性格,」表弟笑。「但不是
现在,家宁表哥,别忘了权利与义务相等,你要额外留神,切忌需索无穷。」
「你这小子,说起我来了。」我问:「你自己到底怎麽样?」
「老婆不肯在外国生养,说太辛苦,只好回来。」
我纳罕。「你说这是不是天大的笑话?不晓得多少人挺看大肚子往外国跑去生养,
图拿个什麽国籍,你们反而回来。」
表弟说:「一言难尽。」
「现在住岳父家?」
「现在住岳父家?」
「可不是,正在彷徨,找房子呢,又不一定在此定居。」
「回你老头子家住才是正经。」
「老婆不惯我父亲那寒酸劲,冰箱裹连一个水果都没有。」
「姨丈真是丢人。」我也很气愤。
「还有,老佣人架子好比太婆,叫她去倒一杯水,她都给你来个不瞅不睬。」
「你妻子当然很不满意?」
「那还用说吗,她想像得太好,满以为我父母会视她如己出,」表弟苦笑。「谁知
待她像个陌生人。」
「她把事情看得太容易。」
「也没法子,嫁 随 ,」表弟说。「此刻她若有一种被骗的感觉。」
人家夫妻间的事,我不便发表太多意见,就此打住。表弟说:「家宁表哥,如果我
是你就好,你能干。」
「能干有什麽用,照样娶不到人。」眼光很自然的落在殷栀子身上,她一本正经地
看啤酒肚搓麻将,气死人。
「表哥,」表弟笑。「你要是喜欢她,不妨略微低声下气。」
「我肯退一步,人家也不肯。」我把头转回来。
「女孩子都心软,只怕你一步也不肯退。」他说。好家伙,结婚才半年,就成为女
性问题专家,吃不消。
我酸溜溜的说:「你别急,总有人会嫁你表哥这个穷措大。」
「未必。」表弟直笑。「你别说,现在略微出色的女孩子非常难追求,所以我糊里
糊涂的结婚,也未尝不是好事,父亲还生我的气呢:他就孢孙子了,总比一些人,与女
朋友一走就走七、八年。」
表弟忽然长大了,絮絮的道起家常,有一股住家男人的味道,我又替他难过起来,
像他这个年纪,原应朝气勃勃才是。
我「嗯」一声。「连挂看啤酒肚坐麻将桌子的男人都有人要,我担心什麽?难道医
生两字真有无限魅力,女人听了发软蹄?」
「你是指约瑟?」表弟含笑。「约瑟并没有女朋友呀,他家人都急得不得了,医生
这行业不错,是有前途,可是他家并没有资产给他开诊所,他在公立医院中捱更抵夜,
收入非常普通,你吃什麽隔壁醋。」
「可是自有人趋之若骛。」我没好气。「谁?」「那朵栀子花。」我说。「还有谁
!」
表弟明白了。「你这个笨蛋,神经病,难怪一整个晚上像吃错药,真是十三点搭错
线。」他笑。我不作声。「约瑟是栀子的亲弟弟,你这混球!」
「什麽?」我跳起来。「亲友间交际应酬,你从不出来,谁是谁你都没弄清楚,你
只认得你自己的爹娘。」
「啊,啤酒肚是她弟弟。」我错愕。「你说话当心点,别得罪未来大舅子,我不同
你说了,我自己的烦恼过顶呢,失陪。」
我的气渐渐平下去,以栀子的脾气,她为何不说明呢?居於一种骄傲吧,很多女人
认为只要爱得足够,男人们会拚了命来争取她们,她们是有夫之妇也不妨。这是古老思
想,现代的男人也并不那麽罗曼蒂克,最主要是已经把时间、精力都用在事业上,一下
班累个半死,哪还有功夫同女人闹花样。我也该检讨自己的态度,别老一副吊儿郎当地
有没有她都照样过日子,然後见了面就唇 舌剑。
开席的时候,我故意挤到她身边去坐。她一整个晚上都不睬我,我却一直替她布菜
递茶,一只手有意无意地搭在她的椅背上,同亲友表示名主已有花,承让承让。
示名主已有花,承让承让。
散席後我抢著替她取了外套,紧跟在她身後。「你干麽?」她斥责我。「你有完没
完?脸皮太厚了你!」我打躬作揖,仍然不开口。
「你别以为耍软皮蛇就行得通。」她杏眼圆睁。
我说:「咱们之间的误会自一顿酒席开始,又在一顿酒席结束,不是很好?」「好
是好,可惜我连啤酒肚都约会,没有幸福。」她悻悻然。
我跟在她身後不出声,死忍著一道气,小不忍则大乱。
走了近半条街,她终於转过头来,叹口气。「你忍得了我的坏脾气?」谢天谢地,
我百忍成金。
我摊摊手。「我相信你会改,只不过不是现在。」她笑出来。「你倒是有信心。」
我连忙上去挽住她的手臂。「都大半年啦,」我说。「人家都结婚了。」
她本来想抢白我,但终於忍住,男女之间,讲的是缘分,咱们这一段的缘分终於到
了。
--
* 有志者,事竞成,百二秦关终属楚
★ * 苦心人,天不负,三千越甲可吞吴
* 待明日
* 西北望,射苍狼,鼠辈焉敢当
--------我深爱着我的祖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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