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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信人: fzx (……), 信区: Reading
标  题: 张承志 《音乐履历》 3
发信站: 紫 丁 香 (Mon Dec  7 20:34:21 1998), 转信


                      (三)

    我是在很久之后才觉察到,我爱听的歌,大多不是由汉语表达的。已经有人
非难,我自己也暗暗吃惊。

    有一阵我主动补习西洋正统,托朋友买了一大批磁带,也去听音乐厅和朋友
的演奏。那些缥缈的演奏确实使人如梦如幻,我也自觉很喜欢。但在请教时我总
有一句话说不出来,但我不知道那是什么。我听着,我沉默。行家的解释好像周
密,但原因是暧昧的。他们说的不是被袭击时的感受,而是一种秩序般的诠释体
系。人不能在听觉上也随波逐流。我委屈地想,该有一针见血的、本质的解说,
在我找到它之前,我宁肯应声而去吧。

    宿命的是,汉语之外的启发还刚刚开头。

    是的,语言几乎不能更替。回忆蒙古古歌和冈林信康的时候,我只须十数一
二。喜爱的歌,会使人对一部分外语记得烂熟,并且使人悄悄进入他的语感和分
寸之中。然而真是学无涯;后来我多少次对朋友说过——临死前若是问我有什么
憾事,我就说,此生没有掌握哈萨克语,此恨绵绵!再后来,随着我对塔里木南
缘的文明开始了解,更对维吾尔浑如天成的文化构造禁不住地惊叹;我又斟酌好
久,最后把这句遗言里的语种,改成了维吾尔语。

    在老城旧街的深巷里,若是彷徨良久,而并没有一个了解你的维吾尔家庭,
人会觉得难忍的孤单。我听说过叶文福(他才算得上是诗人)的一个故事。他从
喀什到乌鲁木齐的长途车上,和满满一车维吾尔人同路。维吾尔人唱了一路,照
例唱得疯疯癫癫。而叶没有语言,也不熟悉他们。他枯坐一路,那时的喀什路要
走六天。车到乌鲁木齐,满车的维吾尔人心满意足地下车了,没有人理睬他。等
到叶踉跄下了车,他抱住一棵树,号啕大哭起来。

    这个传闻使我感动不已。他能够为这样的事而哭,这是诗人的记号。

    和叶难过的一样,我的命运也仅是旁听。听见了,爱上了,心里发烫了,又
无法深入,被拒之于外——那真是可怕的折磨。为了挣脱叶文福的厄运,我在喀
什到乌鲁木齐的路上拼命跟上他们;我跟着大声哼曲子,喊伴唱的吆声,迅速地
大致模仿哪怕一句,使劲地加入进去。他们露出了有名的微笑,不断回过头,向
我瞟着鼓励的眼神。邻座的胖大嫂干脆唱一个副歌是“郎呀郎,亲爱的郎,你要
找上一个好对象“的怪里怪气的知青歌来安慰我。

    后来不再那么惨。我多少学了几段,多少进入过他们的环境。在果园子里,
在朋友们欢聚饮宴,在长途灼热戈壁路上。但我虽然努力加入还是停在表面,摆
脱外人的遗恨是那么难。这使我不能容忍,我几乎打算撤退回头。只是,在每一
次的离别之后,那快活的耳音,那亚洲腹地的气息,又挑逗一般不依不饶地追上
来,又一阵阵不由分说地摩挲充灌!

    它使人迷乱,它一阵阵诱得人不由得把双肩着了魔似的渐渐端起,两脚蠢蠢
地寻找节拍。它被它的环境发酵得愈加浓烈,眼神都乜斜了,嘴角闭着微笑,白
杨叶子也哗哗地响着切分音。一头撞上了它,我怎么不晕眩,我只想一个劲地沉
入进去,向着它红艳或漆黑的神秘洞底。

    这可是不折不扣地听音乐。由于不懂歌词,我听的是单纯的音乐,就像都会
里那些古典西洋大曲的崇拜者一样。只是它可不那么大雅大器,它不需要解释,
它新鲜明艳,它给人悦耳和心动的时刻,它不是“皇帝的新衣”——但是,它究
竟是一种什么音乐呢?

    他们在尘土飞扬的广场上唱,在烈日炎炎的沙漠路上唱,在新娘子害羞地不
抬头的婚礼上唱,肥胖的大师傅在在油烟弥漫的灶台旁唱,蒙面的穷苦女人和伤
残的乞丐,在清真寺的尖塔下唱。我被它引着领略悦耳和心动,可是我哪里敢解
释。

    所以在这篇随感里,前两节我能依仗经久的体验,而笔行至此,我只能大致
追着直觉和感觉。我无法弥补这个缺陷了;谁叫我多少次犹豫,没有决心攻下这
么美的语言。我惟有的侥幸心理是,歌毕竟是音乐而不仅是歌词;也许,歌声可
以用直觉和感觉来判断?

    为了确认再次西行。而一旦再次踏进,感觉如封存后的发酵,它深沉了。它
不再那么明丽,又一次在心中掀起的,是又似无形又在涌起的重重大潮。

    绝望其实往往也是希望,我最终不能容忍自己与它无缘。

    在帕米尔的高原,那年夏天可怕的暴晒就象世道,地皮被晒焦了厚厚一层,
踏上去立刻升起一股白烟。听说有一个婚礼正在举行,我赶快跑了去。院落里积
着一尺厚的黄土粉末。即便那样他们跳得滋味浓足。他们一个个深眉俊目,锐利
的眼睛在挑着尘土的舞步中柔和了,嘴角挂着优雅的微笑。两个男子吹着鹰翅骨
制成的骨笛,两个女人击着大张的皮鼓。就那样两支笛、两张鼓,他们不间断地
奏出撩人的曲子,那异样的旋律不可思议。我目不转睛地听到天色昏黑,没有歌,
只有单调的四件乐器里流出的魅人乐曲。

    我绝望于捕捉和记忆。那一刻我明白了,做什么都是徒劳的,此刻就只该这
样与他们同在,加入这肆情流意的中亚情调。背后是近在咫尺的冰峰,在尘埃中,
它若隐若现,如秘如谶,强大地吸引着渺小的我。

    一个白皙的少妇接过了手鼓。它仍然击打着那个节拍,只是一举手一侧目,
明眸瞟过或淡淡一笑,都使我阵阵受伤。她简直不是此界的人物;我猜,一定在
只有最古老的两大文明混合时,才会有如此的美女诞生。是哪两大文明呢,突厥
和土火罗?或者是印度和波斯?谁也再不可能猜测了,只有她的鼓点伴着鹰笛的
婉转,汇成世人不知但魔力无垠的音乐。舞步在凸凹的土地上轻挑慢踏,长长的
睫毛在肩头上面垂下。险峭的高原也被晕染了,我被蒙裹在色彩里。这种歌,这
种音乐——它是一个魔女,不留一丝残剩地,专门掠夺和俘虏人心。它又是一副
甜甜的毒药,谁饮下去谁就再不得脱离。

    不能看着美逃跑。我在想办法,总会还有一些办法。

    漫长的日子里我魂不守舍,中了魔症般一次次进入秘境。哪怕在最严谨的学
习中,感觉也是无法推翻的:这是一个文明林中的魔区。除了咬着牙一次次反复
奔波着靠近,除了多少学几句话几首歌,除了做些微的语言急救之外,我使出了
吃奶的劲,从其他方面补充。也就是说,阅读、学习、考古、旅途,反正追着它,
不舍弃。我读着,听着,一点一点地了解着它。渐渐地我的视野不再那么朦胧,
音乐开始显现一点轮廓。

    它不是一道支流,它是一个枢纽或者核心。这和亘古的、我熟识的那种牧民
的长啸不同。绿洲像串起的文明珍珠,这里本身就是一个发达的文明中心。远古
的伊兰人(这个概念准确么,反正是一种印欧人)、粟特人在这里大规模活动过,
虽然在史料上无声无息。

    后来突厥南下的浪头重重滚来,突厥化使得牧人的长调得到了质变。直到蒙
古铁蹄激起的狼烟散尽以后,西方和东方在一个扭结上再生了。

    很久以后的突兀一天,人们才猛醒般悟到,伊斯兰是新文明响亮的名字。所
有古伊斯兰的、土火罗的、印度的、突厥的和回鹘、阿拉伯的和波斯的一切,都
响起了魅力十足的鲜艳旋律。当知道了这些以后再转过眼睛:它正如醉如痴地唱
着,它和它更富魔力的音乐形象遥遥微笑着,望着目瞪口呆的我。

    第一次,这回是我独自笑了。因为恰巧我新配了一把钥匙。

  秋天,秘密地带着我的钥匙,我又一次奔向沙漠南缘,奔向我已经对它刮目
相看的喀什葛儿和叶儿羌。

 英吉沙古城的这个夏天依然酷热。白杨树和葡萄架的叶子在肆虐的日晒下,已
经不再绿闪闪地抖擞。夹道的馕坑铺子,沙哑的歌声琴响,这情调任世道变迁不
改底色。女人长裙,男子花帽,满街都是神秘异域的眼神。眼中是熟悉的中亚小
城风景。心里示翻卷的波澜。渺小的我,终于在一群维吾尔人中间,被他们紧握
着,簇拥着,走过他们的风情街道,走进他们的干净庭院。二十年后,终于有了
一个改变。在那个炎热的正午,我获得了和“它”关系的改变。

  我也许已经累得衰老,但我怀着的,还是那年喀什路上的那颗心。那年我不
会一句,而今天——我掌握了几个关键词。

  我跟着节拍,踏上了维吾尔人的、圆圈般的打伊尔。如今我们用音乐和舞步,
来畅谈我们心中的迪尼。依着门框的女人和那年帕米尔见到的一样漂亮。她惊异
这个东干,居然流畅地和男人们一道唱着即克尔。一个穿袷袢的人居然当场进入
了费那,他的脸颊上流下了幸福的泪水。

  上述词语的注解是多余的。一切都只不过是气氛中的因子。重要的是终于有
了我们的话语。当然,其实语言也是次要的,充溢一切的是音乐。

  望着这情景我不由笑了。忽然我想到了叶,若是坚持下来他也会笑的。胖胖
的母亲满面笑容,忙着在桌单的上面换上更多的食物。那个粗壮的汉子则着急地
准备给客人的礼物,我已经看见了英吉沙特产的镶嵌刀子。四壁的挂毯图案酷似
波斯,也像音乐一样难以捉摸。放下刚喝了半碗的奶茶,顾不上吃一颗晶莹的葡
萄。打伊尔上,人们已经开始旋转。

  那是人一生中难得几次的、短暂的点悟时刻。因为我不仅见识了传奇中听说
已久的舞蹈祈念;还结识了第一个apiz。只有这个词需要解释一下:维语中需
要阿拉伯语汇借词时,通常省略词首的送气音h。所以,apiz(阿皮兹),就
是阿语中的harfiz。解释它很复杂;在这里,它指专司伴唱的苏菲世界的歌手。

  他是一个绿衣的中年男人,眼睛里含着忧郁。他总是叹息般地望着我,一件
暗绿的长衫上绣有绿丝线的花纹,对扣的襟口也缝着银绿的花边。看来,他在激
动的时候不外现,神色严肃。不像比比皆是的巴扎摊和饭铺子歌手,不是那种粗
鲁的莫合烟嗓子,他有着一副颤抖的、圆润的职业歌喉。

  歌声如怨如诉,踏着使人摇晃的节拍。正是这个调子,你使我痴迷了半生。
现在你正为我响起,阿皮兹就站在我的身旁,从他那儿,歌声流水般不住地汩汩
淌入打伊尔。都陶醉了,但阿皮兹没有一刻间歇,他边唱边轻轻地摇着头,象是
体会着自己的歌唱。我尽心地投入陶醉,随着拍子在在圈子上旋转。我要抓住难
逢的机会,和我尊重的他们一共度良辰。微醺之中,我勉强地分出一念确认着葡
萄、馕,还有和田壁毯,我提醒自己说:记住幸福。

  如今问题就有趣了,究竟是这片世界的音乐底色,使得统一它的信仰沾染了
浓重的音乐味道呢;还是信仰输入时也一路送来了音乐?是阿拉伯、波斯,还有
印度都溶成一道道源流灌溉了这片古老的绿洲呢,还是这秘境的风土使得伊斯兰
唱起了丰饶快乐的歌?

  追究也许可有可无,总之此刻他们是浑然一体。它们早就再也难分难辨,宛
如一首歌中的曲和词,一种歌中的情调和内容。阿皮兹,如果远息的古文化里没
有它,那么它随着强劲的文明之风吹来时被催生了。如果它本初就是生活中的
水,那么它已经被兑上洁白的乳和香醇的酒了。重要的是阿皮兹的存在,还有他
胸中无穷无尽的歌。

  走下打伊尔的时候,我们已经成了朋友。刚才哭了的男子久久拉着我的手,
难受地说“难道胡大真的要我们马上分开么”。领袖般的老者翘首朝着天空,自
语着感谢上苍。只有阿皮兹没有表达,他抚抚青绿的长衫,默默地目送着我,他
已经在咏歌时表达过了。

  那一天,绿洲的暮色从来没有那么温柔。高空的白杨长梢,在沉重地摇来拽
去。我只能离开;推辞水珠滚动的大串葡萄,推辞满是金黄的粘稠汁液无花果。
我实践着又一次的离别,就像我经常非要离开美好的时候一样。我甚至没有顾上
伤感;因为对我来说,阿皮兹——的发现席卷了并充斥了我的心。

  我紧紧抓着他。淡绿的绣花袖口,遮住了我们紧握的手。舍不得,我想着。
抬头望去,毒日头还在骄横地施虐。还是不要久留吧,我做出了决定。阿皮兹不
眨眼地注视着我,象是在审视我追求真知的程度。我觉得他的双眼那么美,那么
深陷的眸子,就像深藏的夜星。

  也许,传说中的木卡姆,喧嚣中的木卡姆,其实就是缘于阿皮兹的苏菲之歌?
我想着,又觉察到自己的不安分。但是我更判断着学术和逻辑,是不安分么?我
突然心花怒放,我笑了,一边把阿皮兹的手握得更紧。

  最后的感觉,是欣慰呢还是难过?你在为无法更深入而难过的同时,也在最
后辩出了它的本相。最后的时光我默默无语。你也许是一个失败者,但你毕竟向
往过、甚至两脚尘沙地探寻过——所谓天籁。不必强求做到更多了,我想,你已
经耗尽了一生,不该奢望过度。不仅如此,当失助的文明被歧视和欺侮时,你留
下了你的判断与正义的辩解。你已经成为了一个美好绝唱的、哪怕是蹩脚的介绍
者。那么,在剩下的时间里,你不妨悠闲地走走,做一个享受者和欣赏者吧。

  怀着这样的心情,我常在古迹上散步。

  在近郊,在仅仅隔了一步就和都市离开的冷清野地里,矗立着泥涂表面的迪
尼麻扎。

  我走近时,看见那里独自跪着一个农民,破旧褐衫的枯瘦老人。他拨弄着一
小堆点燃的枯树枝,把手指直接插进火堆里。篝火很小,不过是熄了又亮的,一
小簇枯树枝架起的火苗。褐布的袷袢和土地混为一色。他的靴子满粘着红褐的泥
巴。他痴痴凝视着微弱的轻烟,漫声哼着一些句子。那身四郊最普通的褐色袷袢
和也晒成了土褐色的圆帽,与几天前结交的、洁净绿衣的阿皮兹恰好成了一对。
而歌声却一模一样;他独自地低唱着,若有所思地摇着肩头。他不时把手伸进火
苗拨着枯枝,好像火苗一点也不灼手。

  我在寂静的空旷中走近。间或他浊重地咳嗽,他的曲调时有时无。但是声音
慢慢散开,原野如同被点化着,浮现了情调。我那时靠得很紧,听着那些滑落的
音节和沙哑的喘息,远处的暮霭一层层次第苍凉了。我要溶入,我捧起了双手。
我摹仿着,追随着空中的旋律,开口吟唱起来。开了头,当吟到《阿叶提·库勒
西》时,褐衣的老人礼貌地对我欠起了身。

他浊哑地问道:
Siz…Dini uxun ma?
(您是……为了迪尼吗?)
Man…bir Apiz boldem.
(我是……一个阿皮兹。)
我轻声地回答。

  剩下的傍晚时光,都是音乐的低诉。无论一身土褐散漫坐着的维吾尔老农,
还是满脚尘沙的我。我们各自吟叹,时间就在身边流过,旷野里只有我和他。我
抬起头来,看见喀什噶尔大地上,荡漾着暮霭的黄色。

  我觉察到了难以言说的和谐。我信服了,人间的音乐,确实起源于神授。我
记忆着心灵的洗涤,记忆着这个永恒的边缘。我紧靠着它,它温暖着我,一直到
黑蓝晶莹的夜幕完全垂落。

        *       *       *

  我迷恋着各种异族的音乐,心里却想着母语和故土。从远古的礼乐时代开
始,其实我双脚踏着的这块土地,也是一个音乐的源头。只是旋律随时间而僵硬,
和声之律变成了铁序。不知为了什么,气质和真情一丝丝被排斥,鼓乐衍化成了
统治的礼教,音乐可哀地异化了。

  只剩下边缘死角。只剩下贫瘠不毛的旱渴之地,还残存着几丝炽热和苦涩,
还缭绕着一响扰人的呼叫。

  当植被和绿色都破坏净尽,当世界已是一派荒漠的黄色,人的心事更重了。
年复一年,我徘徊在黄土的塬坪峡谷之间,寻寻觅觅,山东山西地找着新的《三
十里铺》,高山空谷地听着《花儿》和《少年》。但是,封建主义是一个无处不
在的主宰;他使人呐喊着又要矜持,渴盼之中又要规矩。它总使每一股鲜活的情
感,都依附在另一股强大的束缚之上。

  于是我便步不可收,急剧地滑下了深渊。忆起来如同前世的定然,三十年过
去了,留下脚印般的履历。在漫野的美声魅惑中,我如中魔症,如被夺魂,离官
俸利益、大势时潮步步远了。猛然觉醒时,才发现自己像是初次做人,刚刚尝到
一点人性的滋味。

  有一些纠缠我半生的命题,诸如木卡姆与苏菲的关系,诸如不同语言的乐
感、它们与曲调的承载谐调……,要承认自己已经很难深入了。不用说更使我倾
心的那个题目——关于那个覆盖着广袤欧亚内大陆的音乐之海,究竟是从印度起
源还是从波斯起源——不,已经不是此生可以穷究的领域了。

  但是更多的依然是满足的感觉。因为我毕竟听见了,我没有完全坠入失聪,
这是一件使我悄悄喜悦的事。

  怀着感激,我不断地学习,一次次踏上长旅。我和深爱的人们时散时聚,分
享和分忧着文学和生计。流年之中,我总是听见耳际充斥着一脉歌声;是的,就
是它,是它在陪伴着我,生息度世。

                                                                                        1998.3 ~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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