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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信人: chiba (就等回国了), 信区: Reading
标 题: 高高的十月28
发信站: 哈工大紫丁香 (Tue Jan 13 17:13:45 2004), 站内信件
我一向对腿语过敏。小时候我老爸对我频频使用腿语,其含义并不丰富,只相
当于一个字——滚!腿语是伟大的语言,是愿望和行动的统一,是行动和行动结果
的统一。在腿语里你看不到对立,只有统一,彻底的统一。
除了腿语,什月倒没什么特别不讨人喜欢的地方。有时你会觉得什月有点土气。
什月跟雅文是不一样的,她不会站成一个“K”字形,也不会初次见面就老情人似
的目不转睛盯住你,不会用似是无心的奉承话搞得你受宠若惊,更不会把内衣穿得
若隐若现。她们是不一样的,也许所谓的土气,就是“不够性感、”“不够光鲜、”
“不够诡计多端,”“不够‘甜’?”但是什月的性格,骨子里是主动的,这一点
和雅文类似。有了这主动,哪怕一位心远地偏的村姑,碰上合适的环境,也一定会
像鲜花一样推苞绽放。高桥镇的什月只是尚未开放罢了。
虽然我不特别喜欢什月,什月上了崔威的床,我也并不兴高采烈;一种复杂的
情绪纠缠了我好几天。倘若要我使用一个词来描述,那就是“惆怅,”可我知道这
情绪不仅仅是惆怅。惆怅、茫然、大惑不解、不可思议、始料未及,……,每个词
都可以从这复杂的情绪里分一杯羹。
什月为什么那么快就上了崔威的床?这叫我琢磨不透。在秋季开学前几天的一
个晚上,什月又上了崔威的床。我是第二天早上才知道的;第二天早上我一觉醒来,
又看到什月躺在崔威的床上。
我愿意相信崔威和什月什么也没干,他们只是和衣躺着。这个想法不是全无道
理,要知道,我们的铁床是用螺丝、铁片、钢管和铰链连接起来的,已经锈迹斑斑,
零件的连接部位若即若离。你只要轻轻一翻身,它就会吱吱嘎嘎响个不停,仿佛有
二百只倒霉的鸭子被你压在了身子低下。假如崔威真对什月有所作为,他的铁床必
定发出不可礼遇的响动。我睡得虽死,但也应该听到些什么。
崔威这样的人,你很难把他跟“做爱、”“上床”这些字眼联系起来。纵然有
个女人在他床上,你还是不肯相信他真会干点什么。
不过,这印象也许只是一种错觉。比方说,我从来都不相信我父亲和母亲是做
爱的,尽管这毫无疑问。我的老师们,他们站在讲台上,谆谆循循,望之俨然,让
你也无法相信他们也会光着身子埋头苦干——这两种形象无论如何也统不到一块儿
去。什月,我也宁愿相信,她除了和崔威偎在一起,别的什么也没干,甚至她单独
一人的时候也不会设法聊以自慰。崔威的疯癫哲学、孩子气和一本正经,无论如何
与床上运动相去甚远。但是话又说回来,所谓一本正经,或许正可以推演出有女在
床?后来我读黑格尔的传记,知道黑格尔也有个私生子,不禁拍案叫绝。我不是说 有
女在床或者私生子是什么大问题——这并不值得拍案叫绝,真正令人叫绝的是人性
的怪诞诡奇,你越是要堂堂正正道貌岸然仿佛整个宇宙都装在你胳肢窝里,它就越
是要捅你的软肋,哈你的痒痒,在你面前扮鬼脸,把你一个跟头推进粪坑——总之,
非让你威风扫地洋相出尽不可。
生活中这类难以撮合的双重甚至多重印象比比皆是。比如我自己,也委实如一
小马戏团的演员,除了郑重其事地走钢丝,还要客串小丑、骑手、耍猴子的、驯象
师、空中飞人,并且还抽空托着爆米花棉花糖四处叫卖。推而广之,大概每个人都
是如此,都有很多角色要去扮演;世界压根儿就是个小马戏团,或者小戏班子;生
活不过是一场场戏轮番上演,你不能把它们当真,你不该问:哦,那个老生,怎么
突然演起花旦来了?
我和崔威都算不上一个好演员,经常演着演着就演砸了:从马上掉下来,被大
象踢了一脚,同爆米花一道儿人仰马翻。但是我和崔威看戏的态度又过于认真,一
会儿对黄世仁恨之入骨,一会儿被杨白劳感动得涕泗横流。轮到我和崔威上场,一
个托着龙胆亮银枪,一个举起丈八蛇矛,得得锵锵,一照面儿,都绷不住要乐——
那不就是小赵么,那不就是崔疯子么?等到演得出神入化,居然也把对方当成长山
赵子龙和张飞张翼德,以为长板坡上,英雄非我俩莫属。后来下了台,洗去油彩,
反倒觉得对方今非昔比俗相毕露了。
94年八月,什月收到了涂门师范专科学校寄来的录取通知书,马上兴冲冲地
来鬼屋了。什月打扮得花枝招展,像个氢气球似的一下子就飘进屋里,口口声声要
请我们吃饭。崔威和我都小心翼翼地答应了,我们生怕一个拒绝会让这气球怦然报
销。
我们三个人在中心街上转悠了半天,什月也没下定决心——她显然是没钱,又
拉不下面子领我们去排档摊。我们就对什月说,这顿饭我们请了,谁让我们是老师
呢。什月坚决不肯,我和崔威差不多是连推带拉把她拖进一家餐馆的。
我们坐下来没一会儿,就看到高校长的儿子高翔跟另外两个年轻人也进来了。
高翔去年刚从一个武警部队退伍,成天在高桥镇上出没,也不知道这家伙在干啥。
高桥镇每年都有几个年轻人退伍或者去当武警。这些人回来,都成了“战友”,变
得牛气冲天;他们算得上是高桥镇最能折腾的一伙人。
“那不是你堂哥么?”我对什月说。
什月撇撇嘴,没答腔,那表情仿佛是:“这活宝!”
听什月说,高翔去当武警之前是个“街上人,”现在当了几年武警,似乎也没
有太大的改变。不过,高翔也算不上黑道人物,他干得那些事足够惹得高校长怒发
冲冠,却不能叫派出所打起精神认真对待。 高校长虽然德高望重,对这个独子却
也毫无办法。坦白地说,高翔生得稳健俊秀,虽是个混混,但看起来也并不卑琐莽
撞。我在高桥镇上闲逛,经常碰到他,甚至算得上点头之交。
等到快结帐的时候,崔威发现他的钱包落在鬼屋了,我和什月各自拿钱出来,
发现还差好几块。崔威就说,我回去拿吧,反正也不远,话没说完,人已经走了。
过了一小会儿,什月就有些不放心了,要我等在餐馆里,她出去追崔威。那时崔威
已经灌下好几瓶啤酒,外加一大杯葡萄酒,确实不能叫人放心。
我又要了一瓶啤酒慢慢地喝。就在这时候高翔走过来,在崔威的位子上一屁股
坐下了。看样子他也喝得不少,眼睛迷成一条缝,一张白脸已经又红又肿。
“小赵——你——想泡我家什月?”
我看这小子说话舌头都直了,就没理他。
“小——赵,你撒泡尿……。”
我还是没理他。
砰!我眼冒金星——高翔冷不丁冲我左脸来了一拳。我顿时怒火中烧,恶向胆
边生,轮起右手,回敬他一耳光。这时候,高的两个狗友冲过来,一人拽住我的一
只胳膊,高翔从那一耳光回过神来,绕过桌子冲上来,我随即就遭了殃。
腹背受敌,大腿根上还给踹了一脚。等崔威和什月赶来,高翔他们早就班师了,
而我已经鼻青脸肿。我长到二十多岁,还是第一次被人打得鼻青脸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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