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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信人: chiba (就等回国了), 信区: Reading
标 题: 高高的十月29
发信站: 哈工大紫丁香 (Tue Jan 13 17:14:23 2004), 站内信件
几天后我和崔威在高桥镇又把高翔收拾了一顿。高翔没料到我们会在大白天在
高桥镇街头对他下手,居然一个人在街上遛达。我们在中心街的一家排档摊子前从
背后抄上高翔;我卡住他的脖子,崔威从前头用拳头掏他的心窝。然后我让崔威卡
住高翔,我转到高翔面前,用膝盖朝他档下顶过去。他那玩艺儿在我的连续打击之
下又疲软又绝望;而他的脑袋则在燥热的空气中生机勃勃地耸动,像只情猫似地傻
叫着,弄得你心慈手软。
我们放走了高翔,就近找了个大排档摊子坐下来喝酒,时不时朝街上瞅——我
们估计派出所说不定会来人。
我们收拾高翔的时候,四周就围上了很多人。我们放走高翔,这些人就分了两
拨,一拨跟上高翔;一拨就跟着我们走;我和崔威在排档摊子上坐下,他们就又围
在四周,或站或蹲,一言不发地看。街上出点什么事儿,在高桥镇人而言有如久旱
逢甘雨;那是难得的精神食粮,他们一定要像一群饥饿的蚂蚁似地围上来,从各种
不同的角度舔食这桩事件,唾沫星子横飞。等到晚上回家,他们还要带些碎片回去
与家人共享,用文火烤,用大火爆炒,用高压锅蒸,油盐酱醋雪花牌味精。
我们等到天黑也不见人来,便没趣地回鬼屋了。
来到鬼屋门前,发现门不知被谁弄开了,进去一看,屋子里已经翻天覆地,所
有的东西都不在原来的位置:铁锅翻过来扣在地上,从里面流出汤汁,搞得满地黏
乎乎;桌子上的书全躺在地上,有的干脆就浸在汤水里,与物质食量杂然相处;两
把木头椅子都折了腿,歪在墙角哼哼叽叽;几只酒瓶子在桌上不知被什么砸碎了,
满桌全是凄凄惨惨的玻璃碴子犹如一颗心遭到了失恋的重创;连吊在天花板下的灯
泡也给打碎,留下空荡荡的灯座挂在那里摇摆,像个让人百思不解的悬念。一定是
高翔这杂种。
我定了定神,发现什月正在一个背光的角落里弯腰收拾呢。她直起腰来,嗫嚅
道:“大伯[高校长]已经知道了,他[高翔]不会再来了。”又蹲下身去收拾。
尽管发生了以上的事情,什月每天还是到鬼屋来。我知道她是冲崔威来的,就
知趣地出门去闲逛。街上是去不得了,指不定哪天就遭了暗算,我就朝镇外走,或
者上山。我从崔威那里借了几本书,常常钻到树林里坐在石头上看。那些天我胡乱
读了几本崔威推崇备至的小说。大多晦涩难读。我不敢说自己读懂了它们,更不能
说喜欢,但不管怎样,我从这些小说里看到了两股生命之流,一股在人心内,一股
在人身外,虽大相径庭却同样的荒谬和不可思议。当它们相互纠缠龃龉,就变得尤
其荒诞。
那阵子我才头一次发现,有些小说是不能顺着读的,你必须东看一句西看一句,
慢慢的才对内容有所了悟,就像从三岁孩子或者疯子嘴里了解真相。
94年那个夏天下了好几场大雨。碰上下雨,什月就披上一件鲜红的雨衣来。
她把自己裹成一只红辣椒的形状,将书包用塑料口袋包着抱在胸前,姗栅而至;进
了门,把书包撂在门边的桌子上,打开红辣椒,里面的衣裳和长发便迟迟疑疑地松
展开来。她转身朝向门外,把雨衣伸到门外抖动——每次她都将雨衣很精确地抖动
三下,仿佛那是属于已经延用了几个世纪的宗教仪式的一部分。
什月虽然不用补课了,却还是带着她的书包。里面已不是课本,而是一些小说,
有些是从崔威那里借的。自从崔威下决心做生意以来,这些书都失了宠,躺在鬼屋
里发霉、哀叹、互相埋怨。崔威也不对我侃哲学了。只有什月来,崔威的兴致偶被
撩起,才禁不住又大谈文学、哲学之类。
我还记得有一天午后,什月来鬼屋,刚进门外面就开始下雨,那是一场雷暴雨,
闪电突如其来似灵感,又像在天空这口黑锅上猛然敲开的一道道裂缝;巨大的雷声
成串滚过,像谁引燃了火药库,轰隆隆震天动地,你猛然发现天地竟是如此空旷博
大。被大雨浇得懵头转向的蚯蚓们从地下纷纷钻出来,爬进鬼屋躲雨,在地上蠕蠕
而动,把什月吓得神不守舍。于是我和崔威将蚯蚓赤条条扔回瓢泼大雨。有些女人
前世一定属于植物界,比如芥蓝、马铃薯、苹果之类,她们怕虫子怕蛇怕狗怕一切
的动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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